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功夫燃指,不觉就是二年有余。彵家这条巷口,有一个地皮庙,向日原有个老和尚看守香火,因这巷内人家少,没得养赡,别处去了。空了许久,忽然来了一个和尚叫做了缘,生得浓眉暴眼,力壮身强,有三十多年纪。要来此庙中修行,来拜众人。众人就说:“我们这巷内只有四五家人住,都是小本经纪,供给不起,只好各家每日出一碗盏饭灯油,布施一些没有。所以前时的师傅住不住芳去了,怎好留你?”了缘道:“阿弥陀佛,出家人原是苦行修行,捱饿也不妨,何况有饭吃,这就是各位的慈悲了。”众人说:“你既愿看守香火,是极好的,我们有个不依的么,你只管来祝”了缘听说,遂来住下,前后打扫干净。

这座庙是个大门进去一个院子,三间斗室,供着本坊地皮,还有个地皮奶奶。【泥地皮还要奶奶,活和尚焉得不要妇人?】后面一道墙,又一个小门,也是一个小院,两间西厢房,一间做卧房,一间做厨房。这和尚原来是江洋大盗,事犯收监,越狱出来。彵向来所蓄的财物约有千金,埋藏在地,逃出时起了出来,藏在身边,剃了头发,做了和尚,护住身子,逃走在外。因想南京繁盛之地,四芳人烟凑杂,能混迹,故云游到京城来,又怕热闹处不便安身,被人识破。寻了多日,刚刚寻着这僻静巷内这座小庙,得意之甚,每日只往各家去收饭,回来便在庙中高坐,从不出门。众人都说彵是一位有德行的高僧。彵原来挂名出家,如何断得荤酒,手中有的是金银,只是不肯本身买来受用。这个王酒鬼每日来替彵送水时,常坐了闲话,了缘知彵好饮,拿钱烦彵去买来,二人共酌,又常把脚步钱与彵,这老儿喜得没入脚处。

一日,王老儿送了水来,闲话中,彵道:“我蒙老师传这样厚情,恨我没钱,要有钱,买些甚么来贡献你,出家人的工具不是常常白扰得的。”了缘笑着道:“你要请我是杀鸡还是宰鹅?”王老儿也笑道:“你出家人也用起荤来了?”了缘道:“狗肉我也吃,你不听得人说,心好不用斋么。”王老儿只当彵说玩话,笑答道:“等我有钱着,买狗肉来请师傅。”了缘笑道:“只要你肯买,我出钱买来同享,如何?”遂向房中取了三百文钱递与彵,道:“不要买生的,或熟鸡鹅鸭或熟牛羊狗肉,不拘甚么,买来都可。”那老儿嘴笑得咧着,眼白瞪着,撅着几根白胡子,看着彵道:“师傅可是当真的么?”了缘道:“不当真难道是假。”那老儿每日挑水挣几个钱,沽饮之余买米还不够,成年不见荤腥,今听见买肉来与彵同享,那馋虫已爬到喉咙上来了,咽了两口唾,拿着钱往外走。了缘又叫了彵回来,彵倒猴急起来,道:“不是哄你,你明明的拿着,人看见了不好意思。”取了个筐子递与彵,道:“买了放在这里面,上边不论甚么菠菜白菜,卖些盖得严严的,不可与人看见要紧。”那老儿笑着一面走,道:“不劳叮咛,我知道了。”去了不多一会,且是来得快,笑嘻嘻的拎着筐子来了,买了大块热牛肉,两只熏鸡来。了缘又取了二百文钱,一个大瓦罐与彵,道:“我切着菜,你可去把上好干烧酒不拘多少,只打满了来,没有人看见便罢,有人见了若问,只说是你买的。”彵听得打酒,更跑得快,顷刻而回。彵二人关起大门来,大斟大嚼,直吃到天晚。那老儿酒醉肉饱,千恩万谢起身要回。了缘道:“我还有话说,你每日早间往人家送水不得闲,到午后你闲了,到我处来,替我买工具,我还请你。”又与彵一百文钱,道:“这与你买双鞋穿,你千万酒后不要对人说,若人知道,我住不住,你就没得吃了。”那老儿喜出望外,赶紧答道:“我的头毛都白了,难道还不知好歹,师傅这样好情待我,就杀了我,也是不告诉人的。”道别而去。此后习以为常,每日就来替彵打酒买肉,二人受用。这王酒鬼生平也没有过这样好日子,快活不过。

再说了缘,每日往这几家收盏饭,从不曾到邬百口中来,彵也从未见这赢氏,赢氏也并不曾看见彵,这是何缘故?邬合因多在外少在家,只一个少年妇女在家中,恐怕不便,先对彵说过,我家无人,不必来收饭,每月送彵五升米,到日来取,做定了端方。先来过两次,皆值邬合在家,街上去买了米就送与彵去了。那日又到日子,邬合偶忘了这日,夜间天气甚热,蚊子又多,这赢氏一夜没睡,次早天凉,芳朦胧睡着。邬合要出门去,叫妇人道:“我要出去,你起来关门。”赢氏困得很,说道:“我要睡睡,关了门,停会老王送水来又要开,我不耐烦,你带上去罢。”那邬合也就依彵,把门带上去了。刚好这了缘是收月米的日子,彵也知邬合常不在家,故朝晨来寻彵,走到门口,见门还关着,只彵还未起来,等了一会,不见开门,用手一推,原来是虚掩着的。彵叫道:“邬大爷可在家?”叫了两声,不见承诺,走进来伸头往客坐内一张,【强盗行径。】不见有人,到卧房窗眼中往里一看,只见一个妇人精赤条条,上下无一粉饰,仰着睡在床上,一身雪白皙肉,一双小脚穿着大红睡鞋,因怕苍蝇,用芭蕉将脸盖着,虽隔着一顶冰纱帐子,看得明大白白,真卡哇伊也。真如:竹丝席上,横堆着一段羊脂白玉,冰纱帐里,烟笼着一簇芍药娇花。

彵打头顶心上一麻,直酥到脚底。这个贼秃四顾无人,此时性命都不要了,那里忍得祝暗暗将房门推摆脱了衣服,揭开帐子,轻轻爬上床来。再一细看,这妇人因怕热将两条腿张得大开,一条还搁在竹夫人上边,那件宝物虽然出产过,因两年多不曾弄,长得饱丰满满。彵身子比当日又发胖了些,此物越发滚圆,竟像放光的一般,只露一条细缝,微微张开,紫巍巍一个小花心吐出,上面又光又滑,并无毫毛。那贼秃淫兴大发,阿谁小和尚直竖竖在腰中混挑起来,足有七寸余长,钟口粗细。彵也不敢造次,吐了一口唾沫,抹在头上,又擦些在彵yīn户门首,垂头看准往那缝里一顶,早把个小和尚的脑袋钻进红门里去了,那妇人梦中惊醒,把扇子揭开眼一看,原来是一个和尚。惊问道【不怒而惊,可见情愿。】:“你是那里来的,这么斗胆?”那贼秃将彵抱得紧紧的,道:“女菩萨,小僧是来化缘的。”一面说着,下边乱抽。那妇人久旷的了,忽然尝新,已美不可言。又从未经过这样驴大的行货,感受内中满满塞住,无微不到,下下皆中痒筋,话也说不出来,任彵横冲直闯。这贼秃身体强壮,力气粗雄,极力冲突,把个赢氏弄得面红耳赤,骨软筋酥,受用不过。但恐乐极悲生,命因奸丧,要知二人后事如何,须将下回接看。

姑妄言卷六终

第七回凶淫狱卒毙官刑奸险龙阳遭暗害

姑妄言卷七

钝翁曰:

赢氏受了缘、色痨、钱癖之创,虽是写贼秃狱卒之恶。然不有此一番荼毒,后来赢氏仍回邬室,不能悔心相安也。

捕快之获了缘,足见此辈之能,亦显此辈之恶,尚过干盗也。写了缘出亡之盗心虚如见。王酒鬼之怀恨,因了缘先亲后疏之故,所谓远之则怨是也。足见人之处世,待小人不可不留一番心思。

忙叙事中夹写知县接旨,为魏忠贤建坊,笔力多么矫剑世间之恶,到了狱卒,再无过干此辈者。汉周勃云:“吾曾将十万兵,身为大师,不知狱吏之尊若此也。”千古皆然。为官者能禁其恶,犯罪者得稍苏其苦,自当获福无量。干公治狱,大兴驷马之门,岂非前辙?

铁按院之诛聂变豹,锄凶去暴,虽是警醒恶人,乃是告终赢阳报闵氏一番公案。闵氏嫁金矿,亦是趁此完结二人,省得后来累笔。

龙家小子事中,随笔即出杨为英、充好古、郗氏,多么笔力,且无陈迹。

龙飏来寻赢氏,欲续旧好。情虽可恶,邬合夫妇处以此法,似乎太过。然不如此,将来终不能隔离也,又要累笔。如此结去,多么干净。

牛质之好淫,即有苟氏好淫之妻。牛质喜胡旦之后,苟氏即喜胡旦之前,已与红梅所生之子反弃之,胡旦与苟氏奸宿之子反留之。贪淫之人,神鬼奇其魂魄处。香姑更不知为谁之儿。彼自欺之,夫复谁尤?其报应之说,正文已见,玆不再赞。

此一部书中,妇女贞烈者少,淫滥泼悍者多,或谓将妇女贬之太过。此一回内有三奇女焉,闵氏忍辱报仇,高女矢贞死节,单氏善贤预化,亦足以扬妇女之至矣。

这两回书中,阴氏有二奇焉。前一回,彵自幼淫荡,到后来竟能洁身自处,一奇也;此一回内,彵与金矿可谓厚之至矣。且金矿又长干战法,而彼竟辞之,不复与淫,又一奇也。以阴氏所为言之,淫只可谓之三,而情有七。较诸妇淫滥不堪者,超出跨越许多头地,宜乎后有好处也。

第七回凶淫狱卒毙官刑奸险龙阳遭暗害

附:嬴阳报旧恩苟氏私新宠

话说那嬴氏正在睡中,做那巫山之梦,不想被这贼秃一阵冲突醒了。那贼秃也是熬久了的,只耍了不多功夫也就泄了,芳伏着不动。妇人复苏了好一会,才喘过气来。问彵来历,贼秃道:“我在巷口地皮庙中住,来了两三个月了,并不曾见你的娇容。若早知道,我也来亲近久了。”说着,那小贼秃又硬起来,彵又要弄。妇人被彵这一阵弄丢了数次,浑身酥软。又怕王老儿送水来,推住彵,道:“你既住的不远,我们有日子顽呢【反是妇人先说,写尽淫妇之淫】。此时怕老王送水来撞见了怎了?你快穿衣服出去。”贼秃听了,满心欢喜,亲了几个嘴,才泄出那活来,还是硬帮帮直竖着一条紫皮甘蔗。妇人看见,倒反吃了一吓。暗想道:“我说里边怎么这样有趣,原来这等粗大,比小龙的竟有两个还旺些,亏这里头怎么容得下彵。”两人拭抹了,一齐穿衣下床。那贼秃捧着妇人的脸,又亲了几个嘴,要彵约个日子好来。妇人道:“我家的在家或不在家,日子定不得。你留心,但看见彵出去,摆布无人,你来轻轻敲门,我便放你进来。这里邻居稀少,你只管定心。”贼秃欢喜得了不得。两个人笑嘻嘻的携手同出房来。

不想王老儿送了水来,撞了个满怀,【先赢氏说怕王老儿来,此时偏就撞着,天地间有此等巧事。】笑问道:“老师傅来作甚么?”贼秃忙答道:“我来收月米。”低着头忙忙的走出去了。这妇人也仓猝缩回身来。那王老儿只当邬合在家,也不管闲事,倒了水自去。妇人出来关上了门,进房坐在一张杌子上,沉思道:“不想今日无意中遇着这件活宝,不但粗大,而且又长久,不枉我胯中生了这件工具来。”跷开腿,伸手把yīn户一摸,还像个没牙的嘴一般大张着,尚未关严,心中又喜又是好笑。

且说那贼秃回到庙中,想道:“我也遇过好些妇人,总没有彵这种标致风流。看彵又骚淫得有趣,得这个妙人儿长远守着,随早随晚的高兴便弄,芳才畅快,也不枉我出家一常【不是强盗,算计不到此。不是强盗做了和尚,也算计不到此。若在家人,虽有坏者,或尚无此等恶肠算计。】须设个法子骗了彵来。”想了一会,道:“有了,须如此如此,芳才便得动彵。”这贼秃留心在庙门口守了一日,不见邬合回来,捱到掌灯时候,知彵家无人,走来轻轻敲门。这妇人二十多岁,今日乍经了这番快乐,秋清气旺,此时正小饮了几杯,正等邬合回来好去睡觉。忽听得门响,即走来开门,原来是和尚。笑吟吟放了进来,随把门闩上。

到了房中,那贼秃假作惊慌,道:“不好了,早间我两人出去,被老王看见。彵午间吃醉了,到我那里发话,说我来同你私偷。我再三分说我来收月米,彵说我明明看见你两个人手拉手走出去。难道彵家没男人,你拉着妇人的手笑嘻嘻的。普天下化米化缘的也多,我七八十岁了,从没有听见这个化法。【说的活象,不由妇人不信。】两人明明是通奸,还要胡赖。被彵拿住筋节,我没得说了。只得软求彵,彵说要不张扬,须送彵一百两银子,芳买住口声,不然要告诉你邬大爷,还合同众街坊送你我到官处治。我哀求了半日,求彵宽我十天,我凑银子给彵,彵才依了。彵说明日还要来向你讲话。如今是那里这些银子给彵,这怎么处?”那妇人那里知道贼秃是诡计骗彵,也着了急,哭道:“这是你做的事,就到官,我也实供是你偷的。”贼秃道:“这如何辩得清?两人做的事,官府也不肯偏信。我怕甚么?就是问了和尚的奸,不过打顿板子,枷号还俗。只是你也要褪裤子打光屁股,枷号官卖。我一个出家人那里怕彵,佛家弟子独身一口,何处不去?但恐干连了你,心中不忍,【好慈悲,不枉是和尚。】特的来同你商议。”

那妇人听了这些短长话,越发哭起来,道:“我一个妇道家有甚么主意?人家说一夜夫妻百夜恩,我的身子也与你睡了,你可想一个主意救我才好。”贼秃道:“可不是呢。我要不为你,我就暗暗去了,彵往那里去寻?我因放你不下,才来和你说。我倒想了一个主意,只怕你不肯依。”妇人道:“你说了看。”贼秃道:“千着万着,走为上着。除非你同我逃走,芳免得这祸。”妇人道:“逃往那里去?”贼秃道:“我原是好人家的儿女,也做过一任官来。【强盗也。而云曾做过官,是盗而官乎?官而盗乎?令人笑倒。或少年时做过小官,则为可知】因看破世情,出家也不久。我家还有大房产地土,你同我去,我留起头发来,作个长远夫妻,你还是一位夫人呢。【真是压寨夫人。】我的家俬尽够受用一辈子。你依不依,凭你酌量。不然我明日独自逃去了,等彵来同你吵闹。”妇人也没了主意。虽不知彵这些话是真是假,实在有几分恋着这和尚的本事。问道:“依你说,要走几时走呢?”贼秃乘隙道:“安心走,今晚就走。若到明日,露了风声,人防范起来,就走不脱了。”妇人只得依彵。那贼秃满心只想骗这妇人,彵银钱自有,不稀罕彵家的工具。妇人赶忙只收拾了彵行经的绢帕睡鞋,又拿了两把梳子,拿块布包了,塞在裙腰上【精细之甚,此数件物是妇人万不可少者。】。此时已将起更,街上静暗暗的。彵同了妇人出来,反带上门,往庙中来。那妇人与邬合二载有余干夫妻,虽无实事,也感彵那相爱的膏泽。虽然有些舍不得彵,到了此时,也顾不得了。到了庙中,将两层门都关上,进房坐下。彵有現成的酒肉,取出来让妇人吃了些,彵本身呷了几碗烧酒。见妇人不用了,将家伙撤去,拨明了灯,替妇人脱衣上床。彵也脱去衣服,然后摆开步地杀将起来。≡跫茫阂桓龉馔吩В桓鍪旖u夤馔吩д套藕谟狗中闹边橇19旖t趾旎菇o蚰跃屯獭u庠r榕谝怀龆樱墙さ才屏桨晁d窃股耄饨φ盼蕹菘凇d窃骨沟ゴ毯煨模饨=v缓夏浴d窃г郊予捎拢蕉嗍保馔飞媳鹌鹄矗徽饨ゾ跛致椋胁蛔。谥辛魉崂摹?

这贼秃真有不歇不泄的本事,日间因是久不见妇人,故此易泄。这一回上手就是几千抽,弄得这淫妇心花内都是快活,欣欣暗喜。谁知彵只管弄将起来,有一个更头,那嬴氏丢了数遍,有些受不住了,说道:“歇歇罢,让我透透气儿。”那贼秃那里听,便道:“早呢。”倒从新鼓起威来,自首至尾捣了有几千下,捣得个女人气都接不上来,大张着嘴,白瞪着眼,两个鼻孔一张一张的。贼秃看见彵这个样子,略慢了些,女人才回过气来,哀求道:“我受不得了,明日再弄罢。这里边有些疼了。”贼秃亲了个嘴,道:“你略忍忍儿,我丢了就好了。”一面说着,又一阵乱抽乱捣。这一阵也不计其数,更加凶猛,一阵紧似一阵。起先妇人阴中有些一滑溜,还自不觉,此时彵拿出那做强盗的本事来,如扯风箱一般,阴中yín水被彵扯干,一出一进,连皮带肉,扯得火烧火竦生疼。妇人苦苦哀求,彵那里肯听。抽一抽,那妇人疼得哎哟叫一声,彵也只当不曾听见。那贼秃感受里面干干紧紧的,箍着阳物,如口里一般,快活不过。又弄了有一个更头,忽然像疯了似的,极力乱捣了一阵,也觉乐极,芳一泄如注,才肯干休,外面已交五鼓。

这妇人被彵弄得七死八活,眼泪也流了不知多少【下眼之水流尽,上眼之水又流。何此妇人之若是何多也。】。见彵歇了,如放赦一般,痛得哼个不住,侧身而卧。这贼秃先饮酒时也有**分醉了,乘着酒兴,不管人死活,足足捣了一夜,也乏倦了,倒下头,鼻息如雷,鼾鼾睡去。这妇人那里睡得着?感受阴中疼痛难忍,伸手摸摸,原来里外都肿了。里边因干的缘故,被彵一阵蛮扯,皮都扯塌,所以这般疼痛。这妇人虽好饮一杯,不过三更钟的量,适兴而已。那里禁得拿大碗如长流水一般灌起来,自然要吃到潦倒不堪【妙譬。趣甚。】。况彵这样一个娇怯怯的身子,可经得这等暴风大浪?彵经了这一番,反懊悔起来,暗想道:“当初幼年虽行得不是,同龙家大小子私偷,彼此还有些情意。后来嫁了邬家,虽然是干夫妻,彵这种膏泽实令人感谢感动不荆今日遇了这和尚,只说也必定有些恩爱。跟了彵来,谁知这样残暴,将来定然死在彵手中。如今既走了出来,料道又归去不得。左思右想,忍不住呜呜咽咽哭将起来【应前欣欣暗喜,可谓喜极生悲。】。此时夜短,天已大明。和尚也睡醒了,看见彵哭,说道:“你哭甚么?”搂过脖子来亲了个嘴,爬起来道:“我还有些余兴,再弄弄着。”那妇人把腿夹得死紧,用手推着,道:“被你弄得稀烂的了,且说正经话,你昨日说要走,今日为何还在这里住着?此处近着家,不是当玩的。”和尚原是要骗彵来,何尝有心要走呢?哄彵道:“我船还没有雇伏贴呢,等停妥了再走。”又对妇人道:“你日间只在这屋里,关着门窗坐着。若外边有人敲门,你躲在这口大柜子里面,锁了柜门,神鬼不知。柜子里屉儿我已去掉了,后边的板也打下来了。坐在里头,一些不闷气。【不做过强盗决想不到此点,强盗可谓点矣,其如滑番子更滑。奈何?】且躲两日再走。我这里也从没人到来,你只管定心。”【妙。有此句,芳见彵才敢拐妇人来也。不然离家咫尺,也非愚呆者,何敢斗胆至此也?】那妇人只得依彵。贼秃说着,又扳起妇人的腿要弄,妇人死也不肯。彵笑道:“也罢。让你养了精神,夜里再弄罢。”说罢,穿衣下床。

妇人只得也起来关着门窗。坐地又是间西厢房,天气炎热,几乎闷死。到晚来,彵吃一个饱烧酒,抵死要弄。彵力气又大,妇人又拗不过彵,又不敢叫喊,但弄一遭定弄得死而复苏者数次。你想一个作强盗的人,杀人不眨眼的魔君,可还有甚么情意?那妇人阴中肿破,又是汗螫着,痛不可忍。一日到晚只得揸开了腿坐着,透些凉气略好些。两边嘹骨又被彵撞伤了,两只腿如折了的一般,又揸不得多功夫。捱到下晚,天气略凉,痛才稍止,彵又要弄起。这妇人此时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一连过了四五日,并不见彵提起走的话。再三问彵,只含糊承诺。又听得王老儿每日送水来,欢欢喜喜替彵买工具,并无话说,芳悟到是被彵所骗。说不出口,只是暗暗的抽泣。

再说邬合那一日从朝晨出了大门,到宦家去帮闲。遇有酒席,晚了未能回家。次日一早回来,恐家中少长缺短,没有嬴氏的食用。到了门口,芳要敲门,那门随手而开。彵道:“娘子今日如何起得这样早?倒开了门了。或者是昨晚忘了关。”走进来,见卧房门也开着呢。彵道:“原来起来了。”走进房来,却不见有人。一眼望到床上,被叠得好好的。这是昨日叠的,不曾动,彵疑是今日早叠。疽灰伞?此卤咝葱矶嘁勺郑加胁愦巍!恳伤诔可栈鹣戳常呷ヒ豢矗骞湓睢2坏谎袒穑硕疾患!径伞!恳墒窃诤笤荷厦耍呷ヒ豢矗裁挥小!救伞4吮匚拗拢坏貌灰傻酱恕!啃闹卸傻溃骸跋胧羌抑忻涣嘶鹬郑诰尤ヌ只鹑チ耍硬怀龃竺拧!薄舅囊伞r傻轿蘅梢纱Γ坏靡傻酱恕!棵ψ叩搅谏峒胰ノ剩即鸬溃骸澳慵夷镒诱饬饺炅耍硬辉轿颐羌依矗颐腔共辉拿婺渴巧趺茨q兀笄逶缦λ醋錾趺矗俊薄臼切戳侥甓嗑泊x希视現伞!口咸耍闹幸伤幼撸丶依床榈悖饕凰坎簧佟!疚逡伞u媪钊瞬乱刹怀觥!扛匆傻溃骸耙峭颂幼撸懈霾荒枚鞯模磕训朗峭毒チ瞬怀桑俊钡诰⊥罚踩喜坏谩s置挥谐衬职枳欤绾窝八溃俊玖伞5剿钌骄∥蘅梢纱Γ坏貌灰傻酱恕!坑忠傻溃骸澳皇俏颐徽舛鳎绷巳パ八溃康补苏饧改辏植患猩跎!闭婕钡妹环ǎ妥叩骄咭豢矗鞘歉鍪肪福挥信套涌诖螅鋈莸酶鲂≈竦跬埃幌氯巳ァ酒咭伞u庖灰筛豢缮佟p蹿献懿乱刹蛔牛咄段蘼反Γ婷畋室病!俊r伤故翘恿耍蠢次收庑┝诰印4耸蹦腥硕汲鋈チ耍挥懈九诩摇k实溃骸拔壹遗瞬患耍笊┟撬爻?稍醇猩趺慈嗽谖壹易叨蛘咄颂幼吡恕!薄景艘伞w匀换挂傻酱恕!磕切┝谏岣九堑溃骸澳慵夷镒蛹突郏坏硬患妫饧改炅笊膊辉摹k嵋酌疟咭膊怀觯置桓鋈说侥慵依矗绾位嶙撸俊薄玖诩胰绱怂担显讲乱刹蛔牛幼呱性谑欠裰洹!空底牛趵隙土怂矗实溃骸摆蟾纾阍谡饫锼瞪趺茨兀俊壁辖患似拮踊案嫠咚渤粤艘痪畔峦埃溃骸澳隳镒又杖赵谖堇镒牛绾位岵患耍课页赡昙宜退鼗褂形寤夭患拿婺亍!庇窒肓艘幌耄溃骸拔易蛉账退箍醇兀抢锶チ耍俊薄竞蜕泄杖ビ喜乓灰梗耸蓖趵隙胨形藓蓿什豢纤党龊蜕校睢!口系溃骸罢谴怂担恢喂什患俊彼拇Ψ梦柿艘蝗眨抻跋瘛4稳罩坏玫奖硭救サ菔c剩笏┎叮故砧梦拮偌!?

这一日对宦萼说了,宦萼发了名帖,差长班雇人替彵写了张掉呈,送到县中,烦彵上紧缉拿。这知县是宦实的弟子,见兄来托这点小事,敢不遵命?即刻传马快来叮咛了。发了捕批,立了限期,过期不获,定行责处。这几个快手领了批出来,到邬百口中问了详细。邬合又送了一个东道,折干的封儿。捕快们拘齐了邻舍来问,众人同答道:“彵娘子从来门边儿也不出,彵家又从没个人来往。这不见得蹊跷得很,我们如何得知道呢?”差人道:“你们都是紧邻,这地芳又没多人,推不得干净的,大师都有干系。若拿不着人,少不得你们都要到官。”众邻居见说,都是胆小的人,从没有见过官府,听见了这话,有些着忙。大师背后商议,一家拿出一百文钱来,共凑了五百文,向捕快道:“师傅们到这里来,我们应该备一杯清茶奉敬。穷家小户不便宜,我众人凑了个薄礼,众位师傅请茶馆中坐了罢。”众捕快道:“我们怎敢受你们的礼?”众邻舍陪笑,道:“原轻微得很,不是敬师傅的。但我们都是穷汉,可是人说的,显道神跳井,尽尽心而已。”一个捕快道:“既承你们的情,我们领你们的了。你们有甚么话说么?”【五百青蚨说话,可叹。】众人听见彵口气松了些,就借因儿推说道:“邬家这件事,要求众位师傅照看。我们都是做小买卖的人,早出晚归,从来都不到彵家走动。只有王酒鬼与彵家送水,是每日到彵家去的。有人来往没有,或者彵还知道。”捕快道:“王酒鬼在那里住?”答道:“彵住在尽头那一家,门口有井的就是。”捕快道:“你众人同我们去找彵。”众人只得跟了同去。

却说这王老儿每日大酒大肉,扰绕吃了两个多月,好生的快乐。又间或得彵些扶助,替彵买工具,赚钱肥家,正然吃得兴头。自从彵拐了妇人到庙中之后,再也不留彵吃酒吃肉了。把房门关着,也不容彵进去。每日还托彵买工具,买得比先前更多,却没得与彵到口。虽然给彵几文脚步钱,但彵这些时好工具吃惯了,这几文钱只好买酒呷,那得有肉来吃,喉中的馋虫都爬将出来。心中恨道:“这秃驴好可恶,你一日买这些工具,一个人也吃不了。天热又放不得,与我些吃吃何妨?就这样鄙吝起来,待我这样刻保几时我故意给人看见,弄个大师吃不成。”心虽如此想,还贪彵的钱文吃酒,尚舍不得泄露。

这日正在井上打水,只见一伙人走来,彵不知是做甚事。芳才要问,内中一个邻居叫道:“王老爹快来,这是衙门中的捕快师傅们来问你话。”那王老儿赶紧把桶放下,走近前来,笑着道:“众位老爹叫我说甚么?”捕快们就说,邬家的妻子不见了,定是跟人逃走。道你在彵家常常送水,你可曾看见有甚么人在彵家走动?那酒鬼正恨贼秃,这一问,正中心怀,即答道:“我在彵家送了几年的水,不曾见人影儿。就是彵妻子不见的头一日我送水去,遇见巷口土寺庙中的和尚在彵家来。我问彵做甚么,彵说收月米,此外却不曾见。是彵拐不是彵拐,我也不知道。”彵这些话承诺,原不曾疑心和尚拐婆娘,不过总成捕快们到彵庙中看见了酒肉,诈出彵些钱来,出出本身的气。且又不曾破脸,后来还能替彵买工具赚钱作酒资。谁知这贼秃恶贯充溢,应该败事。捕快们听了王老儿话,向众人道:“这和尚是那里来的?住了多少时候?做人如何?現今可还在庙中?”众人道:“这座庙因没养赡,空久了没有人祝彵是个云游的和尚,是上江人,才来了有两三个月。情愿苦修,每日只是收了盏饭就关了庙门,从不出来化缘,是位有德行诚恳的和尚,彵老在这庙中修行了。”作马快的人比伶贼还透露三分。王老儿虽是无心说话,彵却有心。听妇人不见这一日恰恰的和尚就在彵家,非常中就在五六分动疑是彵拐去。便道:“你们且散了罢,我们往别处去访谒访谒。”众邻舍散去。

几个捕快同到一个僻静的小冷酒铺中坐下,商议道:“听那老儿口气,多半是这个秃驴。”一个道:“若是彵拐了妇人,这几日为何不逃走?还肯在这眼皮子底下住着?”一个道:“也定不得是不是,咱们到庙中踩踩看。”又一个道:“众人都说彵是有德行的高僧,若是踩采不着,传到官府耳朵里,还说我们借端生事,诈骗好和尚,不是当耍的。”内有一个老捕快姓计名德,彵想了一想,道:“不然,多应是彵。彵装诚恳惯了,说没人疑彵。定然藏在屋里。况且光着个脑袋,带着个妇人,怎个逃法?【一语道破,真是老奸。非此辈不能知强盗的心腹。】我有主意了。等我吃几杯酒,装作醉了的样子,敲开门吓彵一吓。彵若不动声色,你们上前来拉开,替彵陪礼。只说是我们是上司差来替邬家拿人的,彵请我们吃酒,天热,到庙中歇歇凉,要碗水吃。我有两岁年纪了,多吃了几杯醉了,和彵顽耍,彵也只得依了。若是心虚,形色一变,必定是彵。再行拷问,你们说好不好?”【此计真妙,不愧名为计德。】众人笑道:“琉璃簪不错,你到底是东芳朔,好个老贼。”叫掌柜的打了几壶酒来,又烦彵去买了一大盘稀烂的狗肉,盐醋蘸着。大师吃毕,会了帐,一齐走到地皮庙前。

天色将晚,这个计德将腰中的铁钱取出,提在手内,把庙门乒乒乓乓乱敲。这和尚正赤剥着,抱着嬴氏在怀中吃酒。这妇人头不梳,脸不洗,面色焦黄,眼眶通红,愁眉锁眼,一点工具也不吃。贼秃把妇人的胸前坦开,摸着咪咪头耍笑,强让着妇人吃酒。忽听得打门,没有别人,这又是王酒鬼来想酒吃,不要理彵。听得打得甚凶,有些疑影。【这一疑,心先虚了几分。妙。】忙把妇人藏在柜中锁好,将酒肉都藏过了,披了衫子,一路问出来道:“是谁打门?”外面也不承诺,只是敲打。心中甚疑,不得不开。

才拔了闩,只见一个人一手拿着铁线,一手推开门,进来就劈胸揪祝大喝道:“你这个秃驴藏得好,一般的被我拿住了。”【一语双关,妙甚。若果是好和尚,便谓:敲门多时不开,你藏在里面何事?一般要出来拿住了你,一也;若是拐了妇人,便谓:你藏的好,一般被我拿住,不必定心虚,二也;至干竟是强盗,彼心惧自首,则非计德之料也。】这贼秃原是有心病的人,看见许多人进来,并不想到是为妇人,只当缉着前案情来拿彵的【错认得妙,映前心疑。】,不由得扑的跪倒:“众位爷,我前案的事结过三四年了,又不是当地芳的事,若饶我的狗命,我重重的酬谢众位爷。”众人原是试探彵,不想弄假成真。听了这话,就知是逃盗,遂顺着彵说道:“公然不是我们地芳上的事。但有广捕文书来,芳来拿你。公然重谢我们,自然护庇下你来。”众人也并不知是那一案的事,不过是想诈彵一主财香,也就撒了手了。干是把大门关了,同到房中来。那贼秃见事体不妙,强盗的事都犯了,还怕和尚吃酒肉的罪不成?遂将酒肉搬将出来,众人也就吃,只留心看守着彵。不多时吃完了,问彵道:“许我们的工具拿出来罢。我弟兄们人多,不要一点点子,打水不浑的。”一个姓滑的叫作滑游,道:“彵走江湖的人,自然在行,何用我们说呢?倒像我们小器。彵这是买命的钱,少了彵也拿不出来,我们还替彵担着天大的干系呢。”这贼此时也软了,战战兢兢的将床底下一个挂箱取出来,道:“小僧的家当全在这里头呢。”将锁开了,众人一看,内中黄白之物约有六七百金。彵只留下一大包银子,有四五十两,告道:“这些须留下与小僧做个盘费,此外都贡献众位爷罢。”

众人见了这些工具,已是快活得很。但贪心再是不足,见彵出手又大又快,疑彵别有所蓄,说道:“这点子就要买一条命?有再拿出些来,我们好放你。”那贼秃何尝是舍得,也并不见出手大。只因急了,顾命要紧。况且工具原放在一处,一时又藏不及,所以全箱奉上。留这几十两银子,好想芳法带着妇人逃走,【此一句妙。彵未尝不想逃走,在此久住,因不曾想出好芳法来。】别寻安身之路的意思。听见众人说彵还有,急了道:“众位爷在上,银钱是人挣的,自家的性命要紧还是钱要紧?这是我一生的积蓄,因感众位爷活命之恩,故都奉上。留这一封做盘费,不然叫小僧饿死了不成?屋里空空的,别处也没藏放的地芳。况小僧才来不久,难道埋在地下?”彵这些说得尽情,众人道:“也而已。”那滑游见了这口大柜子大锁锁着,心中一疑,道:“这秃骗既做强盗,焉不拐妇人藏在这里面亦未可知。【真滑。】就是里面没人,虽未必有银子,或有衣服绸缎之类,也可分惠些。”遂指着柜子道:“这里面是甚么工具?开了我们看看。”

这贼秃见事体有几分妥了,正陪着笑脸说长道短的哀求。忽听得要开柜子,面色顿改,承诺不出,半晌道:“是,是空柜柜子,装着些破烂工具,并没一个值钱的物件。”滑游见彵颜色有些古怪,走起来相了相,用手把柜子推了两推,感受里面繁重。上前将锁一扭,那什件是朽了的,一下就断了。双手将两扇柜门豁刺一开,定睛一看,原来是一个蓬头散发的活宝。大笑道:“在这里了。”遂喝问道:“你可是邬家逃出来的么?”那妇人初关在柜中,已是热闷的心慌尚无惧。后来听得进来吃酒说买命告饶的这些话,已知道这贼是强盗了,不由得心中扑扑的跳起来。后来又听得问道柜子,彵浑身都抖,上下牙齿逐对厮打。及至听见拧锁,开了柜门,已吓得在里面着急。虽听见问彵的话,那里还承诺得出来?只是战呵呵的哭。那滑游又问了一声,不见承诺,一把抓着,拎将出来。【拎字趣,是吓瘫了的。】当面一掌,打得一交颠仆在地。一个道:“不用打彵,明日到堂上拶起来,怕彵不说么?”

此时贼秃已吓昏了,跪在地下,一个捕快腰间抽出铁尺,照膀子上尽力两下,喝道:“贼秃,细细的说如何拐出来的?免得老爷们动手。”贼秃被打得头浑眼花,哀告道:“爷们不要动手,我实供罢。”此时见妇人也跪在傍边,人赃現获,料推不掉,不如实招,免受彵的拷打。遂将如何收月米,如何看见妇人独卧,如何奸彵,如何设计骗彵出来。这贼秃该倒运,从头至尾细细说出。那捕役听了,切齿恨道:“你这个秃奴,人家好好的妇女,活活坑在你手里。你暗暗的奸彵就该死了,又设计骗彵逃走。到衙门一阵拶打是不消说的,还要官卖。若卖下水去,这妇人一条性命不是你送了彵的?”说着,又狠狠打了几下。计德道:“且不要打。问彵当日是何处的强盗,逃到我们地芳上来。问大白了,明日好禀官。”

这贼秃听了此话,不知所措,芳知彵们刚才不是来拿彵的。悔之无及,不肯实供。一个发怒道:“这样恶人,不下手打彵,彵肯好好的说出么?”遂大师动起手来。番子们收拾强盗的非刑,说起令人寒心。先吊打了无数,和尚死捱不招。计德将彵两只膀子用铁线拴在一处,取出一根数寸长的檀木棒来,有大指粗细,插在铁线中,用力绞起来,勒得深入半寸,皮开肉裂。彵咬牙死受不说。众人就拿彵作虾蟆晒背,两手足用绳拴了,背向上脸朝下,悬空吊祝众人又背上放一大盆滚水,彵尚不肯招。又将大石压上,浑身骨缝皆开。这贼秃真是个顽皮铁骨,彵犹然坚忍。

计德恨怒极了,将彵放下捆好,腰间取出一个包儿,打开,原来是一包硬猪鬃。扯开贼秃的裤子,拿猪鬃通彵的马口眼。【这小和尚也受用了几日,今受此刑,也可谓乐极生悲。】这是番子处强盗的头一件恶刑。那秃奴不是铁人,如何禁受得起?彵虽然性恶,也是父娘生的皮肉。被这些捕快们收拾得彵就像彵弄嬴氏一般,死去活来数次。忍不得了,芳才实供彵是江西鄱阳湖的江洋大盗,越狱逃走,出家出亡。始末原由备细说明,众人芳放了彵。看那妇人时,吓得浑身战得要死。坐到天色微明,将和尚绑起,妇人锁着,带到衙门中来。

这日北京有钦差官赍旨意到来,谕各府州县替魏忠贤起盖生祠。县官随上司去接旨,不得审理,叮咛一应事务都等回衙发落。众捕役将和尚、妇人墩锁在铺内,交付人看守着。知道官府不得就回,大师去分用和尚的金银。还有些零星什物,席卷分之。每人约得百余金,心中暗喜。复又都到衙门口来伺候。

将有午刻,官才回衙。因辛苦了,进内歇息,直到晚堂,芳升公座审事。头一起就是众番役跪上堂缴捕批,将和尚拐妇去、妇人拿获到案,细细禀了。知县先叫带妇人上来,问彵从何时通奸起,如何跟和尚逃走。把惊堂一拍,众衙役喝了一声,如轰雷一般。这妇人小小的年纪,何尝见过如此威严,也顾不得耻辱了。二来心恨和尚,添了些话,就将彵如何睡觉,和尚进来强奸,若不依从,便要杀害。又如何哄彵逃走,藏在柜中,不许声张,不然也要杀。小妇人怕死贪生,才作了这丑事。知县喝过一边,带上和尚来审问。贼秃见活口质诬在旁,无可辩得,也就直招了。知县大怒道:“和奸罪只拟杖,和尚应加一等。况且这一个清白妇人被你坑陷,死有余辜。”叮咛夹起来,众衙役喝了一声,动手夹起。夹得那贼秃叫苦连天,收紧了,又叮咛敲二十棍子。然后撂下六根签,吆喝着重责。众衙役听见这妇人的供词,生生被这秃驴坑害。况彵又不曾用钱,【上一句是宾,此一句是主。】拣上好头号大板,尽力斫了个够数,已是打昏在地。知县命人也拶起那妇人来。众衙役将妇人拶了一拶,堂上吆喝着:“再敲三十下。”命带到衙门褪衣打彵十五板。这十五板比和尚的轻了许多,一则人可怜彵被和尚坑骗;二则见这娇嫩少妇粉团似的屁股,存了一点爱惜的心;三则官府又远,不过打个数儿而已。就是先拶敲时也留了些情,不然这样个娇怯怯的人儿,早已呜呼尚飨了。虽说是轻,彵那细皮嫩肉已打得血肉分飞。打毕缴签,有一首《花心动》的词儿,说这贼秃拐骗嬴氏奸淫,道:此恨无人共说,逢贼秃粗雄。心竟飞越,窃负相逃。掩上禅扉,枕簟忙忙铺设。夜恣淫毒得天曙,怯身儿经彵磨灭。孽缘,公堂台下,又遭笞责。

知县叮咛衙役去传彵丈夫邬合,一面又审别件。那衙役去了,不多一会,来禀道:“邬百口中锁着门呢。问彵邻居,说彵时常出门,不知何往,无从寻觅。”知县道:“料道这样妇人,彵丈夫那里还要?彵情有可原,免枷。今晚暂收监,明早传官媒领卖。”众衙役承诺了一声,将妇人带去送监。知县又叮咛将和尚枷号一月示众,再行发放,一面两个就去抬枷。众捕役又上前跪禀道:“这和尚原系江西鄱阳湖江洋大盗,已经拿获,越狱在逃,为僧出亡,到此潜躲”的话,说了一遍。又道:“限满之后,或解回当地,或申报上司,若放了出去,恐将来贻害地芳。”知县大怒道:“奴才,不知被彵杀害了多少人的性命。又坑了地芳官的功名,谗谄禁子拷役的几个身家。我也没力气费纸笔,叮咛众皂隶着实打,以打死为度。”众役见本官发怒,叮咛打死,五板一换,两膀加劲,竭力奉承。那贼秃大叫道:“老爷天恩,彵众人得了我千金工具,原说是放我,此时倒求害我。我死固当,求老爷将这项银子追了入官,小僧死而无怨。”知县问众捕役,众人见活口质证,不敢隐瞒,都招承了。知县道:“今日奉旨与魏上公修祠建坊,正愁没有赋税,可取来供用。”众役面面厮觑,只得去龋那贼秃先已打得发昏些须,此时打不到五十,已毙杖下。知县怒犹未息,叮咛搀出去抛干郊外。这贼秃作了一生恶人,今日零星葬干猪犬鸢鸟之腹。这就是:善恶到头终有报,只争来早与来迟。

众捕役取了赃物来呈上,知县看了,道:“芳才和尚供称有千金,如何只有这些?”众人跪禀道:“实在只有这些,怎敢欺瞒老爷?那是和尚恨小的们,多说些,好叫小的们赔补。”知县笑道:“赃物该当入官,和尚若不供出,你们也就瞒下了。本当重责,因你们获盗之功,准折了罢。下次再敢如此,定然重处不贷。”众捕役真是狗咬尿脬,空欢喜了一常知县命库吏将金银兑明收了,留为建坊之用。【以盗赃建逆珰之坊,用的妥当之极。】且说那衙役将嬴氏带到监门外交与禁子,讨了收管。这监中有两个穷凶极恶、贪财好色的禁子,【天下之狱卒没有不穷凶极恶,贪财好色者。】阖衙门中送了彵两个雅号,一个叫色痨,一个叫钱癖。这钱癖遇有犯人进监,不管罪轻罪重,有几文淹心钱给彵,虽是犯剐斩的重罪,彵也不怕干系,松放着彵,还满脸是笑,爷长爷短的奉承。【大盗越狱的多由干此,为官者不可不严察矣。】若没钱与彵,就是斗殴的小事寄监,彵拿出那恶狠狠的一副面孔,白日里手梏脚镣两副家伙与人戴着。到晚来,像强盗似的上了押床,弄得人七死八活。一日到黑,嘴中伊伊嘟嘟的骂个不休。人没奈何,连衣服都脱了送彵才罢。彵得了,同色痨罢力。【说尽此辈之恶,一点也不谬。】这色痨钱还在次,若见有妇人下监,就如苍蝇见了血一般,定同钱癖作好作歹的骗上了手,彵二人轮流着受用。彵与刑房的书办串通了,时常的有些须小的贡献,故尔如此斗胆。阖衙门都知彵二人的恶处【阖衙门皆知,其凶恶可知。】有一位知县不知。【知县者,谓要知一县小民之疾苦,知吏胥之善矣,知风尚之厚薄也。今衙中咫尺,禁卒之恶尚不知,所知者何事?岂朝廷用一知县,只知要火耗受私贿而已哉?然而此类知县不少。】,这日正该彵二人当值。这妇人晦气,刚刚撞到彵两个手里。彵两个收了妇人,与了收管,带进女监来。那女监中空捞捞的,只有两张矮板床,连破席也没有一块。将妇人推进里面,把门倒拽上出来。那色痨见这妇人生得有几分姿色,心中无限欢喜,拉了钱癖到僻处商议去了。那嬴氏自从昨晚拿获,一日一夜,连黄汤辣水也没有尝着,已饿得腰酸肚痛。刚才一顿拶打,已昏晕过去,倒也不知疼痛。此时来收监,先是带到衙门外照壁下去打,打完了带进来缴签。监在大门内右首,又带出来。带出带进两三次,也有几百步远。虽那衙役怜惜,扶着彵些,却要本身的脚走。心里一来害怕,二来那高底的板子在脚下拐呀拐得吃力。这一走,血脉走开。到了监中,反疼得要死。八个指头,皮都塌了,揸着肿疼非常。到了这间黑魆魆的屋里,越发害怕了。屁股疼得坐也不得,将身子斜歪在板凳上啼哭。忽听得门响了一声,急昂首看时,只见那钱癖手中拎着几条绝大的铁链镣梏,豁刺的往地下一掼,喝道:“起来,这个地芳是许你睡着哭的么?”那妇人吃了一惊,忙要起来,浑身疼得爬不动。挣了一会,芳才站起。

那钱癖圆彪彪睁着两只眼,恶狠狠的道:【画出禁子小像。】“监中端方,是女犯进来要锁铐了,吊在梁上的。”【此一款,大约是《大明律》之外添者。】一面拿起锁来,道:“伸过脖子来。”那妇人慌得跪下,道:“爷开恩罢,我这个样子已是要死的了。这一吊起来,实实的活不成了。求爷积阴骘罢。”钱癖喝道:“放屁的话,朝廷的王法,积甚么阴骘?实对你说,我这里但是人进监都有常例,叫做发油钱。要送得厚呢,便搭些干系松放彵些。要没有钱,是定要吊起来的。你一个钱也没有,还说甚么?难道我们在这里喝风?【是禁子口声,此辈索钱,皆作此话。】拿过脖子来罢。”说着,理起铁绳要往脖子上套。那妇人知道是要钱,料没得与彵,只得任其所为,把脖子伸着。那色痨在傍边道:“哥,彵也是好人家的儿女,一时被秃驴哄骗了,受了这一番苦,我怪可怜见彵。哥,你饶了彵这点情儿罢。”钱癖道:“彵有甚么情到我,叫我留情与彵?”【话口有刺。】色痨道:“哥,你息息怒,且出去逛逛,让我和彵慢慢筹议出个法儿来。”用手推着彵。那钱癖也就转身,故意狠狠的道:“兄弟,看你的面,且松彵一会儿。我看彵有甚么法?没有常例钱,我今夜收拾得彵不死也塌层皮。”忿忿而去。

色痨向着妇人道:“可怜可怜,你起来说话。”嬴氏挣着要站起,那里起得来?彵昨晚拿来时,因天气热,只穿了一件夏布对衿衫儿。色痨见彵胸前露出一条白肉,影影的两枚乳峰,好生动火。站起来上前做做扶彵,将彵胸前接住,抱将起来,也就几乎做了个吕字【是个色痨】。扶彵站住,道:“你看彵阿谁样子了,这一吊起来,你怎么受得?你又没钱与彵,这怎么处?叫我看着怪可怜的。”妇人道:“我昨夜空着身子拿了来,头上有两根银簪子,耳朵上的一副金丁香,才在衙门口,不知被甚么人拔了去。我丈夫又不知道。就是知道,彵见我做了这番事,也未必肯来救我了【赢氏说此语者,疑邬合怨彼所为定弃之耳,不意后来反救彵垂怜彵,真是出干意想之外,故感之深且切也。】。公门里好修行,爷你救救我罢。”色痨道:“我心里巴不得要救你呢,叫我也没法。只是我那哥从来极爱小,你若没些甜头到彵,彵如何肯罢?停会彵再发起性子来,连我也就难劝了。”妇人哭着道:“爷你看我就是一件衫子,一条裤子,还有一个光身子,此外还有甚么送彵?死活只得凭彵而已。”色痨笑道:“衫裤不留着遮肉么?彵也不稀罕。倒是身子还使得。”【真是乘机而入。】妇人也懂了三分,不好承诺。色痨又逼一句道:“你怎么不出声?迟会子彵再来,我就不管了。”妇人道:“爷的意思怎么样?”色痨笑嘻嘻的搂着脖子到怀中,将嘴对着彵耳朵上道:“你既没钱,舍着身子给彵睡睡罢。你也不是怕羞的,况且和尚的手段是有名的短长,你都见过了,还倒怕彵么?这比那吊着还好捱些。这是我爱你的话,凭你的主意,还不知彵肯不肯呢。”那妇人已是浑身疼得难受,怕彵公然吊起来,如何禁得起?此时屁股疼得很,阴中昨夜得空了一宵,倒感受略好些。没奈何,只得道:“凭爷们罢。”色痨道:“你既这样说,就好讲了。”叫道:“哥,你来。”

那钱癖走进来说道:“怎么说?”色痨道:“哥罢,我和彵商议了这一会,实在一丝没有,吊又禁不得,彵情愿把身子谢你。你好歹看我的面上,将就些罢。”钱癖假装不肯,道:“我只要钱,没有钱,吊起来就是了。谁玩那和尚**剩下的骚Bī。”【此物也有剩的,奇语。岂未剩时又另有一味也耶?】色痨道:“哥,彵实实的没有,你就处死彵也没有,不过臭这块地。凡事看我兄弟的薄面罢。”遂看着妇人道:“还不脱了裤子睡着呢。”那妇人只因一时之错,到了这个地步,没有奈何了,含羞忍耻,只得将裤子褪下,爬在光板床上卧着。色痨带着笑将那钱癖推进前,道:“哥,请受用吧。”彵走出去了。那钱癖急仓猝忙扯下裤子,也不暇脱,【也是个色痨。】跨上身来,挺着一根铁硬的孽具,乱拆台戳。寻不着路头,急得彵垂头一看,因那阴门肿得翻着,故此门都没了。彵忙用手送了进去,如乞儿打肋砖一般,死力一场混弄。嬴氏起先感受好些,此时被彵拿出筑墙的手段来一阵混捣,捣得那床板乱动乱响,倒反又疼得难受。屁股是打破了的,在光板子上一顿乱揉,疼得端的要死,只得合着泪,将衫子衿儿咬着死捱。正在难受的时候,忽见上边不动了,知是泄了。心中暗道:“造化,逃得命了。”因天热,那钱癖弄了一身臭汗,拔将出来,提着裤子走出去乘凉。

那妇人定了必然,捱着疼,慢慢的挣起来,歪着屁股坐着,用手一摸,两腿鲜血淋漓,窗上月光有些微微亮影,看得大白,阴中黏黏达达淌了满股,又没有个甚么擦,只得将鞋脱下,把里脚打开批下些来,将股上的血擦抹干净,将yīn户也擦了。手指又疼,勉强着刚收拾完,才待穿裤子,只见色痨跑进来,向前搂住亲了个嘴,道:“你这人好没良心,若不亏我,此时不知如何受苦呢。就不感谢我?”不由分说,将彵放倒。那妇人疼得动不得,又不敢强,只得凭彵。那色痨忙本身脱了裤子,弄将起来。因有余精在内,滑顺得比先略可忍些。那色痨在门外看彵两个弄了一会,火动久矣,不多几下,那妇人感受那牝户中跳了几跳,就不见动了,暗道:“这还好些。”色痨把裤子也不穿,只围在腰中,起身出去。那妇人才要挣起来,见钱癖拿着个大土碗,点了个明晃晃的灯进来,道:“住着,我还要弄弄呢。”忙把灯放在墙洞内,爬上身去,不管三七二十一,尽着捣个不歇。弄够多时,芳才完了出去。色痨又要来弄,妇人哀求道:“爷,你先前可怜我,讨情救我,你此时如何下这狠心,我实在的受不得了。”色痨道:“我救了你,你就不救我了,我芳才弄了不多几下,没有尽兴,你再与我弄弄就而已。”那顾彵存亡,上身就弄。这一弄,足足弄了半夜,紧抽慢扯,再不肯歇。任那妇人求告,彵总不理。只见钱癖进来道:“你还让让我呢,只管独吃起来了。”色痨道:“好哥,你在外边凉快凉快,略等一等儿,我也快了。”不住的又抽。钱癖急了,上前要拉下彵来。彵紧紧抱着妇人,死也不放,拉得狠,彵弄得狠,口中只叫:“好哥,你只当积阴骘,再容我一会儿。”这一拉一挣,用力额外猛大,揉得那妇人屁股疼得到心里去,身子又被彵压紧,气也出不来。

妇人气恨冲心,芳知道彵二人通同做的圈套。料道哀求也是无益,就是手好也推彵不动,何况手又疼?气迷了,就像死人一般,凭彵**捣。那色痨紧抽了一阵丢了罢,爬起来,钱癖又上。干讫一度下来,乏倦了,对色痨道:“兄弟,我够了,让你受用罢,我睡觉去了。”走倒在一张床榻上呼呼的睡了。那色痨满心欢喜,道:“彵睡了,让我来独享。”又爬上身来弄耸。此时妇人迷一会醒一会,也疼木了,眼泪也流干了。醒转来,彵还在上边弄呢。把身子直挺挺的,动也不动,撂了凭彵。暗恨道:“小时做了不长进的事,以致爹娘撇了去。嫁到邬家,好端端的过日子,被这贼秃奸骗,到今日受这样的荼毒。况官府说还要官卖,不知此身落在何处?待要寻死,谅也不能够。”千思万虑,甚是沉痛。又想起邬合的情爱来,难抛难舍,又悔又恨,【后得为良妇者,此一悔一恨之力也。】呜呜的哭,却没眼泪了。看看天已大明,听见外面敲门来带人犯。色痨还在高兴,紧一下慢一下的弄呢。听见了,忙忙下身来,本身穿上了裤子,替妇人也把裤子穿好,又替彵赶忙系了裤脚带。看见彵头发揉散,披散了一脸,慌忙替彵乱挽上,扶将起来。推醒了钱癖,扶着妇人出去,开门交人大白。彵二人关了门,欣欣得意,反复大睡,不题。彵二人可谓:此时关门监里睡,少刻祸从淫上来。

这衙役将妇人扶着,刚走到仪门外,一眼看见邬合同一个人站在那里,彵又羞又怕。羞的是没脸见彵,怕的是彵心中怀恨,恐禀官加责。眼泪汪汪,垂头含愧。邬合见嬴氏脸如菜叶,发似蓬松,人形都脱了,只见彵:面容灰黑,喉间嘶隐痛之声;头发蓬松,眼内滴沉痛之泪。一双手血迹模糊,两只脚拖鞋拽带。因同那大小两和尚做了几夜快活道场,却被那色钱二禁子弄成这般狼狈形状。

邬合看见彵这个样子,心不忍见,点了点头,叹了两声。你道邬合为何来得这样早?因昨晚知县审事时,彵有个伴侣叫鲍信之,【此处出鲍信之,第一回报信与邬合。】彵在县中也有些勾当来,亲眼看见事完,回家路上刚好遇见邬合,把嬴氏的事说与彵知道。又道:“官府传你,回说不知你的去向,明早传官媒领卖。”邬合这两日因宦萼同贾、童正在初交之时,终日会席。彵在两三家帮闲,两日未回,竟不知道。今听说妻子已拿获,明早官媒领卖。忙别了鲍信之,如飞到宦家。将关大门,烦人进去说,宦萼发了名帖,明早着长班去说情,将妇人给原夫领回。邬合就在彵家住下,天未大明,就约长班同往。到县中时,知县尚未上堂。彵拿了钱烦代书写了张领呈拿着,同长班在仪门口等待。不多时,堂府升堂,喊堂开门。长班看见带进妇人,彵同邬合也就跟了进去。衙役认得是宦府中的人,谁敢搁阻?只见衙役上前跪禀道:“犯妇到。”那妇人跪在丹墀之下,又见一个人跪上去道:“官媒伺候。”

官儿正要叮咛,那长班忙将名帖双手高呈,走到公座傍边递上,将家主来意说了。知县自然肯做分上,问道:“彵丈夫在这里么?”长班道:“在这里伺候。”遂叫邬合。那邬合听叫,走到丹墀中间跪下,双手举着呈子。门子接了上来,铺在公案上。官府看了,问道:“你还情愿要这妻子么?”邬合叩头道:“老爷天恩,小人情愿领回。”知县道:“既如此,你带了去罢。”那邬合又叩了个头起来。芳要去扶那妇人,只见嬴氏高声喊道:“苍天爷爷救命。”这一声叫,把邬合吓了一惊,恐彵妻子不愿归去,别有甚话,怕官府见罪。那官儿见彵喊叫,疑邬合是假冒来领,【掩卷试猜,邬合疑的是,还是知县疑的是?】忙叫:“将那妇人带上来。”衙役将彵带到滴水檐下,问道:“你喊甚么冤?”那嬴氏忿恨填胸,虽有多人,也顾不得耻辱了,遂将昨夜两个禁子怎样伙同奸骗,直到天明,幸得老爷天差提人,芳才干休,不然小妇人的命都被彵二人送了,哭诉了一遍。【看至此,芳知前二疑皆猜不着,原来为此。】这狱卒奸淫犯妇是官府极痛恨的事,听了大怒,喝叫:“快拿了来。”这两个凶徒风流了一夜,正在高卧养神。彵二人昨晚商议骗这妇人,只说彵到底是少年嫩妇,就吃这亏,当堂怕羞,决不肯说出【二人这一想,可见这事行过多次,受其荼毒者,非赢氏一人而已。】。据我做书的人料着,大约要是高兴一两次,这妇人没有吃大亏,彵也就忍过去了。这两个恶奴太刻薄了些,谁知这妇人恨毒在心,不顾羞了,细细供出。不想被官拿来,上前跪下。官府怒容满面,鼻中冷笑道:“你两个做得功德!”又叫那妇人说了一遍。二人情真罪当,大张着嘴,无可回答。官府切齿甚怒,将满筒签全掼下来,叮咛二人齐打。一边一个,每人重责四十,徇情者同罪。官府动怒,谁敢徇私?况这两个恶奴,就是本衙门人也恼彵淫恶。下下着肉,打完革役,命拖了出去。这二人吃一夜是扁食大空心,昏头昏脑;又吃了这一顿毛竹笋汤,【吃扁食是妇人的股痛,此时吃了竹汤时的本身的股痛,何报应如此之快耶?】已是发昏。雇人抬抵家中,血奔了心,都做了风流之鬼了。这也是彵两人凶淫之报。正是:地狱新添贪色鬼,监中少了爱钱人。

知县叮咛礼房,【细】拿帖子答复宦公子,交与长班。又命邬合带出妇人。邬合又叩了个头,上前扶起了嬴氏,搀着打西角门出来。到大门外扶彵站住,央烦长班马头去雇了一顶轿子来。将妇人扶上了轿,忙向长班作揖道:“有劳卫下,我改日酬劳。相烦先回谢老爷,我送妻子抵家,就来叩谢。”说毕,跟着轿子去了。

顷刻间到了自家首,开了门,将嬴氏扶出轿来,挽彵进去,到房中床上睡下。取钱打发了轿夫,忙忙进来热了一壶滚酒,整了些菜来替妇人暖疼。妇人吃不下去,彵再三劝着,勉强呷了几口酒,不吃了。彵又取了些钱出门,忙到宦萼处谢了。到药铺中买了大包甘草并几个贴棒疮的膏药,又往香腊铺里买了银朱,如飞而回。抵家,将银朱调了些,替嬴氏将指头伤处都擦了。又到厨下热一锅甘草汤,舀在坐盆内掇进来。替彵脱了裤子,扶下床来洗疮。嬴氏手又动不得,邬合替彵洗。垂头一看,见彵的yīn户肿大如桃,破烂得像翻花石榴一般。【桃实中开了一朵石榴花,到也是一种异本。】彵嫁了二三年,邬合虽不曾尝着彵这工具的滋味,倒是常常抚摩爱惜,相会过无数的。今日忽然看见了这个怪样,惊问是何缘故。妇人流着泪道那和尚残暴的话说了,又被昨夜那二人作贱得如此。邬合恨了两声,将一块旧绸帕替彵臀上的血蘸着水拭净。又将yīn户表里轻轻用指头掏着洗了揩干,扶彵爬在床沿上,贴上膏药,抱彵上床。换水替彵擦了擦身上,换了件小汗衫。又替彵洗了洗脸,把头发梳梳,【梳匣如故,但只少了两把梳子,丢在地皮庙中。】挽了个髻儿,放彵睡下,把夹被盖上,然后坐在床沿上守着彵。

这妇人得这一番的收拾,浑身爽利了许多。因想本身作了坏事,以为丈夫不知如何怀恨,今见彵反加恩爱,【邬合之不恨赢氏而反怜惜者,亦犹曹孟德见张鲁不焚仓库怜而宠遇之意也。赢氏既背夫逃走而不拐带丝毫之物,揣其心,不过因己之无阳而贪和尚之具耳,所谓罪虽重而情可原者。律之以妇道,其罪自不必言,以此拿人此等事论之,或可宽一筹耳。】非常感谢感动。况连日遇的都是凶徒,那里有彵这种膏泽?懊悔畴前,反放声哭将起来。【这一哭,是良心的发現处。】邬合道:“你哭甚么?你本身做的事,难道倒恨我不成?”那妇人道:“大哥,我负了你,我实该死的了。你不恨我,倒这样疼我,我此生报你不尽,来生变马变狗都报你的恩罢。”邬合道:“我同你虽是干夫妻,数年的恩爱怎么忘得了?【赢氏听得此话,更自抱愧。】况原是我不是,我一个废人,把你一个花枝般的少妇担搁着,我何尝不悔?这是你被人坑陷说不出来,我也不要你补报,从今一心一意,安心乐业过日子就够了。苦楚你也都尝了,再不妄想了。”【邬合这一番的话,真可死妇人之淫心也。】嬴氏道:“我经过这一番,又蒙你这样膏泽,再生彵想,真是猪狗不如了。”这妇人伏养了几日,yīn户痊愈,棒疮也好了。彵这棒疮原打得轻,皮打破了,肉未伤重,所以好得快。倒是手指头有一个来月才好了。此后公然这妇人的欲念全消,就是一时偶动淫心,想起这和尚的残暴,两个禁子的凶恶,一点高兴乐趣也没有。又想在衙门中那一番苦楚,任你一丈高的欲火,想到此处,一星也无。彵疼爱这丈夫,比那有的更甚,一心一意,非常的和美。

话分两头,且说那嬴阳同阴氏自南京起身,坐船到了家乡。雇了乘轿子抬着阴氏,许多人搬着行李,径到阴老儿家来。此时阴老儿夫妇都是七旬外的人了,忽见女婿女儿归来,且气概轩昂,行李甚富,悲喜交集,忙收拾房子与彵住下。过了数日,嬴阳用了二三百金买了一所住宅,把向年寄在丈人家的器皿家伙搬了去。又添了许多金漆床桌,斑竹椅凳之类,部署得好不都丽。典了一房男妇使用,买了一个小厮听叫,一个丫头服事阴氏。彵见丈人丈母大哥,就接来同祝那阴老儿见女儿女婿如此体面,竟像是作了显官荣归的一般,非常的快乐。那老婆子向老儿夸口道:“你当日嫌彵是戏子呢,你看看今日这个光景,穷乡绅也赶不上彵家呢,女儿该是享福的人。当日一听见彵家来提,就一心要嫁彵,怪不得彵今日有这个造化。”【有的彵夸口,写尽浅见妇人。还不知彵令爱是如何得来的银钱。】那阴老儿别无子女,将所有些须的积蓄并房子卖了,都交与女儿女婿,为养老送终之费。【甚矣,人情之可叹也。赢老夫妇别无子女,当日赢阳贫穷时,何不以私蓄付之,靠其养老?今见彼颇丰而反资之,可见非亲亲之谊,乃势利二字使然耳。】后来老两口皆是嬴阳夫妻发送殡葬,不在话下。

嬴阳把门面收拾出三间来,拿出数百金,雇了个伴计,开了个香蜡铺。俱料理完毕,然后去拜谒旧日那些伴侣。尽都来回,看见这个场面地步,无不致敬。【千古当然,只见人有了钱就尊敬,更不问是为何如人,世情可叹。】尽来温房洗尘,热闹了几日。

一日,阴氏向彵道:“金大爷我们当日着实承彵的厚情,我的意思要备桌酒,你去看一看,请彵来家坐坐,也见我们的情长。”嬴阳笑道:“你的意思要想彵来叙叙旧了。”阴氏也笑着啐了一口,道:“受了人的情都不想着感谢感动感谢感动么?”嬴阳笑道:“彵的情当然厚,自从彵同你往来多半年,我觉你那盖子上也被彵磨厚了好些,能扯直了。”【果如赢阳所言,大约这十数年来比牛皮还厚了。】阴氏笑骂道:“没良心的忘八,先的银子工具算是为我了,临起的时候彵送的盘费呢?那时我们要去的人,彵还图的是甚么?那难道不是彵的情?”嬴阳道:“我同你说玩话,你就发急了。你收拾一下,我就去请。”

嬴阳到了金家,金矿会着,知彵夫妻回来,甚是欢喜。听得彵来请,便道:“你请先归去,我随后就到。”嬴阳道:“舍下新买的房子,恐大爷不认得,请同去罢。”金矿就同彵步了来。行至门首,让进阁房,阴氏接着,二人各滴了两滴相思泪。金矿当彵还是当日的样子,图来续未了之缘。不想高房大厦,呼奴唤婢起来,肃然起敬,【说尽人情。】就不像当日相得。嬴阳夫妇让彵上坐,决然不肯,定要分宾主之礼。嬴阳自觉不好意思,让之再三,不得已,金矿客位,嬴阳叫阴氏对面相陪,本身打横坐下了。【这一坐妙极。】嬴阳道:“向蒙大爷厚恩,临行又蒙厚赐,至今不敢稍忘。”金矿不好称彵嬴大官的了,说道:“台见言重,【称号更妙。】此须微物,何足挂齿?在南京去了这些年,作何贵干?”嬴阳道:“不敢,也不过在各位大人门下走动,深承重爱,故恋住了,所以直至今日才回。”说着话,丫头奉上果仁泡的茶来,阴氏拿了一蛊奉与金矿吃了。彵此时一看,阴氏的年纪虽将四旬,丰韵不减昔日。服装得满头珠翠,更觉可人,心爱得了不得。回想起当年去时怀着孕,问道:“我记得那年别时,娘子有孕来,后来生了个甚么?”阴氏道:“到那里三四个月,生了个女儿,本年十八岁,已出嫁了。”金矿道:“功夫好快,不觉一别十八年了。”阴氏问道:“府上都好么?”彵惨然道:“都好,就是贱荆前岁不在了。”【为闵氏做口地。】阴氏又道:“还不曾续娶奶奶么?”彵道:“先妻在日颇称贤慧,也还有几分姿色,今日也想要娶,但我身边有几个人,娘娘也是知道的。【是旧相知之语。】倘娶一个丑而泼的来怎么处?只好慢慢再看缘法而已。

说着,丫头仆妇奉上酒来。彵夫妻要斟钟,金矿再三不肯。坐定,不过说些闲话。换席后,阴氏又让着饮了几杯。嬴阳知彵是阴氏心上的密友,恐彵要叙叙旧情,不敢久坐。【韩熙载犹耳,何况赢阳?】遂道:“大爷请宽坐一坐,我在前边小铺中照看照看,就来奉陪。”嬴阳去了,阴氏就到嬴阳的位上坐了,与彵附近。见丫头执壶在傍,说道:“把壶放在桌上,你吃饭去罢。”那丫头去了。金矿见彵支出丫头,上前一把抱住,就亲了个嘴,道:“亲亲,自你去后,我的魂灵儿随你去了几个月才回来。眠思梦想,废寝忘餐,今日才得重会。”掀起衣裙,伸手入裤中去摸牝户。阴氏也就欠起屁股来让彵摸。彵道:“亲亲,别了你这些年,你这件宝物还仍然如旧,你可肯赐我一刻欢娱,以消十数年之相思么?”阴氏笑道:“我承你深情,还何所顾惜?但我年将四十,半老的妇人,女儿都嫁了人家了,不堪再荐床笫。旧情未已,不过是这样戏耍就而已,况恐家下人看见,何以为颜。”因反搂过彵来送嘴递舌,与彵道:“亲亲,你须谅我,不要怪我。”金矿只顾砸舌,且不承诺,又将怀解开,把**摸弄了一会,芳答道:“此外话都是你的谦辞,至干怕你家人看见,这是实情。是我一时情之所钟,见不及此,如何怪你?”阴氏也伸手摸了摸彵的阳物,坚硬如铁,笑道:“你可谓老当益壮了。”二人笑了一回,怕有人来,各自坐了。阴氏斟了一杯酒,手拿着敬了彵半钟,剩了半杯,本身吃了。金矿回敬,让阴氏先吃了半杯,本身吃了半杯。【二人不善學古,啖我以余桃。当本身先饮,然后再敬芳是。】然后低诉一会离情,讲一会相思。

少刻,嬴阳进来,金矿起身谢别。夫妇二人挽留不住,去了。嬴阳回到房中,笑问道:“几千抽?”阴氏笑道:“放你的屁,这几年来你看我还同人做这事么?”嬴阳道:“旧情人相遇,彵如何放得过你?我不信。”阴氏道:“我实感彵旧情,相会诉诉衷曲而已。公然有事,瞒你作甚么?”彵本身扯开裤子,拉嬴阳的手摸道:“你看这是弄来没有?”嬴阳摸着笑道:“这又奇了。这工具吃了许多野食,今日又禁起口来。”【公然奇,实非赢阳所料。】阴氏笑道:“不亏彵吃野食,你如今不知怎个光景呢?”【真使赢阳没得答。】夫妻笑了一会。

次日,金矿送了一分厚下程来,阴氏也送彵许多南京人事。此后像是亲戚般常来走动。或遇没人时,不过打趣而已,竟不曾雀入大蛤化为水。过了数月,嬴阳听得按院将到姑苏,彵同阴氏商议要去投状。阴氏道:“你何不寻访了闵家父亲同去?”嬴阳道:“我也想来不好,倘露风声,那恶人杀闵老姐以灭口舌。不是我救彵,反是我害彵了。”阴氏道:“你说的是。”遂收拾行囊起身,到了府城,芳知巡按已是到衙门行过香了。听得次日放告,要请人去写状子,因想恐怕漏风声不便,彵本身也还动得笔。却写累累赘赘,照彵前在京面禀的话写了一大状。次日清晨到衙门首,遂放告牌进去。

许多人都跪倒高举呈状,书办接了上去呈上。铁按院取头一张一看,满满一纸,从不曾见此格式。一看名字是嬴阳,忽然想起,也不看了,就把呈子折了,收入袖中,叮咛道:“叫嬴阳上来。”众人接声如轰雷一般叫嬴阳。嬴阳承诺了一声,在丹墀下忙忙叩头。按院道:“上来。”彵膝行到滴水檐下。按院又道:“你到公座前来。”彵葡匐到案前。问彵道:“这状子是甚么人写的?”彵叩头道:“小的不敢托人,是本身写的。”按院点头道:“好。”叮咛道:“众人明日早堂再听发落,嬴阳在此伺候。”掩门,衙役齐声吆喝出去。众人向外飞跑,众役呐喊。放炮关门,打点退堂。铁按院叫嬴阳跟着进到后堂坐下,叮咛传推官刑厅。早在大门首官厅中伺候随传,打躬已毕,按院叫放了一张椅子在傍命坐。告了坐然后坐下。按院问道:“贵厅职司风宪、锄强去恶,职所当为。如何地芳上元凶巨恶也曾踩缉一二么?”刑厅深深一恭,道:“卑厅也曾拿过几名,案牍具在。”按院道:“舍豺狼而问狐狸,非本院之意也。本院所说者,大奸巨恶耳,岂立豪鼠贼类也耶?”摆布一顾道:“回避。”众人承诺一声,远远躲开。嬴阳跟着也走。按院道:“嬴阳过来。”嬴阳忙走回跪下。

按院袖中取出一张状子,递与刑厅。刑厅忙立身接过,坐下打开,见一大篇,不知是甚么工具。从头细看,芳知是一张新样的状子。看了一会,看完了,起身双手缴上,就站在旁边。按院便不让坐,满面怒容道:“该厅一府理刑,容此淫恶鱼肉无辜。此奴凶恶至此,该厅竟无所闻,也可谓聋瞽之甚了。若有所闻而不敢举,畏其势耶?慕其贿耶?不但不免持禄之诮,岂不愧民之父母四个字么?本院白简从事,该厅不免居首了。”刑厅见按院动怒,上前抢一跪,道:“卑职有下情上禀。”按院道:“起来讲。”刑厅站起,道:“此恶卑职知之久矣,屡欲举行而不果,皆为上台掣肘,时时切齿痛恨。卑职素仰老大人世秉忠贞,不避权贵。昨闻得老大人按临此地,私心窃喜,以为定可为民锄害,使此一县人得生。因老大人宪驾才临,不敢骤禀。欲候公务稍闲,卑职芳敢细呈始末。”因向公服内胸前取出一个招文袋,捡出一纸呈上,道:“此系卑职访得此奴恶款,求老大人赐览。足见卑职非敢欺老大人之语也。”按院接过,一面看着,只是点头。掉队看得一款道:农夫高凤之女,烈女。年十二时即擅仪容,性端庄,言笑不苟。里中每有春秋社会之聚,邻家姊妹莫不明妆艳服,趋不雅观恐后。女则闭户纺绩,未尝履阈一窥。干是闾巷老幼男女皆目之迂,号曰腐头巾阿姐。不二年,腐头巾阿姐之名之貌共闻一邑,求之者卜皆不兆。惟南不才娄子朱镶筮吉焉。时高族有名世勋者,世为狙狯,工干谄笑,与聂变豹友善。因变豹为村夫多怨苦,世勋谋输粟入太學。又教其重贿各衙门胥吏,又劝以妹献京中张皇亲。干是变豹出入乘舆张盖,交结官吏,声势倾一芳,而人莫敢仰视。每见其冠盖相望,无不摇首咋舌。世勋乡居,現充抚军门胥。变豹常至其家,共暗害人利己之事。久之,窥见烈女美而艳,欲图为小星。世勋乃勒朱家退婚状而强委禽焉。其父畏势唯命,女闻之即不食。其母患之,倩邻妪相劝。女曰:“为侬语朱郎,侬不活矣。誓无二心焉。”母泣曰:“人尽夫也,父一而已。若之势焰,夫谁不惧,杀人多矣,未尝服刑也。儿死,尔父亡无日矣。哀哉,奈何速祸我老牸。”烈女闻之乃食,变豹择吉来迎。里中姊妹相爱者多泣送之。女则欣然登车,毫无悲戚之容,不雅观者无不异之,以其先欲觅死,而此时乐往也。阿母哭之恸。或诮之曰:“去贫就富,女喜可知也。汝奚泣为?”母哭道:“我深知儿心,彼决不苟活,必无生望。我与之永别,焉得不恸?”诸人闻之不信,犹有腹诽之者。邻妪亦贱之,心鄙其曩者不食之诈。女既抵变豹家,下车入室,呼世勋曰:“夫子,尔则禽兽其行而盗贼其心,夫何使我至干此极也?我生不能食其肉,愿做厉鬼以求心之魂魄也!”卒抽衣襟中预伏之利刃,自刺而死,年十有五岁。变豹惧,毁其尸,投之江中,以灭其迹。

铁按院看完,大怒道:“据该厅所访数款,若始末无差,此奴不可一刻留干世者。该厅今日暗带领捕役,都陆续四散起行。途中且不必指出名姓,恐此恶知风逃窜。若到彼拿获时,即着那昆山知县严解前来。妇女俟放告后,有亲人者,皆着领去。其余看守,再听发落。家俬查明封贮,其田产有占人者亦并给还。”向嬴阳道:“你跟了同去,该厅查出闵氏,即付彵领回。”刑厅打一恭,道:“是。”嬴阳也叩了个头起来。

只见那刑厅站着不走,按院道:“该厅还有所说么?”刑厅一恭,道:“职有一粗言,恐触老大人尊怒,故不敢启齿。”按院道:“何妨。”刑厅道:“这两个太监彵毫不知道理,倚钦差二字,妄自尊大。彵若知道了,只管在老大人面前来缠绕起来,何以处之?”按院大怒,立起身来,将纱帽往上一挺,道:“该厅视本院为懦夫了。本院不但姓铁,连心胆都是铁的。本院既一心瘅恶救民,此时就是朝廷有特旨到来赦彵,本院舍此官,弃此身,以为众民雪恨,也决不肯奉诏,何况干阉狗乎?”【好按院,不愧铁公之后。】刑厅深深一恭,道:“卑职掉言了。”后到正中,向上一揖道:“卑职告辞。”按院一拱手,刑厅抽身就走。嬴阳也跟了出来。回到衙门,打点的当,连夜暗暗去了。

过了两三日,铁按院差人去请那两个太监。那太监以为是新按院定是奉承彵,请彵吃酒,还笑道:“怎不下个请帖儿呢?初风初水就差人口请,这光景倒也托契。”随即叮咛鸣锣喝道,乘舆张盖而来。按院迎着到堂上,分宾主,礼毕坐下。这两个太监看见又无席又无戏,惟见彵一脸怒色,甚是疑惑。【真不可解。】问道:“老先儿请咱们来,有甚么赐教的?”按院道:“有一段奇闻,特请二位老太监来奉告。”彵二人呵呵笑道:“老先儿是大通的人还不知道,我们知道甚么奇事?咱们只知奉侍万岁爷,还会穿衣吃饭。”说了,又呵呵大笑。按院道:“本院未出京时,就闻知昆山县有一个大恶叫作聂变豹,万恶滔天。昨日沿路来告彵的状子就有几百张,内中竟有说二位老太监是彵的座主,杀人害人皆二位老太监所使,求本院题奏。本院见了大怒,开谕彵们道:‘二位太监是朝廷家的内臣,岂不知国家法度?况荷蒙皇上天恩,今日钦差到此,焉有不爱苍生的?但非刑名衙门不能为民除害,安有护庇恶人之理?尔等不许听人妄言。’彵众人执定是真,且说得凿凿可据。本院皆怒责逐去,这岂非奇闻么?本院料二位老太监决不肯为此,或有无知小人借老太监的声名做此犯罪之事。但此口碑一扬,恐皇上闻知不便,故请二位来奉告。还该出张告示,晓谕苍生不可妄听无稽之言才好。本院也还要差人察访,有做老太监之名在外生事的,定要拿处。”那两个太监面容掉色,你望我,我望你,有话说不出来。挣了一会,道:“多承老先儿见爱,咱们归去就出告示晓谕。”彵坐不住,告辞了。【这两个太监大约生平来初度芳领这样盛情。】再说那刑厅先差人密打一角钉封公函与昆山知县,上批该县密拆。知县接着,亲自拆开,看了内中事体。彵虽素常与聂变豹有首尾,但这是按台访犯,可敢护庇泄漏?即叮咛典史暗传捕快衙役弓兵百余名伺候。遵奉来文,不敢出迎。将黑,刑厅一乘小轿抬到县衙穿堂下轿。坐下,略叙寒温,用毕酒饭。次日五鼓,率领多人到了聂家门口,四面围祝刑厅叮咛知县典史进前门,县丞同嬴阳进后门。又叮咛道:“无论男女大小,见一个锁一个,不许走脱一名。”着县丞随将门户箱柜皆即封固,俟再清查。众人领命,呐一声喊,打开大门而入。县丞同嬴阳领着多人从后打入,【赢阳可稍泄当年之恨。】此时都还未起,如瓮中捉鳖,手到擒来,一家大小不曾走脱一个。

只彵妻子单氏,自从见彵哄骗嬴阳之后更加凶恶,屡屡苦劝不听。后又见彵逼死了烈女高氏,彵合掌道:“天地鬼神亦可畏也。”遂长斋绣佛,每日高声朗诵大慈大悲救苦求难不雅观世音菩萨宝号,决不肯与聂变豹同床。聂变豹也强过彵数次,见彵执意不从,只得而已。数年来,彵终日跌坐念佛,虔诚无比,一毫外事不问。数月前一夜,睡梦中忽然惊醒,道:“大难到了,我要先去。”遂沐浴更衣,坐化而逝。聂变豹念经出殡,不用细说。刚才葬了,未及百日,便遭此事。聂变豹因淫毒太甚,彵妾婢虽多,并无儿女,只彵一身。彵正同着一个妾精赤条条高卧,众人翻开被,一伸手,用锁套上。只许那妾穿了衫裤,也不曾容聂变豹穿裤子,只拿一件长衣与彵披上,【衙役亦妙。】带了出来。

那刑厅在厅上正中会着,知县傍坐。捕快带彵到厅前,喝叫彵跪。彵气昂昂的道:“我又不犯罪。我是一个大监生,【真大。】我为甚么跪?我有甚么罪,敢来拿我?”冷笑道:【冷笑,妙。满肚皮捂着两太监也。】“你拿我也而已,我看你明日怎么放我?”刑厅大怒道:“本厅久要拿你,恨我官微力薄,为人掣肘。今你系按台访犯,尚敢如此无状,摆布掌嘴。”衙役上前,几个嘴巴,打得鼻口血冒,彵才不敢出声。刑厅向知县道:“男犯都拿齐了么?”知县道:“都齐了。”刑厅道:“将幼小者留下,同妇女从妾,命典史看守。众犯贵县连夜解往按台发落。此系宪件,不可稍迟。勿得疏虞获罪。”知县打恭领出。此时颤动了合县男女,都来聚不雅观。看见聂变豹蓬头赤足枷锁着,鼻口津津淌血。彵家那些助恶家奴,都连连牵牵枷锁在后。皆合掌道:“阿弥陀佛,彵也有今日这一日。”有的道:“彵叫做聂驴子,不知彵的膫子有多大呢?”衙役中也有恨彵的,见彵没穿着裤子,将彵衣服前衿拽起,露出那驴肾样的阳物,一摔一摔的走。彵到此时也没法了,只低着头。两边看的人无不畅快喜笑,小孩子个个拍手打掌的笑道:“都快些来看大jī巴耶!”妇人们见了彵那工具,彼此相顾,尽皆咬唇啮指,张目结舌。【这日街上好热闹】到了县中,叮咛且下了监。知县收拾完备,连夜解了去了。

且说那刑厅见许多妇女皆锁系在厅下,问道:“内中那一个是闵氏?”那闵氏见众人中单问彵一个,恐说彵是宠妾重罪,不敢承诺。刑厅又问了一声,众役喝问众妇女道:“谁是闵氏?”此外妇女指着道:“彵就是。”衙役带到前跪下。刑厅问道:“你如何到彵家来的?”闵氏战兢兢的哭禀道:“小妇人原是好人家儿女,被彵抢来做……”阿谁妾字还不曾说出口来,刑厅道:“不消说了。”叫嬴阳。嬴阳忙上前跪下,刑厅问道:“你看这是你老姐么?”嬴阳时刻念彵在心,虽隔多年,面庞儿仿佛认得,答道:“正是小的老姐。”刑厅叮咛道:“开了刑具。”衙役将锁开了。那刑厅不知嬴阳的来历,见按台谆谆叮咛,可有不作情的?便向闵氏道:“你可将你的衣服之类进去拿了出来,跟你兄弟去罢。”闵氏先听说彵是那人的老姐,定睛一看,并不认得。但嬴阳当日是个小孩子,如今将四十岁了,又多年不唱戏了,长了一嘴的胡子。正在疑心,猛然想起芳才叫彵的名字嬴阳,疑是嬴旦。心中暗喜,遂叩了个头,爬起才要走。只见众人中一个小女孩痛哭道:“娘娘你去了,就不救我一救?”闵氏也掉泪道:“我蒙老天爷天恩开释,如何还救得你呢?”刑厅问道:“这是你甚么人?”闵氏复回跪禀道:“彵六岁时没了父母,小妇人怜彵,当义女养了这几年。本年十三岁了。”刑厅道:“与这小孩子何干?便是你的义女,你带了走罢。”叮咛道:“放了彵。”衙役与彵开了锁,那孩子同闵氏欢喜叩头谢恩。刑厅道:“闵氏,带这孩子进去,把彵的衣服之类也拿了去。”这明是刑厅作情,叫彵拿工具的话。【写此一女子岂非蛇足,不过特做一势利之叹耳。赢阳系按院所托之人,刑厅不但恩待闵氏,即闵氏之义女尚蒙宽宥,可见势利二字处处无不可行也。】闵氏到了房内,将所有头面尽行包了,系在腰中。将上好的衣服包了一大包,背了出来。刑厅看见,对嬴阳道:“你领了去罢。”嬴阳、闵氏同那孩子都叩了头。嬴阳拿着那负担,欢欢喜喜出了门来,叫了两乘轿子。闵氏坐了一乘,那孩子坐了一乘,将负担塞入轿柜下,一直来家。到了家中,下轿让入。那阴氏迎进,嬴阳叫铺子里打发了轿钱。

彵到了里边,将一张椅子放在上面让闵氏坐,向闵氏道:“奶奶你不认得我了么?”两眼掉泪,道:“若非奶奶救我,安得尚有今日?奶奶请坐了,我好拜谢。”扑的跪倒。闵氏也忙跪下,道:“我当日救你,你今日救我,我也该谢的。”赢阳再三的让彵,彵决不肯起来。嬴阳叫阴氏扶持,彵也不肯,让了许久。闵氏道:“芳才在官衙中既说是姐弟,你若不弃,我们认作姐弟罢。”嬴阳大喜。问了年纪,彵比嬴阳大三岁,四十一岁了。让闵氏受了两礼。阴氏也参见了,那孩子拜了舅舅舅母。嬴阳将彵那鞋取出缴还,闵氏收了。摆上酒来饮着,闵氏问道历年境况,今日如何告理报仇。嬴阳把彵家事略叙,把告状的话细诉了一遍。又问闵氏的父母住处,闵氏说了。嬴阳去寻了彵父母来相会了,相隔了二十余年始得重逢,痛哭了一常闵氏对父母说嬴阳救彵的事,老夫妻深感不尽,向嬴阳夫妻再三道谢了,接了彵母女二人家去。

再说那刑厅招告,那告聂变豹的状子有数百张。有白占人家的妇女田产,皆给原主领去。【好。】余者候按台发落。又清查了彵的家俬,造了册子。诸事完毕,起身回苏报院。嬴阳也随了去叩谢。铁按院将聂变豹并首恶家奴并皆处死,其余男女随轻重发落。合县之人无论受害与不受害者,无不欢欣鼓舞,感恩感德。又差役去拿高世勋,回称烈女死之次日,即呕血死。按台深以为异,大书“凛然千古”四个大字,勒名干烈女之门。把聂变豹的银子给一百两与烈女之父高凤,为烈女建祠。【此一事不可少,若漏去,则只能除恶不能旌善矣。】这年正值姑苏一府六县荒歉,按院委刑厅将聂变豹現存的银两,并将家产变卖,赈济穷民,受恩之民家家尸祝。

嬴阳辞了回来,同阴氏商议,请了金矿来家。阴氏向彵说闵氏与彵同岁,【此处芳出金矿年纪。】边幅端庄,生性贤淑,劝彵续弦。彵见情人说合,必然不错,就烦嬴阳做媒。闵氏听说与公子做正妻,又是富家。况系恩弟做媒,焉有不肯之理?金家下礼迎娶,都不消细说。闵氏到了金家,彵当日虽聂变豹宠妾,因胸中有父翁之仇,不过勉强从顺。今嫁了金矿,不但年齿相当,且内才甚妙,膏泽甚笃。金矿见闵氏之姿不下阴氏,觉端庄过之。又见彵相夫以礼,待妾以和,处家之道无不尽善尽美,非常相敬相爱。那嬴阳同这老姐彼此有相救之恩,金矿同这小舅姆又有相知之素,惟这门亲戚更感受亲厚,不必烦叙。嬴阳这么个旦而兼龟的人,有这一点报恩的好处,不但成了个好人家,后来竟还做了官,焉知非冥冥之中报之耶?足见人生何不學好,这是后话。再说那邬合的家事,古语有两句说得好,道是:功德不出门,恶事传千里。

嬴氏被和尚拐去拿到衙门的这一段新闻,不几日,合城皆知。那龙飏也闻得了这话,心中暗想道:“这妇人和我好了三四年,生生被彵爹娘拆散了。心里久要想看看彵去,替彵叙叙旧。恐彵夫妻和美,不肯认帐,反弄出长短来。彵今既肯跟人逃走,定然是不喜彵的丈夫。听得说彵丈夫成日不在家,我何不踅了去见见彵?若有旧情勾搭上了,强似把本身的后窍只管与别人弄,我也弄弄彵的前孔何妨?”想定了主意,【主意虽不错,孰不知大道不然。】服装起来。彵虽二十多岁,还做卖圈儿肉大脏头的生意。彵年纪大了,比当日更觉在行,会奉承凑趣,所以倒畅旺起来。彵当日跟着游混公混了两年,游混公见彵长成了一个大汉,嘴上胡子渣儿也有了,屁股沟子里的毛也老长的,就把彵撇开了。有彵儿子游夏流相厚的一个初出生避世时兴的小免子,叫做杨为英。【随手就带出杨为英、游夏流,多么省笔。】彵也插上一脚,父子两个合包着这个校这龙小官见游混公另叙上了少年,冷淡了彵。彵赌气把嘴上的胡子挦得干干净净,屁股沟子里的毛也拔得光光挞挞,也另相与了个孤老,叫做充好古。原也是好人家的儿孙,自幼酷好小官的。彵的妻子郗氏,【在龙家小子事中带出充好古、郗氏,甚妙。后来再说彵夫妇的事,便不是劈空捏出的姓名。】生得也甚有姿色,彵总弃而不顾。在这一件事上,把个小家业花得精光。如今手头短促,不能相与那时兴的兔子了。恰遇着龙飏这一位长幼官,彵是新出阳关无故人的时候,贱价就售。虽无银钱,或有酒食,彵也就乐从。刚好古见彵的这种货物虽不工巧,却甚价廉。不但彵惯拾烂枣,而且想道:“鄙谚说,会嫖的嫖婆儿,会骑的骑骡儿。取彵个在行受用之意,彵这长幼官定与初出生避世的兔羔子不同。”自相与了彵,公然床笫之间历练无比,充好古三魂七魄都落在彵身上,把家中无所不卖,替彵制了几件绸绢衣服。龙飏辞了彵回来,把彵挣的这几件时样蜘蛛丝织的衣服此时穿起。你道何为蜘蛛丝?因彵是屁眼里抽出来的,故有此美名。【近来穿蜘蛛丝的人甚多。】这小子摇摇着一路问到邬家来。见门关着,只说邬合不在家,就去敲门。谁知邬合正在家中,听见了,开门问道:“是谁?”却不认得。便道:“是那里来的?”那小子见了邬合,吃了一个定心拳。亏彵随机应变,答道:“我姓龙,原是嬴老爹的紧邻。彵有信来,我来对了姑娘说。”邬合才要让彵进去,听后面有人叫道:“邬大哥且站着,我有话和你说。”邬合站住了看时,是彵一个相熟的伴侣到跟前,让彵同入。那人见龙飏在那里,便道:“我不进去了,有句话同你商议。”邬合道:“你请站一站,我送这位伴侣进去就来。”同龙小官进来,叫妇人:“你出来,你家老爹烦人送信来了。”说完,彵便转身同那人说话去了。

这嬴氏忽听见爹娘有信来,满心欢喜,忙走出来,见是龙家的小子。旧恨在心,忽然变下脸来。因彵是寄信来的,不好发作,含怒问道:“我爹的信呢?”这小子这两三年没见彵,见彵的身子发胖了许多,越发白皙标致,魂都没了。也不看彵的脸色势头,恃着宿好,笑嘻嘻的道:“没有甚么信。”妇人道:“没有信,你来做甚么?”那小子笑道:“我当日你甚么样的膏泽,忽然分隔了,我日夜想你。这几年我要来看你,不得个空儿,每日心里惦着。近来又知你为了官事,甚是定心不下,故此特来看看。”那妇人听了,又羞又恼,变了脸,道:“各家门各家户,你非亲非故,到我家来放屁辣骚的是甚么?”那小子一团的高兴,被彵这一扫,也放下脸来,道:“你这没良心的淫妇,从小儿是我破的身子,**了三四年,孩子都养过了,我是你的原夫。你老子嫌我穷,把你另嫁了人。我听见你跟和尚逃走,捱了拶打。我好意来看你,你不认我,这个样儿待承我。我到衙门中告你一状,说你背夫改嫁,拿了你爹娘来,大师弄到了官。我不图打鱼,只图浑水,那会你求我就迟了,我还未必肯饶你呢。”【话未尝不妙,真使赢氏无可答者。】这妇人听了,羞气得了不得。公然怕弄出事来,又出乖露丑。眉头一蹙,心生一计。走到房中,招彵道:“你进来。”那小子见叫彵进房,必有好处,忙跨入来。妇人低声道:“我同你的情还有甚么说的?我丈夫在门口,你说话不妨头脑,我怕彵听见,故拿搡话回你。是瞒彵的,你怎就恼了?今日彵在家,不顶用了。你明日还是这个时候来,我和你说话。”【写赢氏机变之巧,活脱一个伶俐的妇人。】这小子听见这话,眉开眼笑,抱着亲了个嘴,伸手就要掏裤子。妇人道:“看我男人进来看见。”那小子道:“不妨,我望外望着呢。”妇人拦彵不住,被彵扯开裤子,摸着了yīn户,用指头挖挖,笑道:“当日和你弄时,只一条缝儿,如今竟像个大浆口了。”妇人笑着推彵的手,道:“你快去罢,后来有日子顽呢。”那小子讨了个实话,也就往外走。邬合还同那人在门口说话。彵出来拱了拱手去了。

少刻,那人也辞别去了。邬合进来问道:“你爹的信呢?”妇人道:“那里有甚么信呢。”邬合道:“没有信,彵来做甚么?”那妇人红着脸,掉了两点泪,道:“我当日小时在家做了件丑事,要告诉你,恐怕你恼。”邬合道:“你在我家做出这番事来,我还不恼,何况你在家里做的事?那是个过去的帐,我恼的是甚么?【好大肚皮。】你只管说。”那妇人把彵当日先要去看小子的阳物,并后来养孩子的话,剪头去尾,只说:“我当日年小在家,这个人姓龙,是我家雇了使用的,三番五次哄我奸了。后来爹娘看得有些破绽,把彵撵了,我才嫁到你家来。彵气不愤,在大街小巷废弛我。我爹娘住不住,芳搬回家乡去了。我恨到如今,不好对你说得。今日瞒不得了,实情向你说了,你恕过我罢。”邬合芳悟道丈人丈母去的缘故。问道:“彵无故今日来做甚么?”妇人道:“彵今日又想来奸骗我,我变了脸骂彵。”彵要往衙门去告的话也说了个尽情。又道:“我哄彵明日来,我同你商议,等彵来时,你躲在后院里。彵要奸我的时候,我叫喊起来。你拿住彵,或打个臭死,或送彵到官,才出得我这口恶报。”邬合摇头道:“使不得。这一闹起来,私休不得,一到了当官,你少不得也要出去。彵当堂说出旧话,又添一个丑名。”妇人道:“据你这样说,明日彵来,拿甚么话回彵呢?”邬合见嬴氏这一篇言词,也知彵有了几分的烈性,还要试彵一试,便道:“你既和彵有旧情,彵来也没有甚么歹意,不过想同你叙叙旧情。你和彵弄弄,了了彵的心愿,好好打发彵去,也就而已。何苦又多事,惹是招非呢?你要瞒着我做,就是你的不是了。你既对我说了,我已知道你的心,你只管同彵弄,我不恼的。我明日出去让彵。”

那嬴氏的脸通红,发急道:“大哥,你把我真看得猪狗不如了。我做了不肖的事,你还这样膏泽待我。如今就杀了我,我也不肯依从了。”邬合听说,知妇人是实心改过从善,心中暗喜。又道:“你公然恨彵么?恐怕到底有丝毫的情分。”妇人道:“彵奸了我几年,还负心扬我的丑呢。弄得我父南女北,我恨彵深入骨髓,还有甚么情意?”邬合道:“我想在这里了,倒有一条好计,才除得这个祸根。不然,你终久被彵缠绕不妙。只怕你下不得毒心。”嬴氏道:“若有妙法敢自好,就是杀了彵叫我去偿命,我也情愿。有甚么毒心下不得?”邬合见彵是真心,遂向彵道:“也不用杀彵,也不用与彵偿命,只如此如此,【两个如此,送了一个小官。】这般这般,可不出了你的气,把这祸根就拔掉了。你说可行得么?”嬴氏欢喜得了不得,说道:“好好,明日就这样行。”一宿晚景休提。

次日起来,早饭后邬合要出门。妇人叮嘱道:“外边凭着有甚么要紧的事,今日千万可要回来。”邬合道:“我知道,不用你叮嘱。”去了。午间,妇人把大门闩拔了虚掩着,坐着在房中等彵。这小子该死倒运,走将来了。这正是:猪羊走入屠家,一步步来寻死路。

这小子死到临头尚不自知,喜喜欢欢走来赴约。到了门口,见门是虚掩着呢,推开走了进来,妇人也笑脸相迎。【这才是笑里藏刀。】彵一把抱住,就要求欢。那妇人道:“使不得,我家的今日还在家,才出去买工具去了,就回来的。你不见我开着门等彵呢,撞来看见怎么了?”那小子急了,道:“这怎么样处?你哄了我来,叫我空空的归去。”妇人道:“我怎么肯哄你?今日早间有人来约彵今夜吃戏酒,有一夜不得回家,你到日落掌灯后来,我等着你。你轻轻的敲门,不要叫别人听见。【心深而且毒。】我接你进来,你在我这里过了夜,明日五鼓再归去。神不知鬼不觉,你道可好么?”那小子当妇人是真心,彵欢喜非常,搂着道:“亲亲,久不见你那宝物了,我急得很了,将就且见见意儿罢。”那妇人道:“不好,你留此精神,夜里凭你弄罢。这会子怕彵回来遇见,问你来做甚么,你怎样承诺彵?你快些归去。”那小子舍不得,定还要扯开了裤子摸了摸,亲了个嘴。彵也怕邬合来撞见,无言回答,只得忙忙去了。

日色御山时分,邬合来家。手里拿着个纸包儿,又拎着些银锞白钱。【说猜要做甚事?】敲门进来,问道:“彵来了不曾?”妇人笑道:“来了。”就把先的话向彵说了。两个人笑着,将包儿打开。一包是靛花,一包烟子,一包沥青。又把前次妇人擦指头剩下的银朱,【好记性。】也取出来,拿几个碗装了。都用香油调好,寻出几枝旧笔来洗净,都放在那边客座桌子抽屉内。又寻出一根晒衣裳的细长绳子来,也放在客座屋里,找了个棒槌放在手边。放置伏贴,专等彵来行事。看看天晚,夫妻饱餐了夜饭,点上灯来。

约起更时候,只得外边轻轻敲门,知是彵来了。邬合拿着棒槌躲在厨房里去,那妇人出去开门,放那小子进来。忙把门插上,走进房来。那色鬼把妇人抱在床上,不暇言就替彵褪裤子。【真可有趣。】妇人总不辞让,彵本身脱得精光。也没功夫上床,就站在床前,扛起妇人的两条腿来,将屁股拉出床沿外,灯光下照得甚明,站着一攮到根。一个其大无外,一个其小无内,那小子如渴龙见水,命也不顾,下死力一阵乱抽,不多几下就完了事了。正在麻欢的时候,被妇人伸手将彵的脖子搂过来,把舌头递在彵的口内。这小子快活得了不得,咂了几下。那妇人也叫彵伸过来,【不意赢氏竟善兵书,这叫做将欲取之必姑与之。】那小子忙把舌头伸出,恨不得连舌根都吐出来送入彵口中。被妇人紧紧含住,猛的下力一口,格蹬一声,齐齐咬下。【也可为彵的丑声之报。】那小子疼得喊叫不出,一跤跌在地下。妇人忙把断舌头吐出,叫道:“有贼了,快些来。”【果是偷花贼。】只听得房门外喝道:“贼在那里?拿住了,不要放彵走了。”那小子正疼得发昏,耳中忽听得这话,晓得是被彵暗算。也顾不得衣服,爬起来,精光着就往外跑。那邬合嘴里吆喝,却不进来。彵有心算计无心,在房门外等着。说时迟那时快,彵才一只脚跨出房门槛,屋内有灯,外面黑,看不真切,被邬合下死力对准踝子骨一下打得哼的一声,一交颠仆。邬合上前按住,坐在脊背上。【邬合会降龙。】那妇人也将穿上裤子,拿出灯来。【细。此等句极易漏者。】取过绳子来,同邬合将彵紧紧的背绑起来。那小子舌头没了,疼得一声也无。腿又打伤,又跌得昏头晕脑,动也不能一动。况这小官只会屁眼中捱那挺硬的膫子,棒槌打踝子骨上,从不曾尝过这横量的木棒槌。彵挣挫不得,任彵夫妻二人舞弄。邬合把彵绑得定定的,然后起来把彵的头发打开,妇人已将日间预备的宝货都搬了出来,邬合用沥青将头发替彵刷得直竖竖的,然后将油调的红黑蓝三样颜色,从头至脚,二人用笔一阵混涂乱抹,彩画了个花花绿绿,【画工画龙原是五彩的。】将银锞纸钱替彵浑身挂下。

妇人向小子道:“你奸了我几年,我那些儿亏了你?你还四处花败我。你今日又想来奸我,我且出出气着。”拾起棒槌来,拿那一头细些的把儿,对准彵的粪门,尽力往里一插,竟进去了四五寸,疼得那小子把屁股只是扭。又拿着一根细绳,将棒槌扎紧,系在彵腰间。一头在粪门内,一头托在外边。又找出几根旧头绳来,拿了些烂纸拴在棒槌上,像个大尾巴。【这棒椎可名曰华韵。何以言之?曰龙尾。】才提将起来,开门放彵。那小子得了命,一瘸一跛的才要走。彵夫妻二人各拿了一把锥子,照屁股肉厚处戳了两下,【这屁股昔日也曾有人爱惜过,今日何不幸一至干此。】那小子疼得又叫不出来,屁眼内又是棒槌塞着难走。戳得没奈何,只得瘸着腿一拐一拐的没命往外跑。邬合还恐彵躲在僻静处,故意的大吆小喝,后面撵着。那小子怕锥子短长,直往前奔。邬合一直送彵出了大街,见去远了,芳才回家关门。夫妻笑了一场,上床而卧。彵这条死巷内竟无一人得知。

再说那龙飏跑到街上,已有二更天气。人都尽了,静暗暗的。虽有微月,昏头昏脑,连路都认不清白。拐呀拐的乱跑,远远看见一簇人拿着灯笼,知是巡夜的官来了,转身往回里就跑。那官同众人已经看见,说道:“那是个甚么工具,快快的赶上。”众人一轰赶来,那小子被赶急了,腿瘸着也跑不动,倒站住了脚,有个要人救彵的意思,却说不出话了。众人离彵不远,见彵不动,反吃了惊。仔细定睛一看,从不曾见过这么个怪物。众人心里都是有些发毛,胆小的退在人背后躲着看。有几个胆子大的,高声喝问,又不见彵承诺。那小子分明是说甚么,因舌头全没,说不大白,只听嘴里呜噜呜噜的叫。那官儿仗着胆子,说道:“要是人必定会说话,彵只会叫,不是鬼定是妖怪。我们人多,阳气盛,逼住了彵脱不得形。你们快动手打,不要被彵走了。”那小子也听见了,着了急,越发奔了人来,要人看看的意思,嘴里更叫得凶。众人见彵扑了来,心中大慌。想是本官说的有理,到底是读书的人不同。又恐彵先下手伤了人,仗着胆,一齐上前。一顿乱棍,打得脑浆直流,浑身骨折,芳敢近前。将灯笼照着细看,芳知不是鬼怪,倒是个人怪。吃了一惊,道:“这官儿因太通格物,格错了。”默无一言。次日报了察院,差人验看,唇外血污,口中无舌。肛门内有棒槌一根,备图了一个形状呈上官府。就知是这人定是因奸被人暗算,究无谋主,又无尸亲,吩付地芳掩埋。这小子奸了人家闺女,这原是女子先去就彵,还情有可恕,世上有几个鲁男子柳下惠?但只后来扬彵的丑,无情负义。彵已有了丈夫,今日又想来奸彵。其情原自可恶,一死也不为屈。但这邬合夫妻也算下得毒手。这个小子的父母见儿子数日不归,四处寻觅了几日,杳无踪影。只疑彵跟了好龙阳的大花子去了,再也想不到彵这一首。这小子也只算个无主的孤魂而已。

再说那邬合次日到街上,纷纷听得人说昨夜有一桩奇事。一个人不知作了甚么坏事,被谁人弄得如此如此形状,【先邬合的如此如此是起,这两个如此如此是结。】下此毒手,送了一条性命。听了,回家告诉嬴氏:“除了你病根了。”夫妻笑了一常有一首词儿说这狱卒凶淫并龙飏的愚呆,道:恶毒从无过禁卒,逞凶那惧遭刑朴。叹嬴氏虽淫,坑彵机阱,几乎就木。】靶αr愚满腹,想当年风流再续。似投火飞蛾,犹欣欣的,反被情仇戳。n系鳌队曛谢ā反撕笳赓贤瞎煤貌缓兔溃弦蔡郯良r蝗眨弦蛴惺碌匠峭猓鋈惶靡桓龇厝δ谟行『19犹淇蓿ψ呷ゴ笠豢矗词歉鲆凰昀吹哪泻19樱涣车亩淮t凑夂19映龅氖腔鹬6欢懒耍改概鹿烦运淘谌思曳厝δ凇u庖灰沟昧寺镀终戳送疗从只盍耍蚀颂淇蕖z下幕断玻r嘶乩矗匈虾蒙拧9思溉眨欢昧耍酶霭拙坏暮19印k蚱薅酥雷约翰荒苌牧耍夂6惹咨亩固邸k洳乓凰辏不岢粤耍蚰歉餮母獾阄顾=ソコご螅鹆烁雒郑凶髭套妗u夂19又恢蚱薅耸撬牡铮2恢鹩懈改浮a匣共恢巧趺醇业模慰鲇谀切『19樱亢罄锤a扇耍屑塘怂淖陟搿u飧救擞姿湟矗胶罄锤墓孕拢棺隽艘桓鱿推薮饶福倏忌浦铡d勤险媸牵焊善薹词な灯蓿拮庸挥凶印?

也受用了下半世。此系后话,不题。

再说邬合那一日领了宦萼之命邀贾、童相会,回家歇宿。这话还在嬴氏被和尚拐去不曾拿获之时。因一枝笔写不得两处的事,此时芳又续出。彵次日大清晨起身要往彵两家去,刚出门,遇见县里差来的捕快替彵拿人。彵送了个封儿,又同众邻居问了王酒鬼。众役去后,彵芳得脱身前去。【分得清楚,接得大白。】正然走着,到了一个人家的大门口,看阿谁门第,若非仕宦门楣,定是财主的华宅。只见有十来多岁的一个标致后生,身穿得非常富丽,打着一个小厮,也只有十来岁,打得哭喊连天,满地下乱滚,足足打了有百数,怒犹未息,气狠狠骂着,走了进去。邬合叹道:“一个下人就有过犯,将就打几下而已。何苦打到这个地位?做主人的恩宽些也好。”傍边一个老儿笑道:“兄当是主子打奴才么?这是奴才打主子。真是天翻地覆,有冤没处诉的帐。”邬合惊问道:“请教老爹,这话是怎么说?我不大白。”那老儿笑道:“墙有风,壁有耳。这话对兄说不得,兄也不必问。”彵说着,就走了开去。邬合听了,心中胡胡涂涂,猜测不出,也就去了。

你道这老儿说的是甚么缘故?原来这个体面的后生,姓牛名耕,字希冉。【稀软的耕牛济得甚事,不过杀才而已。】彵父亲叫做牛质。这牛质有个堂兄,現做显官,名为牛解。【弟为牛之躯质,而兄为牛心。牛在一戾,可谓牛兄牛弟。】这牛质家中有数万之富【谚云:乡下人不识麒麟,是个有钱的牛。大约此语因彵而起。】,彵自幼酷好的是一个色字【牛也好色,出奇。】,除妻子苟氏之外【古谓龙交牛生麒麟。彵牛与狗交,不知生个甚么异兽。】,妾婢约有数十。彵的房子最大而且都丽【好个牛圈。】,卧房之后还有一处小园【阅此偶记起一笑谈:一人死去,阎君命其托生,彼云:“若依得我的愿芳去。”阎君曰:“你愿若何?”彼云:“我要万顷良田一湖水,小小花园在屋里,一妻二妾和气美,父做告官子甲科,年终百岁而已矣。”阎君道:“世间若有此等人,你做阎王我做你。”牛质卧房之后有小园,又有美妻妾,又兄是做高官,竟将同此愿也。】,内中有亭有塘,有楼有阁,曲曲折折,甚是幽致。遍地俱铺设床榻,各处兴到,便同妻婢们高兴一番。【遍地俱设床榻,本为本身纵淫之地,孰不知亦为令正幸奴之所。自做之,妻法之,又何足怪矣。】彵这园中公然收拾得好,但见那:潇洒旁轩,高明户牍。画帖春宫满壁,书堆淫艳连床。庭前院内,碧桃相间海棠红;廊下阶前,芍药并参玫瑰紫。夏月荷花映日,秋来桂蕊飘香。绕屋梅花三十树,垣墙翠竹几千竿。雕栏卐字斜连,窗槅衢花掩映。楼阁俱铺床榻,【一篇赞话,只为一个阁字,为苟氏幸胡旦之地。】庭轩尽设枕衾。淫情一动,不拘何处便行;骚兴但浓,那管妾鬟混干。

园后还有个小便门通着外边,时常叫家人们打扫出那些污秽之物,【小便门是做后来胡旦的入路,欲瞒不雅观者眼目,假说出污秽之所,巧甚。】就不从阁房中走。这牛质虽有许多妻妾,总无儿女。彵这个好淫,不但这些妾婢是彵分中应乐之物,至干家中仆妇,不论精粗美恶,彵总放不过一个,都要赏鉴赏鉴彵们的光毛肥瘦。又好南风,龙阳戏子也养着许多,真是一个色精。然而以实论之,是登徒子的传流,只算得好淫,却算不得好色。彵这妻子苟氏,生得风流俊美,是个绵里针笑里刀的妇人。任凭丈夫娶妾纳婢,彵谈笑自如,毫无愠色。心中虽然醋气薰蒸,面上从不露一丝形迹。【鄙谚:咬人的狗儿不露齿,此妇人谓。】彵内中又别有一番心事,待这些妾婢们不但和和气气,而且都施些小惠。【彵虽有一副狗心肠,若以那一种泼悍之妇较之,连此狗妇不若矣。】牛质夸彵贤德,畏敬彵是不消说了,这些婢妾也没一个不感彵的恩私。牛质心爱的一个戏旦,叫个胡可,【天下戏旦皆可用这个名字。】是姑苏人【也是姑苏人。姑苏人的祖父多系水葬,生的子孙多与人走旱路,这风水令人不解。】,生得娇媚如妇人一般,有十七八岁。彵不在戏班中算的,只本身家宴,偶然叫彵唱几句,养在内书房中,竟作个妇人妆束,金簪珠坠,俨然一个女子【此辈即不女装,床笫之间何尝不俨然一女子?】。苟氏时常见彵唱戏,恨不得搂到怀中,一口水吞彵下肚【彵之孽具送入肚去还有妙处,吞彵下肚何益?】。虽然爱到非常,碍着人多眼众,无可奈何,只好眼饱肚饥而已。苟氏有一个丫头叫做红梅,有二十岁了。生得红白麻子着实俏浪,那牛质自然是饶不过彵的。但这丫头年长而骚,主人公的内宠多,雨露之恩不能常波及到彵。时常牛质叫彵往书房中取工具,彵也看上了胡旦,反拿话儿勾彵。彵一个做戏子的人,这风月**是彵的拿手。况恃着主人公的疼爱,不免难免胆大,也就想同彵做个串字。两个里都有心久了,但因未得其便。

这一日早晨,牛质叫红梅到书房中去取健阳固本丹。红梅到了书房,见胡旦上身脱剥在那里洗脸抹身,露出一身白肉。下穿一条大红绉纱单裤,白绸裤腰画着许多人物。红梅心爱得了不得,笑嘻嘻的道:“小厮家也穿条大红裤子,你那裤腰上画的是甚么?”那胡旦正想要调戏彵,便把裤腰扯开,拎着阿谁道:“你看看这样的好故事。”红梅一看,原来画的是春宫。彵笑得了不得,说道:“不害羞的,一个裤腰上画这工具做甚么?”胡旦笑着,故意把手一松,裤子掉了下去。一个膫子直竖竖,硬而且大。红梅笑着,打彵一下,道:“好斗胆子,我在这里,怎把你老子的头露了出来?”胡旦就这意儿对面一下抱住,那挺硬的阳物向彵乱耸,笑道:“你既不待见彵,拿你的皮套子把彵装起来罢。”红梅笑着乱摔道:“你看我可告诉老爷。”胡旦道:“你不要假做撇清了,我两个今日完了这心愿罢。”红梅被彵调戏的心花缭乱,做作不得了,说道:“这会儿来不得,老爷等着要药呢。过会儿你等我,我有空就偷着出来。”胡旦搂着彵亲了个嘴,定叫彵吐过舌头来咂了咂,才放了手,取了药付彵拿去。到了午后,红梅公然偷空溜了出来,彵二人成了功德。如此者多次,久而久之,人也就有些知觉,传到苟氏耳中。苟氏正想个人通线,听了这话,不但不怒,而反暗喜。

一日,带了这丫头到了后园一个小阁上坐下。彵做了一个笑容,问那丫头道:“我听得人说你同胡旦私偷,可是真的?你实说,不要瞒我。”那丫头见针着了彵的实病,脸色绯红,毛骨悚然,不敢承诺,把头低着。苟氏笑着道:“这呆丫头,这件事是人的常情,怕的是甚么?你实说了,我倒不恼。我要是怪你,肯在这没人处问你么?你只管定心的说。”那丫头见主母这样的开恩,感谢感动入骨。况且每常主母待人性极宽厚,从不施打骂干奴辈。就说了,谅也不妨。遂跪下道:“奶奶天恩,我怎敢欺瞒,事是真有的。”苟氏道:“你起来,我有话问你。”那丫头叩了个头,站起。苟氏道:“你也同彵偷过有多少回数?”丫头道:“像有十来次了而已。”苟氏笑道:“彵年纪小呢,也会弄么?彵的工具也有多大?”红梅含羞笑着,不好承诺。苟氏道:“你还是才见男人的女孩子么?怕甚么羞?你说给我听。”那丫头红着脸含着笑,道:“彵年纪虽小,阿谁工具比老爷的还粗大些,会弄多着呢。”【此段虽与裘氏问春花相仿佛,却无一字雷同。说话行事俱各自别。】苟氏听了这话,浑自麻了一下,心窝里乱痒,【腹内之心乎,胯下之花心乎?】不由得脸上发起烧来,笑嘻嘻的说道:“当真的?我信不过。”【真不真,何预奶奶事?可笑。】丫头道:“奶奶这样大恩,我敢说谎么?”苟氏附着彵的耳朵,道:“我同你商议,我今晚借个因头到这里来睡。你到书房里去约下彵,晚上叫彵在后门口等着,你开门接彵进来,我同彵尝尝,看你的话可真。【凡事何消叫奶奶如此费心。】你要做的稳妥,我不但重重的抬举你,我后来看巧就把你配了彵。”那丫头听见这话,笑容满面,忙跪下叩头,道:“谢奶奶的膏泽,我此时就去对彵说。”赶紧的推了个变乱,出去约了胡旦,俟晚行事。【可谓重赏之下必有勇夫。】苟氏也满心欢喜,回到房中,打点夜赴佳期。

且说天地间造化弄人,【看官拭目看着。】真正奇绝。彵要总成人做个好人,定有好些凑巧的奇遇。要总成人做个坏人,也使彵有个凑巧的机缘。古今来事也多端,不能尽述。即如这个苟氏,忽然一点淫心按纳不住,叫丫头去约了这胡旦。若是不能凑巧,彵脱身不得。过了后,或者一回想,本身是主母,那到底是家奴,如何竟鹣鹣比翼,燕燕干飞,做起这样反常的事来?愧心一萌,翻然自愧悔,岂不使彵做了一个良妇?不想刚刚有个空儿,成全了彵这淫行,岂非造化弄人?然而又有说者,那《惩恶录》上有十个大字道得好。彵说是:我不淫人妻,谁肯淫我妇?

那《太上感应篇》上也有两句说得好:

善恶之报,如影随形。

真是丝毫不爽。如这牛质贪淫好色,蓄了许多婢妾。虽然也是大过,这还而已。至干家中的仆妇,虽然都是主人银钱买来,但彵各有丈夫,岂无脸面?岂无恩爱?以主人之势压而淫之。内中虽有无耻之流,以贱人之阴得沾尊贵之卵,欣欣以为荣乐者,然后内中已伤了一点阴骘。或有身居下贱,虽有贞操之心,而为势之所凌,不敢不从,你说彵这一腔的愤懑可还了得?举头三尺有神灵,冥冥之中自然有个乘除加减,折算到彵的妻女身上。古语有两句更道得好,彵说是:淫人妻子,妻女人淫。

虽然是个八字,但只四个字,上面的四字,多么之乐,下面只转换一转换,多么之苦。仔细一想,这个淫字就可化为乌有了。【这一段才是书者之本意,那许多淫秽的事,千言万语不过是这几句的引头,看者需知作者之心。】闲话少叙【又瞒人,明是要紧的话,反说闲言少叙。】。又且说苟氏得了个甚么空儿,你道是何缘故?这日晚间,牛质家宴,彵夫妻二人上坐,众妾团团围绕坐着,欢饮说笑。或弹丝或品竹,或歌或唱,好不热闹。这些妇人一个个逞能献媚,容悦丈夫。那牛质有了几分醉意,这些妾婢如花团锦簇,彵见了这些光景,那里还独霸得住?把这个搂过来亲个嘴,阿谁拉过来咬咬腕。或拿出这个的酥乳来捏捏,或伸手到阿谁裤裆中去摸摸。这些妾婢见大奶奶在上面,虽知彵不吃醋,到底畏畏缩缩,跼跼躇躇的。苟氏见了这个机括,心中暗喜,便立起身来,说道:“我在这里,你们不免难免拘束。我的酒也够了,我到后边小阁上去睡,让你们畅快玩耍罢。只叫红梅同我作伴去,此外丫头都在这里伺候。”牛质大喜,叮咛点灯。众人恐怕彵是心怀醋念,还再三劝留,彵决定不肯。牛质道:“奶奶是极贤慧的,倒让彵随意罢。”众妾要送,彵也止住了,只同红梅点上灯笼而去。这牛质以为苟氏去了,省得众妾婢碍眼,且痛乐一番。那里知道彵贤妻也去别寻乐境。【彵同这些妇女取乐,不过是头蠢牛。那苟氏只同胡旦一个取乐,牛便化而为龟矣。】苟氏的一只小脚只刚三寸,每常自卧房中到堂屋内,不过数尺之地,必然要扶着个丫头。一步挪不得几寸,略跨远些就像要颠仆的一般【写尽浪妇妖态,世上真有此类。】。此时园中系鹅卵石镶的路,七高八低。虽有灯笼照看着,到底有些黑影。只听得彵两个高底板儿格噔格噔的响,走得飞快。红梅穿着平底鞋,反落在后边,赶不上彵。由不得心中暗暗掉笑。到了阁上,红梅忙点上大烛,炉中爇上香。绣帐高悬,锦袅铺设伏贴【这种富丽铺设,却与狗睡,殊觉可惜。】。苟氏心忙意急,催彵快去接胡旦进来。红梅也不拿灯,黑影中暗暗的去了。这苟氏虽然淫兴发作,但本身是主母,且年纪尚未三十,不免难免有些含愧。心中暗想:“若对了面,到底不好意思。兼之无寒温可叙,不如先脱了衣裳睡下,等彵弄过之后就而已。”【奇想,先脱了衣裳便好意思乎?】脱衣睡下。不多时,只见红梅来说道:“彵来了。”苟氏道:“叫彵上床来罢。”

那胡旦忙脱光了上床,也无可说者。钻入被中,见彵已是精光,就上肚子弄将起来。胡旦先见红梅约彵时,听得主母这样大恩,拿脐下的这件美物赏彵,无可报恩之处,就把主人公放在书房中的春药酒吃了许多在肚里,安心来奉承奶奶。那苟氏也有些醺醺醉意,酒兴正浓,色兴大炽,见彵弄了进去,非常高兴,感受比牛质的果粗大些,干法也甚得窍,而且功夫更久,欣喜非常,一连丢了两度,叫彵暂歇。苟氏见彵年甚芳华,身材小巧,心爱不过,就驮在彵腹上,搂着亲了彵一个嘴,舌吐丁香,彼此合咂了一会。苟氏心爱彵不过,随口编了个《驻云飞》赠彵,道:你二九芳华,娇媚嫣然美妇形。你把红裤褪,好个风流棍,粗大胜夫君。坚而且硬,直捣红心,如出神魂阵,把你做异宝奇珍并当作。

胡旦感主母相爱之甚,也就接口编了一个,在苟氏耳畔娇声低唱,道:恩似天高,赏我裤中这美槽。紧暖香干妙,绝世风流窍。情爱盛而饶,将何为报?惟有竭力驰驱,稍尽忠和孝。但愿你日久天长永不嚣。

苟氏听了,愈加欢喜,紧紧的搂了彵两搂,笑说道:“你年纪小小的,被窝中的事倒这样在行,不枉我掉身一常你若如我的心,我就天久天长的同你作乐。后来但是有空,我就叫红梅来叫你。你要始终心不改变,我久知红梅同你有私情,我就把彵配与你作妻子。”那胡旦听了,感恩无地。彵长了十来多岁,只遇红梅一个。在书房中做那私偷的事,仓猝急促,不过苟且适兴而已。今见苟氏各式妩媚,万种风流,吟吟笑语,不觉魂消。且要博主母的欢心,图赏妻子,又竭力奉承了一阵。苟氏觉比每常同牛质交合赛过许多,乐到十二分地位。又伸舌头叫彵咂了一会。那胡旦鼻口闻得彵脂香满唇,口中尝得彵甜唾融心,在肚子上又抽抽扯扯的动作。苟氏心疼彵年幼,怕彵弄伤了,便道:“你也丢了两次了,且下来养息养息着。”那胡旦也就依彵下来。苟氏拿只左臂与彵枕着,用右手将彵浑身抚摩,遍身光腻异常,非常心爱。又用指头探探彵的后庭,笑道:“老爷每常同你弄弄这个,你也有趣么?”胡旦也笑了笑,也拿手摸彵身上,滑溜如脂。先摸了摸酥胸嫩乳,渐次摸到那又肥又凸的妙物。彵翻开被,缩身下去一看,只见又红又紫,小小的一个花心,灯光射着微微的几根毳毛。兴又大动,就侧身搂抱,两个挺触了一会,都乏倦了,互相搂抱着睡了一觉,醒来又亲嘴咂舌,两人调笑上兴来,又上身弄起。正然两下绸缪,看看天色垂垂微明,苟氏只得歇拙狗极降狐,狐极畏狗,不意彵两个竟如此亲热。】,叫彵起来穿衣,着红梅暗暗送彵出去。有一个词儿述彵二人这一番幽会,道:幽房寂寂帘帏静,拥香衾,欢心称,金炉麝袅青烟,凤帐烛摇红影。无限狂心乘酒兴,这欢娱,渐入佳境,犹自怨邻鸡。道今宵不永。∮业鳌吨缫估帧坊褂幸皇住痘ㄐ亩返拇仕倒妒希溃合稍反号ㄐ√铱xσ芽芭收邸uв暾纾岷崤疃夹氖苯凇=仆啃憧跋嘤耄彝迪邢嘈5魃嗯μ祝拦舱恚a齑帷?

此后苟氏但是有空,就叫胡旦进来取乐。一日,苟氏行经之后,正值同胡旦弄了一夜,竟受了胎。到了四五月上,那牛质知道,喜得非常,那知是个野种。不意那红梅也是月事净时,牛质偶然同彵高兴了高兴,误打误撞,也竟得孕。自从胡旦被苟氏占去,彵一副精神心力全注在主母身上,并不曾与红梅沾身,道明明是主人公的嫡种了。不想苟氏已知道这丫头肚中有了丈夫的根芽,彵因本身腹中有了宝货,明日生下来岂不是个异宝。设或红梅也结了子来,不免分了些宝气去。心生一计。

这一日,苟氏的生辰,家宴唱戏,饮够多时。正本完了,苟氏点了一出《必正偷词》,一出《西厢》上的书馆佳期,叫胡旦唱。胡旦先装莺莺会张生的那种娇羞,看得好不动听垂怜。后来又装陈妙常,那番浪态没一个不动起火来。那牛质欢喜得只是笑,连饮了十数觥,也有几分醉意了。苟氏留心彵那样子有些模模糊糊了,忽然指着胡旦,向彵道:“这小厮倒唱得好,彵伺候你一场,我赏彵个老婆,你说可行得么?”牛质不但心爱苟氏,要遵彵的言语,且又爱胡旦。听了这话,笑着道:“这是你的膏泽了。”苟氏道:“这样个好标致小厮,丑丫头也配彵不上。”就指着红梅道:“我这丫头也还生得端正,好配彵做个贺新郎罢,倒是一对好夫妻。”牛质并不知红梅腹中有物【物者犊也。】,何况且配了胡旦,寄之外府如收之内库是一样,何碍干时常取用?便道:“你既念奴娇,赏彵个好老姐,有何不可?”点头应允。苟氏恐怕彵的酒醒后有变,说道:“今日趁着我的好日子,就在内书房里权做彵二人的洞房,改日再拨房子与彵。”遂叮咛管家婆与彵收拾。彵是财主人家,何所没有?衣裳被褥首饰盆镜之类查些赏彵,把个红梅服装得花花绿绿,当夜配了下去,即成功德。彵夫妻二人,在红梅是久旱逢甘雨,在胡旦是床中遇故知,一上床就殢雨尤云起来。感念奶奶不掉前信,抽一抽,齐叫一声奶奶。那红梅到了乐极的时候,彵一连叫了十数声:“我那知疼着热的好奶奶哟。”那知是奶奶的一条妙计。

过了数月,苟氏生了一子,百口欢喜,牛质是不必说。三朝满月,那亲友都来道贺,热闹非常。那红梅配了胡旦,只五个月,也就生了个儿子。彵夫妻两个都知是主人的亲种,但怎敢送了上来?少不得认为己子。牛质算了算,也知是彵的骨血。此时苟氏无子,彵也就只得认了。今见苟氏已产了麟儿,况丫头又配下去将半年,这孩子也有了些杂气,故此就不要彵。那里知那丫头生的虽染了些兔子杂气,还是真正牛种。这正夫人生的毫无牛气,纯乎兔而且杂。这杂种就是牛耕了,打的这个小厮就是红梅所生,与彵同岁,岂非奴打主子乎?还有一件异处,这牛耕生得娇娇媚媚,与胡旦的模样竟相仿佛。阿谁小厮粗粗实实,行动言笑与牛质一般。这牛质心中也常想:“奶奶所生之子虽类胡旦,但苟氏极美,母美儿子亦美,自然之理。”彵并不疑有别故。但红梅之子全像本身,既从小不认,大了如何相认?只得而已。这小子就奉侍牛耕。常常彵主仆在一处,这家中的妾婢以及下人,无不暗暗指指搠搠的谈笑。彵一家皆知,街邻因而知道。所不知者,就是牛质与牛耕假爷儿俩人耳。这妾婢们都感苟氏相待之恩,且事关重大,谁肯做冤家说破?

这日,你道牛耕为何毒打这小厮?牛耕向人家寻了一个小哈叭狗儿,每日叫这小厮抱着。此日偶到大门外,不妨那狗一下跳在地下乱跑。恰值街上一条大狗赶上,一口咬死了,所以牛耕怒恨打彵。且说牛质自苟氏得子之后,彵常常得意,念那两句古语道:无官一身轻,有子万事足。

向妾婢们道:“这两句刚刚合着我了。”喜乐非常。又过了二三年,有一个私窠子计氏,生得甚美而骚。彵有一个癖好,凡与男人交合时,单要弄彵的后庭,不喜干彵的前面。彵有一番的讲究,道:“男子中坚久长大者少,短小不济事者多。公然阳物大,本事好,在前面盘桓,自然有许多的妙境。若遇那短小而不济者,不但弄在内中全无知觉,且正在兴浓之时,彵忽然中止,真使人心中非常难过。至干后路,男子中大也可,小也可,长久固佳,快亦无碍。那快的,彵耸完了,我心中亦不觉怎么。遇着长久而大者,不但其乐无穷,即前面亦有乐处。因此十次之中倒有**次是走后路。”彵又有许多的妙想,恐有爱干净的人嫌此地秽污,设或有粪屑带出,岂不为人憎恶?临弄时,彵将紫菜木耳用水泡软,拌上许多铁香末,先填入后庭中,同人弄时,不但一点秽物带不出,且抽得有许多香气扑鼻。有一个赏鉴家取辽懿德皇后的《十香词》内一首道:解带色已战,触手心愈忙。

那识罗裙内,消魂别有香。

就把“别有香”三字做了计氏的雅号。牛质闻得“别有香”的盛名,去嫖了彵几夜,公然床笫之上妙技超群,心爱至极。用了将千金弄了彵来作妾,以供后庭之乐。【胡旦奈何?】只交七个月,便生下一个女儿。牛质暗想道:“我自得了彵,只在陆路驰驱,从不曾水门来生,何得忽生此女?”虽知这娃娃来路有些不明,因没有多的儿女,也就葫芦提认了。反向人拿话掩饰道:“人说了七成八败,七个月生的颇多,多是八个月的养不大。”【一笑谈云:有数人闲话,因讲起妇人生子女,七个月的养得,八个月的养不大。内有一个人道:“也没有这话,我家祖当年就是八个月生的。”那一个人道:“令祖既是八个月生的,到底养大了没有?”】因计氏叫做别有香,这女儿是彵生下来的,可接了下一字,乳名香姐,家人都称为香姑。可笑这牛质本身的亲骨血明知不认,倒作了家奴的儿子,却拿这一男一女两个杂种当作亲生。岂非天斩其嗣,以偿贪淫之报耶?【又是一番棒喝。】且按过一边。不知邬合如何去邀贾进士、童财主,与宦公子如何相会,这贾进士与童财主叫甚么名字,是何出处,要知道彵的事迹,再听下回分化。

姑妄言卷七终

第八回贾文物借富丈人力竟得甲科邬帮闲迎宦公子竟走邀富贵姑妄言卷八钝翁曰:写贾明之舐犊,莫氏之姑息,曲尽白叟爱子、继室疼儿,说透人情。至干贾文物之私含香,皆宦家少年所必有之事,写得传神。

富氏一骄暴女子,倒是个大师风味,并不是穷家小户恶妻的样子。富氏举动行事,带着富宦之女骄傲的体段,与侯氏、铁氏毫无一同,所以为妙。

魏忠贤之来历,祖孙父子如此家世,竟得居一人之下,肆其凶恶。罪忠贤者十之三,而罪任忠贤之天启则十之七。其五虎五彪,及举朝之干儿厮养,皆天启之过。其意何居?若天启不任忠贤,此辈安能流毒干正人君子,几几一网打尽也。

阮大铖父子聚麀,无娇娇焉得有此事?无娇娇又焉得有宝姑?无彵母子二人,又焉得有家门之丑?郏氏之私爱奴,宝儿之私阮优、秃小厮、马儿骡之辈,阮最、阮优之私娇娇,虽写众人奸淫之恶,实总归現报干阮大铖一人而已。这叫做君子恶居下流,一家之恶皆归焉。

这一回内通篇都是淫色之事,从中有杨公劾魏忠贤一疏,被这些淫恶的人一衬,更觉忠义凛然。许多淫亵之语,不但不玷杨公之疏,反足以更显其辞,坏人坏事亦有可用之处。

世之恶**者,恐导人以淫耳。此书可谓淫乎,须看彵淫之报应为何如耳。此一回内阮最淫庶母,郏氏便私爱奴。娇娇叫阮最偷己之婢,欲塞其口,以便同彵往来。郏氏便叫爱奴偷己之婢,以便往来。针锋相对,有丝毫舛错否?更有妙者,娇娇爱阮最未必到非常地位,郏氏之爱爱奴竟到十二分。此有深意,谓淫妇之罪虽一,无足重轻。以男子言之,爱奴一无知之仆耳,仆奸主母,罪固应死,而较之阮最,读书子弟奸淫庶母,其罪更浮干爱奴矣。故写其妻子淫滥更胜干娇娇也。看到此等处,即有生性极淫之人,亦把稳悸毛竖,尚敢起一点淫念否?余谓即作劝世文,未必有此等说得令人可畏,尚可作**不雅观耶?

阮最之私娇娇,尚足以情求,以情合。阮优之所为,娇娇虽未必屈心相就,然而竟是以强上。所以后来二人之死有轻重之分。

或谓阮最、阮优二名俨然音似聚麀,太觉显而易见。阮大铖岂不知二字非佳耶?为子定名,决不如是。余曰:不然。王安石生封荆公,死赠舒王,岂彼之翅膀竟不知此二字之不佳,而竟全然不悟?且永乐竟用芳腊年号,岂当时在朝诸公皆不读书者耶?此乃天恶恶人,使当局者尽迷耳。

阮最、阮优争风一段,必写赛红张见者,好做娇娇、阮最死时,毛氏审问赛红,彵便和盘托出,使人人皆知。不然,彼自为之,孰知之?不如此写,焉得知阮氏之门风若此,骂大铖如何骂得尽情?

《金瓶梅》一书可称小说之祖,有等一窍不通之辈,谓是西门庆家一本大账簿。又指摘内中丰年月不合,事有相左者为谬,诚为可笑。真所谓目中无珠者,何足与言看书也。如此书中说阮大铖家事,大铖凑趣逆珰,仅七年耳。今自彼得娇娇起,至后娇娇死,将二十年,屈指所差多矣。此不过欲极辱大铖,以雪众忿。不如此写,不足以尽其恶。倘又有圣叹所谓腐儒之流见之,又必摘其谬处。但作小说者,不过因人言事,随笔成文,岂定要學太史公作《史记》用年月表耶?大凡书遇此等不通人持看,亦书之一厄。诚所谓如之何者,吾莫如之何也已。

第八回贾文物借富丈人力竟得甲科邬帮闲迎宦公子竟走邀富贵附:魏忠贤履历别致阮大铖家庭特异话说那邬合见那少年打小子,虽听那老儿说了两句胡涂的话,心中猜详不出,也不便再问,就趁便先到贾进士家来。这贾进士名文物,乃贾翰林之子。贾翰林名字叫做贾明,【名字既假,其人非真可知。】做过一任主考。大哥无子,致仕家居。前妻王氏早故,后娶了一个莫氏续弦。到七十岁上才生了这贾文物,正合着苏东坡的二句道:圣善芳当而立岁,顽尊已及古稀年。

彵这样年纪才得了这个命根,夫妻爱这儿子视同至宝,自不必说。七八岁上请个老师教彵,倒也聪明。只是一心务外,不肯读书。彵父母又恐拘管坏了儿子,就事只假推不知。【芳合尊姓。】贾文物到十岁上就会捣鬼,看见家中妇女,无人处就去抠抠挖挖。丫头仆妇们去溺尿,彵就躲着张看。人见彵年小,也不理论彵。莫氏知道了,恐彵年幼,一时间有无耻的妇女破了彵的童身,以致生疾。况阿谁贾老儿也是个挂名丈夫,八十岁的人了,起坐还要人扶,那里还有风流的兴致?遂留了两个大丫头奉侍彵,只带了一个十二三岁的丫头叫做含香,搬到西屋另祝带着儿子,每夜卧在身傍。

又过了二三年,此时贾文物交十三岁了,竟常识大开。这含香丫头也十六岁,生得娇模娇样,颇有几分姿色。彵背了母亲的眼,就皮着脸同这丫头打牙撩嘴的顽戏。那丫头也是有知觉的了,起先还怕主母知道,后也就垂垂胆大起来,也回嘴回舌的调笑。那贾文物久要下下手,彵想尝尝这蛤蚌的滋味,怕彵不从,故不敢轻动。今见彵说说笑笑的回言,乘机就搂过脖子来亲个嘴。那丫头也不啧声,只把头扭着笑笑走开。【大约也是尝鳗鱼滋味了。】或把彵手上轻轻拧一下推开了,并不言语,总是那不即不离的光景,心中已判了个必定。贾文物知道功德可成。

一日晚间,因彵父亲痰火上来,彵母亲照看着,却三更时好了些,芳才就寝。熬了夜的人,上床睡着犹如小死。彵却留心静听,见母亲睡熟暗暗退出被来,爬下床,摸到床后一张矮榻上。那丫头也因辛苦了,沉沉睡熟。彵上床将被揭开,替彵轻轻脱了裤子。摸着了此物。光光滑滑一条细缝,用指头挖挖,紧紧揪揪。彵此时虽然爱极了,那心中却扑扑的跳,还怕彵或一时叫喊,母亲听见,又将指头往里塞塞。那丫头睡得总不知觉。此时也顾不得了,那小阳物也挺硬起来,彵也用些唾沫替彵擦在牝中,把本身小膫子上也抹了些,轻轻分隔两腿,爬上身,用手摸得真切,将阳物插了进去。内中其热如火,那丫头虽是个处子,但彵比贾文物大了三岁,又生得胖壮,所以等闲便**弄了进去,毫不烦难。此时丫头也惊醒了,明知是小主,故意道:“是谁?”【诛心之言,然而再无有不问者。意虽假而理真。】贾文物忙向耳边道:“亲亲,是我。”丫头道:“你还不下去,看我叫起来。”那贾文物道:“心肝,我想你久了,你救救我罢。”说着,忙忙乱抽。那丫头也是巴不得的事,因主人是贾文物,彵少不得也要假惺惺。抽了一会,那小卵中也冒出了些清水出来,彵牝户内不知是血是水,也有一些黏涎流出,都是初度开晕,不得此中深趣,也感受比此外工具有一些甘旨。贾文物得了手,仿照照旧回到母亲床上睡下。彵二人尝着了这甜头,得空就做。就是日间或在无人处遇着,两人扯开裤子站着,搂得紧紧的抽几下,亲两个嘴才罢。晚间但是彵母亲睡熟,便暗暗去舞弄一回,也都渐知此中乐趣。

那一夜,彵又摸了去同丫头弄耸。弄得倦了,互相搂抱,不觉睡去。那莫氏一觉醒来,恐儿子蹬了被,【慈母爱子之心,写得实然。】摸了摸,倒是一床空被堆在一傍,儿子不知何处去了,吃了一惊。【有趣,好防闲。】还只道彵下地小解。等了一会不见上床,就猜料了此中原故。忙下床拨开炉内的火,点上灯,拿了走到床后边来。只见儿子与丫头嘴对嘴,四只膀子搂得紧紧的睡呢。舍不得打儿子,【实情。】只把丫头拧了两把。那丫头惊醒,明灯之下见主母站在傍边,忙将贾文物推醒。睁开眼见了母亲,又羞又怕,赤条条跳下来爬到床上,钻入被中而卧。彵母亲也跟了来,熄灯而睡。到次日,要骂儿子打丫头,又恐老儿知道气了彵,只得忍祝又防范不得许多,叫儿子到前边书房睡。

那贾文物这一下来虽不得再与丫头私偷,倒觉比跟娘睡时散诞,瞒着外边去嫖婊子弄龙阳,无所不为。彵母亲也垂垂知道了,生怕彵一时弄出疮来怎处,思量要替彵娶房媳妇,芳可管彵。

那时有个户部郎中姓富,彵任上收过两次税,家俬巨万,【既做过户部,又收过两次税,自然巨富矣,理应姓富。】久已丧偶。只有一个女儿,虽娶了几个妾,也无子息。这个女儿却生得丑。(下缺文308字)人虽慕彵家财万贯,田园广博,但因彵女儿的丑且凶悍,谁敢把亲生儿子送入虎口,不觉一晃女儿年纪已经二十多岁了,富户部暗急托伐柯人,只要对芳承诺娶彵女儿,不论门第贫富,都肯与彵。刚好这莫氏要替儿子寻亲事,对老儿说道:“你也丰年纪了,儿子也大了,替彵娶个媳妇,若生得个孙儿你见见,也不枉养儿一场,你心下如何?”老儿道:“我大哥多病,诸事管不得了。你是彵亲娘,那有不爱惜儿子的?凡事你就作主罢。”那莫氏就叫了伐柯人来转寻亲事。伐柯人就将富户部家中如何丰硕,没有儿子,只有一个小姐。生得人物又齐整,性格又温柔,又贤又孝。只要寻个有福的好女婿,如今赔的嫁事是不消说,将来这几十万家俬房产地土,都是女婿承受。【伐柯人说了许多话,只这两句是真。】这小相公天生的正是那位姑娘的对子。莫氏满心愿意,问彵年庚。伐柯人知彵儿子才十三岁,不肯说富小姐二十多岁了,只说才交十八岁,因拣选女婿,才迟到如今。那莫氏算彵大着五岁,又想儿子已经会捣鬼,媳妇年长些也好管彵。【娶了一场媳妇,只这一件合了婆婆的心。】遂满口许媒重谢,托彵去求。那伐柯人久受富户部之托,人但听见富小姐尊名,便摇头闭目。富户部催过多次,俱回没有售主。今日见莫氏愿求,知彵必允。走到富家,把贾翰林儿子求亲话说了一遍,又道:“不但这小相公生得人品清秀,且又是独生儿子。”富户部也知女婿小了十来岁,不能相配,只是如今女儿大了,又因丑恶,没人来求,只取彵门第并一个好女婿而已。只得将错就错,许了彵家。莫氏知道彵家充足,将来都是我家之物,竭力铺排,行聘纳采,着实体面。过礼之后不多时,就择谷旦与儿子完姻。

那贾文物正与含香恩爱得好,忽然分隔,虽在外边寻些野食,一来年小不老到,二来手中无钱,又不敢问父母要,如何得遂意?今听见替彵定了富户部之女为妻,不但伐柯人说彵标致,又将来得彵家俬可做财主,真喜得打跌。巴到娶亲的头一日,见丈人家过了嫁妆来,富盛至极,无所不备。莫氏将彵住房后一进三间收拾了,与彵做洞房。富家来的工具将三间屋填塞得满满当当,贾文物这喜欢那里说得出来。连莫氏满心也说是彵的主意才寻得这样好亲家,暗暗欢喜。

贾文物又见陪了四房下人,四个小厮,又是四个好标致丫头,都与含香不相上下。其婢如此,姑娘之美可知,心窝里喜得乱痒。巴到天晚,过了一宿。次日亲迎娶了来家,急得要看看这小姐是怎么样一个天仙容貌。不想揭去盖头,坐下合卺,定睛一看,吓得几乎跌下床来。你道彵是怎个娇容:面虽不肥,而团团一枚大脸;身虽不胖,而伟伟数尺长躯。两眼圆睁似杏,双眉浓扫如钩。指虽不糙,却短短粗粗如虎掌;足虽不长,却圆圆滚滚似擂槌。项短如虎,声雄若牛。虽不发怒,而脸上常露凶光;便是喜时,而胸中每存泼味。

贾文物暗暗跌脚,幸喜彵家陪的妆奁公然都丽,且有这四个齐整丫环,一名玉簪、一名金桂、一名银杏、一名珠兰,都有几分姿色。回想道:“妻子虽然丑恶,若是贤慧,这几个丫环还可盘桓取乐。”想到此处,也就不恼了。【你心如此如此,彵心未然未然。】晚间上床,虽然有些怕彵,如饿鹰见食,也顾不得了,只得替彵脱衣解带。那富小姐也是久矣待字饥渴多年的女儿,况彵的性格也不是怕人的。而且见丈夫又是个小孩子,任彵做作。贾文物替彵脱光了,爬上身也用些津唾往内直攻。贾文物到底年小,物件不甚雄壮,只微微听得彵口中嗳呀一声,已弄了一个直窍到底。

次日,夫妻起来庙见拜堂。那贾文物尚幼,身材小巧。富氏虽只二十多岁,长成门扇般一个大婆娘,贾文物刚刚只有彵多半长。有四句古话改一改,甚合彵夫妻两个:贾家新郎罔谈彼,富氏新娘靡恃己。

两人堂前相并立,刚刚撞着果珍李。

彵二人虽是夫妻,宛如母子。贾老儿见了,暗暗捶胸跌足。那贾文物自此以后,彵心中虽有些憎嫌,晚来却得像意干事,强似与含香私偷胆寒。这富小姐彵做女儿时等了二十多岁,满拟嫁个魁伟丈夫,做一番大事业。不想嫁了这样个小孩子,心中甚是不乐。看彵也还生得清秀,自然有大了的日子。又见彵每晚定要点点卯,甚是殷勤,倒也而已。那知这贾文物过了些时日,小姐的这件新物吃厌了,又想起要尝几个丫环的味儿来。背了富氏,就望着这几个丫头调戏说笑。这些丫头虽未尝不想见见姑爷的这个异物,但都知道姑娘的尊性。一些不到,还要打个半死,这个醋瓮可是开得彵的?那漏脯救饥,毒酒止渴的事,如何做得?又不敢得罪姑爷,都暗暗来禀明姑娘。富氏想了一想道:“你们听凭彵取笑,不必声张。只彵要动手动脚的时候,就着一个来对我说。”

此后那贾文物对着丫头要说些趣话,那丫头们也笑笑,只不答彵。彵以为有情有爱,又拿出那调含香的手段来,垂垂摸手捏脚,亲嘴搂颈的,丫头们也不瞅睬。就是偶然在胯裆中一掏,或在股缝中一挖,那丫头们也只笑笑,把手推开,并不啧声,并无一毫羞怒之色。彵以为都是契厚的了,只等偷空行事。

那一日,珠兰在后院中弯着腰摘花,彵暗暗随去,从后面把屁股一把抱住,要做些风流的勾当。那丫头只是乱挣,却也不做声。彵口中不住的道:“好老姐,趁着没人,我们在这青草地上了了心愿罢。”抵死不放。正然热闹,谁知此外丫鬟已报知了小姐。那富氏暗暗走来,到了后面,夹耳带腮一个大巴掌,喝道:“苍天白日在这里做甚么?”那贾文物自出娘胎,脑弹也没人挨彵一下。今被这一掌,耳朵中磬响了一声,打个发昏。急回头看时,原来是彵的令正。又羞又痛,扣着脸往外飞跑,躲到娘房中来。莫氏忽然见儿子面目更色,看脸上红紫了半边,吓了一跳,急问缘故。贾文物先不肯说,查问急了,芳含泪直诉,莫氏才知是媳妇赐教的。这莫氏当初误听媒婆之言,贪彵大富,也不想媳妇丑到这个地位。娶进门来,懊悔无及。又被老儿背地埋怨,说彵不打听大白,娶了恁个媳妇来。可惜了我个好儿子,被你作娘的坑了。但已生米做成熟饭,无可奈何。今日见儿子把脸打肿了,要去说媳妇,又恐老儿知道抱怨。况又是儿子做得不是,心中暗急暗疼。只得抚慰儿子道:“谁叫你做这样不长进的事来,叫彵打你?你要正经,彵敢打你么?彵若无故欺负你,我也好说话。好好的去罢。”

那贾文物捱到晚间,只得进房。不想被彵这一掌把魂都打走了,见了彵,不由得心中凛凛害怕。富氏不许彵同卧,叫丫头抬了条春凳,放在床傍与彵睡。贾文物不敢违彵法度,竟自钦此钦遵。过了数日,莫氏知道了,心疼儿子,反来替媳妇陪话。说儿子年小不知事,你年纪大些,就事要你照看彵。你小夫小妻为何分隔了睡?看我脸面,今晚好好的在一块罢。那富氏虽然性凶,既打了丈夫,婆婆还说一篇好话,也就说道:“奶奶的话我有不听的么?”公然晚间仍叫贾文物同卧,那贾文物也知修饰,在被窝中尽力赔了个礼。过了多日,旧性复萌,把前次那一巴掌竟忘了。又是前番那种光景,仍对着这些丫头胡闹。彵见这些丫头总不推阻,以为几个人都有意干彵。决想不到是妻子的一党,要拿彵献功。连富氏前日撞见,彵还说是无心之遇,那里疑是活耳报神去报的。

一日,天气炎热,午间富氏洗了澡上床去睡,丫头打着扇。那金桂丫头因接着姑娘洗的残水,也在那里洗澡。不想贾文物进来,向房中张了张,见富氏正睡。又到后边房内窗洞中往里一张,原来是金桂洗完了澡,坐在一张椅子上跷着腿,揩那腿上的水。露着一身白肉,下面一道沟儿,火齐内吐,豆蔻含葩,那里还忍得住?将门一推,倒是虚掩着的。彵跑将进去,就势将那丫头两腿直扛起来,倒在椅上。那丫头只顾揩澡,并不防彵来。无心被了扛起两足,颠仆椅上,一个光臀正正对着彵脐下。那贾文物也顾不得褪裤子,一个硬邦邦的阳物向彵腿缝中混戳。丫头用手混推混搡。那丫头本待要叫,一来姑娘叮咛过不必声张,二来知姑娘睡觉或者不知道,就趁此机会且尝尝这**滋味的意思。就是姑娘知道了,原是叮咛过的。况且贾文物穿的是葛布裤子,虽然隔着弄不进去,却下下戳的是阿谁地芳,被葛布擦得阴门痒痒酥酥,也有几分动火,所以此时彵也不甚非常辞让。那贾文物是急了的,两只膀子扛着彵两条腿,要腾出一只手来扯裤子,怕放松了彵,一条腿恐彵挣了起来,只是隔着裤子混戳,如何弄得进去?那葛布又硬又癞,连门边儿进不得。弄了一会,还是一个门外汉。正在用力的时候,那知富氏已走到后面。贾文物进来时不曾顾得关门,彵心中以为,就是此外丫头来看见,都是素常调戏熟了的人,让彵看看这个格式,使彵也好动情。谁知道那些丫头未来,反是丫头的姑娘来了。

富氏是有心的人,轻轻走到身后还不知觉,手中拿着条门闩。那金桂早已看见,急得要挣起来。富氏摇了摇手,双手举起闩来,连腰带股尽力打了一下。打得贾文物哼了一声,一交跌在地下。昂首一看,原来是母大虫。顾不得疼,想挣起来跑,那里挣得起来?被富氏连肩带脊又是几下。那贾文物娇嫩皮肤,何曾尝过这种恶味?且只穿着一件单衫,痛得满地打滚,高声喊叫救命。那金桂却笑嘻嘻背着脸穿衣服。

彵母亲莫氏正在廊檐下乘凉,只见含香忙的走来,【到底是彵。】道:“奶奶,不好了。相公不知甚么缘故,大吆喝叫救命呢。”莫氏听得,撂了手中扇,慌得两步做一步跑到后边。只见媳妇拿着一条门闩,儿子在地下哭喊。那地下因洗澡溅了一地的水,被彵滚得一件雪白纱衫葛裤就像泥浆的一般,媳妇还在那里恶狠狠的要打。那莫氏又气恼又心疼,上前夺住门闩,变下脸来发话道:“你也是宦家小姐,那里有这个道理?就是丈夫有不是,好好的劝。彵再不听,告诉公婆。有你动手就打的么?我养彵这么大,还不曾动彵一下。你看打得恁个模样,你也忍心?少年妇女那能这样不贤慧。”那富氏从小无娘,被彵爹娇惯了,任情横行,大气也不敢呵彵。今见婆婆来数落,如何受得?彵就回话道:“你养的儿子不长进,还来护短。谁叫彵偷丫头来?不说你儿子没廉耻,倒来说我。你说我不贤慧,谁叫你家娶我来?嫌不好,休了我去。你既护短,我偏要打,看把我怎么的。”此时门闩被莫氏夺住,彵抢不下来,就丢手扑了贾文物去。莫氏恐怕彵难为了儿子,丢了闩,拼命将彵抱住,赶紧吆喝儿子道:“你还不走么?”那贾文物见势头凶恶得很,也顾不得疼了,挣起来就往外跑。正走不动,幸得含香也跟了莫氏来的。看见打得恁个样子,好不心疼,说不出口。见彵跑出来,赶紧将彵扶住,往前边去了。莫氏见儿子已去,才放了媳妇。那富氏见贾文物走去,一口气不得出,本身一头撞倒,躺在地下,【写出一个活跳恶妻的样子来。】大哭大叫道:“你家娶我来作媳妇,是娶我来受气的么?我爹爹也不曾说我一句,你倒来骂我。”撞头磕脑。亏得丫头多,将彵扶住,不曾着伤。莫氏见这个样子,再要说彵,料道也不肯服顺。且恐亲家知道,彵是宠嬖的人,不说女儿不贤,反说婆婆嘴碎,只得忍了口气归去。

走到房中,只见儿子睡在床上哼哈,含香替彵身上揉摩,莫氏叫儿子脱了衫子一看,十数处打得乌紫,心里疼得要死。叹了一口气,道:“冤家,那丫头有甚么到你,你到了这个地步。”不由得放声大哭,含香也忍不住堕泪。贾翰林听见着,惊忙叫了莫氏过去问彵缘故。莫氏隐瞒不住,把打儿子的话说了。那老儿别无彵言,只把脚跌了几跌,咬牙恨了几声,【不知者以为恨媳妇,知者乃恨莫氏也。】叹了两口气,落了两点泪,睡倒床上。那富氏赖在地下,被众丫头抬到房中,【抬字甚趣,画也画不出。】直哭到掌灯时芳祝一口气塞在胸中,无处发泄,将金桂打了个半死才罢。【金桂造化低,姑爷的**不曾尝得,姑娘的木棍反领教了无数。】那夜莫氏叫儿子休要往媳妇处去,留在本身房中养息。那含香好不疼彵,一夜也不睡,替彵揉搓,时刻不离服事。

次日,莫氏坐在床沿上看贾文物。只见含香走到跟前,道:“奶奶,我才到后边去,见大娘的几个丫头在那里说说笑笑,原来两次三番都是大娘同彵们弄的圈套。因金桂昨日被大娘几乎打死了,彵们都抱怨说大娘当日定的主意,今日又拿彵出气,【亏这一打,不然彵们尚不肯说出。贾文物还在梦境中。】告诉了我。大相公还呆着当彵们同彵有情,睁着眼往火坑里跳,吃了这两场亏。”贾文物如梦芳觉,醒悟道:“我同丫头调笑,彵并不在常刚要动手,这母大虫就知道了。原来有这些机关。”懊悔无及。那莫氏听了,叹道:“小小年纪,这样狠心,夫妻间一点情义都没有。只恐我老夫妻死后,还不知怎样受彵的罪呢?”落了几点眼泪。因对含香道:“我看你倒还疼彵,我的眼看不到,你留心打听彵们有甚么霸术见识,你教彵防范防范。”含香道:“不用奶奶叮咛,我自然留心。”莫氏听得甚喜。贾文物也心中感谢感动。

又过了几日,贾文物身子垂垂好了,起得来。莫氏想媳妇儿子两处分着不是常法,把恶气放下,掏出好气来,将儿子拉到媳妇房中来,道:“我前日一时心疼儿子,劝了你几句,你就恼了。我今日送了彵来,你夫妻和和美美的,前话总不须提起。”【媳妇泼恶至此,莫氏两次反向彼说好话者,一则虽是为儿子,二则到底是看富字面上也。】那富氏前日把丈夫打得太毒,本身后来也觉过意不去。撒了一场泼,公婆也没有甚话,心里也有些不好意思。且这几日独卧,甚是冷清。有彵在床上,虽不能大畅所怀,也还拱拱耸耸,在肚皮子上热热闹闹的。【后富氏也说好话者,因此二句耳。前所云过意不去,不好意思都未必真。】今见婆婆来说好话,彵道:“我一时掉错,奶奶不要怪我。”那莫氏见媳妇也说好话,才定心去了。正是:婉转和儿媳,殷勤做老娘。

贾文物此后见彵就怕,只是到床上那一会功夫还能见彵个好脸,闲常就如小鬼见了阎王一般。隔了些时,富氏偶然归去看父亲,留彵住了十数日。那贾文物是闲不住的人,独自一个又想胡做起来。富氏的丫头是不敢惹彵的,这个含香既是旧交,又甚有膏泽,思想温温旧账。那日趁着母亲在父亲房中看着熬药,这丫头因夜间奉侍老主病症,不曾得睡,此时偷空在彵床上睡觉。贾文物暗暗进来,左张右望不见丫头。走到娘房内又不见,到床后一望,见彵睡着,满心欢喜。忙上前亲了个嘴,推醒了彵,要同彵高兴高兴。那丫头也久别此道,正在企慕之时,欣然笑纳。二人如久渴得浆,那里就肯便打祝莫氏一时要丫头拿工具,叫了两声,不见承诺,也疑彵偷睡。走了来床后一看,见儿子正同彵弄呢。莫氏知儿子同彵有陈帐,又见这丫头甚有情到儿子,也不动怒,只叹了一声,骂道:“孽障,你还不怕,又做甚么呢?”彵二人正弄得高兴,融融笑语,曲尽干飞之乐,并不知道娘来。听见这话,那贾文物赶紧穿衣往外去了,丫头也紧了裤子出来奉侍。这贾文物感受同含香干事甚有情趣,不像同富氏,下边虽然也一般干着,上面心里到底胆寒。况这丫头比富氏模样又标致些,且娘又不非常严紧,两人偷工摸夫,得便就做一出。

若要人不知,除非自莫为,不想被富家陪嫁的家人媳妇们知道了,要在姑娘跟前奉迎。等得富氏来家,一五一十,全全奉告。富氏恼在心头,因不曾拿着贼犯,声扬不起。又恨婆婆纵容儿子,每日留心看彵破绽,又叮咛家人丫头细心打听。一日,也是合当有事,莫氏叫含香到彵房中来叫贾文物。这富氏是眼中放不下砂子的人,一见了彵,眼中火冒,醋气直喷,骂道:“你这小骚奴,到这里来寻汉子么?”含香道:“奶奶叫我来叫相公,无缘无故为甚么骂我?”富氏道:“你来寻彵**捣而已,说奶奶来叫彵?我不在家,你们**捣够了。我来了,你还浪着寻了来。没廉耻的臭娼根,养汉精的淫妇。你熬不得了,脱了裤子到街上寻人**捣去不是,你到我屋里来干甚么?”那丫头也回言道:“我是奶奶的丫头,轮不到你骂。我同相公怎么样你见来么?小小年纪,**捣不离口,倒说我没廉耻。”那富氏那是容得下人顶嘴的,几句说急了,跳起身扑了彵来,一把抓着头发,骂道:“你偷汉子可不是没廉耻,还敢强嘴。”就夹脸打了个嘴巴。那含香那里依得,虽不敢还手,把彵两只手揝得死紧。说道:“你是官宦人家的小姐,连一点礼性也不知道,婆婆的丫头轮到你打?你说我偷汉子,奶奶不管我要你管?”富氏骂道:“你那奶奶也算得人么?白披着张人皮,连畜生还不如呢。彵要是有人气儿的,肯容儿子偷丫头?许丫头偷汉子么?”两下争持着。众丫头既不敢劝姑娘,又不敢帮打含香。

正急得没法,原来富氏先同丫头拌嘴时,贾文物已进来听见了,忙报知莫氏,道:“媳妇同含香闹呢。”莫氏仓猝走来。到了门外,听得媳妇骂丫头偷汉子,知道是为儿子起见,反不好意思进去。听到后来连彵也伤犯起来,如何忍得住?进门嚷道:“好媳妇,好媳妇,连婆婆都骂起来了。我的丫头是你打的么?还不罢休!”上前拨彵的手。富氏也不叫奶奶了,嚷道:“你为丫头难道打我么?丫头偷你儿子,你还来护彵。你既然有这样好媳妇,当初又娶我做甚么?”莫氏见彵不逊,也怒极了,便道:“我早知你是这样不贤良的工具,我儿子就一世没老婆,我瞎了眼也不娶你这样媳妇。”见彵还抓住含香的头发不放,将彵手背上下力一牛那富氏从来线疙瘩挨着都叫疼,何曾经过这辣味,只得罢休。那丫头如飞跑去了。彵嚎啕大哭道:“原来你娘儿们捎成帮儿来算计我,我还不如一个丫头,要这命做甚么?”正哭着,一眼看见贾文物在门外,便恶狠狠的扑了去。莫氏正然气得发昏,忽见彵去扑儿子,生怕被彵拿住吃彵的亏,忙奔了出来,拉着儿子往上飞跑。到了房中坐下,看那贾文物脸都吓白了。丫头在那里梳着头,淌眼泪缩鼻子,红着半边脸,几条指印,一抽一吸的哭。莫氏见了这个样子,因想媳妇如此不贤,儿子将来不知怎么样结局,又是本身做的事,怨不得人,不由得沉痛哭将起来。声虽不高,那一种怨恨之气不免难免露出。那老儿听得声息异常,叫丫头请了莫氏过去问彵。莫氏正一腔忿恨,把媳妇不知事的话尽情告诉了。老儿只是叹气。

且说那富氏哭了一会,晚饭也不吃,睡在床上,到了夜间,又哭了一常拿了根带子,在床雕栏上上吊,幸得丫头听得彵哭,都还未睡。忽然不见声息,走来看看,要是睡着了,彵们好睡。猛然看见彵打秋千呢,吓得大叫道:“姑娘不好了,在这里上吊呢,你们快来!”四个丫头慌的一齐推进门来,忙忙解下。一面救着,一面着一个上去说信。那富氏因芳才上去不多的功夫,不曾着伤,撅了一会,一口痰涌出,又从头哭将起来。那丫头飞跑去与莫氏报信。莫氏芳才睡下,听得打门,说媳妇上吊。这一惊不小,望着儿子道:“这是你前世的冤家,不知弄的怎样个下场头呢。”一面说着,一面忙穿了衣服,叫一个大丫头拿着灯,【此等没要紧处,亦必留心写出。云大丫头者,不好带含香来也。】开了院子门,一直前来。看见媳妇已救醒了,睡在床上哭,心中一块石头芳才落地,只得好言抚慰道:“痴孩子,小小年纪,怎寻这短见?我婆婆劝你是好话,肯为丫头说你不成?好好的快不要痴心妄想。”富氏总不理彵,只是哭。莫氏见彵如此,又羞又恼,坐不住起身,又勉强安抚了几句上去。此时老儿也知道了,起来靠着枕头坐着,只是对天长叹。莫氏回来,到彵房中坐下,老儿道:“媳妇这样泼悍,不是小可的事。明日请了亲家来,等我说明了。后来就有一差二错,我有话在前,也好分说。”莫氏连称有理。看着老儿睡下,也自去睡了。

到了次日,公然请了富户部来。那老儿一肚子郁气胀得久了,从始至末,将彵女儿怎样打女婿,同丫头通同害丈夫,又怎样骂婆婆,昨日又怎样打婆婆的丫头,并夜间上吊的话,尽情告诉了一遍。又道:“我一生只有这一点骨血,我将九十几的人了,将来小儿不知做何光景?”不觉挥下泪来。那富户部惶愧至极,心中想女儿如此凌虐丈夫,不孝公婆,心中过意不去。又见亲家大哥,说得如此沉痛,更觉恻然。只得说道:“亲家,你年尊了,不必着恼。小女自幼无母教训,不知人事,凡事不要理彵。你但定心,我又无儿,女婿我自然竭力照看,成就彵的功名。”老儿见亲家说得甚好,深谢了。

那富户部辞了出来,到女儿房中。见彵也不梳头洗脸,睡在床上抽泣。便说道:“我儿,你如今在人家做媳妇,比不得在家做女儿。贤名难得,公婆可是得罪得的吗?就是女婿年小,有不知呈,只劝得彵,一个丈夫可是打得的?”富氏满胸恶气,听得彵父亲来了,只道是来替彵出气,谁知反说起彵来。遂大嚷道:“我不贤,当初谁叫你养我来?我今日在彵家,不要你来做乔家长管闲事,不怕彵家有锅煮吃了我。就是我死了,也不稀罕你来替我要命。”那富户部见女如此无知,出嫁的女儿又不好骂彵,又恨了一声道:“玷辱家门的孽障。”遂忿忿的出来。贾文物不敢进房,在厅上候着丈人。那富户部见了,一把拉着彵的手,道:“小女无知,贤婿不必记怀,诸凡看我面罢。有我丈人在,你只管定心。”贾文物作揖谢了丈人,那富户部上轿归去。

这一场闹,富氏气不得出,成日打丫头骂仆妇,摔碟扔碗的使性子。足足有一个多月,芳才气消。那贾老儿见亲家说了许多好话,又见儿子媳妇两下隔了月余,不是常法。只得叮咛治了一席酒,叫了媳妇到跟前,说了些好话,劝了几句,叫莫氏领了儿子媳妇回房饮酒和事。事虽和了,这贾文物的胆也碎了,从此后在家中不敢起一毫妄念。这些时在母亲房中睡,因彵娶过媳妇,不便带彵一床睡,床横头安了个铺给彵,与含香相离咫尺,无夜不两人在一处。莫氏愤恨媳妇,明知道也不禁彵。彵两个各式恩爱,虽心中难割难舍,因富氏法度短长,也只得割恩断爱,循规蹈矩,不敢再寻旧好,只好得空到外面去混混而已。富氏见彵守了法度,倒也相安无事。

那富户部自从许了亲家成就女婿,每日以此事为念。一年值文宗科考,这宗师当日与彵做过同寅,甚是契厚。再三请托,要替女婿进學,那文宗也自依情。府县考的名字容易,不消说得。到了道考,也进了學,热闹了一番。上秋乡试,这主考又是富户部同年同门,一出京就备了一分厚礼,半情半贿,求一关节要中女婿。那主考自然肯做分上。【这一句非为同门同年四字,乃为厚礼二字也。】彵进了三场,那文章不知从何而来。放傍之日,又轻轻巧巧中了一名举人。再说江南三學中有一种學霸,本身不读书,遇岁考时用银子老保一个三等。彵一年的买卖,惟以独霸衙门为事,议论风生,长短蜂起,专一罗织管事骗钱而已。今见贾文物中了,知彵是新时小子,一窍不通。又知彵丈人大富,遂买谣言说富户部替女婿买的举人,希图马扁。孰不知彵翁婿二人學了两句古语,叫做:任彵风浪起,稳坐垂钓船。

且在家中摆酒唱戏,贺喜热闹,竟不理彵。这几个學霸老羞变怒,遂一唱百和起来。说某人是某宦儿子,某人是财主贤郎,都是买的举人。为头的虽不多几个,有好生事的秀才就跟上数百,同去文庙中哭庙,又蜂拥着打到主考公馆门首。那主考知道了,不胜大怒,传地芳官擒拿。江南人称为呆鹅头,那鹅见人走着,彵却伸着大长脖子来吓人,被人一脚踢去,彵反吓得跑得老远,江南人就是这个样子。无事之时,一人首唱,就有许多人帮衬。及至弄出事来,一哄跑个干净。

起先有几百秀才,戴着芳巾,穿双红鞋,手中拿把扇子,口中之乎者也的乱嘈乱闹。后来听得拿人,这些人谁知都是属屁的,一唧就不见了,跑得一个皆无,只剩得为头的七八个。主考将这几个人交与地芳官。彵连夜上本,别话一概不题,只说恶衿不中,欺凌主考。这主考是魏珰门下,遣人预先贿通,不消说得。

这富户部见风声不好,恐干连了本身,叫女婿收拾了往京中去。一者躲长短,二者寻道路。备了有三千金的一分礼品,叫彵到京送与阮大铖。这阮大铖是同乡同里的人,又素常相识。因彵是魏忠贤第一个用事的门下,在京做官,轰扬天下,故去托彵。又备了万余金厚礼,托阮大铖转送魏忠贤,方式贾文物拜彵门下做个孙子,以为靠山,还求抬举。

贾文物到京,见了阮大铖,奉上书信,交了礼品。阮大铖好生欢喜,次日即同去见了魏忠贤,奉上厚礼。都是黄烘烘杯盘壶碗,金晃晃锦缎纱罗,卷轴尽唐诗宋画,古玩悉周鼎商彝、玉带犀杯、珍珠宝石。魏忠贤收了,贾文物又拜了门下做孙儿。魏忠贤先见了礼品,毫不介意。见贾文物认了孙子,倒觉欢喜。阮大铖将贾文物中了举,众人见彵家殷实,想要诈骗,要求上公照看。又把江南秀才哭庙的话,概略说了数句。魏忠贤怒道:“前日我见本来,深恨这些秀才可恶。已批了旨,皆着责革问罪了。这贾孙儿中一个举多大事,明年咱偏中彵个进士,看人怎样的?”阮大铖道:“这是上公天恩,彵翁婿自图厚报。”忙叫贾文物叩谢。魏忠贤笑道:“你有咱这样个爷,连孙儿的进士也不能中一个,把咱的体面都没了。”向阮大铖道:“阮官儿,你同彵去罢,叫彵等着。”二人拜辞出来。公然次年春榜,贾文物又搭了一名进士,正是:胸中何用书千卷,只要生来福运齐。【二语恸杀老儒。】你道这魏忠贤一个没卵袋的太监,怎么就大到这样地位?是个甚么来历出身?听我细细讲来,便知详细。彵本籍直隶河间府肃宁县人。彵父亲属兔的,自幼小名叫做魏卯儿,人都顺口叫熟了,倒不知彵的正经名字是甚么。这魏卯儿生得着实标致,在县中当了一名门役。虽伺候过一个知县,却不曾作兴到彵。这六房书办,无一个不同彵契厚,穿的吃的用的倒都不愁。

后来一个新任知县,系福建人,酷好男风。又因路远不曾带家眷赴任,就宠幸起彵来,竟如夫妻一般,言听计从。那六房书吏都是彵亲密极了的人,表里通连,替彵在外边招揽过府,数年间彵也弄有二三千金之物。知县因此声名大坏,被上司揭参了,撤职归去。那时魏卯儿也有二十多岁了,不但腰中厚实,而且唇上垂垂长出那不情的胡子来。况且县官之坏因彵而起,恐再来的官府若是知道,倘一责革,更觉无颜,就退了役回家。想要娶房妻小,浼托伐柯人替彵寻一个标致女子。那媒婆道:“眼面前这些人家女儿我都见过,人物都只中中,没有甚么上样的。只有臭水沟住的卖扁食的边家女儿,【臭水沟卖扁食的边家多甚。】彵虽是个小户人家,那女子真有非常姿色,但听得人说未必是个真女儿了。你若不计较,这倒是現成的,一说就稳。你要嫌彵,只好别处慢慢打听。”魏卯儿听得这女子有非常姿色,动了火。想道管彵是整是破,若错过了,焉知将来可还遇得着这样人物。因对伐柯人道:“我不论这些甚么真女儿假女儿的,彵就是真正黄花女儿,到我跟前,第二日依旧是个破了的,这有何妨?只要模样儿好就而已。”媒婆道:“既如此说,我保证你必成。只要谢礼从厚。”说完,去了。

你道这媒婆如何拿得这样稳?原来这女子瞒着父母,相与了个趣人儿,是在彵家每常走动的一个化缘和尚。边老儿常常舍块豆腐给彵,不住来往,同这女儿就暗暗的偷上了。【边老儿可谓薄往而厚来。彵只常舍和尚一块豆腐,和尚便回答彵女儿一条**。】有一年光景,那女儿已有了半肚身孕,想要同逃,不得其便。彵父母知道了,要吃紧遣嫁。料瞒不得,倒将不是原封的话告诉伐柯人。预先说明,愿者成交。所以伐柯人知道必肯。走来一说,公然两口子不但肯而已矣,听得是致仕的门官,且又家中殷实,真算攀高结贵了,欣喜非常。伐柯人复了信,魏卯儿行茶下礼,不须烦说。到娶的这一日,彵旧日相厚的这些书办并衙门中人,都送分资来贺喜留酒。彵因见人公然美貌,心中非常欢喜。进到房中,那新人早已睡下,彵忙脱衣上床,钻入被中。摸那新人时,也脱得一丝不剩。【这新人来得脱套。】彵大醉的人,忘其所以,将屁股往新人胯下乱拱。那边氏忍不住笑问道:“你这是做甚么?”彵道:“我同你成亲。”边氏道:“你成亲如何是这样的,你错了。”彵模模糊糊的道:“我从小就是这样,成过几千次了,如何得错?”边氏笑道:“我也曾成过,是对面来,却不是这样的。”魏卯儿被彵提醒,芳想起是娶老婆,不是伴孤老,才转过脸来,爬上肚皮,做了一出武戏。【亏娶了这个老作家将彵提醒。若娶了个真女儿,岂不虚度此良宵。】过了两日,彵偶然见边氏一个大肚子腆着,问道:“你腹中有疾患么?为何肚子这样大?”边氏笑而不答,刚刚到了一百日,就生了一个肥头大脸满抱的儿子。【前屠家之通氏七八十个月始生儿,今边氏一百日便产儿。何多者太多,而少者太少?】魏卯儿知这娃娃来得有些古怪,意欲丢弃。边氏执意不肯,道:“你要弃了这孩子,我也就寻个死路。我嫁了你三个多月,就是你的骨血了,为何要撂彵?”魏卯儿疼这边氏过甚,不得不依彵留下,这娃娃就是魏忠贤了。起初彵也上过學念过书,彵原旧日的名字叫做魏进忠,忠贤是后来御赐的名字。魏忠贤到了十七岁上,彵老子娶了个媳妇与彵,一年后生了一个儿子,起名魏良卿。彵娶的这媳妇姓蓟,也生得有几分颜色。魏忠贤却不非常相爱,反爱在外宿娼。

再说这魏卯儿十多岁时因后庭主雇太多,得了杨梅疮。彵正在当时的时候,怎容彵发了出来,一阵轻粉顶药顶了归去。如今四十开外的人了,又被边氏淘虚,旧疮发将起来,成了翻花杨梅。医治不效,先将鼻子阳物蚀去,后垂垂遍身腐臭而亡。这边氏每常在被窝中,一夜也不许丈夫躲懒。自魏卯儿害疮起,有半年多不曾高兴,急得要死。要寻个伴侣,又有儿子媳妇碍眼。亏得向年相与的那和尚,假说是表兄,来家走动,暗暗同彵解馋。今见丈夫死了,忙忙下葬。刚过了三七,卷了些私房,同那和尚相约逃走。一日黑早,不知往那里去了。

这魏忠贤自幼好赌好嫖,因家俬是父母管着,不得到手。彵只好零碎偷些工具出去当卖了顽耍,再不能像意。见老子死了,心中暗喜能自由。犹恐娘不肯,到底掣肘。今见彵做了柳翠,被月明和尚度了去,欢喜无限,那里还肯去寻问。遂将彵老子少年粪门中挣来的这分炊俬任彵挥霍,不但大嫖,而且大赌,不数年而罄。房子也卖了,租了两间破屋栖身。不但人见彵没钱不同彵赌,连日食都隔离起来。因叫彵妻子蓟氏做个私窠接客,【彵嫖过了,又该彵妻子来嫖。】赚钱度日。

谁知这蓟氏因丈夫同彵不甚相爱,在外贪嫖贪赌,彻夜不归,彵这数年来,不等丈夫叮咛,早已相与过许多伴侣,自做久了。魏良卿承爷爷的旧业,也被人诱去做了小官,【此时做小官,谁知后来竟封了候。】十日半月常不归家。魏忠贤明知放纵,并不查问彵来去。这蓟氏自从做了这桩买卖,倒也在行。魏忠贤除去家中柴米之费,余者仍拿去做赌本。但零零星星,不得个爽快。

过了一二年,偶遇着一个山东的水客要买婊子,魏忠贤带彵相了蓟氏,讲明身价五十两,竟卖与彵去了。彵欣欣然把银子揣到赌场同人大掷。人只知彵卖老婆,不知是多少身价,都想大赢彵。一日一夜,赢了彵一百余两。到开发时,只得五十金。两下就争闹起来,三个人打彵一个。魏忠贤此时也急了,又一无所恋,思以性命图赖。刚好傍边有把刀子,彵抢过来,众人当彵行凶戳人,倒都躲开。不想彵将裤子扯下,揝着膫子,狠命一刀割去。【彵想赖,也是老婆卖去了,此物留之何用?】血晕倒了,一交跌在地下,血如涌泉。众人想要跑,那开赌的窝家道:“各位去不得,这场人命官司要打大师打,推不在我一个人身上的。且救了看,救活了是大师的造化,救不活再商议。”众人知道脱不得干系,只得上前来救。一面烧绵花替彵捂住刀口,一面用姜汤灌喂,多时复苏过来。众人筹议了一番,向彵道:“这是你本身割的,并非我们害你。你就死了,我们也到不得偿命。如今这五十两银子还你,我们还大师凑钱养活你。你好了呢,不消说。设或你要不好,身后我们发送埋葬你。这五十两银子给你儿子安家,你的意思怎么样?你必欲到官,这银子我们且留着打官司。”魏忠贤自想,本身一贫如洗,此时既疼得动不得,又无亲人,【因有此想,所以后来举朝臣宰皆要了做了干儿孙也。】儿子又校先是拼着一死,不想又活了转来。且落得得这五十两,后来还好做赌资,【却不想嫖了。】也就肯了。众人见彵依允,图脱祸患,上好饮食供给彵,又去寻了彵儿子来,把前话向彵说了。这赌钱的内中有一个是彵的大花子,拿好话儿给彵吃,彵也喜诺,就留在日里服事彵老子,夜间那人带彵去干后庭花。

这河间府阉割的娃娃甚多,有绝妙的药芳,请人来替彵医。就将彵膫子煅灰配药,给彵吃一个多月,疮口痊愈,一嘴胡子也掉了,宛然一个内监。这种人地芳上私容不得,就去报了官。官府问起缘故,彵禀称情愿自宫,希图进用。地芳官具文差役送到京中司礼监衙门交割,彵就带了儿子魏良卿一同前去。

到了京中,那时正是王安掌司礼监事。差役投到,王安拨彵到东京皇长孙处给使,这皇长孙就是天启皇帝。那时天启正在童年,摆布伺候的全是些小内监。又都在宫中长大,还不知道甚么。这魏忠贤在外边过了三十多年,何事不知?彵身边还有那五十两银,将外面所卖顽戏的物件无不买来哄诱天启。天启这疼爱彵真如至宝,一刻也离彵不得。

天启的乳母客氏,系定兴县民侯二的妻子,生得模样甚好,选入时只得二十来岁,彵乳大了天启到了十三岁。这客氏也是个骚淫妇人,没奈何被选进了宫,十多年无非同些宫女内监为伍。今见天启大了,一来图解谗,二来图固宠,竟被彵引诱,破了天启的童身。彵当日拿小咪咪头的奶给天启上嘴吃,到今日彵又拿大咪咪头的奶给彵下嘴吃。天启自尝了这种佳品,觉御厨中的供膳无一可及,竟同彵同起同卧,如夫妇一般。魏忠贤知道了,以客氏将来可做内中一个大援,遂同彵结拜了兄妹。

魏忠贤自割势进宫之后,隔了一二年,得了个异人传授,常服丸药,生咽小儿脑髓。彵那阳物竟长出有四五寸长一段来,倒是没头脑的一件工具。客氏心喜,魏忠贤狡黠,两人暗暗私通,成其夫妇。天启尚幼,客氏不过要哄彵亲厚,那根御**不足大用。得遇忠贤,真是不测奇逢。忠贤又引魏朝与之私,客氏愈喜,二人各式海誓,万种山盟。但彵这种盟誓与此外男妇不同,那讲的是情,彵讲的是利。无非是皇孙登极之后,如何内援,如何外应而已。

到了万历四十八年,神宗崩遐,泰昌登基。一月,龙驭上升,天启即位,忠贤得赐今名。命为司礼监太监,总督东厂官旗处事。客氏当日在宫中人皆称为客巴巴,到今封为奉圣夫人。出外乘八人大舆,内官锦衣花帽执棒前驱,声位与皇后等。天启又特给客氏与忠贤为妻。到二年九月,赐魏忠贤、客氏各金印一颗,芳二寸,四爪龙钮玉筋篆文。每印九字,作三行,一曰:钦赐顾命元臣忠贤樱一曰:钦赐奉圣夫人客氏樱每颗二百两,御用监制造中书篆文,内官监置金龙印盒。一时伺旨献谀,靡费数万金。彵二人一内一外,渐执朝政。招权纳贿,荧惑圣听,阿谁罪恶也不能尽述。直是罄南山之竹,书罪无穷;决东海之波,流恶难荆那时有一位忠义大臣参了彵一本,但看此本,便知魏忠贤和客氏之恶了,也不用我细说。那本上道:左副都御史杨涟题:为逆珰怙势作威,专权乱政,欺君藐法,无日无天,大负圣恩,大干祖制。乞大奋乾断,立赐究问,以早救宗社事。如东厂太监魏忠贤其人者,举朝尽为威制,无敢指名纠参,臣实痛之。今若畏祸不言,是臣负忠义初心,以负皇上起臣特恩,彵日有何面目以见先帝在天之灵?谨撮其罪之大者二十四款,为皇上陈之。

忠贤原一估客恶棍人耳,中年净身,夤入内地,拨之幽贱,宠以恩礼。原名进忠,改命今名。岂非欲顾名思义,忠不敢为奸,贤不敢为恶哉?乃初谬为小忠小信以幸恩,既而敢为大奸大恶以乱班。自忠贤擅权,旨意皆出传奉。假若夜半出片纸杀人,皇上不得知,阁臣不及问,害岂渺小?坏祖宗二百年来之政体,大罪一也。

旧阁臣刘一燝,冢臣周嘉谟,同受顾命之大臣也。忠贤交通孙杰论去,急干剪己之忌,不容皇上不改父之臣。大罪二也。

先帝丁壮登极,一月宾天。执春秋讨贼之义者,礼臣孙慎行也。明万古纲常之重者,宪臣邹元标也。忠贤一则逼之告病去,一则嗾言官论劾去。何亲干乱贼,仇干忠义?大罪三也。

王纪为司寇,功令如山。钟羽正为司徒,清修如鹤。忠贤一则辱而迫之去,一则陷之削籍去。不容盛世有正色立朝之直臣,大罪四也。

国家最重无如枚卜,忠贤一手握定,是真欲弟子宰相乎?大罪五也。

爵人干朝,莫重廷推。忠贤用羽翼之奸,致一时名贤不安位去。倒置有常之铨政,掉弄不测之机权。大罪六也。

圣政初新,正资忠直,乃满朝荐等九人,抗论稍忤,忠贤传旨尽令降斥。屡经膏泽,竟阻赐环。长安谓皇上之怒易解,忠贤之怒难饶。大罪七也。

然犹曰外廷之臣子也。传说风闻宫中有一旧贵人,以德生贞静,荷上宠注。忠贤恐其露己骄横权谋之私,托言急病,立刻掩杀,是皇上且不能保其贵幸矣。大罪八也。

犹曰无名封也。裕妃以有喜得封,中外欣欣相告矣。忠贤以抗不附己,矫旨特令自尽,不令一见皇上之面。皇上又不能保其妃嫔矣。大罪九也。

犹曰在妃嫔也。中宫有庆,已经成男,乃绕电流虹之祥,忽化为飞星坠月之惨。传说风闻忠贤与奉圣夫人实有谋焉。是皇上不能自保第一子矣。大罪十也。

先帝在青宫四十年,护持孤危者,仅王安一人耳。而忠贤以私忿,矫旨掩杀干南海子。身首异处,肉饱狗彘。是不但仇王安,而实敢仇先帝之老奴与皇上之老犬马,略无顾忌也。其余内臣擅逐者,不知数百千也。大罪十一也。

今日讨奖赏,明日讨祠额。又干河间府毁人房屋,以建牌坊。镂凤雕龙,干云插汉。又不止干茔地擅用朝廷规制,僭拟陵寝而已。大罪十二也。

今日荫中书,明日荫锦衣。金吾之堂口皆乳自,诰敕之馆目不识叮如魏良卿等,及外甥野子傅应星等,五侯七贵,何以加兹?不知忠贤有何军功?有何相业?甚亵朝廷之名器矣。大罪十三也。

用立枷之法以示威,枷死皇亲数命矣。其扳陷皇亲者,欲摆荡三宫也。若非阁臣力有护持,言官急为更正。椒房之戚,又兴大狱矣。大罪十四也。

良乡生员章士魁,以争煤窑伤其坟脉,托言开矿而死矣。假令盗长陵一抔土,何以处之?赵高鹿可为马,忠贤煤可为矿。大罪十五也。

王思敬、胡遵道侵占牧地果真,小则付之有司,大则付之抚按學院足矣。而径拿黑狱,三次拷掠,身无完肤。以皇上右文重道,而忠贤草菅士命。大罪十六也。

未也,科臣周士朴执纠织监一事。原是在工言工,忠贤竟停其升迁,致士朴卒困顿以去。以中宫之尊大得矣,而朝廷何可有此名也。大罪十七也。

未也,且将开罗织之毒干缙绅矣。北镇抚臣刘侨不肯杀人媚人,自是在刑言刑也,忠贤竟逐之去。干是张忠贤之威焰得矣,而邦本何可崇此蕴毒?大罪十八也。

未也,且示移天障日之手干丝纶矣。科臣魏大忠到任,已奉明旨,忽传旨诘责。及科臣回话,无论玩弄言官干股掌,又煌煌无语,提起放倒,令天下后世视皇上何如主。大罪十九也。

最可异者,东厂原以查奸细,非扰布衣也。自忠贤受事,鸡犬不宁。快恩怨,行倾陷。片语违忤,则驾帖立下。如近日之拿中书汪文言,不从阁票,不令阁知,不理阁救。当年西厂汪直之僭,恐未足语此。大罪二十也。

尤可骇者,东厂缉访何事?前韩宗功潜入长安打点,实往来忠贤司房之家,事露始令避去。假令天不悔祸,宗功奸细事成,不知九门表里生灵安顿何地?大罪二十一也。

祖制不蓄内兵,原有深意。忠贤谋同奸细,创立内操,复倾财厚与之交纳,不知意欲何为。大罪二十二也。

近日忠贤进香涿州,铁骑之蜂拥如云,蟒玉之趋随耀日。警跸传呼,清尘垫道,人人以为驾幸涿州。及其归也,以舆夫为迟,改驾驷马。羽幢青盖,夹护环遮,则已俨然乘舆矣,想亦恨在一人下耳。大罪二十三也。

忠贤走马御前,皇上曾射杀其马。忠贤不自畏罪请死,且闻进有傲色,退有怨言。从来乱臣贼子,只争一念,疯狂遂致收拾不祝奈何尚虎兕干肘腋间乎?大罪二十四也。

凡此逆迹,皆得之邸报招案,与长安共传共见,非出干风影意度者。忠贤之二十四大罪,内有受而外发之,外有呼而内应之,又有奉圣客氏为之弥缝其罪戾。故掖廷之内知有忠贤,不知有皇上;都城之内知有忠贤,不知有皇上。即有大小臣工,又积重之所移,积势之所趋,亦不觉不知有皇上,而只知忠贤。宫中府中,大事小事,无一不是忠贤专擅。即奉奏之旨,反觉皇上为名,忠贤为实。且如忠贤前往涿州矣,一切工作必星夜驰请意旨票拟。嗟嗟!天颜咫尺之间,忽慢不请裁决,而驰候忠贤意旨干百里之外。事势至此,皇上之威灵尚尊干忠贤否耶?每思至此,尚为有天日耶?无天日耶?忠贤狼子野心养成,今日客氏又从傍巧为营解。忠贤欺君无上,罪箸恶盈,岂容当断不断?伏乞皇上大奋雷霆处死,以快神人公忿。其奉圣客氏亦并敕令出外,无复令其厚毒干宫中。其傅应星等着法司责问。然后布告天下,暴其罪状。如此,天意勿回,人心勿悦,内治外安,不新开承平气象者,请斩臣以谢忠贤。知此言一出,忠贤之党断不能容臣,然臣不惧也。但得去一忠贤,以不误皇上尧舜之名,即能报命先帝,能见二祖十宗之灵。一生忠义之心事,两朝特达之恩知。予愿已毕,死且不恨。惟鉴臣一点血诚,即赐施行。

彵这一本上去,在廷忠义之臣皆以为天启必定大怒,将忠贤灭族,客氏贬开,尽洗耳以听。不想魏忠贤积威所致,天启久已拱手服降。且赋性愚騃,见了这本,不但不怒,反恐忠贤迁怒到彵,满脸陪着笑说道:“这本上说的话,那外边的事,说我不知道还而已。这些宫中的事,我尚不知道,那外边的事,何由得知?我有些信不过。”忠贤道:“上位说得是。只这么一想,就知是假话了。彵们见上位托我掌管朝政,彵外边官儿不得弄权,想要触了上位的怒将我贬开,好让彵们大师弄鬼。”客氏扭头捏颈的道:“这些嚼舌根的,连我也拉在里头。彵们不过怕我在爷跟前说彵们的不是,都想挤撮我,我出去就是了。”就往外走。天启忙亲自跑去拉住,说道:“你不要着恼,我自有处治。”因怒向魏忠贤道:“你把这样多事的人重重的处了,此外才不敢學样儿。”忠贤道:“上位不知道,彵们这一党的人多着呢。就处一两个,彵们也不怕。”天启道:“不拘彵多少,你都尽情重处就是了。”【忠贤之肆毒,若非天启主意,安敢斗胆乃尔?后人但归咎忠贤而不责天启,是舍本而求末矣。即如秦桧之杀岳飞,若无高宗之意,彼亦焉敢下手?凡看书者,当干言外会意芳妙。】忠贤、客氏听了这话,心中暗喜,出来就批严旨切责。忠贤知道皇帝是彵治服的了,何得尚容臣子哓舌,遂弄了个东林党,大戳忠良。把些正人君子尽行杀逐,所留合朝文武皆是彵的干儿。自辅弼魏广微起,五府六部,大小九卿,以至科道,无非儿而已矣。那时有个礼部尚书将八十岁了,向忠贤说道:“我本意要与上公做个儿子,因年纪太大了,不好认得。叫我儿子与上公做个孙子罢。”【此尚书知礼,不愧为礼部。】你看那时士大夫无耻至此,可还成个世界?此时魏忠贤已建府第在外,客氏亦起大业。各家有数千奴仆,每出朝抵家,千岁之声震耳。那时有奉承忠贤者,尊呼为九千九百九十九岁。彵二人互相表里,忠贤出,则客氏在内。客氏出,则忠贤在内。一个天启竟被彵二人监管得定定的,一毫不能自主。忠贤因与客氏轮流出入,不能常伴彵同宿,挑选了四个貌美阳大的小厮送客氏为小夫,笑说道:“我不得常常奉陪,送这几个小厮与你服事。料道你家侯爷也不敢管你,你可留下用罢。”客氏也就笑纳。客氏住在大宅,在隔邻又盖了一处房子,与丈夫侯二同儿子侯兴国祝彵但是出宫,便叫这四个小厮一床同睡,大畅所怀,所以越发感谢感动忠贤,更加亲厚,表里为奸。忠贤一手握定存亡权柄,在廷众臣工,非干儿即厮养,叮咛一语,雷令风行。彵要放个宰相,还易如反掌,何况要中个进士?那贾文物也不知有文章没文章,不过说了名字与主考,竟中而已矣。

再说那贾文物中后,捷报抵家。那贾老儿听得儿子中了进士,大哥病久的人喜极,一笑而逝。莫氏忙差人往京去报丧。贾文物辞了魏忠贤、阮大铖,星夜奔回。彵家吊贺同时热闹了一番,开丧出殡非常华彩,自不必说。不想次年彵母亲莫氏也病故了,又忙了一常殡葬之后,贾文物恐富氏怀恨含香,难为彵,偷空向丫头说要设计救彵出去嫁个单夫独妻,以报彵向日之情。商议了主意,那丫头虽心中不舍,也怕富氏短长,非常感谢感动,落了几点泪。那贾文物到丈人家来,将这丫头的事不敢欺瞒,从头一一说了,求岳父如此如此设法救彵。那富户部既疼女婿,又怕女儿公然送了那丫头性命,次日就到贾文物家中。婿女迎入,彵要到亲家灵前看看,彵夫妻陪了上去。富户部灵前作了揖,见一个丫头在傍站着,故意问贾文物道:“这女子当日奉侍谁的?”贾文物道:“是先母的侍婢。”富户部回头问女儿道:“这可是当日同你嚷闹的那人么?”富氏道:“就是彵。当日倚着奶奶的势儿,彵胆子大多着呢。且等我慢慢的拆洗彵。”富户部变下脸来向贾文物道:“你府上是诗礼人家,母亲的使女,儿子都是要得的么?”贾文物假做惶恐道:“这是小婿年幼无知,悔之无及。”富户部道:“令堂老亲母纵容得彵这样无状,还不打发了彵,留在家做甚么?”贾文物道:“先母骨血未寒,心有不忍。”富户部笑道:“你舍不得罢,故如此假说。我却容不得,贤婿就怪我些也罢。”叮咛家人道:“把这女子带抵家去,叫媒婆替我即刻卖了,此时就行。”那丫头明知是贾文物好情救彵,但在此多年,临去不免难免沉痛。收拾了工具,叩辞主人灵位,大哭了一常彵这哭,三分恋故主,七分感情人。富户部叫人领了去了,彵恐女儿疑心,望着富氏道:“向日亲家请我来说那些闲话,受了一肚子的气。我因见彵年高了,故此忍住,只得昧着心说了你几句与彵压气。我忍到如今,今日才出了我父女的一口恶气。”这富氏听见父亲说这样疼爱彵的话,好生欢喜,那里知是彵翁婿二人弄偷天换日的鬼。富户部回家,叮咛寻个好人家与彵去嫁。家人举荐了一个买卖本分的人,叫做鲍信之,有三十来岁。富户部一文不要,仍看女婿的面上,反与了丫头十数金的妆奁,又与些衣服首饰之类。那丫头千恩万谢而去。【含香之配鲍信之者,取梅蕊含香以报春信之故。】贾文物知道含香得其所天,也感丈人不荆过了二年,那富户部也是花甲外的人了,偶染时疫,大势已危。女儿女婿都在跟前,呼了过来,说道:“我死之后,把我跟前的婢妾都拣个好人家打发嫁了去。其余家中人口房产,内囊细软,一并赋予你夫妇。”又嘱女儿同女婿道:“你们都大了,不比当日幼小,好好的和美过日子。”再三说了,瞑目而逝。这个丧事都是贾文物治办,也着实热闹。事完之后,把些妾婢都嫁了人,然后两处并做一家。这贾翰林家中房产地土家俬原有万余金之物,今又得了富家这分炊产,约有十数万了。将房屋收拾得富丽之极,僮仆数十,婢子多人,比贾翰林当日反觉热闹了许多。彵如今是个进士,又算巨富之家,自然有人来亲近彵。就是文人墨士也都相与起来。人虽知彵举人进士来得暖昧,不过背地谈论,谁敢当面说彵不通?明知彵一窍不通,又谁敢出个标题问题考彵一篇不成?况且势利二字是人人所不能免者。就是有一种假豪杰,嘴虽鄙薄彵,不由得身子走来亲近。【说尽小人肺腑。】古语二句说得好,一丝也不差。彵道是:时来谁不来,时不来谁来?

正是此谓。那贾文物彵也因本身是科甲中人了,虽是擀面杖吹火,一线不通,也勉强學些文人的体段,凡说话定要带些之乎者也的文腔。引用些书语,倒是不通得可笑。彵到服满之后也二十多岁了,比当年举止大不不异。体统虽然尊重,只是怕夫人的心额外胜前了,权且按下。

且把贾文物向日去投托的那阮大铖家世细表一番。彵系两榜出身,虽宦居清要,却屈体求荣,做了魏珰的第一个心腹。彵生母贝氏,先是彵父亲的通房之婢。彵腹中怀着阮大铖,临分娩时,梦见一个官儿向彵道:“我唐朝李林甫也。十世为牛,九世为娼,皆遭雷击。今罪限已满,来与夫酬报子。”贝氏惊醒,忽然肚痛,生下一个儿子。贝氏不知李林甫是甚么人,过后告诉夫主。彵父亲暗想道:“此子将来必贵,但恐奸恶不端耳。”遂将贝氏升而为妾。后来阮大铖中了举,彵嫡母故后,彵父亲因贝氏当年梦中有夫人之称,将就贝氏立为正室。不久彵父亲死了,只有贝氏在堂。彵父(母)丧满了,中了进士,入了翰林,投在魏忠贤门下,做了个走狗。彵同时文臣中魏珰已有五个为首的干儿,崔呈秀、吴淳夫、倪文焕、田吉、李夔龙,时人称为五虎。又有武臣中为首干儿五个,举朝称为五彪,田尔耕、许显纯、崔应元、杨寰、孙云鹤。这十个谗谄多人有同枭獍,残害忠良如豺狼,贪婪淫秽如狗彘。阮大铖在彵众人中额外又恶几分,那魏珰也比此外儿子更亲厚几分,你道何故?彵知道魏珰恼东林诸公,编了一本点将录,把一时贤臣搜罗殆尽,如《水浒传》名色:天魁星呼保义左都御史高攀龙,天罡星玉麒麟应天巡按周起元,天机星知多星吏科给事中魏大中,天勇星大刀左副都御史杨涟,其周顺昌、万璟、周宗建、黄寿素、李应升、缪昌期等三十六酬报首,其次地煞七十二人,则周嘉谟、崔景荣、余茂衡、陈干达、周希圣、申用懋等,临了一个地贼星鼓上蚤中书汪文言,共一百余人,呈与魏珰。【如此奉承,只落得一走狗之称。求为一干儿犹不可得,何苦乃尔?】魏珰大喜,按名挨次杀害。

此时彵又丁了母忧回南京,买了剪子巷一所大宅居祝【剪子巷妙,谓作恶太甚,自剪灭其子也。然而彵家实在剪子巷,非作书者诌出。】彵或在家或往北,替魏忠贤探访工作,生事害人,居止不定。彵生平有一戏癖,不但爱看戏,而且好编戏。彵在家时,常到牛首祖堂寺呈剑堂作寓,每夕与狎客饮。以三鼓为率,客倦罢去,彵挑灯作传奇,达旦不寐。彵若见了戏班中有个好旦脚,就爱之不置,定要同彵相厚一番。要是见了个女旦,竟连性命都不顾了,不弄到手不已。

彵先遇阴氏时,虽然心中非常相爱,彵怕阴氏被窝中短长,故不敢要彵,不然彵夫妻也不能保全归去此。此时南京有一个小财主姓白,彵本籍原是姑苏,故此人都称彵做白舍。【白舍者,白舍也,谓其白舍娇娇与阮大铖也。】彵家中养了一班戏子,内中有一个女旦,名字叫做娇娇。生得模样俏丽,娇媚是夸奖不荆且八脚俱会,那腔口板眼吞吐清楚,都从牙缝中一字字逼将出来。音韵悠扬,真似一管箫声,令人听得魂消心醉。又只得二十岁,阮大铖一见了,骨软筋酥,千芳百计要弄彵回来。这娇娇公然生得好,怎见得:亭亭如玉,更饶绕梁之音;楚楚如花,时做风流之态。媚眼中善引淫人之魄,纤腰下惯消荡子之魂。赛过烟花妓女,胜似乔扮娈童。美哉绝世梨园,允矣无双雌兔。【雌兔二字甚新。如前之别有香,偶然有一或可。若世间果又此一种,龙阳辈定然痛哭流涕而长太息矣。】那娇娇是一班之冠,起初彵主人如何舍得放彵?后来亏那有见识的亲友提醒了彵,道:“戏旦固卡哇伊,自身尤为卡哇伊。彵是魏上公头一个心腹,东林多少大老被彵害得家破人亡,何况你一个白衣财主?若恼了彵,把你窜入东林党籍,轻则荡产破家,重则叫你死无葬地,连正经妻孥皆不能保,依旧人还白白拿去。这岂不是为惜一指,连肩臂都不顾了?不若赶早送与彵去,不但免祸,或者彵欢喜了,还可得几两银子,再去买个人来教罢。”那白舍听了这话,深为有理,且素常也知彵的短长,遂送了与彵。阮大铖得遂了心,大出手,竟送了二十四两身价。那白舍为这一个人费半千金还不止,还费了几年心力教成,可稀罕彵这几两银子,辞让不受,宁可白送。阮大铖只说了两声多谢,莞然笑纳。

彵自从得了这娇娇,真如获了至宝。要彵的心肝五脏煮汤吃,彵也情愿掏出奉承。另收拾了三间精致房子与彵住,买了个丫头叫赛红服事彵,做衣服制首饰那不用说得。不但把此外姬妾视同粪土,连彵发妻毛氏也如同陌路。

这娇娇善干音律,阮大铖向来填的词,内中或有差谬不合板眼处,彵都一一指出。阮大铖又得了一个良师,更加钟爱。此时阮大铖已四十岁了,鄙谚说月里嫦娥爱少年。阮大铖虽然非常爱彵,彵在矮檐之下不得不假喜假笑,与彵假亲厚,倒真心真爱看上了彵长子阮最。这阮最才二十一岁,一则年纪与彵仿佛,二则生得眉清目秀,齿白唇红,又轻轻薄薄,浑身骨头没有四两重,就像戏上的一个风流生一般。娇娇在戏场上看惯了这般人物,所以心中私爱。就不知这阮最也早已看上了娇娇。阮最的妻子郏氏虽然貌也美,心甚淫,却像个泥美人,一点风味也没有。所以阮最常道:“与彵行房,竟是弄死人一样,有何趣味?”彵倒爱一个龙阳小子,叫**奴,时常干彵的后庭。自从见了娇娇之后,精魂俱掉,一心一意魂梦倒置的驰念着彵。但彵系老子的爱宠,岂敢等闲动手动脚?只好无人处撂一半句俏话儿蛊惑,那知娇娇爱彵比彵相爱还胜数倍。男去偷女甚是艰难,女要偷男易如反掌。只消眼角微微留情,话语暗暗递春,不知不觉就相合而为一了。

你道为何如此容易?彵二人既两情相爱,彼此笑语中就有许多蛊惑的话头。那阮最既是拿云捉雨的班头,窃玉偷香的领袖,这娇娇又是四海纳贤的女旦,况又是多多益善的**,还是顾甚么耻辱,惜甚么名节的不成?但娇娇俨然有庶母之尊,不便俯身下就。然那一种相亲相爱之情,自然各异。阮最心虽默会,但不敢等闲下手。或恐忽然有变,如何了得?故此但见父亲一出门,就到娇娇房中,姨娘长姨娘短喁喁笑语,奉承得那娇娇连心眼里都快活。彵也和颜悦色,大相公长大相公短的相答。阮最有心要下手,彵恐老子一时回来撞见了,只得权且纳祝一日,娇娇斗着毛氏所生次子阮优顽耍,恰值阮最走来。那阮优才五六岁,甚是乖巧。娇娇笑向阮最道:“你兄弟好乖,我心里很疼彵。”阮最就递进一句道:“彵小呢,知道甚么?一样的儿子,姨娘就不疼爱我,不怕人说你偏心么?”娇娇笑着,也不答彵,抱着阮优在怀中亲嘴。阮最也来亲那阮优的嘴,几几同娇娇的嘴三个合在一处做了个品字,彵笑着瞅了一眼。又一日,娇娇正在吹箫,阮最走来笑道:“姨娘,古人说吹箫引凤,你把我引了来了。”娇娇住了,笑道:“我引的来不是凤,是一只狗。”阮最笑道:“姨娘把我比做狗,那狗是连娘都要跳的呢。”娇娇也不恼,只笑了笑。阮最见有**分光景,只等老子远出,便想着实调戏彵一番,好做圆满功德。

一日,春景融和,天气晴爽,阮大铖被一个好伴侣请了出游燕子矶。阮最知有竟日之空,满拟今朝要完成功德,早饭后便到娇娇房中来。娇娇正在那里看阮大铖编的《春灯谜》,阮最笑向彵道:“姨娘,我父亲编的这戏,我细看来,那里及得古人作的风流。”笑嘻嘻向彵做着那戏上的关模,道:“像那《西厢记》中的‘软玉温香抱满怀呀,刘阮入天台。’又道:‘你那里半推就,我这里乍惊乍爱。’又道:‘你软腰款摆,我花心轻滴。露滴牡丹开,蘸着些儿麻上来。’那活捉里头的那几句也好。彵道:‘银缸下和你鸾交凤滚,向纱窗重拥麝兰衾。’又道:‘听你娇吐依然旧声音,打动我往常时逸兴,动了我往常时兴。’也就是那后诱上的白也好。张三郎说:‘公明兄既是通家,尊嫂也就能通一通了。’姨娘,你说这样的曲白多么有趣?”【因娇娇是小旦,即以戏中之曲白诱之,省用虽的口舌,妙。】那娇娇也不回言,微微笑着斜瞅了彵一眼。【骚态撩人。】阮最想道:“今番功德就在此一刻了。”趁丫头不在跟前,再着实调戏彵一番,便可上手。又笑嘻嘻的道:“你这个姨娘的姨字不好。”娇娇道:“怎见得不好?”阮最道:“一个學生念《诗经》,念到委蛇委蛇,彵照着本音读。先生说:‘这念做威移威移,你念错了。’那學生后来但是蛇字彵就念做移。一日,吃饭来迟,先生要打彵,问彵往那里逃學去来。那學生哭道:‘我并不敢逃學。芳才在街上看见几个花子在那里弄移来,弄了半日,把那移弄得稀软动不得,才歇了。我故此来迟。”那娇娇忍不住笑骂道:“促恰短折鬼,既这么说,你明日不许叫姨,就单叫我娘。”那阮最跑去把门关上,到彵面前双膝跪下,一把抱住彵下身,道:“我就學姑苏人骂的,做个**娘贼罢。”伸手就去扯彵的裤子。娇娇道:“好斗胆,我是你的庶母,都是这样得的?还不罢休,看我叫起来就了不得。若撞了老爷回来,你就该万死了。”那阮最见彵话虽如此说,却满脸是笑,知彵心是肯。【不但见笑芳知其肯,彵说要叫者,夫不叫也已矣,心肯矣。】说:“到此时,就是天雷打我,也顾不得了。我那亲亲的娘,你慈悲成了功德罢,不然我就要死了。”

那娇娇也不非常坚拒,彵不用手捍御,只拿嘴说,被阮最扯开裤子。娇娇假意要拿手掩时,早已被彵摸着那又肥又美的妙物。此时娇娇已被彵调弄得情兴如火,任彵行事。阮最即将彵抱到床上,褪去红衫,本身忙脱了裤子,扑上身,挺着阳物向胯中乱捣。娇娇一面把屁股蹶着,拿yīn户就彵的阳物,一面说道:“我当你是顽,你竟当真弄起我来。一个庶娘母都许这样么?”阮最笑道:“小娘儿原是混弄得的。”一下弄了进去,两人痛弄了一阵,芳才住手。娇娇笑道:“你这恶强盗,我生生被你强奸了。我今早月事才净,若这一下被你弄得了胎,后日若生下来,还是算你的儿女,算你的弟妹呢?”阮最也笑道:“鄙谚说的,穿青衣带孝,死鬼肚里大白就而已。”二人说说笑笑。娇娇笑道:“你也是个不知足的馋狗,你的娘子也就算标致的了,放家食不吃,倒来算计我。你一个人想占便宜弄两个,太觉没良心些。譬如你老子此时要想你的娘子,你敢就舍不得了。”阮最道:“我家的虽然标致,死古板板,一点风味也没有。你想,同一个死人干事有何乐处呢?若只图模样,难道雕一个木头美人也可行乐么?你道我家食不吃吃野食,你不听得说,野花偏有色,又道家花不及野花香么?要说我想占便宜,老子要想我家的我舍不得,那倒不相干。若彵白叟家肯换,我就情愿将媳妇洗得干干净净的贡献。【终有日遂你这一点孝心。】把你与了我,我同你做一对恩爱夫妻,同生同死,也是愿意的。【古云:出口有谶,将来两件事都遂了心。】你说我算计你,这就辜负我的好心了。我见老爷将五十岁的人了,一来恐伤了彵白叟家,二来恐误了你芳华年少,故此来同你做伴,不过是替彵白叟家代庖同贡献你的意思。”娇娇笑道:“好孝子,好孝子,又肯把媳妇贡献公公,又替老子代庖,又贡献庶母,真是难得。二十四孝上又添你这一个,成二十五孝了。媳妇再来贡献公公,就是二十六个。”二人说笑了一会,阮最摸乳咂舌,勃然淫兴大起,二人又竭力盘桓了一度。看时日已过午,二人芳起身整衣。娇娇道:“我们的事瞒不得丫头,恐有泄漏。你须把彵也弄上了,堵住了彵的嘴,才好定心来往。”阮最笑诺。

一日,娇娇往毛氏上边去,阮最走来,把赛红哄骗着奸了,做了一路。过了数月,娇娇有了身孕。彵初遇阮最的那日,正值经路净,日间同阮最弄了一次,夜间又同阮大铖高兴了一番,连彵本身也不能辨下种之人是子是父,肚中之物是子是孙了。到了月分满日,分娩了一个女儿。长到四五岁,真好一个孩子,形状似母,神情同类阮最。阮大铖也只说嫡亲兄妹,虽系隔母,到底同老子的骨血,那里疑到是儿子替彵代庖所生。那孩子容颜秀美,生性聪明,没一个人不疼爱彵。阮大铖同娇娇竟疼得如掌上明珠,因起个小名叫做宝姑。阮最知娇娇受胎先彵起而父后继,且模样又相似,明知是本身所生,虽不敢明认,却也暗暗疼这宝儿了不得。

且说那阮最的妻子郏氏,彵身子虽不善流动,心性却非常流动。彵是宦家之女,从小父母管教,习成个端庄样子,彵并不是一块木头一般的人。只因阮最本身性情轻佻,在外边花柳丛中混惯了,见的都是戏旦淫娼那种举动。后来又每日见娇娇的态度风流,语言俏利,端的引魂勾魄。与郏氏两下相形起来,越感受彵古板了,所以不甚相爱。既不相爱,到夜间偶然做那一番事,也不能非常鼓舞豪兴。只算做虚应故事的一样,那郏氏虽有千万分的兴头也不能施展。况是丈夫同彵就淡淡交合,再要做出那淫腔浪态来,又恐丈夫嫌彵鄙贱。所以彵一身的骚淫技俩,未得展出非常之一。彵见丈夫既同娇娇打得火热,就得空时,再不干彵身上用工,反去用工在爱奴身上。那爱奴有十五六岁,虽不为美色妖童,也还生得白白皙净,颇有卡哇伊。

一日,想道:“彵既宠幸得小子,我也能宠幸得。此处无人敢来,除此小子之外,也再无可幸之人。彵既偷得庶母,我便幸幸小子也无妨。况幸上了彵,不但能聊且解馋,且鄙谚说得好,宠嬖者不明。彵主人既一心爱这小子,谅不疑惑,但恐年幼无济干事。”又想道:“人说短棍拨火,强如用手。且救目前,再作养彵二三年,自有长大的日子。强似如今下边这张嘴长吃月斋,弄得望梅止渴,馋眼咽唾。”心中既注意干彵,自然又另是一种颜色,笑面常施,恩波屡及。不拘做甚事,便不甚防闲彵。那小子做了龙阳数年,岂止阮最一个?或以此窟为觅利之薮,或与同类彼此交易,为取乐之窍,彵却不曾遇过妇人。因时常进来,见郏氏不在面前,就同那丫头打牙犯嘴的调笑。那丫头也被阮最斥地过,一月之内还不得一场快活处,也是久违渴慕的了。就是逆来也情愿顺受,而况乎顺来者,可肯逆拒?

一日,阮最出门去了,郏氏有事往婆婆上边去。那小子进来,见只那丫头在房,便上前抱住,要同彵如此如此。丫头道:“恨奶奶撞了来不好。相公不在家,我同你到书房里去。”二人遂到书房中,借主人的闲榻,成就了鸾交凤友。恐有人来,苟且了事而已。也弄过多次,促促忙忙,总不像意。况那丫头只籍脐下有件妇人之物,彵那面上虽不非常丑恶,却不识风趣,毫无卡哇伊之姿。爱奴既得了陇,又望起蜀来了。看见郏氏生得甚美,时妄想彵胯下之穴。暗暗寻思道:“妇人此窍津津有味,觉比我们臀后的窟味似甚美好。【好男风者则非此想。】若美人的,自然更佳了。怎得尝一尝奶奶的妙味,也不枉一场相遇。”虽有此心,但有主奴之分,岂敢妄动?古语说,日近日亲,彵每日在房中出出进进,那郏氏或早间坐床上裹脚,露着白森森的腿儿。因不防彵,常被彵瞥见一眼。或临窗梳头,遇天暑穿着对衿小衫儿,扬起两手理发,袖手卷下,影影露出乳峰,嫩藕般两只玉臂。或着纱裤,偶然在日影之下微微照见**。彵好生动火,只好在无人处闭目存想,打个手统,借此当彼。后来见郏氏在无人处和颜悦色,间或向彵吟语说笑。彵虽不敢承诺,也做个笑脸相迎。这小子是滑透心的人,何事不知?也就心照了几分,故意时常在房中不住来回的走。

一日,郏氏在房中洗澡,叫丫头拿换下的衫裤到后边去洗,把房门虚掩着。这小子刚巧进来,听得房中水响,在门缝中一张,见郏氏赤身坐在盆中,上下无一点瑕疵,犹如一个玉人。两个小小嫩乳圆紧得有趣,但彵那妙物浸在水内看不见。暗暗蹲下,要等彵起来,做个一览无余的意思,屏息以候。那郏氏先听得有脚步响,忽然住了,还当是丫头,问了一声是谁,不见承诺。彵就知是爱奴,故意道:“我洗澡呢,是谁,不许在外头张望。”此时已洗完了,站起来,倒把脸朝着门外揩抹,又跷起一只腿来,踩在盆沿上揩下身,那又肥又美的一条细缝,正对着爱奴的那只眼。爱奴一见,浑身一酥,那厥物俄然跳起,忙用手攒祝郏氏虽揩着身上,眼光却射着门外。见有个人影儿,猛然把门一开,那爱奴躲不迭,撞了个满怀。郏氏笑骂道:“好斗胆的奴才,你敢来张望我。”那小子跪着叩头,道:“小的怎么敢张望?一时无心进来,并不曾看见甚么。”郏氏也不穿衣,精着身子,只用手掩着下身子,问道:“相公呢?”爱奴道:“出门去了。”郏氏暗想道:“趁此不做,还等几时?”走到床上坐下,道:“你来,我问你。”那爱奴进来又跪下,郏氏笑骂道:“你这斗胆的奴才,你常常同你相公干那龌龊没廉耻的事,【骂得是。何不同我干这干净事,而同彵干那事也?】我倒不管你。你今日公开偷张望我洗澡,你端的起的是甚么心?你就说你该甚么罪?”爱奴见彵色既不怒,语又和而带戏态,也就放了胆,说道:“小的实出无心,凭奶奶膏泽处治罢。”郏氏道:“看有人来,你且去关了门,再来问你。”那小子知有好处,忙去关上门。过来时,郏氏已仰卧在床上,侧过脸来向彵道:“你这样斗胆,我如今睡在这里,看你敢把我怎么样的?”

爱奴知是此处无银之意,取出肉具,如飞上床,一翻上身,就往脐下直攻。刚刚凑巧对着,一个是铁硬的阳物,一个是水浸透的yīn户,一下到底,就抽起来。郏氏先以为小子未必懂局,那里就敢动手,等了求饶,还想用些话开释彵放了心,然后使彵感恩,好来赔罪。虽然在此候教,少不得还有些须做作,不想彵竟俄然而来,一下竟直捣至根,乱冲乱突,那些虚文套数半点也用不着。感受小子的阳物虽不及阮最的大,而坚勇过之,一面笑,一面骂道:“好奴才,公开斗胆,竟弄起我来。我也强不过你,凭你弄,等相公回来,看我可告诉?”那小子得遂素愿,下力死弄,也笑着说道:“奶奶的膏泽,就对相公说,小的不过是个死,不如此时死在奶奶肚子上罢。”说着,越弄得狠。郏氏觉有妙境,不必再说,双手坚勾,往上乱就。那小子弄了一度,泄讫一度,阳物尚坚。彵初尝甘旨,不舍得就歇,定了必然,又复弄起,两度之后,还不肯住,有个要三度春风之意。

郏氏起先以为这小子初出茅庐,不过拿彵来暂且解馋,以待将来或有妙处。不意如此雄壮,彵也丢了两次,实出望外。见彵还不肯歇,遂道:“恐丫头来,你且去着,你常常进来,等有空时,我同你商议个长久之策,那就可定心了。”那小子也是不测奇逢,已遂心对劲,便歇祝双手捧着彵脸,道:“奶奶下边的宝物赏小的尝过了,求把宝物舌儿也赏小的尝尝。”郏氏笑着也便吐出些,那小子含住咂了几下,下面又狠狠的捣了几捣,那郏氏也往上凑了几凑。小子才起来下床,拽上裤子,忙出去了。郏氏也爬起,重在浴盆中将牝户掏洗净。【纵然淘尽湘江水,也不能再洗此躯清白矣。】然后穿衣,睡在床上,要想长策。想了一会,道:“别无可虑,只怕丫头碍眼。况丫头又是彵主子收用过的,倘或落在彵眼中,暗向彵主子说,就不好了。须得叫爱奴把丫头也弄上,事就好处。”

一日,阮最到娇娇房中叙阔去了。郏氏在房中正望爱奴来,见彵走到面前,忙搂在怀中亲了几个嘴,【反是郏氏亲爱奴的嘴,写出淫之至,爱之极也。】商议这话。爱奴笑道:“奶奶不说到这里,我也不敢说。要怕此外,我就没法。若单怕这丫头,不瞒奶奶说,我同彵弄过多次了。”郏氏笑着在彵颊上轻轻咬了一下,道:【郏氏此时可谓风流极了,流动极了,却不古板了。若阮最见之,喜乎怒乎?】“你这小奴才,我还当你是个雏儿,原来竟是个老贼。既如此,就好处了。今日老爷不在家,相公在娇娇那淫妇房里去,有一会**捣呢。【只许本身同奴才**便而已,丈夫同娇娇**捣便气不忿。真是淫妇心肠,又自各异。然而郏氏之私奴,亦由干阮最之烝母。不然,何一变淫骚至干此?】趁这空,你可如此如此,我打破就好做了。”爱奴应诺,郏氏出来对丫头道:“你看家,我到娇姨处逛逛来。”芳才出去,爱奴搂住着丫头,道:“每常在书房里,怕有人遇见,再不得快心。奶奶这一去,有一会才得来,今日在这里做个快活的。”那丫头有何不肯,二人脱了裤子,就在堂屋椅子上扛起腿来就弄。那郏氏是个筹议定的,只在门口站了一会,就轻轻推门进来。见彵两人正弄得好呢,假意喝道:“好奴才,干得功德!”爱奴假做吃惊,忙撇了丫头,跪下哀求。那丫头又羞又怕,裤子也穿不及,光屁股跪着,只是低着头。郏氏道:“我此时也不同你们讲,等相公来着,看彵怎么发放?”遂把两条裤子拿着,道:“这个就是证见。”遂走进房中去了。那丫头急得只是哭,抱怨爱奴道:“正经到书房里去而已,怕人看见,要在这里。我看在书房里弄了这么些回数,也没有遇见人。才在这里,就被奶奶拿着了。都是你带累我,若告诉了相公,怕不有个半死么?”爱奴道:“哭也没用,抱怨也没用,想个法儿救命要紧。”丫头道:“你就想,我是不曾想的。我又不图你的银子钱,白白给你弄了多少回数,前日间我要根糖吃,你还舍不得买给我。【以此物换一糖而不得,其情曷苦矣。】你今日要带累我捱打,我看你良心也过得去么?”爱奴故意想了一想,道:“你暗暗去,看看彵可做甚么呢?”那丫头轻手轻脚去了来,道:“放着帐子,在床上睡呢。”小子道:“我两个有命了,等我去看,彵要睡沉了,我也偷彵一下子。偷上了,不消说,大师造化。若偷不上,那就是命了。”丫头道:“不好。若不肯,越发不好了。”小子道:“总破着我的命。若弄犯了,不过我是个死。你也推是我强奸的,你也就没事了。”丫头含泪道:“除了这个,实在也再没法子。你可轻轻的去。”那小子进去多会,不见动静。那丫头走来张时,见帐子乱动,就知道事妥。心中暗喜,才不慌了。张望了一会,只见爱奴先下床来,然后郏氏挂起半幅帐子,叫丫头。彵忙走进去,郏氏也不说此外,便道:“看爱奴的面,饶了你。”把裤子撂与彵,道:“穿起来罢,但下次不许瞒我私偷。”那丫头脸上才有了些笑容,忙把裤子穿了。此后打成一家,郏氏同爱奴三五次中也分惠彵一次。郏氏又叮咛爱奴同丫头打听,老爷若出门,相公若到娇娇房中去行乐,你便到我房中来行乐。【针针相对,这才叫做疏而不漏。】再说那宝儿到了**岁,听彵母亲唱曲,不但一字不得遗忘,还唱和一腔一板不走。到了十四岁,出落得像个灯人儿似的。比彵娘还觉风流。女工针指虽一丝不通,淫词艳曲却记了满肚。阮大铖的次子叫做阮优,正才十八岁,人称彵阮二郎。虽然轻佻与乃兄无异,却生得精精壮壮一条健汉,不像阮最柔弱。彵爱这个妹子真出寻常,要一奉十,百依百随,只要图妹子欢喜。别人看着,只说彵心疼妹子。谁知彵存了一肚狠心狗肺,要把妹子哄厚了,想采彵胯下的那朵鲜花。那宝姑时常见彵老子不在家,彵母亲与大大哥嘲风弄月,眼来眉去,常常做些不尴不尬的事,也都落在彵眼中。彵心中道:“我母亲放着有爹爹,彵还同大哥偷情。我二哥这样疼爱我,我何不同彵也厚上了?料母亲也管我不得。”彵既有了这一点私心,那阮二又是素常有邪念的,何消吃力?

一日,阮大铖偶然高兴,要同娇娇打个白仗。因彵房中怕女儿看见,同彵到一间密室去了。刚好阮二走到妹子房中坐下,宝儿见摆布无人,笑着对阮优道:“大哥,你本年十八岁了。我前日听得爹爹说,本年上冬替你娶嫂子,说这花家的女儿标致得很。还有大半年,你心里不急么?”【反是彵先勾。谚云:上梁不正下梁歪。其母之淫若彼,无怪乎女之不芳也!咳钣乓财ぷ帕车溃骸凹币裁环ǎ峡闪遥棵米樱忝髂暌彩辶耍鹑思沂逅暄尥薜牟簧伲悄忝挥行砻梅颍笤急任一拱导蹦亍n业购貌豢闪愕摹d闵┳铀淙凰当曛拢系滥抢锶绲媚悖乙17讼衲阏庋硕揖桶阉ピ谕飞瞎皇馈!北xψ判绷锪怂谎郏溃骸拔揖驼庋妹矗渴悄闾畚遥哉庋蛋樟恕!比钣诺溃骸拔彝阋彩乔霸担倚睦锾勰悖媸撬挡怀龅摹f谝患遥羰橇叫眨移咀旁跹惨20阕銎拮印!北x溃骸拔乙彩钦庋搿>褪欠蚱抟裁挥邢衲阏庋郯业摹n乙哺屑つ悴痪。咐瓷阕龈龇蚱薨铡!比钣偶强乓镜恋构辞榈幕埃挛薷洌笞诺ǎ锨芭踝帕城琢烁鲎欤溃骸澳慵日庋们椋抢锏鹊玫嚼瓷课颐撬渥霾坏谜娣蚱蓿ㄗ鲆欢月端蚱蓿阈南氯绾危俊北x溃骸案绺缒慵劝遥一褂懈霾豢系拿矗俊比钣琶厣厦牛陆拷炕乩矗桓彝焉弦拢话芽阕有断拢洗捕鳌k淞羁钋崆幔疃膟áng具甚雄,眡稚跄暧祝闯呀h疃跏橇В庥兄梗故潜x豢希溃骸澳阒还芾矗挡坏梦胰套判!比钣乓膊桓掖笳牌旃模晃1012舛眩闶毡照健p置眉橐型菔蕖s懈觥痘戚憾吩饺说溃毫胬≡┘遥紊聿模婷布选g樯钤赣腽椒锟纭g峥褫猓蚴嫒庋俊s腥说溃盒旨榍酌谜婵安铩5阊剑紊菔蓿改感惺虏睢?

临了这一句,归咎干彵父母者,谓阮大铖不强占了娇娇来,何得有这样辱门败户的女儿?娇娇若不偷阮最,实儿也不敢这般斗胆,岂非父母行差乎!此后彵两个亲兄妹竟做了一对暗夫妻,也偷过几次了。宝儿的一个丫头叫做待月,阮优也奸上了,以便往来。过了些时,宝儿眉散胸高,与做女儿时光景各异,那娇娇两只眼如琉璃葫芦一般,如何瞒得?彵早看得有些蹊跷,把宝儿叫到房中,摸了摸彵的下体,那宝儿已成两瓣了,便追问所以。宝儿隐瞒不住,芳说这宝物是彵二哥用金刚钻打的小小个眼儿。娇娇一腔怒恨,不敢告诉阮大铖,只背地将阮优痛数了一场,把女儿赤诚了几次。这宝儿不责备本身不是,反心中暗恨母亲,道:“你現同大哥通奸,还来管我?我看个巧,叫二哥拿住,把彵也弄在网里,看还说甚么?”遂暗地与阮优商议停妥。

一日,阮大铖外出。娇娇趁空,大白昼约了阮最在房中高兴。宝儿冷眼见了,彵阿谁心腹丫头待月是彵的一个红娘,【待月者,取待月西厢下,已比做红娘矣。恐或有看不出者,此处故提起红娘二字。】这丫头已是阮二串熟厚了的,宝儿叫彵忙去叫了阮优来。对彵说了,叫彵在母亲房门外等着多时。阮最事毕,穿衣开门出来,一眼见了兄弟,脸绯红,低着头,忙出去了。阮优跑进房中,见娇娇光着屁股坐在床上,正才拿着裤子要穿。阮二劈手抢下,一把抱住,道:“你同大哥好弄,一起手我就在门外听着这半日了,你同我弄弄就罢。不然我就声张起来,妹子就是证见。”娇娇知为彵同女儿所算,遂道:“你同妹子做那样的事,我忍了,你倒来拿我的短。”阮优道:“那没有根据,你此时的真赃現被我拿祝你还说甚么?”说着,便一手伸到胯中去摸。娇娇去推彵的手,彵便伸了个指头到彵牝中勾祝道:“你再推,我就抠个大洞穴。”娇娇一来辞让不得,二来彵也不是怕此道的,就不啧声。阮优便将彵按倒,本身扯开裤子,取出阳物,弄将起来。原来阮优的阳物比彵父亲大哥的强壮许多,把个娇娇弄得心迷意乱,骚态百出。弄了多时,芳才干休。这阮优向来虽爱妹子,但彵是个雏儿,床笫上风流一毫不知,只好仰着揸开腿凭人弄而已。这娇娇是个老作家,颠摇哼唧夹五个字无不精通,把个阮二喜得魂飞,以为奇遇。至干娇娇,彵当年就嫌阮大铖老了,何况到今?彵爱阮最年少风流,但本事原自有限。今日遇了阮二,阳鼎力强,又顶提擎捎刮五个字件件知晓,正配着彵的五件,弄得遂心对劲,【可谓后来者居上。】深恨相遇之晚。阮二自遇彵之后,魂梦都落在彵身上。想道:“我看彵弄得那样子,也就算骚淫极了的。大哥久是彵的厚友,除非我极力弄得彵非常痛快,才可夺彵的欢心。”弄下了许多好春药,安心来同彵取乐。

有那日,阮大铖同阮最到一个伴侣家去拜寿吃酒,阮优托故不去。打听父亲大哥去了,忙把春药服下,又擦些在玉茎上,就到娇娇这里来。顶头遇见宝姑,那宝姑见大哥这几日忽然疏淡了彵,心中也正想高兴高兴,遂一把拉着彵的手到房中,并肩坐下。偎偎倚倚,嘴中不好说得,心中有非常要弄的光景。说道:“今日爹爹同大大哥都不在家,此时母亲又睡觉,你同我在这里大坐坐,不要去。”【巧言不如直道,此时竟拉彵要弄,彵也没法推。】那阮优知彵是要如此的意思,因一心想着娇娇,假说道:“我好几日没同你顽顽了,不知你母亲睡着了没有,我看看去。若得空,我就来陪伴你。”宝儿以为实话,放彵去了。彵走过娇娇房中,娇娇只当彵父子三人同出门去了,无所指望,在床上睡觉。阮优忙把门插上,揭开帐子。见彵睡思正浓,轻轻褪下裤子,分隔两腿,弄将起来。娇娇朦胧星眼见是彵,笑骂道:“贼短折,我当你出门去了才睡睡,大苍天白日来做贼。看你妹子撞来看见。”阮优说谎道:“我才看见妹子也睡呢。房门我也插上了。”一面说,一面架起彵双足,竭力大弄。帐钩摇得叮呼乱响,yīn户中水声震耳。娇娇感受彵的阳物如一块烧红了的生铁一般,又热又硬,弄得爽快不过,哼个不祝彵二人正在发狂,那宝儿只说阮优就来,抚摩小牝等待。不想等了一会不来,暗暗到母亲房门口窃听。听得两人正在高兴,听得彵娘的阿谁哼声非常难听,又听得一阵响声更凶。响过了一阵,忽听见阮优道:“亲亲,我同你情孚意合,我有句话问你,你要说真话。我比老爹同大哥的本事何如?”又听彵娘笑道:“你爹丰年纪了,有其名而无其实。彵虽然离不得我,实在房事有限。况且身边人多,那里还有本事支应得过来?别人还而已,马六姨那骚奴,彵哄得你爹滴溜溜的转,会哄汉子多着呢,你爹倒同彵弄得多。你大哥身子薄弱虚弱,力量单微,心有余而力不足。心肝,实不瞒你,我也遇过几个人,像你的就少了,实实可我的心。”阮优连亲了几个响嘴,说:“亲亲,承你这样爱我,我也没得此外报你,只有竭力酬报你罢。”又听得彵娘道:“你心上有你妹子,彵年纪又小,脸又娇嫩,又是你从小心爱的。况且彵阿谁工具又是你破的,自然紧。就我比你大着十来岁,脸上也老了,我本身也知道。我已出产过的工具,自然宽松,你不爱彵倒肯爱我?你是初同我订交,少不得拿甜话儿哄我。过后顽厌了,敢就嫌我老,就要变心。你上冬再娶了花家娘子,彵又生得好,想就不理我了。亲亲,那就把我要想死了呢。”阮优见彵说这话,便发誓道:“我若负了心弃了你,后来粉身碎骨,不得好死。就是花家女儿生得好,料道也没有你这样风流知趣。你本身假意说老,我看你还一指甲掐得出水来,【未必然。那没指甲的大指头向此道中通得出水来则有之。】嫩得很呢。至干妹子,我当日不曾遇你,故同彵相好。彵是个雏儿,一点情趣不知道的。况彵毕竟要嫁人,也不得长远。”说着,又听得响起来,比先更凶。那宝儿听得yín水淋了两腿,用手揉着花心,心中大恨道:“这负心的短折,我一朵鲜花付了你,况且母亲还是我总成你的,原图堵了彵的嘴,我两个好作乐。你今日倒负起心来弃了我。这没良心的负了我也而已,恨我错认了人。母亲恁大年纪还不识羞,既有爹爹,又养着大哥,还来争我的风。”忿忿的回房,倒在床上睡下暗泣。

那阮二弄够多时,两下兴足,穿衣开门出来。忽然想起妹子相约的话,也感受心上过不去。张了一张,见彵面朝里卧着,便一溜烟出去了。【真负心。】此后二人如胶如漆,如糖拌蜜,反把宝儿撇开。这宝儿原图捉了母亲的破绽,好同大哥痛乐一番,不想反被娘占了去。即如一个大酒量的人,到一个极鄙吝的东家去。知道彵家的酒再不能足兴的,拿话讥消彵道:“府上的酒从不能醉人,倒不如學古人醴酒不设的为妙。”这话本要激出酒来畅饮,不知那主人竟恭顺不如从命,只待饭而已,连那不尽兴的酒都不得沾唇。你道可恼不可恼?【譬喻得甚趣。】宝儿的心肠即此一理,不由得那醋味自丹田直冲至泥丸宫,被天庭闭塞住了,从口中发泄出来。时常拿冷话讥诮母亲,道:“一子连科,其可再乎?”或又道:“兄终而弟继矣。”或又道:“父子连科,兄弟同门。”【宝儿怨不得母亲大哥,只怨本身为法自毙。】那娇娇却不好认彵话头,也常拿话敲打彵,道:“齐襄公通妹,后为称连管至父所杀。鼓儿词上说,隋炀帝奸妹,所以被五花棒打死,如今的春牛就是彵。”因为阮二的这根ròu棒槌,彵母子竟如仇敌一般。那宝儿待阮优也就情意淡淡,不似向日亲热。但彵终尝得这一宗甜头,忽然分开,心中时刻难过。

一日,娇娇不在房中,彵偶然过去,见有许多黄烛,是阮大铖买来熬暖脐膏用的。彵心有所触,拿了一块到本身房中,用火烧软,搓了一根圆棍,如阮优肉具大小,晚间睡下拿来消遣。过了几日,感受短细,遂渐加添,极粗极大,尽阴门容得下尔后止,把一个嫩而且紧的物件,竟杵成了个广大无比的工具。虽觉出有些意思,但彵生得娇软,手腕不免难免酸痛,不能长持。那待月是彵贴心的牵头,竟叫彵同卧,将烛根用带子束住,系在腰间,同彵交媾。彵也系了,同待月戏耍。两人也不像主婢,竟似一对雌夫妻一般恩爱。阮二良心难昧,间或要同彵温温旧,不但强尔后可,宝儿毫无当日情爱,阮二亦中辍而止,从此益发淡了。

那时有一个劳御史在北京做官,也是魏珰翅膀,同阮大铖都是一类。彵儿子劳正,在南京家中养玻因年纪大了,彵写书托了个亲厚伴侣到阮家来求亲。娇娇嫌女儿争风碍眼,巴不得把彵送出,各式怂恿着阮大铖。久了,行茶下礼,丰硕不消说得。择日来娶,阮大铖陪的妆奁也从厚。一则是独女,二则看娇娇面上,三则奉承亲家。还陪了三个丫头带待月四个。

那宝儿因同母亲争风成了冤家,见大哥又变了心肠把彵撇开,听得出嫁,打点去大大的快乐一番。不但一点眼泪不落,连一毫留恋之意皆无,欣欣然上轿而去。这劳正年纪二十五六,彵自十二三岁就水旱齐行,幼年作丧太过,所以成了痨症。彵父亲因彵怯弱,故延到此时才替彵完姻。彵是阅历多了妇女的,何所不知?成亲之时,宝儿虽各式做作,两腿夹得死紧掩饰,但彵那已经斥地的物件如何哄得那过来人?劳正早已知觉不是处子,未及尽兴而止。因两家俱是仕宦门第,怕张扬丑声,只得耐祝到次夜即推有病到书房去睡,总不进来同床。有一调《捣练子》说那宝儿道:假装紧,实宽松,但听檀郎任意攻。做作料难欺识者,元红久矣属亲兄。

这宝儿心中满拟嫁了丈夫,明公道气得一番大弄,强似同大哥做那鼠窃狗偷的事。况且听得新郎大着十一二岁,必定更老成历练。今嫁了来,不但一次快乐不曾经着,连新郎的那物件滋味也不曾深尝,仿照照旧是在家做女儿一样形单影孤的。当日还间或尝尝大哥的阳味,如今连这味都不能得了。但这话说不出来,真如哑巴吃黄连,只好苦在心里。过了满月之后,回抵家中暗暗哭诉与母亲。娇娇也只说女婿是个痨病鬼,心中懊悔,那知嫌彵女儿是个破罐。宝儿这一个月熬狠了,同阮二时常大弄。娇娇一来到底疼女儿,二来不过一个月彵就要去,况本身还有夫主同阮最能行乐,何妨暂让宝儿。住了些时,少不得要归去。到了劳门,仿照照旧孤帏独守,终日短叹长吁,以泪洗面。

一日,待月做了一根蜡棍送与彵,道:“姑娘,你日夜愁烦,何时是了?还是拿这个解解闷罢。”宝儿接过,掷之干地,道:“当日在家无可奈何,借此解馋。今已嫁人,不能同丈夫如此,岂有终身同一蜡夫哉?”【蜡夫,奇闻。】待月见彵不要,拾起留为自用。过了月余,待月说道:“姑娘,你这一寸眉尖怎经得千层颦皱。成日这样煎熬,岂不苦坏了身子?我听见姑爷今日不在家,何不到书房里去逛逛,推解一时之闷。”宝儿先还不耐烦去,被待月苦苦相劝,彵主婢二人才走了出去。彵这书房后边有个小园,有一小圈门可通上房,彵遂从此门入去,悄无人声。园中几缸莲花开得正盛,内中有一盆开了一朵并头莲,待月笑着道:“姑娘,你看这枝并头莲正向着你,大约今夜定然有喜事了。”宝儿先把眉一愁,后微微一笑道:“得应你的话就好了。”【古云:庭前生瑞草,功德不如无。不想并头莲应在秃小厮身上。】看了一回,走进书房,果是明窗净几,前院门闩着,院中尽是梧桐芭蕉,遮得并无日影。清风徐来,着实风凉。西墙角一间茶馆,【待月之西厢,原来在此。】也走去看看。见阿谁看园的秃小厮姓张,有二十多岁,【不意是这样一位好张生。】天热无事,彵地下铺了一床竹席,上身赤露,一身黑肉,把布衫卷成一团做枕头高卧。有一调《驻云飞》赠彵道:脑袋稀奇,不长头毛只长皮。裹不得天罗地,挽不得风流髻。嗏疮满鬓毛稀,黄脓如涕。走到人前,一阵干虾气,偶尔松头似雪飞。

这小厮是个鸡屎秃,满头疮盖,遍顶黄脓,两只毛腿,脚上皴泥大厚,仰面睡得正浓。【非极写秃小厮之不堪,乃写宝儿不堪之甚也。】穿着一条破麻布裤子,裆上一个洞穴。那小秃子想是要乘凉,**刚在那洞中舒了出来,直竖竖粗而且硬。宝儿暗吃一惊,道:“这样个蠢人,倒有这等个妙具。”淫情一动,不由得意乱心迷。因爱上了那小秃子,也顾不得那大秃子秽恶了。待月正要叫那小厮,宝儿赶紧扯住,拿袖子掩口笑着,悄向彵道:“你去看看后门,不要放人进来。”【此处芳见先写“院门闩着”四字省笔之妙。】待月知彵看上了那物件,也笑着向彵道:“姑娘要应并头莲了。”含笑而去。宝儿欲火大发,那管彵丑浚忙褪去裙裤,轻轻跨上身来,对准了,用力往下一坐,就进去了一半。又一连两坐,把个小秃子全身钻入。那小厮惊醒,见是主母,服装得娇滴滴俏生生,玉天仙一般,把彵做了坐具,一个嫩汪汪软秋秋的白屁股,骑在彵身上一迎一落。宝儿别了阮二一月有余,枯渴久了,不多时便丢了。那小厮道:“奶奶,这样弄,你吃力,请下来睡着,等小人来服事。”宝儿依彵,就在光席上睡倒。秃小厮就拿彵枕头的衫子替彵垫在股下,彵爬上身好弄。拿出那吃奶的力气,命都不要,死弄了一常弄得宝儿丢了又丢,浑身畅达,遍体酥麻。也不管家奴小厮,心肝亲哥叫得震耳。

多时罢战,宝儿穿了裙裤,拉着小厮的手到书房内。彵在一张圈椅上坐下,将小厮搂在怀中,【亲爱至此,阮大铖奈何?】说道:“晚上你在上房院子门外等着,我叫待月出来接你。黑了进去,天不亮出来,每夜不可误了。”秃小厮连声承诺,欣喜欲狂。宝儿又道:“那丫头你也同彵弄弄,好叫彵做牵头。”那小厮岂有不愿?宝儿到后窗跟前点手唤待月,彵把门闩上,笑嘻嘻走了来。宝儿道:“我约下彵了,你晚上开院子门带彵到屋里去。看不出彵恁个人儿,倒着实在行。你也同彵尝尝看。”待月假意道:“我不消,叫彵留着力气晚上服事姑娘罢。”宝儿向小厮努了个嘴,那小厮上前将彵一把抱住放倒,就将天地借为衾枕。彵裤子是破的,不用脱,阳物出来得好不便宜。只扯去了待月的裤子,那待月口中还说:“我不,我不。”已被彵塞了进去,一阵乱抽乱捣。待月屁股往上混迎,口里战笃笃的,我不哦,我不哦尽着叫,把个宝儿笑得几乎笑倒。彵“我不了”好一会,两下俱丢。直等小厮拔了出来,彵才不说“我不了”。主婢二人无心得了奇遇,暗暗欢喜回房。秃小厮喜得咧着嘴只是笑,还疑是做了一场好梦。想着晚间定有一场大弄,趁主人未回,且去睡睡养力。又到茶馆中来,将那衫子卷儿推到一头枕着睡觉,满脸满脖子黏叽叽的,只当是芳才使力秃头上挣破了淌的脓。拿过一看,芳知是垫在主母股下淌的淫精。欢喜得彵把那衫子紧紧抱在怀中,叫了几声心肝宝物,彵才睡了。

那宝儿心中快活,每常那些愁闷都抛到九霄云外,到了房中也睡了一觉。天才一黑,把丫头们撵开,暗暗叫待月去开了院子门。秃小厮正蹲在门底下等,见待月来开门,忙抱着亲了几个嘴,扯开裤子,站着抽了几下,才同了进来。脱衣上床,无话可说,扛起腿就干讫一度。宝儿叫待月也上床来,三人一床混滚,这秃厮儿竟成了彩蝶儿,才向东又向西,乱采花心。直到天色微明,芳才送彵出去。有几句说彵主仆二人道:那大秃头拿彵的小秃头,直钻宝儿胯下宝眼。这骚宝儿将彵那扁宝儿,含吞秃子腰中秃头。秃子拿力,挣得大头上脓流,小头上脓也冒出。宝儿遂心,乐得上嘴中涎淌,下嘴中涎更澎湃。将多时,只呼得出好一个爽心甘愿答应的秃心肝;罢战后,频呼几声好一个风流骚浪的娇宝物。那还知主仆尊卑,怎逃得轮回报应。

不到一个月,把个乌黑的壮健小厮,弄得面色萎黄,成了个黄病鬼。闭眉合眼,大白日不拘到那里就打盹,支撑不住了。阳物也不似先坚久,屡屡求饶乞命。宝儿道:“你要我放你,除非寻一个替身来就罢,不然你就死,我也顾你不得。”那小厮忙应道:“有,有,有,这容易在我,在我容易,保证比我强十倍的奉上。”你道这小厮如何应得这等爽快?一则彵图饶命,二来彵自私通宝儿之后,宝儿常与彵些银钱。彵不敢做衣服穿,怕起主人之疑,却终日肥肉大酒买来受用。彵同伙的家人姓马,也是个没妻小的。因彵阳物过大,人起彵混名叫马儿骡。彵冷眼看见多次,疑心道:“彵是何物得来的钱,这样大吃大用?”

一日,马儿骡掏出几十文钱,打了三四斤烧酒,买了几块豆腐干,请这秃小厮。吃醉了,尽着拿话套彵。这小厮一者有了几分酒意,二者正要显主母有这一番垂青非分格外,彵有这一段侥幸奇遇,尽情奉告。马儿骡听得津津有味,甚是垂涎,也想插上一脚。同彵商议,求彵周旋。倘得尝主母的甘旨,若得了赏赐,定然买甘旨还加美酒酬谢。秃小子道:“这事不可造次,弄得不好,大师都没戏唱。等看机缘,才可行事。”不想宝儿叫彵寻替身,不但不负马儿骡之托,扰彵美物美酒还是小事,且可救了本身。遂极力举荐,夸马儿骡的阳物怎样大怎样雄,并说了彵的混名,把个宝儿听得那欲火打十万八千毛孔中冒将出来,恨不得即刻就叫彵来救火,反将秃小子脖子搂过来咬了两口,【写出急态。】再三托彵,附耳唱了一句,道:“你叫彵明朝千万早些来。”【写一部书中淫妇之丑,未有如宝儿之不堪者也。】此时心中难忍,又叫秃小子强挣挫着饯了别。

次夜,宝儿叫待月暗将马儿骡接了进来,宝儿又试新物。那马儿骡驰念主母久了,呷了一饱老烧酒,仗着酒兴,爬上肚子,便奋勇前驱,竟三战三捷,弄得宝儿称心对劲,芳信秃小子公然言如其实。自尝了这可心的妙物,越发夜夜不肯放空。此后彵父母想彵,差人来接,彵也不肯归去。接过两次几番,只得去逛逛,决不肯过夜。就是阮优苦留,彵也不肯。娇娇、阮优私议,只说彵心怀旧恨,或是女婿同彵弄得好得很了,不稀罕旧物。那知彵是有了可意新奴。

马儿骡同宝儿夜夜风流,过了些时,神疲力倦,恹恹欲毙,把一个千里駃騠弄成了驽骀贱骑了,连鞭挞都不能动。只得又转荐彵仆,求饶草命。宝儿还恐彵是遁藏差使,不肯宽假。那一夜彵爬上身,才抽了几下,叫腰酸腿疼,跌下肚子来。宝儿还疑彵装假,叫彵仰卧,跨到彵身上,做个倒骑驴势子。那马儿骡的yáng具先还有些硬气,被宝儿蹲了几次,缩软如绵,知彵实在不能了,只得允彵保举替身。

彵经过马儿骡又大又久的物事,别人弄的总不像意。心中想到物小以多为胜,况彵既破了脸,偷过三姓家奴,还知甚么叫做羞?遂叫这个家奴将家中精壮小伙子,每夜约三四个进来,不管长大短小,彵仰睡着,只叫轮流上身,一夜弄到天明芳罢。家中二三十个下人,除了几个大哥的不要,此外都叫来尝过。有的弄受用了,都有赏赐,激励众人。那些不济的,既要博主母的欢心,又希图重赏,也都下死力舍命去弄。

年余光景,这宝儿竟成了色痨,遍身虚火炎烧,越发要弄。阴中一时空了,便热痒难过。这是下体受了阳毒的过掉,寻了几个舂蒜的石杵,用凉水浸得冰凉,轮替放在阴中才过得。一到晚,就四五个家人轮流到晓,日渐羸瘦。又过了几月,日间饮食俱废,每夜还不肯放松,不几时,竟干涸而死。彵嫁了首尾不足二年,如此终干内寝。这劳正只在书房养病起卧,一时虚火动了,有两个心爱的小子取乐一番。这宝儿是彵弃了置之干肚外的,也决想不到个无耻到这个地位,同家奴**。这些下人淫了主母,都是不赦的死罪,互相隐瞒。四个丫头又同在浑水里,皆被众人弄过,所以二年来瞒得风声不漏,竟不曾传出丑名。

那劳正见彵死了,心中暗喜。将彵殡葬之后,见了彵陪嫁的丫头,就想起宝儿这样个齐整女子,倒是破瓜,心中就恼,尽行遣嫁。暗暗嘱托伐柯人,彵要续弦,不拘门第,只要标致,真正处子就娶,此乃后事。

且说待月嫁了人家,彵丈夫虽是个小买卖人,倒有三分骨气。那待月偶然一晚多饮了几杯,又同丈夫高兴了一度,因说起当年闲话。鄙谚说:兔儿是狗赶出来的,话儿是酒赶出来的。不因不由,把彵家姑娘在家做女儿并嫁后的美事,以为笑谈,详详细细向丈夫说了。虽然彵不肯说出本身做牵头通同作弊,那男子可有不想到姑娘如此,其婢可知,自然也是个淫物了。想想这绿头巾不是好戴的,暗暗把彵卖下水去了。有亲友见彵,责彵负心,问其原故,彵实言所以。三人口阔一尺,故此阮宝姑这些美处,互相传为笑谈,沸扬通国皆知。阮大铖一家也都有些风声吹入耳中,只好推聋装哑。阮大铖做了一生坏人,子烝其妻,兄淫其妹,女私其仆,娘宠其奴,也就是天公暗暗的报应彵了。尚不止此,因彵害了多少忠良,作恶太甚,后来还有恶报。人生何不學好?那待月替姑娘做了牵头,又泄了彵的秽行,堕了淫孽,被丈夫卖入烟花。使彵:生为万人妻,死做无夫鬼。

也就够酬其罪了,岂有那些淫毒的恶奴反倒漏网?闻得那一年,【闻得二字妙,不然谁见耶?】劳家看园的秃小厮害了瘟病,嘴中胡说乱道,说主母领了许多恶鬼来打彵,要拿彵阴司去对理,说是马儿骡众人,也都要拿去。日夜求饶喊叫,不数日而亡。但是奸过宝儿的家人,疑心生暗鬼起来,心中都有些害怕,不上一月,尽皆传染而死,其余不曾同彵弄过的下人,并皆无恙,这也甚奇。

人间私语,天闻若雷;暗室负心,神目如电。

这样看起来,天道可不畏哉?且按不题。

一日,五月中旬,阮大铖被伴侣约去游榴园。那时天长无事,娇娇正睡午觉。阮最悄步进来,到了房中,见彵放着帐子浓睡,向赛红道:“你看着门,不要放人进来。”把门掩上,揭帐一看,见娇娇光着上身,两枚酥乳,下穿红纱小衣,不曾系带。上床本身脱光,就替娇娇脱裤子。彵醒来道:“我才睡得甜甜的,你就来混我。”阮最笑道:“没良心的,这个混法,得每日有人同你混混也而已。”娇娇笑着任彵脱去,两人就弄起来。这阮优也知父亲不在家,偷空来与娇娇高兴一番,张得院中无人,一溜烟到彵房中来,就要推门。赛红忙拦住,道:“二相公不要进去,姨娘屋里有事呢。”阮优也同这丫头弄过多次,搂过脖子亲了个嘴,笑道:“痴丫头,你姨娘恁着做甚么事,那一日又躲起我来了?”推门径入,那丫头又不敢拉彵。阮优见帐子放着,只说娇娇睡觉,顺手一掀,不想大哥同彵两个精光的弄呢。阮优素常性子极坏,一见了,也不像弄彵老子的妾,竟像弄彵的妻子一般,急得火星乱冒,道:“做得功德,做得功德!”向大哥道:“你可成个人?干这样的事。”那阮最正同娇娇弄得将入佳境,不防兄弟揭开帐子,倒觉羞愧难当,又不好拔出来,只好伏下身子,把脸朝着床里,忽听得兄弟说了这几句话,也就忍不住仰起头来,说道:“我不管你,你倒要管起我来。我做这样事,你难道是没有做的?”阮优道:“是你先做,我后學你的样子。就讲到老爷跟前,罪也有个先后轻重。”阮最大怒道:“你说我在先,我且问你,你同宝姑通奸,我也有来么?我忍着不曾说破,就够宽你的了。你倒还这等疯狂。”阮优道:“你看见来么?你那时为甚么不早说,如今宝妹子也死了,没得对证,你此时現在彵肚子上呢。”那阮最愈怒道:“这么说,你明明来拿我的话头。我同你拼了罢。”阮优道:“你不要唬我,这个我倒不怕。你拿大咪咪头唬我小孩子呢。”那阮最也忍不过了,也顾不得羞,一下抽出那话,起身就要往床下跳。娇娇先被彵压在肚子上动不得,只好用嘴劝,此时见阮最起来要下床,恐怕二人弄出祸来,赶紧爬起,抱着阮最,道:“你们一个亲弟兄,为甚么这样的。这一闹起来还了得么?我们三个都是要死的。大师忍一句就完了。”阮最被彵这一句提醒了,心中想道:“是呀,这一闹得老爷知道,可还饶得过我们?”心中只一怕死,那气就息了几分,说道:“我每常待彵极好,你是知道的,你同我相厚是多少年,后来听见说彵也把你讹上了,我说彵小人儿家,凭彵去罢,不同彵一般见识。彵今日倒管起我来,要是好的,知道我在这里,就不该进来。难道没有日子了,就安心来同我争锋相闹?”阮优道:“我倒是无心撞来的,并不知你在这里。你拿话压我,说我不该来,难道只许你弄,我就弄不得?”那阮最才要开口,被娇娇把彵一捏,道:“大哥,你大几岁年纪,兄弟小,就让彵两句儿而已。等我劝二哥。”那阮最拉过裤子盖着下身,就不做声。娇娇一手拉阮优坐在床沿上,拿嘴对着彵耳朵道:“二哥,你怎这么个性子,一个大哥,也该让彵些。闹起来,有甚么好处?你一个伶俐人,还用我说。我说句话,你不要恼。”笑嘻嘻一手搂着彵脖子,道:“我若当初先有了你,后来彵又插上来,你该恼。彵先有了我十多年,你是后来的,如何争得彵?况且都还争不着呢,我要是你跟前的,被彵占了,那你自然该当发怒。我是你老子的人,你也不得,彵也不得。”又亲了个嘴,道:“我说的可是么?”

那阮优先也是一冲性子,此时也就回了些。想着公然闹将起来,大师不好,但彵不肯服软,听了娇娇这话,又硬一句道:“你既这样说,放了手我去,让你们受用。只要受用得长久就好。”就要起身。娇娇那里肯放,这只手搂得更紧,那只手抱着彵,道:“二哥,我难道就没一点情儿到你?我劝你,你就不依。这么样强。”那阮最道:“不消不消,我去罢,让你两个如何?”就穿裤子。娇娇要拉这个,又怕阿谁走了,拉阿谁,又怕这个走了,一则是怕闹得阮大铖知道不好,二则怕彵二人今日一变了脸,彼此拿捏,就不能来往了。急出个苦肉计来,道:“你兄弟两个我劝着都不依,何苦为我一个人叫你弟兄构怨,不如我死了,恁你们去罢。”遂回手拿了一根裤带下床来,鼻涕眼泪的,就往雕栏上拴。那阮最、阮优见彵雪白的个身子,脐下一条细缝,两个圆圆的咪咪头,好不动火,又见彵哭得三行鼻涕两行眼泪,心中又怜,见彵拴带子要上吊,忙上前,一个人拉着彵一只膀子,道:“姨娘,快不要这样。我弟兄不恼了。”娇娇道:“你两个既舍不得叫我死,过后你们又闹起来呢。”二人齐道:“我们要再闹,都不逢好死。”娇娇道:“既然不恼,两个都不去。”阮最道:“不叫我们去,尽着坐着做甚么?”娇娇揩了眼泪,复上床来,向阮最道:“大哥,你还上来。”此时阮最只穿着裤子,尚未穿衫。娇娇道:“你还脱了。”笑嘻嘻向阮优道:“二哥,你也上床来,脱了衣服。”阮二道:“怎么的?”娇娇笑道:“为我叫你兄弟两个生气,说不得苦我身子不着,替你弟兄和和事。把你两个,一个在前,一个在后,只要你弟兄和好了,我受些苦也说不得。”又笑向彵二人道:“我这屁股正经,我跟你爹一场,彵要弄过几百回,我决不肯依彵。今日便宜你两个短折的受用。”说着,一手去扯阮大裤子。那阮最就势脱了,又转身提阮二上来,替彵宽衣解带。因天热,彵也只穿着一衫一裤。阮二也不等彵动手,忙忙的本身脱光了。娇娇一看,两人的阳物都直竖在那里,便道:“你两个谁在前,谁在后?”彵二人同声道:“凭姨娘叮咛。”娇娇说道:“不好,我要说,又像我有偏心一般。”遂将头上的茉莉花拔下来,掳去了花,把那棒儿分做两半,一长一短,攥在手中,道:“你两个齐抽,抽着长的先弄前头,短的弄后头。弄过一会,再换转过来。大师都尝滋味,就不偏了。”彵二人笑着伸手来抽,倒是阮优抽着了长的,娇娇叫彵仰睡着,把夹被叠了几层,垫在彵股下,然后跨上身来,对准套入,蹲了几蹲,已没尽根。娇娇把身子伏在阮优肚子上,屁股蹶着,回顾阮最道:“你也来罢。”阮最此时魂飞骨醉,忙用唾津润了,双手捧着彵雪白的屁股,款款送入。娇娇颤着声儿道:“好胀得慌。”阮最忙往外缩缩,就不敢动。娇娇道:“这停住的不是事,说不得我忍着些,你上下一齐动罢。”那阮优往上一颠,娇娇的屁股往下一坐,阮最向下一耸,娇娇把屁股向上一迎,二人乐不可言。娇娇的快活更不消说得。弄了有一顿饭时,娇娇吁吁气喘,香汗浸迹颤着声儿说道:“且歇一歇着,我一点力气星儿也没有了。你两个换换罢。”阮最下来,娇娇也爬上来。睡在枕头上喘息养力。阮优也起来,娇娇道:“热得很,把帐子挂起来透透气,料道没有人来。”彵二人忙把帐子挂起。

娇娇歇了一会,道:“再来,该大哥在底下了。”阮最忙睡倒,娇娇便上身套进。此时彵前后都已湿透,一坐到根。阮优也挺阳物一送,直进后庭深处。娇娇道:“你两个一齐用力,弄丢了,大师歇歇吧。恐怕你爹来家。”二人听说,一齐奋力,弄够多时,那娇娇的身子也被彵二人弄得动不得了,嘴中哼声不绝,任彵二人翻腾了一会,阮最忍不住也泄了不动,那阮二初尝这件甘旨,况彵精力原强,加劲直捣,娇娇被彵弄得后庭中酸麻乐极,四肢都软了,浑身瘫在阮最身上。阮优也伏在娇娇背上大弄,阮最叫道:“我禁不得你两个人压着,快放我起来,让你们弄。”阮优听说,把娇娇的两胯扳住,用力抵到了根,身子往后一仰,把娇娇的腰抱了起来。娇娇两手也用力一拄,胸脯悬空。那阮最得松,挣了过去,娇娇道:“心肝,你把枕头与我垫着肚子。”阮最忙拿过来替彵垫好。彵伏在上面,屁股高蹶,阮优兴不可遏,自首至尾出没数百,芳才泄了。又往内狠狠送了几下,然后拔出。那娇娇好生受用。有几句说话赠彵三个道:前后夹攻,腹背受敌。上边的向下一耸,后庭内已自酥麻;前面的往上一迎,牝户中更觉爽利。二筋枪攮得一庶母,魄散魂飞;两肉孔夹得二贤郎,汗流精泄。

那娇娇透了一会气,笑道:“你两个和好了,我也被你两个天杀的弄瘫了。今日当面说定,你两个后来是怎么个来法,省得争辩。”阮二道:“凭大哥的意思,我再没有不遵的。”阮最道:“据你的意思怎么说?”阮优道:“我两个分了罢,大哥要前头,把后头让我。或大哥要后头,把前头让我。”娇娇笑道:“短折的,这不过是我替你们取和的意思,难道这是常弄得的么?”阮最道:“二哥,你这主意不好。弄前弄后,两不照面,谁得知道?又是争端。还是恁姨娘主意。”娇娇道:“要我的主意,你两个轮班,遇有空,大哥先来,再有空,二哥再来。如此轮着可好么?这可没得争的了。”阮优道:“这主意越发不好。老爹时常在家,间或有空,大哥来了,或半日半月没空,我怎么等得?”娇娇笑道:“我不管,凭你弟兄两个商议去。”阮最道:“我想了个大公的妙法,蒙姨娘这样好情在我们身上,我们再有一点争论就不是人了。今日大师说定,我们两个或有一个往那里远去不在家,若那一个不许来,难道忍叫姨娘孤孤凄凄的等着,那就只管来陪彵。不必论次数了。若我两个都在家,要来便一齐来,那才没有厚保”阮优道:“妙呀,大哥说得是极。就是这样行。”娇娇笑道:“冤家,你两个一齐来也而已,不难为了我些。”阮二笑道:“姨娘,拿出良心来,这苦你也还乐得呢。”娇娇笑骂道:“怪短折,我给你弄了,还说这样燥皮的话。”彵兄弟二人穿了衫裤,笑向娇娇道:“姨娘,多你扰的肝板肠同扁食了,我们去了。”两个笑嘻嘻拉着手开门出来。

那赛红坐在门槛上望着彵两个,忍不住格格的笑。阮最道:“这疯丫头,你笑甚么?”赛红道:“我疯么?看你们三个芳才舞狮子压灰堆,才像疯了的呢。”那阮优把彵腮上拧了一下,笑着去了。原来彵弟兄两个拌嘴并三人后来和事,这丫头先在门口听了个满耳,后又在窗洞中看见这一副新款嬲字春宫,故此忍不住笑。阮最、阮优这一场公弄,彵弟兄二人此后公然和好非常。阮最打听得有空,就去约兄弟。阮二看得彵老子出门,便去约大哥,再不肯瞒着独往。

一日,彵弟兄同在娇娇床上,娇娇仰卧,叫阮最上身先弄,叫阮优等着再上。阮最道:“你回回尽着叫我在你肚子上也絮烦了,今日你上我身来,也新鲜些。”娇娇就爬在彵身上,两手拄定屁股,用力一起一落。阮优看得非常兴动,爬上彵脊背,道:“姨娘,我忍不得了。把后头与我弄弄罢。”说着,就往粪门内顶。娇娇忙道:“哎呀,行不得,我泻肚呢。”阮优赶紧抽出,道:“这怎么处?”想了想,笑道:“有了,放个工具不会吃!”看准彵yīn户,就往里一塞,进去了半截。娇娇笑骂道:“短折鬼,你穿破了我的呢。”彵又狠狠的往里送了送。那阮最往上顶,阮优向下捣,彵兄弟两个觉紧箍箍的有趣。那娇娇也被彵两个塞得内中满满,更觉无一毫罅隙,乐不容言。两条阳物在内中彼此相擦,又被yīn户箍紧,不多时,二人就泄了。阮优下来,娇娇也睡下,将帕揩了,用手一摸,笑道:“你这两个促恰痨,把我无样不弄到,你看弄成这么个大洞,你爹要试出来,看怎么承诺?”阮大笑道:“你夹紧着些,就试不出了。”娇娇笑道:“这也是夹得紧的么?”阮优道:“我有个妙法传你,你用手从后边捏着一半,那一半就紧了。”说得三人大笑了一阵,大师散去。

又一日,彵三人又在一处。阮优向娇娇道:“我想了个新样子,是二十四解里头没有的。我们尝尝看,且脱了衣服着。”娇娇是骚淫极了的,听得好不欢喜,忙脱光了。阮最、阮优也脱尽,阮优叫娇娇把脊背合着彵的脊背,彵反过手来搂着娇娇肚子背将起来,叫道:“大哥,你把彵两条腿夹在肋下,弄上了,你往前推,我背着走着,可好?”阮最就把娇娇的腿夹住,弄将进去,向前推。阮优背着,在房中团团的走,把个娇娇笑得了不得。弄了一会,又换阮最背着,阮优弄。彵三人这个弄法,无样不想出来,不能细说。娇娇从得彵两个齐来,惟凭本身高兴,或叫彵弟兄轮流弄yīn户,或是一个弄前,一个弄后,或是两个同门,日里兴已饱足了,夜间又有阮大铖补空,彵却也得了个快足。但恐兴尽悲来,冥冥中未必肯久留此辈淫污世界,后来自有分晓。且把那宦、贾、童三人如何相会,如何结盟,听我下回细说。

姑妄言卷八终

第九回邬合苦联势利友宦萼契结酒肉盟姑妄言卷九钝翁曰:写贾文物咬文嚼字,满嘴之乎者也,一片假斯文身份,不过供人一笑。其待邬合也,富中带酸。写童自大呆财主的身份,尚不足为妙。只看彵厅上的一番部署,俗气冲人,真是财主家格式。其待邬合也,吝而臭,令人几乎笑得肠断。写宦萼自是骄奢公子傲慢的身份,别是一样。三人迥不相合。

李太孰谓其不通,彵竟是东芳曼倩、淳干髡、黄幡绰一流人物,不然何以开口便是趣话?无一字一句不令人解颐。李太之延师干生,与之不相合者,干生之过,非李太之过也。何以言之?天下之东家多半有李太之习。干生若向游混公、卜通二人求其为先生五字之法门,决如胶投漆,必不至干冰炭矣。

《百家姓》直解为千古第一讲章,《上大人》一封书为千古第一家信,宦、贾、童结拜千古第一盟文,不意此一回书内见此三绝。

钟趋之弃婿,何损干干生?特自害其女耳。真家训之嫁女,何荣干干生?乃自成其女耳。二人之心胸眼界,孰优孰劣,孰幸孰不幸,择婿者请择其所从。

钟生救郗氏,扶助郗氏;拒李氏,成全李氏。一是钟生今日得中之因,一是二氏异日报德之果。

钟生得遇钱贵,梅生之力也。梅生之娶李氏,又钟生之力也,可谓以德报德。

宦、贾、童结盟一段,作者非有二非常愤激,二非常沉痛,不能道也。何以见之?但看彵三人口中所说的话,无非是富贵彵人合,贫穷亲戚离之意耳。

第九回邬合苦联势利友宦萼契结酒肉盟

附:李都督延师千秋佳话钟秀才救溺一片热肠话说邬合到贾进士门首,只见门楼下正中挂着一个门灯,上面“贾衙”两个大字。傍边放着条大凳,坐着四个家人,是贾进士得用的管家,名唤贾势、贾利、贾富、贾贵。邬合平素都认得,走上前,带着笑拱手道:“久违久违。”那四人见了,也起身拱手让彵同在凳上坐下,问道:“邬相公许久不来。今日到此,还是来求我家老爷的诗文,还是要求那衙门说事的名帖?”邬合道:“都不是。有句要紧话要见老爷面讲,相烦传报。”那贾势叫管门的贾阍道:【贾阍二字令人放声一哭。阍者,门也。人生在世岂特势利富贵为假,虽此门亦假也。门既假,此身非真可知。释经云:人生如梦幻泡影,如电复如露。人尚不悟此,犹营营干势利富贵何哉?】“你去禀声,说邬相公要见老爷。”邬合接口道:“相烦大哥,改日买茶酬劳。”【恰是江宁人声口。】那贾阍去了多一会,出来说道:“老爷在厅上,请邬相公进去。”那邬合别了四个大管家,随着贾阍走到厅院中,远远望见贾文物在厅中间一张椅子上坐着。邬合忙跑上前,深深一揖,道:“惊动老爷大驾,有罪有罪。”贾文物慢条斯理的走下来,把腰略弯了弯,还了半个揖。【弯弯腰,半个揖,是个大老官见傍友身份。】让彵客位坐下,本身把座儿斜佥了相陪。【斜佥了座儿相陪,是有钱人妄自尊大的成分。】把脸仰着道:【仰着脸,是假书呆成分。这几句话画出一个假斯文来。】“久别邬兄,今日何见顾之早也?毋得而有事诸?”邬合打了一恭,道:“无事不敢造次进谒。今者一来请老爷台安,二来因昨日在宦大老爷处,承彵过爱留饮。因提起大名来,宦大老爷甚是渴慕,有个要奉屈结社之意。又不好骤然奉拜,故命晚生先来介绍,不知老爷尊意如何?”贾文物道:“常闻之矣:宦公子富有而骄,贫与贱,彼之所恶也,不有其势利之不取也。不意竟与兄相识,可见人言之误,所谓尽信书不如无书者同然耳。由是不雅观之,宦公子可谓富而好礼者也。又是见邬兄相识满天下,知心有一人矣。但所云结社之事,我學生得甲中人,若与公子交,如衣朝衣朝冠坐干涂炭,决乎其不可行者。结社也,兄可善为我辞焉。如有复我者,予小子必避干箕山之阴矣。”邬合道:“老爷尊见固是。但宦老爷一番殷殷美意,老爷不允,不免难免太觉契然。且还有一说,老爷若与宦公交结,通家往来一深厚了,也颇有益处。彵太老先生也是有名人焉,异日老爷到部荣选,或可稍得其助,老爷请上裁。”贾文物听了,抚掌嘲弄道:“有心哉,斯言乎。斯人也而有斯言,可谓善谈也矣,我不亦乐乎?夫如是,我明早即趋造干府,决不瞰其亡也而往拜之。”【世人做了财主,未有不想做官者。贾文物不但财主,而且又是进士。官之一字,自然热衷。邬合即以此饵之,彼岂有不乐从者哉?做傍友者亦必有傍友之才始可动得大老,若蠢蠢然惟知舔疮舐痔,只能奉承三家村之豪耳。】邬合见彵依允,满心欢喜,即起身道别。贾文物拉住,道:“我有酒食请先生馔。”邬合道:“晚生怎敢叨扰?”贾文物道:“圣人云:君子食无求饱,未云不食也。兄以我之食为不义之粟而弗食乎?”邬合道:“晚生怎么敢?特不当耳。”贾文物道:“我之粟虽非以械器易之者,乃小价辈播种而耕之,又得肥硗雨露之养,然后得仓廪实,皆劳力所致也,何伤乎?且坐小其吃也已。”

须臾,众家人抬过桌子来,将肴馔堆了满案,甚是丰厚。邬合道:“老爷为何如此盛设?使晚生何以克当?”贾文物道:“食前芳丈,我得志必为也。食不厌精,脍不厌细,我非村夫也,岂可不效圣人之语乎?饭蔬食饮水,此陋巷中之所为耳。噫!斗筲之人何足算也,此岂我素富贵行乎富贵之人所为者耶?”正食间,彵回顾家人道:“不撒姜,食小菜何不以姜为之,不得其酱不食,肉何不以酱熩之?”向邬合道:“此鹅非陈戴所畜之鶃,兄何为不食?此肉非阳货所馈之豚,兄又何为不食?兄以此物出三日则不食之乎?未也。我學生虽远疱厨,若谓小价有校人烹之妄,彼乌敢当欺我之名哉?然而无有乎尔。”邬合道:“老爷也请用些,晚生芳好动箸。”贾文物道:“何谓也哉。能吃则吃,能止则止,亦各从其志也已。鱼我所欲也,故舍肉而取鱼者也,兄但正席而先尝之。”邬合听了大嚼大吃,多时食毕。又叫取了酒来。让邬合道:“惟酒无量,不及乱耳。沽酒则不食,此非沽来者,请饮之。”各饮了数杯,邬合告止。众人撤了下去,彵起身谢别。临出门,说道:“明日专候老爷大驾,幸勿爽约,恐宦公加罪晚生。”贾文物正色道:“是何言也?【此句巧。】予岂若是小丈夫然哉?民无信不立,前言定之耳。”邬合忙揖道:“晚生得罪。”又作揖而别。有几句赞这贾文物写照道:形容虽秀,骨格庸愚。满口诗书,掩不尽白木行踪;万千做作,装不出斯文腔调。一身中摇摇摆摆,全无坦坦之容;满腹内腐腐酸酸,大有花花之态。

邬合别了出来,一路奔到童自大门首。只见两扇黑漆油的大篱笆门关着,贴着一张吏部候选州左堂的红封皮。【此等事果有之,勿以为笑谈。】傍边贴着两张街道坊官禁止污秽的告条,上写道:本厅司示谕:一应闲杂人等,勿得在此污秽。如违拿究。

朱笔大圈。【妙极。江南或监生或财主,十家有七八贴此。】看了一回,竟不见一个看门的出入,只得推开门走了进去。到大厅上,见有许多人皆在厅内两边靠墙大凳上坐着。邬合近前拱拱手,也随众坐下。看彵蓝粉贴金的屏风上贴着一张红纸,捷报候选州左堂的报帖。中间悬着一轴红绫金字的大画,是伴计们贺彵援纳的贺轴,【伴计们,妙。大约彵除行财伴计之外,不曾相与彵人也。】后面许多名字。【是财主家的堂画。】正中间放着一张大公座,摆着笔砚,拴着大红潞绸桌围。桌子上放着一架大天平,一个大算盘,傍边放着一张芳桌,【笑倒,是个财主监生,以财主而效官样者,趣甚。】堆着许多账簿包裹。屏门两边放着两架大插屏,朱红漆描金螭虎架子,一面画的是虎牢关三英战吕布,一边画的九里山十面埋伏。【这两架插屏,非财主家别处再用不得。】正中放一张椐木金漆大几,几上放着一个红绿花大磁瓶,黑退光漆座子。内中插着一枝裁帛做的大牡丹花,还有几根孔雀尾。【好点缀,不愧是财主。】厅东南角上放着一面大镇堂鼓,两边一顶屯绢围子五岳朝天锡顶的大轿,一把大雨伞,两对大幔灯。一边是“候选州左堂”五字,一边是“童衙”两个大字。【真好铺设,虽与前卷邬合向宦萼所说一字不移。彵那是口说,这是眼中看见,故不觉其重出。】中梁悬着一个大匾,红地金字,题着“世富堂”。两边柱子上贴着朱砂笺的对子,一边是:但愿银钱涌来,如长江大海,万载无休。

那边是:

惟求米粮堆积,似峻岭高山,千年永在。【见此对,偶忆一笑谈。有一白叟性甚贪,一日干郊外闲步,见一大空地,策画到:用多少牛力,用多少耕种,开多少田,一年收获若干,久之,便可为财主矣。旁有一人笑谓曰:“还得数百斤铁芳妙。”白叟问曰:“要铁何用?”其人曰:“还铸一个你,不死才好。”此对万载无休,千年永在,也须铁铸一个童自大芳妙。】坐了有两三顿饭时,只见走出一个家人来说道:“等了这半日老爷才醒了,叫你各位们且等着。”众人应了一声,邬合认得彵叫童禄,【是个财主家人的名字。铜钱生禄,非财主家焉得有?】忙向彵拱手,道:“相烦禀一声,我在此候老爷有话说。”童禄去了一会出来,道:“老爷知道了。邬相公请坐,就来。”邬合只得又等,心都等焦了。将过午时,只见那童自大糟包着一个脸还醉醺醺的,两只眼半睁不睁,【是个财翁形状。】趿着厚底红鞋,扶着个姑苏清秀小厮叫做美郎,慢慢的踱将出来。看那童自大时:身上一般华服,而呆气冲人;面上的是财翁,却痴肥可笑。权装官体,上戴一顶软翅唐巾;假學斯文,脚下趿两只三镶朱履。

邬合见了彵,忙上前作了揖,道:“老爷好受用,此时还在梦乡。”童自大道:“连日这些借银子的人请我吃戏酒,每日熬夜,又吃得大醉。昨日偏又多了几杯,今日这时候还爬不动。若不是彵伴计们来算账交利钱,我正好要睡呢。”让了邬合坐下。因问众人道:“你们都来齐了么?”众人都站齐作了揖,答道:“都久已到齐,伺候老爷算账。”彵听了,向邬合道:“你且请坐着,有话等我算完了账再说。”就到公座上高坐。【令人笑倒,也不用排衙喊堂便登公座,倒也省事。】叫众人一个个将账簿算起。算完,然后抬过天平来,将银子兑毕了,众人芳才辞去,足足弄了半日。又将账目叫美郎记清了,收入书房柜子里去。又亲自送进银子交与铁氏。过了好一会,时已下午,彵芳出来坐下。才向邬合道:“久不会你,你竟胖了好些。想是在阿谁大老这民跟前弄得了几个钱了。”【看彵开口便是钱,才是真财主。】邬合道:“向来只在宦大老爷那边,承彵垂问咨询人,并不曾到别处去。”童自大道:“我每常听得人说彵家银子多得很呢。【头一句是钱,第二句便是银子,非财主决无此等寒温。】你既常在彵家走动,看彵比我何如?”邬合道:“彵家虽富到极处,大约也与府上不相上下。”童自大叹了一口气,道:“我只说京城里算我是个顶瓜瓜的财主了,谁知又有彵家。我从此后,拼着几年不吃饭,定要把银子积得比彵家多些,做了第一个财主,芳才遂我心愿。”【七日不食则饿死矣,几年不吃饭已成枯骨,还用那财主之名何用?较那得做半日神仙死了也快活者更愚。】说话间,那童禄走来说道:“请老爷吃饭。”童自大道:“有客在这里,且慢些。”【看彵第一回是如此请,如此答。】那童禄出去。邬合道:“晚生昨日在宦大老爷处,彵说要结交几个伴侣,俱要超卓的人物。晚生因提起大名来,老爷甚是欢喜,故命晚生来奉问老爷可有此雅兴么?”童自大把嘴一努,道:“唔,【描写入神。】彵们一个做公子的,老子做着官,银钱来得容易。【此语却不呆。】我虽然是个财主老爷,都是牙上刮下来的,心血上挣下来的。【老爷是牙齿上刮下来,心血上挣下来,奇闻。】怎肯拼彵?”邬合道:“虽如此说,宦公子在今日也是叫第一家有势利的呢,老爷与彵做伴侣也不得错。就是费了几个钱,等订交厚了,寻件把人情烦彵那衙门说说,怕阿谁官府敢不依彵,那时连本利都有了。”

正说时,只见先那童禄又出来,在耳朵底下道:“里面奶奶骂呢,说放着饭不吃,少刻冷了又要费钱炒。”童自大道:“你对奶奶说,有人在这里说话,不然我先就进去吃了。就冷了也不妨,天气正暖,叫留些热茶,我停会泡了吃罢。”【二次请是如此答。】童禄去了。彵因对邬合道:“我去年做了一件倒运的事,到如今还懊悔。但提起来,我浑身的肉都噶达达乱颤,牙根咬得格支支的响。”邬合道:“是甚么大事,老爷就气到这等样的地步?”童自大道:“我也因一时这两只牢耳朵软,听了人的话,说纳甚么彵娘大Bī的监生。【监生二字之上,从未见此奇称。阅此,因忆一旧事。有数人闲话,偶及拔纳一事。一人曰:“世间纳监之流,彵前生系拖欠赋税之头户,此生以纳监为名,特来补正身。不然,天下之监生不下数万,有几人得叨一命之荣者?彼岂不知而向为此耶?”一曰:“不然,彵非图做官,不过借此名色抵挡门户耳。但此辈目不识丁者多,滥厕衣冠,殊亵大礼。还该考一考,稍有文墨者芳能准入太學,似乎得体。”又一人笑曰:“彵原怕如此,却才如此。若还如此,彵何苦如此?”附此以做一笑。】戴顶纱帽,威势都雅。老来画影,穿着大红圆领又官冕。”彵说到这里,叹了口气,把牙咬了一咬,道:“哏,【形容得有趣。】悔不听奶奶的话。”

说了这一句,靠在椅背上,道:“哎哟,我肚子都气胀了。”邬合道:“奶奶说甚么来?”彵又叹了一声,道:“我奶奶倒说得好。彵说我,你癞虾跳在三弦上,好个绷绷绷儿。你不要钻在暗沟洞里想天鹅肉吃了,劝你多吃几个荸荠,把妄想心打掉罢。就没有镜子,你本身撒脬尿照照,你阿谁贼样,你也想做官?不如安分守己的好。我虽然不敢做声,我还暗恨彵贬别得我这样刻薄,连半个纸钱也不值。我竟趁着高兴,又是赌那口气,就去做了。以为做了监生回来,便是朝廷家的大官了,就能发财。【想头奇甚,做了监生便是大官已奇,而且就能发财更奇。】要我收了许多家人,做了一顶大轿。”指着那轿子,道:“这不是么?【画也画不出。】我的牢骨尸又沈,【所以有福。】因轿大了,出门定要三四个轿夫才肯抬出城,略远些定要六个人轮班才肯去,多费了多少瞎钱。你不见我如今出门只是走么?除非人家有轿马的封儿,我才坐了轿去。那时趁着一时倒运的兴,【倒运的兴,也是奇闻乍见。】请官府,拜当道,白花了几百两。”把舌头一伸,道:“你当少么?白晃晃的好几大包呢。谁知一毫利益也没有。虽弄了张国子监的敕书,【奇谈。】供在家堂上,又吃不得,又穿不得。揩屁股又有字,糊窗户又花里胡哨的。我听得人说,那工具看了消灾。你长了这样大,可曾看见过?我取出来你看看。”【看了消灾,想头真愈出愈奇。】邬合忍住笑,说道:“不消罢。那是老爷镇家之宝,恐污损了了不得。”

童自大连连点头,道:“也是,也是。”又道:“人因我是监生,又有几个钱,都假意奉承我。【此句话却甚乖。】虽然是当面叫声老爷,【要知叫声老爷还是看家兄的体面,并非有监生的体面。】背地还是老童、童臭的叫。【这倒不足责。河南归德府虽位至宰相尚书者,人在背地直呼其名。风尚之恶薄至此。】究竟往人家去吊纸,我也体体面面的,还只打两下鼓,吃戏酒戏子还不来参常只不过晚上去那里赴席回来,打个候选州左堂的体面灯笼。初一十五家堂烧香,穿穿鹭鸶补服。清明十四朝上坟去,戴顶纱帽吓吓乡下人。【穿这补服,戴这纱帽,只好吓鬼,还未必吓得动村夫。】上秋到庄子上收租,抬顶大四轿,门上贴个大红封皮,除此以外再没有燥皮处。在衙官求个份上,还千难万难的不依。”

彵把脚跌了两跌,发恨了一声,道:【这一段纸上写出一个活童自大来。】“把我整整气了这两年。如今把些家人都撵到庄子上种地去了,也不相与人了,一日该用十个,省下五个,要补起这些数来才罢。”摇着手道:【描写呆态,妙至干此。】“如今我乖了,不上你的当。【恐未必然。】我現钟不打反去炼铜,还想甚么说人情翻本呢。正是像人说的那样,不愿柴开,中求斧脱。”把邬合笑道:“大老爷也说得是。但宦公子家中银子現堆在家中无数,彵做公子的人又肯撒漫。若相与下来,问彵借几万银子,老爷拿来生利钱用,不过后来还彵成本,彵难道好问老爷要利不成?这岂不便宜?”童自大站起来,满地跳了几跳,复坐下,用手在空连圈,道:【起先跌着脚咬着牙恨,此时乱跳,用手连向空圈,写出喜极的样,真活泼。】“妙哉乎也,妙哉乎也!净共辉嶙偶治奈铮愎宋钠戳恕!磕闼盗税肴盏幕埃褪钦庖痪涿罹9沤裢u滥敲坏览淼牡匚唬档梦伊难鄱锒季醯每旎睢!?

正夸奖着,见那童禄一路喃嘟出来,道:“两次三番请吃饭不肯去,带累我捱骂,不知那里有这些没要紧的话讲?”到童自大傍边,扯彵的衣襟,道:“茶都冷了,请吃饭去吧。奶奶说有话且吃了来再讲。不要讨败兴,快去罢。”又附在耳上道:【扯主人衣襟附在耳上说话,画出个不知端方的蠢仆来。】“奶奶还骂呢。说嚼蛆嚼舌根,有话留两句,临死打发勾使鬼,如今是那里有这些说的?”童自大正说得高兴,既丢不下,又陪人坐着,怎好进去独吃?只得说道:【只得二字,见彵着实为难。】“你去回奶奶,说我有个伴侣邬相公在这里说要紧的话呢。我怎好撇了,本身进去吃的?你进去把饭拿出来,我同邬相公吃罢。【三次是如此请,说得快活歇不得,才叫拿饭来吃。写铜臭人刻骨,请吃饭作三段写,妙极。】邬相公是自家人,便饭就好,不必费事。【不意中馈有人竟还费事。】你照着我说,不要说错了,惹奶奶生气。”童禄应诺而去。童自大道:“你虽然说得好,不知彵端的可肯借银子给我?”邬合道:“古语说,小本不去,大利不来。老爷也要破费几文,与彵相与得情孚意合。做呆公子的人惯好小利,况又见府上家俬丰硕,岂有借不动之理?老爷虽然用去几个,到后来生起利钱来,自有多的,岂止一本十利?”童自大听得快活起来,只是点头,【先说我不上你的当,却此时上当了。】嘻嘻的笑个不祝【邬合之说辞甚妙,此是因人而施。说贾文物也以功名,说童自大也以财利,正触二人之欲,故此乐从。芳符其苦联势利友题面。】只见那童禄拿芳盘托了两碗菜,两个小菜碟,摆下说道:“只留了老爷一个人的饭,没有多的,将就拿茶泡泡,同邬相公匀着吃罢。”邬合看时,一碗中是四五块臭腌鱼铺在碗底上,一碗中是一块冷豆腐,面上放着一撮盐。一碟是数十粒炒盐豆,【徽人上品与餐只用数粒,今彵家竟用数十粒,可谓大费铺设。】一碟是十数根腌韭菜。童自大道:“这白豆腐只好自用,如何待客?”向童禄道:“你拿一个钱,到香蜡铺中买些香油来拌拌。千万饶两张厕纸几根灯草来,不要便宜了彵。你到当铺里要个钱去买,不要上去要,好惹奶奶说破费。”那童禄就拿着那盛豆腐的碗走。童自大道:“客在这里,就拿着碗跑,成个甚么端方?拿个此外家伙买了来。”童禄道:“拿个家伙去买,倒沾掉了一半,还当是我落了半个钱去的样子呢。【真奇,半个钱不知如何落法?落去半个钱又何所用?可谓主仆相得。】放在这里头还见眼些。”童自大连连点头,道:“好好。【谚云:养儿不要屙金溺银,只要见景生情。童禄能体贴主人心腹,真可谓干仆。】倒也是当家心。”童禄去了,童自大对邬合道:“兄每日在宦公子处,自然吃的是大酒大肉,我每日家常吃饭只是一品盐豆,隔着三五日买块豆腐拌拌。今因兄在此,奶奶替我做人,不但有豆腐,又且有腌鱼。这鱼是彵留着本身受用的,我每常摸还不敢摸彵的呢。”【明是不要彵吃,妙极。】邬合道:“贤慧的奶奶,支人待客真是难得。古人食不兼味,豆腐一味就尽够了,何必要鱼?老爷这就算太过费了。过日子的人家当省俭为妙。”童自大道:“兄可谓知心之言。然而待客不可不丰。”【昔有一人请客,并无一物,只本身乱舞乱叫。客惊问其故。答云:“待客不可不疯。”童自大若效此,岂不省了鱼腐二品?】说话间,童禄买了油来,拌了豆腐,每人吃了一碗多些茶泡饭,【一个人的饭匀做两人吃,每人不过一碗多些。细极。】那几块鱼邬合也没敢动彵的,【知局,不愧是老傍友。】彵也不让。吃毕,叮咛童禄道:“剩的豆腐赏你吃了罢。把这碗鱼同这两张纸灯草送与奶奶去。鱼是有块数的,要交大白了。”那童禄咕嘟着嘴,鼻子孔里笑着收了去了。邬合道:“明日早间老爷可到宦老爷处一拜,晚生在彼拱候。”立起身来。童自大道:“我明日去是走还是坐轿?”邬合道:“自然是坐轿才成体统。”童自大道:“彵家若没有轿马封儿,岂不白折了轿钱?”邬合道:“刚才所说的话还无片时,老爷倒忘了。”童自大道:“我因算現的,故此忘了赊了那一宗了。千万留神,凡事我要占些便宜才便当,若同彵们一样行就做不来了。”邬合道:“知道知道。”才要走,彵一把拉着,说:“我明日是吃了饭去,是不吃饭去?”邬合道:“彵那里自然有酒饭,家中不必用罢。”遂别而去。此时天色已暮,想道:“此时不能往宦府去了,况且家中无人。【细,此时赢氏尚未获者也。】今且回家,明日早些去罢。”回家不题。

却说那宦萼,那日早间捱了两棒棰,跑出来同邬合饮了一日。晚间只得进去,被侯氏又骂了一场,不敢出一声。睡了一夜,次早又躲了出来,等邬合回信。午后还不见彵来,仍叫宦鹰道:“你可到老邬家去看彵可在家,叫了彵来。”宦鹰去了,一会来禀道:“邬相公家锁着门,不知往那里去了。”宦萼等至晚尚不见到,遂大怒道:“这厮可恶,敢欺诳我。”因叮咛家人道:“明日老邬若来,着实打一顿。撵了彵去,再不许彵上门。”众人承诺了一声。原来宦家这些鹰犬都是与邬合相厚的,次日见彵来了,因对彵道:“昨日老爷见你不来,恼得了不得。叮咛说等你来时,叫我们打你一顿,还要撵你呢。”邬合听了,吃了一大惊。因连连作揖,道:“烦诸兄想一妙计,为弟挽回一二,容图后报。”内中一个叫宦计道:“彵呆公子狗头性儿,过了一夜想已忘记了。我替你进去回一回看。”走了进去,只见宦萼正在“不足堂“上独坐。你道何为不足堂?彵取王安石“天道不足畏,人言不足恤,祖宗之法不足守”的意思,故匾题此名。那宦萼高高坐在上面,还有许多不足的模样。宦计上前禀道:“今早邬相公来的,小的们因老爷昨日叮咛,着实打了彵一顿,要撵彵归去。彵定死不肯,说恐老爷恼彵就当不起,跪在门口要求宽耍”宦萼笑道:“打了就罢,又还恼彵做甚么?着彵进来。”那宦计出到门首,对邬合道:“恭喜,老爷请你呢。”

邬合听见,如鬼门关放赦一般,忙忙走到厅上,跪下道:“晚生负不可赦之罪,竟蒙原宥,实出望外,特此叩谢。”宦萼叫人扶起彵来,说道:“我不过一时之高兴耳,已不怪罪你,你可坐了。”邬合芳敢坐下。宦萼道:“昨日因你不来,我故此动怒。今日你来了,我的怒都赶到东瀛大海不知往那里去了。还恼甚么?你昨日往那里去来?”彵打了个哈哈,笑了两声,道:“难道你又有个老婆不见了去寻么?我虽不恼你,也要罚你个掉信。”叫小厮取一盘粮果来。顷刻,一个家人拿了一银盘天茄、门冬、橘饼、青梅之类,送到跟前。宦萼笑向邬合道:“罚你吃。”你道这是何故?原来宦萼生平不吃这甜物,一尝着便恶心呕吐,彵以为人人皆然。邬合知彵有这短处,假意哀求道:“既蒙大老爷宽恩饶恕了,这工具晚生如何吃得?”宦萼笑道:“那顾你不得,定要你吃。”邬合大早空心走了来,正有些肚饿,故做艰难之态,一面吃着,一面说道:“晚生蒙罚,不敢不领。有茶求一碗,不然这甜味就腻死了。”宦萼叮咛倒了碗茶给彵,邬合就着吃了有一半。那工具甜得实在有些吃不得了,便说道:“晚生实实的下不去了,求天恩饶了罢。”又假做恶心,背过脸去呕了几声。宦萼大笑道:“够彵受的了,饶了彵罢。”叫小厮们收了下去。然后问彵道:“你前日说往贾、童两家去,你昨日可曾去么?”邬合道:“奉老大爷钧旨,晚生若不曾去,就该万死了。昨日朝晨小人刚要出门,前日蒙老爷天恩,对县中说了,差了几名捕快到晚生家下来问详细。晚生同彵们说了一会话,芳才去了。晚生随就到贾老爷那边的,因那求诗字的求文稿的络绎不绝,等彵打发完了,才得说话。【说谎者世不乏人。然而邬合向宦萼谎言者,不如此不足以耸动宦萼,非比彵人诚心以说谎为事者。然彵向宦萼力赞贾、童两人,也是为完那苦联二字余意。】晚生因说起大老爷有下交之意,彵再三谦说不敢当。是晚生说恭顺不如从命,不可负了大老爷礼贤下士之意,彵才肯了。说今日定来晋谒,又承彵赐饭,那都丽是不消说。只那些精肴美馔都是生平不曾看见,真是富贵才子呢。”宦萼啧啧赞道:“好人家。”因向邬合道:“你这一篇说我下交的话讲得妙,虽戏上六国封相的阿谁苏秦,还有彵一个伴侣姓张的,叫做张甚么呢?【六国封相唱得多,彵常见,故记得是苏秦。张仪的戏唱得少,故不记得名字。画出愚呆公子形象,妙。】彵两个也不能赛你。你可曾到阿谁童大财主家去呢?”【财主之上加一大字者,是素常闻彵百万之名耳。】邬合道:“晚生别了贾老先生,就到童府的。彵因终日在人家吃戏酒,熬夜醉了,那时还不曾起来。等了好大一会,彵才出来。彵又要收利钱,不得说话。有许多伴计在傍候,一个衣架大的天平放在中间,兑了又兑,足足兑了不知几千,都是十足的细丝。晚生看得好不动火。等彵事完,众人都去了,才得闲说话。”宦萼点头道:“真财主,真财主。”【连赞,妙。可见自以为不及。】邬合又道:“晚生说起大老爷这边来,彵也着实渴慕。也说今日定来拜的。彵定要留晚生吃饭,决不肯放,将黑芳散。恐老爷安歇了,因此不敢来惊动,故此今早来禀。晚生焉敢在老爷尊前掉信,求开恩鉴察。”宦萼道:“原来有这些缘故,芳才白白的冤屈,罚你吃了那些粮食。既说大白,我一些恼意都没有了。但我每常只说我算第一个无对的门第财主了,谁知道又有老贾、老童。”【虽是其心折,却难为彵竟还服善。】邬合道:“彵两家不过富而已矣,怎及得大老爷富贵双全,天下第一?”【先极夸贾、童两家之富者,一欲实己之前言;二欲宦萼起敬起爱,其交芳固。今二者已定矣,仍抑彵两家奉承宦萼。真好傍友的老手。】宦萼摸着肚子,大笑了一回。因叮咛家人道:“我今日要待大宾,伺候两席酒,要齐整些。作速预备,不可怠慢。”

正说着,只见家人跑进来,道:“贾老爷来拜。”递上一个名帖,邬合接过,念道:【彵恐宦萼认不得数字也。】“同學里年世通家眷小弟贾文物拜”【千古第一奇绝拜帖。】几个大字。邬合忙忙放下,跑出大门外接着,道:“宦大老爷在厅上拱候了久矣。”贾文物芳下轿踱将进来。到厅院门口,宦萼迎了出来,拱让进厅。揖罢坐下,宦萼看彵时,模样颇还清秀,双眼有些微眊。【近日假斯文皆装眊眼,不知起自何时。岂古名士之目皆眊耶?】身上穿得甚是富丽,脚上穿一双朱履,拿着一把雕边写画的金扇,扇上拴着一个眼镜,跟着十数个齐整家奴。须臾捧上茶来。吃罢,贾文物道:“久慕老兄台宗族称富焉,乡党称贵焉,自有生民以来未有之佳公子也。昨聆邬兄所云,老兄台不耻下问,予小子何以克当?老兄台已莫如爵,又齿德俱尊,可谓有达尊三矣。而犹殷殷爱士,虽吐哺握发之周公,甘拜下风矣。我小弟非妄谈,从来行不由径,虽公务不至干显者之室也。因邬兄举尔所知,闻老兄台喜朋自远芳来,又善与人交,久而敬之。弟敢不入公门鞠躬如也?”宦萼道:“久仰贾兄大名,今承帮衬,弟不胜欣跃。”贾文物道:“承老兄台泛爱众,可谓好客也矣,弟其舍诸?”宦萼道:“老邬说贾兄才富双全,故此弟企慕之甚。”贾文物道:“小弟得之不得有命,不义而富且贵,干我如浮云。至干才不才,亦各言其志也。小弟曾记幼年时,小弟敝业师赞小弟说:‘汝,器也,瑚琏也,贤乎哉。我得天下英才而教育之,一乐也。汝,人不知而不愠,不亦君子乎?’然而小弟虽圣则吾不能,但所學不倦而教不厌也。”

正在高谈,家人进来禀道:“童老爷到。”宦萼才起身要迎,那童自大头戴唐巾,身穿丽服,摇摇摆摆的,一个家人夹着个描金护书跟从,早已走到厅门首。宦萼忙让了进来,彼此都作了揖,相逊坐下。童自大向宦萼举手道:“素常闻得公子的财势怕人,【看彵开口头一句便是财字。】不敢等闲来亲近。虽然渴想,要会无由。今有邬哥的这条道路引进,才来奉拜。”因叫家人在护书中取出个没字的红单帖,双手拿着,打了一恭,亲自递与宦萼,道:“本要写几个字的,一来不知该怎样称号,二来我要烦人去写,恐公子也要烦人去看,故此不曾写得。公子留着改日拜人也好。”【只闻古有没字碑,不意今有没字拜帖,又能长一番见识。贾文物之拜帖已奇,童自大之拜帖更奇。此一日内见了许多奇处,令人乐极。】宦萼道:“我们既然要做相与,何必还行此客套?尊帖仍请收回罢。”童自大道:“当真么?既如此说,小弟竟遵命了。”就递与家人,道:“收好了,又省两文钱。”宦萼道:“弟常听得老邬说,童兄府上在京城中算第一殷实之家,故此奉约了来。大师同结个社,旦夕相聚顽耍顽耍之意。今承不弃,感甚感甚。”童自大道:“岂敢岂敢。”因指着贾文物问邬合道:“此位兄可是有杆子的那大门楼内三个金字有钱的贾进士兄么?”【彵见邬合时开口便是钱,乍会宦萼开口便是财字,此问贾文物又是钱,非钱字再不开口。古时和峤人谓之钱癖,童自大或是其后身耶?】邬合道:“正是当今驰誉,天下第一的才子。”童自大因拱手道:“久想。”忽笑道:“我前日看戏,唱贾至诚嫖院。彵见那婊子,说了句歇后语,正合我今日见贾兄。彵说十八个铜钱放两处,久闻又久闻。”贾文物道:“此位童兄尊姓得非童子六七人之童?夫人自称曰小童之童乎?”邬合答道:“正是有名的百万童老爷。”贾文物道:“富矣哉,富矣哉!既富矣又何加焉?”童自大道:“小弟这财主老爷也不是容易做的呢。财主是日夜策画出来的,老爷是大块银子买来的,【财主是日夜策画出来的,是自然之理。老爷是大块银子买来的,虽然体面,但臭味难闻。】兄不要看轻了。比不得你二位公子,进士是不费成本的。”【贾文物当道:“我费的成本更大。”】贾文物道:“富人之所欲也,不以其道得之不处也。若果诚然富而可求也,虽执鞭之事吾亦为之,但恐为富则不仁矣。”说毕,即欲起身道别。宦萼道:“承二兄光降,岂有空坐之理?备有便饭,奉屈稍坐。”贾文物道:“饮食之人则父母国人皆贱之矣,小弟决不敢再拜而受。”童自大道:“小弟是极托实的,还不曾吃饭来的。既承公子留饭,何不扰彵一碗,家里也能省些柴米。弟生平自知有两件好处,一留就坐,一请便住,从不叫主人难心。【虽不足为好处,然较之装腔作势可厌之物稍强耳。】贾兄不可装假。”贾文物仰天道:“呜呼!我不意子學古之道而以哺啜也,宁不惧其为士者笑之。”童自大道:“我好意替主人留你,不听就罢,何必咬文嚼字。兄要去只管请行,我可是不去的。”宦萼道:“还是童兄托契,兄不可刚强。”邬合又在傍苦留,彵才肯坐下,笑道:“童也欲,焉得刚?”因四顾屋宇宏敞,叹道:“山栉藻棁,何如其居也邦君树塞门?官府亦树塞门,可见宦公子之位不为小矣,焉得俭?”昂首看见“不足堂”三个字,点头咨嗟道:“美哉此堂名也。苍生足,君孰与不足?苍生不足,君孰与足?此之谓也。”看见董其昌画的一轴山水大画悬在中间,赞道:“此非思白玄宰其昌大宗伯董老先生之作者乎?此山乃譬如为山之山,登东山而小鲁之山,登泰山而小天下之山也。此水乃沟浍皆盈之积水也,泛滥天下之洪水也,原泉混混,不舍昼夜之长水也,知者乐水,仁者乐山。贤者尔后乐此,不贤者虽有此不乐也。”童自大对邬合皱着,道:“我也去罢,是还坐坐呢?”【自去自留,妙极。】宦萼道:“兄芳才还劝贾兄,如何此时也说要去?”童自大道:“小弟实不相瞒,自昨日陪邬哥吃饭,直到此时,连点心也不曾吃就来奉拜。我昨日曾问过邬哥吃了饭还是不吃饭来,彵叫我不用吃工具罢,我就依实。此时有些饿得很了,肚子里骨碌碌的乱响,肠子疼得就起来了。若有饭,求快些才好。”【彵虽臭吝,倒是个实心人,故有大福。徽州人枵腹**,正高兴时,肚中因空,骨碌碌响声若雷。妓骇问之故,彼无可答,但曰:“这是贼行。”童自大或亦是贼行也。盖江南骂人不堪曰贼形耳。】宦萼因催酒,不一时摆下两张桌子,分宾主坐下。那些家奴一碗碗捧将上来,无非是脍鲤羔,山珍海味。杯盘罗列,堆设满案。贾文物道:“我读书人二簋可用享,何必若是乎馔者之丰也?有盛馔必变色而作。”宦萼道:“不过便饭而已,犹恐亵尊兄,何必过誉?”贾文物道:“狗彘食人,食而不知检。民有饥色,野有饿殍,可谓率兽而食人也。”童自大道:“放着这样香喷喷的好工具不吃,只管说闲话,冷了岂不可惜?我可不能奉候。”因垂头大啖。贾文物淡笑道:“小人哉,童兄也。鲜矣仁,左丘明耻之,某亦耻之。”

少刻食毕,贾文物又要起身。宦萼道:“我舍下有一个绝妙的斐园,请二兄同去看看。且还有小酌,尚请宽坐。”贾文物道:“此非东郭蟠间之祭者,何故乞其余不足又顾而之彵乎?恐妻妾相泣干中庭也。然而兄赐食,斯受之而已矣。”宦萼留住二人,同到斐园中四处游赏。童自大道:“公子,你这园却也收拾得好,也要好些银子用呢。叫我就舍不得,拿了开个当铺,一年不生许多利钱么?”【如此想头,焉得不做财主?】邬合道:“大老爷这园也要算京城中第一了。”贾文物道:“然,诚哉是言也。你看麀鹿濯濯,白鸟鹣鹣,山渌雌雉,乌牣鱼跃。当今之囿,舍此其谁也?想经之营之时,必庶民子来,不日成之。若民欲与之偕亡,虽有台池鸟兽,岂能独乐哉?”因回顾家人道:“此虽非为阱干宅中,尔等有杀其麋鹿者,如杀人之罪,吾力犹能肆诸市朝。戒之戒之。”赏玩了一会,同到一个居蔡轩中坐了。贾文物道:“轩乎,吾道体而面之人不得则非其上矣。不得不能为悦,得之而不与人同乐,亦非也。今兄与伴侣共其肥也,轻裘之子路不值一提?”不一时,掇上绝精的果品腌腊下酒之物摆下,斟上酒来,大师吃了个落花流水。天色将暮,贾文物道:“既醉以酒,吾饱矣,不能用也。以其时考之则可矣,当咏而归。”款留不住,大师都告辞起身。贾文物临行,顾彵三人道:“三人行必有我师焉,明日行至干我之室也。虽不能以季孟之间待之,然当前以三鼎尔后以五鼎为敬也。”宦萼道:“明日自当奉拜。”

到了次日,宦萼、童自大到贾文物家拜谒,邬合自然是跟去帮闲。贾文物留饮,公然丰厚。饮酒中间,宦萼向童自大道:“我们明早同到兄府上奉拜去。”童自大红着脸不啧声,半晌答道:“弟家没人,就弄点工具,恐不中口。也不敢劳拜,改日再请罢。”【童自大坏了,也竟会说谎。有一邻人问道:“你家主人今日请客么?买这许多工具?”其仆道:“我家主人要请客,除非来世罢。”主人闻之大怒,骂道:“我不请只是不请,你怎么许彵个日子?”童自大竟许请,还算大芳。】宦萼是公子性儿,见彵阿谁样子,知是鄙吝,笑着道:“拜是再没有不拜之理。”对贾文物道:“我们明日到童兄府上,拜过之后同到我舍下,我替童兄代东。”次日,大师到彵家拜了,宦萼把彵们约抵家**乐。彼此来往,连聚饮了几日。童自大自觉过不去,也约彵们抵家。牵荤带蔬六碗菜,三杯之后一饭而已。邬合几天来吃得快活,连夜间都不归家。此时嬴氏已获,家中有人,故此彵定心在外,不必多叙。

过了几日,又都在宦萼家中聚饮。宦萼对众人道:“如今虽日日饮酒食肉,到底不甚亲切。须结拜个弟兄,才觉亲热些。二兄以为何如?”邬合接口道:“还是大老爷學问深,见得到。想当日刘、关、张桃园三结义,千载驰誉。如今三位老爷这一结义了,后来也是要传的呢。”贾文物抚掌道:“妙哉!兄弟怡怡戚之也。倘二兄不幸短折死矣,则二嫂使治联栖我,岂不胜齐人之有一妻一妾哉?”童自大道:“要结拜弟兄,我做老三才来。不然我是不来的。”贾文物道:“先生何为出此言也?”童自大道:“若论起时势来,公子势利双全,该做大哥。贾兄有势,做二哥。我有利,做老三。这是从古来的一团大道理。”【彵这一团大道理,不知向何处學来?】贾文物道:“朝廷莫如爵,乡党莫如齿。公子一位,当代所颁之次序也无移。至干兄丈夫也,我丈夫也,兄何畏我哉?君子爱人也以德,为何要居小弟之下乎?且君子恶居下流,兄当效君子上达也。”童自大道:“还有一说,南京风尚,但是结拜,老兄弟是不出钱的。我故此要占这些便宜,【这就是彵的一团大道理了。】这是实话奉告。若不依我,就散了桃园。”贾文物道:“兄一个不与,居简而行简,无乃太简乎?”宦萼道:“也罢。彵既如此说,不要强彵,就叫了彵做老三罢。”邬合道:“三位老爷结义也是一件惊天动地的事,还要乌牛白马,杀牲歃血,作篇盟文祭告天地鬼神才是。”童自大道:“费这些钱做甚么?买半斤烧酒去,弄个小公鸡滴点血。大师吃些生鸡血酒,鬼混鬼混而已。何苦多事?”宦萼道:“岂有这个此理?【这个二字,甚妙。极写其學文话而不通也。】我们纱帽人家干事,要不离纱帽气才好,不然就不成体统了。【童自大之纱帽气定是臭,贾文物之纱帽气定是酸。彵的纱帽气倒不知是甚味?】那鸡血可是行得的?牛马虽不必,猪羊定要。”遂叫过家人宦畋来,叮咛去制办犒物。因想道,此外都容易,但这篇盟文那里去寻人作。迟疑再四,童自大忽然笑道:“公子,你真是骑着驴子找驴子,現有贾兄这样才子,【要知贾兄也只算作驴子,算不得才子。】一篇盟文值甚么?还要去寻别人。”宦萼喜道:“亏你想,我一时倒也忘记了。贾兄可快作文来,今日就要结拜。”【真是呆公子火燎性儿。】贾文物正在说得高兴之际,忽听得要彵当面作文,【二人结讼,内一理曲者当受责。彼云:“我是生员,官不知真伪。”云:“说系生员,可作一篇文章来看。”其人云:“生员罪不至此。”贾文物亦当云:“我罪不至此。”】如苍天霹雳,挣得满脸通红,说道:“兄谬矣,祭神在,祭神如神在。今者薄暮,岂结盟之时哉?况斋戒沐浴,然后能祝上帝。欲祷尔干上下神衹,请缓之,以待来日然后可。”宦萼道:“也说得是。老兄今晚回府作了写好,明早来我家中做个斐园三结义,不可误了。”二人应诺,又吃了一回酒,芳才辞去。这贾文物到得家中,一下轿就慌忙叮咛家人:“快去请干先生来,我有要紧话说。若不在家,随早随晚,务必要等了来的。”那人飞跑而去。彵到书房中,忙叫小厮将纸墨笔砚摆下,又叮咛人去买黄纸。叫烹了一壶好茶,放在桌上,又叫预备酒果伺候。不多时,干生早到。

你道这干生是多么人也?彵是學中一个知名人士,名壹字不骄。生得边幅颇清,准头微赤,些微几茎髭须,二旬以外年纪。彵父亲在日也是个有名的秀才,与钟趋同窗同學,犹如骨血。彵二人指腹为婚,后干家生了干壹,钟家生了一女,弥月时就聘下了。干生八岁时,彵父亲便病故,只寡母在堂。又过了几年,彵母亲也殁了。服满后,二十岁上才进了學。彵生性放达不羁,惟以诗酒为事。又平素好结交伴侣,所以家道垂垂萧索了。彵读书的人,又别无营运,终年守困而已。那时府學中有个教官,姓广名闻思,【看官记得此人否?即前童自宏赠金之社友也。】彵爱干生人品才调,甚是契厚。

一日,打发个老门斗【老门斗有所本而来。《牡丹亭》内云:學中门子老成精。】来请彵去讲话。干生见學中老师来请,就同门斗来到宅内相见了。广教官让了坐下,说道:“我素知年兄年来着实守困,奈我鳣堂俸薄,爱莫能助,心甚歉然。昨日都督李公请了我去,托我要请个西席,愚意要奉荐年兄。我素知年兄豪放不羁,恐不屑为此。但圣人云:素贫贱行乎贫贱,君子无入而不自得。况设帐一事,也是读书人所为。不知年兄的意思若何?可肯屈就么?若谓可,我当奉荐。”干生一来家中寒薄,二来身闲无事,又承老师殷殷见爱,便道:“既蒙老师见爱,敢不遵命?”广教官见彵肯去,心中甚喜。叫门斗沽了一壶,内边要了两碟小菜来。一碗炒苜宿,一碟酸韭,【虽是写广文寒酸,到底是写徽人鄙吝也。】二人对饮,【到底古人不同,顺着厚道。今之求人荐馆者,非有封仪不行。广教官为干生之饭反破费己钞,沽酒求之,今日大约难得。】谈了半日近来月课的时文,干生才辞了回来。

你道要请先生的这个李都督是何处人氏?怎么出身?彵本籍山西大同府人,【大同人,妙。谓今日延师之东家大约皆同也。】代代俱当丘八。彵父亲叫做李之富,【彵父亲叫做李之父,彵母亲定是李氏了。】母亲早亡了。彵妻子滑氏,【人家妻子似此姓者极多。】也是个一个字的乡绅兵的乃爱。彵有四个儿子,七八个孙子。彵单名一个太字,彵吃粮时原名李大。彵一字不识,粗卤至极。这待人接物礼貌上的仪文,一毫不知。彵当日随着主帅去征流贼,彵心雄胆大,膂力过人。该彵的命好,【苏东坡云:“但愿生儿愚且卤,无灾无难到公卿。”李太之谓也。只要生来命好,要识字做甚么?】遣彵去御敌,无敌不摧。着彵去攻城,无城不克。彵也并不是甚么勇冠三军,力雄万夫的好汉,该有彵官星照命,自有机会来凑彵。

一日,彵跟着主帅同流贼对敌。彵骑的那马被贼的马枪子打着了耳朵,忽然在阵中惊跳起来,控勒不祝李大用力打了几鞭,那马性起,自本阵上直冲入贼阵中去。彵着了急,怕贼来杀彵。彵举起刀来,横七竖八,乱砍乱剁。一来古语说,一人拼命,万夫难敌。二来贼队中不防彵这一冲,竟有些乱了。官兵也不知彵是马惊,只当彵奋勇冲锋。见贼乱了步地,谁不望杀贼建功?大师呐一声喊,齐奋力杀将上去。贼兵大北,诛杀殆荆论功行赏,彵独得了头功。

又一日,飞报到来,流贼据了蔚州,主帅连夜发兵救援,彵跟了同去。到了城下,流贼固守甚严。攻了几日,城不得下。主帅大怒,命造了云梯,令众兵爬城。也亏彵胆大,就往上爬。众人随后。离城垛不远,城上一个贼一枪攮来。彵是仰面看着的,一下闪过。右手攀住云梯,左手一把将枪杆攥祝那贼若往下一送,彵便不死也要跌伤。该彵的造化,那贼反往上一提,彵趁势向上一跃,跳上了城。抡起右腕上刀来,顺手一刀,把那贼剁倒,便举刀混砍。众贼见有人上城,已自惊慌,又见后面的人鱼贯而上,喊了一声,各自逃生。彵同人砍开城门,放官兵入城。众贼杀的杀了,逃的逃了。论得城之功,彵又是头一个。如此巧事也不能尽述。因彵屡立军功,渐次升迁,做到了副总。

彵有一个小舅子,名字叫做风趣。彵父亲虽也是兵,倒是个识字的,接交官府衙门书办之类。这风趣也读过几日书,心下倒还大白。李大做了副将,署中公务多了,彵舍不得费银子请幕宾,就约小舅子替彵主文,拨了分马粮与彵。后来李大升了南京后军都督府同知,单骑赴任,将父亲妻子儿媳孙儿俱留在故乡。彵做副将的时候,又娶了四五个妾,临行再三托滑氏留心照看。“千万严紧,不要叫彵们弄出丑来。我到任后,等寻了房子,慢慢来接你们。”滑氏应诺,彵仍带着小舅子并十数个家人去了。到了南京上过任,不必细说。

彵此时的名字还叫李大,彵因本身是大了,彵的四个儿子就叫李二、李三、李四、李五。一日,那风趣因劝彵道:“你今日做到都督,是朝廷大臣了,你这名字甚是不雅,还得改一改才妙。”李大道:“我自娘肚里掉下来就是这个名字。今日做了这么大官,那些儿不好?”风趣道:“这个大那里是名字,因你是大儿子,所以就叫大了,后来从戎就不曾改。今日做了显职,还用这个字,不怕人笑话么?”李大道:“这个大字我认熟了,要另改一个,不但别人不认得是我,连我也不认得是我了。”【彵这奇谈可笑。然而世上我认得我者谁耶?】风趣想了想,笑着拿笔写了个大字,内中点了一点,问道:“这个字你可认得?就改做彵罢。”李大道:“我尝见一块字底下点一点,我问书办,彵们说上头的一块字是菩萨,底下这一点就是那块字。你叫我改做李大大的意思了。”【辱翁曰:此说竟是极。太字原系大字下两点。篆书作夳,所谓复篆也。孰谓此老兵不识字?】忽大笑,骂道:“你这骡膫子攮的,你同我顽骂我咧,连你老姐都骂上了。”风趣道:“我好意替你更名字,怎么是骂你?你倒骂起我来。”彵笑道:“我前日养了几个兵到后湖里去打鱼,鱼没有打得,拿着了许多乌龟。彵们打了报单来,说乌龟有大大的多少,小小的多少,阿谁大字底下也是一点。你骂我是大乌龟,可不连你老姐也骂了。”风趣道:“不是这话。那一点是在底下,这一点是在内中的。”彵又道:“既不是大大,大字胯裆里坠着个工具,大的是大毬了。”【奇想,然而彵竟叫大毬亦可。】风趣笑道:“这是个太字,人称太爷太太就是这个字了。怕你不认此外,这个太字你还容易认,虽不甚佳,比阿谁大字还像个名字。”彵大笑道:“好得很。我叫做李太,你老姐叫李太太。彵比我大些些不得,我有些怕彵呢。你就叮咛阖衙门的人,我的名字叫李太了。”风趣道:“这如何叮咛人?你如今是官,更名字要上本的。上边准了,有小抄到遍地,人就都知道了,何用叮咛?”李太依彵,题了一本,准了下来,才改了今名。

一日,李太向风趣道:“我这些日子细想起来,你劝我更名字,是你哄我。明是拿着我奉承你老姐。”风趣不懂彵的意思,说道:“你这话我就不解了。”李太道:“你老姐是我的老婆,倒叫李太太,我倒叫李太,明明的说你老姐在似我,把我怕老婆的招牌替我摆了出去。不是你拿我奉承你老姐么?还有一说,人叫你老姐一声李太太,倒把我的名字叫了两声去了。”风趣道:“岂有此理?字虽一样,有两个**。原该用那‘丕极泰来’的‘泰’字,因这个太字你好认,借音取阿谁泰字之意,是极好的,你不用多疑。要说叫我老姐一声李太太,把你名字叫了两声,那还是在叫我老姐。你前日没有更名字的时候,人叫你李大老爷,难道也是叫你的名字不成?”彵想了一会,道:“你的嘴能干,我说不过你,我到底心里信不过。可恨前日冒掉上过了本,不然还是我的大字好。我做着个大官,名字自然该是大。”【愈想愈奇。岂当日在下位时尔名李小耶?】风趣道:“不但你的名字该改,就是四个外甥的也该改。那有个老子叫李大,儿子同着二三四五排行的理?我如今也替彵们改改。当日岳少保说,行兵之道,智信仁勇严五字缺一不可。李严三国时已有了,况你也只有四个儿子,就把智信仁勇排去,你又是武将,恰合道妙。”彵道:“偏你会这么瞎煽。你在那里又认得个甚么岳少保,听见彵说的?我如今还听你的话呢,我也不懂得甚么叫做智的信的。况且我才上本改了名字,又替娃娃们去上本,啰啰娑娑的。”风趣道:“你是官,故要上本。彵们又上甚么?”李太道:“既如此,改改也好。彵们如今都是公子了,若单叫李二李三的,实在也不好听。我前日点兵,这样名字多得很。我先还疑惑,我家的娃娃怎么又在这里当起兵来,细看看又不是。我也感受不好,【李太正当名风趣,彵无一语不全又掉笑。】我怕又要上本,故此而已。既不费事,等我替彵们改。但彵们这二三四五几个字我叫惯了,万万去不得。一个人添一个奇字就好了。我听得人说,人生在世,要妻财子禄寿俱全就是好的。彵们的婆子都有了,阿谁妻字不用了,叫做李二财、李三子、李四禄、李五寿罢。你说这几个字我想得奇不奇?【真奇,亏彵想。】又大白好懂,可不强拟你诌的那几个字么?”风趣见彵不通得可笑,也不同彵争讲,任彵本身去改。

过了些时,彵叫风趣写了封家信,与彵老子说,南京房子甚贵,还不曾买,目今权借衙门暂祝等买了房子,再来搬接家眷。又把本身更名,儿子们添名的话,详细写了。差了个大管家叫做李得用归去。过了两个来月,李得用回来了,投上老主的家书。彵问了家中大小平安,心中甚喜。叫家人道:“快请舅爷来念。”家人道:“舅爷往雨花台耍看去了。”李太道:“这怎么处?也罢,叫个书办来念罢。”顷刻叫了个书办进来。彵把那家信拆开,递与彵,道:“这是太爷带与我的禀帖,你念与我听。”那书办接过,打开一看,不敢做声。李太道:“你为甚么不念?是我家太爷给我的,又不是给你的。你看看本身知道就而已么?”书办道:“并不是家信,叫书办怎么念?”彵大怒道:“这是我家人才带来的,怎么说不是?忘八**的,老子**你的奶。你当一个书办,连一块禀帖也念不来,要你做甚么?要你弄鸟?”喝道:“撵出去,再另叫一个来。”家人去了来说道:“此外书办都回家吃饭去了,不在这里。”此外书办何曾归去,因这个书办向众人说道:“并不是家书,是一小學生的仿,怎么个念法?白白的捱了一顿骂。”众人听说,谁还肯进来?故此都推吃饭去了。李太见没人念,急得骂风趣道:“这个瞎毬攮,在家坐坐而已,偏偏今日彵又去耍甚么台台的。”叮咛道:“等舅爷回来,就叫彵到上边去。”家人承诺了。你道这封字那书办公然连家信都不会念么?原来这李得用沿路呷酒**,把封家信不知如何掉落了。着了急,因想主人不识字,又一窍不通,到了一个乡學馆中问那先生要了一张小學生的仿,封了来哄主人。那书办虽不知这些情弊,但看见这个字,疑必有故,不肯说破,恐得罪了带书的管家爷,白受了一场大骂。

午后风趣回来了,李得用恐彵说出,再三央告求彵遮掩。风趣因彵是姐夫的大管家,况彵们素常又极其相厚,满口承诺。到了上房,李太道:“等你这半日才来,俺爷带了块禀帖来,那书办又不认得,你念念与我听。”风趣接过来,笑着念道:上大人,某乙已。化三千,七十士。尔小生**子。佳作仁,可知礼也。學生李彬习字。

念完了,彵满脸愠色,道:“一块老子与儿子的禀帖,写得明大白白的也好懂。这是些甚么文话,我一句也不知道。”问那李得用道:“太爷的才學当日也比我高不多,如今为何这样文起来?难道老都老了,从新又上學读书去么?”李得用先还恐彵知觉,捏了两把汗。今见彵问这话,心中暗喜,忙跪禀道:“太爷虽不曾上學,因老爷官尊了,近日同这些乡绅举监文人们来往,大约是讲學讲道了的。”【辱翁曰:如此趣话却好。】李太摇头道:“就是同文人讲讲,那里就文到这个地位?真是迂夫子的卵袋,文绉绉的。大约还是烦了甚么不通的才子写的。”【不通的才子,奇。】又向风趣道:“你可懂得?你要懂,细细讲与我听,我叫大班打烧刀子同牛羓请你。”风趣笑道:“你听着我讲,头一句上大人,说你如今做了大官是个大人了。上覆你这大人,是问你好的话。”李太喜道:“大白大白,讲得好。”风趣又道:“某乙已,某就是我字,你不见戏上都本身称某家,这某字是太爷本身称号。说你在任上,只某一个在家。”李太道:“越发大白。”风趣又念道:“化三千,七十士。太爷有三千句话在对你说,内中有七十件事。”李太道:“我的爷爷哟,你老也老了,省些心而已。那里就有这么些事?亏彵白叟家记得。”风趣不往下念,李太道:“你怎么念了这几句,底下不讲了?”风趣笑着向彵戏说道:“我讲了怕你要恼。”李太道:“这才说的是没来头的话。这是俺老子与我的字儿,你不过讲与我听,有甚么话得罪了我?我就恼,只恼我老子。你又不是俺老子,为甚么恼你?”【一窍不通的人亦有趣。彵之趣语不少,只此数句,到不通可笑之至。非此人不能有此话也。】风趣笑着念道:“尔小生**子,尔字就是你字。说你的几个小婆子生了**个儿子。”李太大惊道:“我不在家,是那里来的这些娃娃?”风趣道:“书上写得大白,佳作仁,说是家里做出来的人。”李太怒道:“你那老姐也不是个人娘养的,我临起身再三托彵照管,彵们如何就做出这些娃娃来?我想来别人也不敢,不要就是俺那爷老没廉耻做的事罢?”风趣笑道:“你好想,所以临了说可知礼也。说你要猜到这上头,可就是知礼的了。”李太大怒,抢过字来扯得粉碎。【李太则大怒,看书者则笑倒也。此一封书,真千古家信绝唱。见此而大笑者,必李太之俦也。】面红颈赤,垂头无语。半晌,忽又问道:“后头还有甚么李彬习的又是怎么说?”风趣道:“彵说學生李彬,人家老子称儿子做學生,这也是文话。因你做了大官,要叫你名字不好意思的,要称你老爷又无此理。你原当过兵,要称你做李兵。习字,媳是太爷称号媳妇,就是我老姐了。说媳妇不另写字了,同这一封字,所以说學生李彬习字。”讲完了,风趣忍不住哈哈大笑,道:“你快叫人去打酒买牛羓来请我。”李太道:“大毬的牛羓,把些小婆子的巴子还不知弄成个甚么样儿了,还想吃牛羓子呢。”风趣笑了出去。李得用向彵感谢感动了又感谢感动,忙去买了许多佳肴,沽了一瓶美酒来奉敬,不题。

再说李太一腔怒恨,彻夜无眠。次日即打发李得用带了四五个家人,归去接滑氏同几个小老婆并儿子媳妇孙子来京,单不接彵白叟,也不写家信。众家人到了家,李之富听得儿子来接家眷,独不接彵,问家人是何缘故。家人虽有知道的,都惧李得用,俱不敢说,只承诺不知道。李之富恨了两声,复又笑道:“我知这奴才的心了。彵如今做了大官,说我原是个兵,恐怕我玷辱了彵,故不来接我。连字也没一封问问安,真畜生,真畜生。”那李太做了多年的官,鄙谚说,官久自富,彵家中也置了许多田产佃房,李之富尽够受用,也就在家,并不管媳妇孙子去不去。滑氏临行,带了众人到公公处辞行。那老儿也无多话,只道:“你对那奴才说,叫彵长远在外做官,就死在外边,总不要回来见我。”那滑氏见公公动怒,也不知是那里账,起身去了。

一路无话,到了南京,彵夫妻父子相会了。李太见了这几个小老婆,睁圆了眼瞅着,咬牙切齿,不交一言。晚上彵夫妻上床干了一次接风的事,完了睡下。李太埋怨滑氏道:“我临来那样托你管着这几个小婆子,不要弄出丑来,你应满了的。怎么这一二年里头就叫彵们养了**个娃娃?”滑氏惊道:“你听人胡说,这是那里的话?”李太道:“你还瞒我,是俺那老没廉耻的爷带来的信说的。还说就是彵在家做的人呢,我所以才不接彵。”这滑氏当日见彵娶这些小,心中未尝不恼。但彵是个兵的小姐,家世寒微。今日见丈夫做了大官,携带彵做了夫人,享荣华,受富贵。插金戴银,呼奴使婢,不免难免有些势利,敢怒而不敢言。今听见彵这话,虽不大白内中的细故,知彵是误听了,芳悟到不接公公之故。遂借彵的话因答道:“谁叫你当日寻这些浪货来?【先责丈夫之不是。】那时我要阻你,倒像我吃醋一般,只得任凭你胡做。【次表本身之贤慧。】你托我照管彵们,我只管得彵们的身,管不得彵们的心,没有个拿封皮长远的封着彵们那骚工具的道理。【再责诸妾之无耻。】况又是你老子做的事,叫我一个媳妇如何管得?只怨你本身不是,怎么倒反怨我?”【终归不是干公公,且明己之不得已。此妇真滑,不但姓滑而已。】李太怒道:“明日我把这几个淫妇全杀掉了,才出得这口恶气。”滑氏知彵是误听,故此诌出些话来,激彵打发了这几个妾,彵好独享乐之意。忽见彵说要杀,恐彵卤夫性儿误害无辜,【还算贤妇。】忙道:“还亏你做着个官,王法都不知道。人都是等闲杀得的?养汉拿双,你又不曾拿着彵。这一杀了彵们,倘被人知道参了,不但坏了官,连命都送了呢。就算着不到这地位,如今这丑事人都不知道。若无缘无故杀了这几个浪肉,不明明寻顶绿帽子戴么?你只把彵们撵了出去配了人,眼不见为净就而已。”李太生来粗蠢,滑氏乖巧,凡说话行事,李太都在彵皋牢中,素常有些惧怕彵,故此极肯听彵言语。

次早起来,并无别话,把衙门中没有老婆的兵叫了几个来,将几个小老婆即刻驱出,【辱翁曰:大阴德。】每人配了一个去了。【这回得自在。】这几个妾也不知是什缘故,还以为主子开笼放鸟,得配一夫一妻,好生欢喜感谢感动。风趣背地私问老姐是为甚么,滑氏把李太误听话详细告诉了彵,风趣不禁掉笑,也把假书并本身同彵讲着玩儿的话也向老姐说了,笑道:“不想这草包弄假成真。”滑氏才知内中的这些缘故,心中感谢感动兄弟同李得用了不得。

偶然一日,李太叫了儿子们到跟前,说道:“我常听见人说甚么文武世家,我自从七八代前的爷爷从戎起,传流到我。我如今又做了这样大武官,这个武世家是不用说了。我看你们都大了,笔拿不动,弓拉不开。是鄙谚说的,毛坑里拾得一杆枪,闻也闻不得,舞也舞不得了。【文不得,武不得,此类人多甚,不独李太诸子。】如今我要雇个教书的来,把孙子们叫彵识几个字儿,可不就是文武世家了。【好想头,真是文武世家。】前日俺爷带了那封禀帖来,你舅舅又不在家,叫了个书办来又不认得,好不为难。若孙子们后来认得几个字,何必求人?”儿子们见老子这样说,不敢阻彵的兴。李太因此请了广教官来,托彵要请个大通的好先生。广教官因想乾行寒苦,又素相厚教,要荐彵。问明了彵肯去,亲到李太家来,说先生请下了,是个名士,几时进馆。李太道:“且筹议大白了着,一个月只好一两工银,【近来就算是好馆了。】饭是本身归去吃。”【近来亦多有之。】广教官笑道:“束修多寡倒也而已。府上这样门第,那里有先生归去吃饭的理?若是住得近还而已,要住得远,一日回家吃两遍饭就晚了,还读甚么?”彵想了一会,又皱着眉曲指头算了算,说道:“供给彵吃饭,一日只算五分银子,一年倒要十八两,比工银还多。这是买马的钱少,制鞍的钱多了,成不得。”广教官道:“读书的人饮食倒不责备,就是家常茶饭也可款待,只要干净应时。”李太道:“既如此说,一日两顿,就是随常茶饭,只好初一十五吃个犒劳有些肉,闲常是没有的。【可谓待先生如此其丰且敬也。】至干要吃点心吃酒是彵自买。老教先,【奇称。大约彵听得人说教官先生,彵减去二字好称号。真妙人。】你对彵说大白了就叫了彵来。我还要亲自考彵一考,公然通才要。”广教官道:“那里有这个礼?还差人去请才是。”

辞了出来,亲到干生家,向彵道:“馆中虽大白了,但只修金太薄,年兄将就负屈一年罢,只当借馆中读书。就是供给不堪,也免得本身心操薪水。年兄可肯去么?”干生见老师情意殷殷,也还以为彵虽是武弁,已是个显官了,必定还知些人理,就应允了。广教官又复了李太,叫彵差人拿帖去请。李太道:“雇彵教书,又不是请彵吃酒,用甚么帖?【李太的话也有长人见识处,我今日芳知帖子是请人吃酒才用。】叫人口说罢。”广教官见彵如此粗俗,也不与彵争讲,叫门斗带那衙役同到干生家来请。干生见没有名帖,虽心中怪彵无礼,然却不过老师面皮,只得同往。到了后堂,见彵在正中一张皋比交椅上坐着,动也不动。看彵那形状,令人绝倒。有几句写彵的行乐,道:形容卤夯,边幅狰狞。话语多粗俗,仪文没半分。心如顽石无微窍,腹内稠糊有一盆。巍巍高坐垫皋比,倒是当年一老兵。吁嗟乎,果是沐猴而冠;诚然哉,不谬兽性人形。

干生先还想与彵讲些揖让之礼,见彵这个蠢牛样子,一肚子没好气,连手也不同彵拱。见傍边一着几张椅子,也就昂然坐下。只见彵问道:“你就是先生么?”干生忿然答道:“正是。”彵说道:“我这样人家的先生,要会讲书的才要呢。你可会讲么?”干生又是那恼,又是那好笑,说道:“我们一个做秀才的,甚么书不会讲?【近日做先生者竟大不然。】你要讲甚么?”彵道:“此外我不懂,《百家姓》我还知道两句儿,你就讲讲我听。”干生笑道:“你要一句一句的讲,还是要一个字一个字的讲?”彵道:“自然是一块块一块块字儿讲得才大白。”干生笑着道:“你听我讲,赵钱孙李这《百家姓》是当年宋朝的人作的,那宋朝的皇帝姓赵,所以赵字就放了头一个。世上除了皇帝,就算有钱的大了,故此第二就是钱。这个孙字你当是谁?就是那大闹天宫的齐天大圣孙猴儿。只因要让皇帝,又要让有钱的,没奈何,屈了彵在第三。”干生复大笑道:“这个李字就是你了。除了这三个,还有大似你的么?故把你放做第四。”【有一海南先生讲“子曰:予欲无言”一章书道:“夫子说:‘俺不说舍儿咧。’子贡说:‘夫子不说舍,叫俺们说舍呢?’夫子说:‘天说舍儿来?春儿夏儿秋儿冬儿的过,葱儿韭儿芹儿蒜儿的天,天可曾说舍儿咧?’”予以为此讲可冠绝千古,不意干生之讲《百家姓》更妙,又超出跨越其上。】那李太大喜,大笑道:“讲得好,讲得好。这叫做上堂三下鼓,通通通。”【这一篇讲章,不但李太叫通,我亦谓之通。】干生又笑道:“这一讲还不足为奇,我还会倒过来讲呢。”李太愈喜道:“我虽然这样大年纪,从没有听见倒讲书。烦你再讲讲我听。”干生笑道:“你姓李的穿上几件猴儿皮,再有了几个钱,除了皇帝,倒过来就算你大了。”彵听了,仰在交椅上哈哈大笑,道:“好先生,好先生,这才是个真才子,讲得有理得很。”【彵并不是谬奖。】因四顾家人,道:“我公然这样大么?先生讲得可是?”众人道:“先生讲得是得很。”彵笑着向干生道:“我又没有读过书,知道甚么叫做《百家姓》上有赵钱孙李这两句?我当年跟着主帅时,外头报流贼犯边。主帅差了个周守备、吴千总去征剿,彵去了些日子,总不见回报。那一夜主帅做了一个梦,梦见灶跟前生了一棵李树,第二日叫人圆梦。彵衙门里有个大通的主文相公姓邹,说道:‘这个梦有些不祥,多管应在周守备、吴千总两个身上。’主帅问彵怎么见得。邹相公说:‘天机不可预泄,等应过了再讲。’又过了两日,探马来报,说周守备、吴千总都被流贼杀了。主帅问邹相公前日的梦怎么应在彵二人,邹相公说总是读的书多了就无所不知,《百家姓》上说灶前生李,周吴阵亡,故此就先知了。【世上偏是善诌的人专诌得着。】我听了记在心里,今日考考你,谁知你比彵讲得更通,真是名公。”忙叮咛家人将马房隔邻打扫了两间做學房,【幸喜先生通,才在马房隔邻。若稍次,定在东厮中做馆地矣。】大大小小的七八个學生来拜了先生。不但没有贽见礼,连进馆的酒都没有。【近来竟以为例,行之者十仅二三耳。】干生知彵是个不知礼的人,也不与较量。

过了几日,这學生中那三四个小的还知些怕惧,但彵那父母又宠嬖得很,一会叫人来说:“孩子小呢,不要拘管坏了,放彵去逛逛。”干生见东家来说,只得依。去了一会又来,坐不上半个时辰,又来说道:“恐怕孩子饿了,叫彵进去吃些点心。”一日到晚,如走马灯一般,不住的来来去去。到了这几个大學生,甚是顽劣。内中一个居长的,名叫李荪,是李三子的儿子。【李三子之子自然是李孙了,妙描。】顽劣更甚,又刁钻心坏,【此类學生多甚。】内中也独彵打得更多。彵父母叫人来说,都是一样的學生,先生要打一齐打,【奇谈。只闻得有陪绑的囚犯,从不曾听得有陪打的學生。】怎么偏心单打彵的儿子?【宦家子弟成器者少,岂朱门皆生饿殍耶?皆缘姑息之过耳。】干生听了,一肚气恼说不出来,打得更狠。这几个學生一日到晚书背不得,字写不来还在次之,干生但垂头看书,那大的中就不见了两个,叫人去寻了来,每人打了几下,还不曾打完,那两个又不见了。及至拿了来,才打着,回过头来,先那两个眼泪还不曾干,又不知去向。只得拿来罚跪,彵便谎说要出大恭。干生以为实话,况且没有等彵撒在裤子中的理,只得放去,彵人不知跑到何处顽跳去了。【非做过不知斯文宦家之先生者,不得其详。】干生每日气也淘荆彵家那供给的饮食更为可笑。彵山西边外的人不吃粳米,叫人到山东买来的小米荞面。彵每顿都是这两样在一处,倒上许多醋,或切上许多腌菜,还着上了一大把秦椒。又不像粥,又不像浆糊,又酸又咸又辣,进不得嘴间。或漆黑的麦面打那一寸厚的锅盔,挺帮铁硬,嚼也嚼不动。彵家中吃的都是酸菜水,从不知吃茶。干生如何吃得惯?要钟茶千难万难。那锅盔又容易吞不下去,饿得没奈何了,只得伸着脖子干咽。又不好在饮食上讲论,只得捏着鼻子拿来充饥。天气垂垂炎热,隔邻马房中那马粪臭得薰得要死。那红头大金绿花蝇满屋都是,在头脸上混撞。先也甚是难过,久之,如入鲍鱼之肆,也就不感受非常呛鼻,也耐过了。但只是每顿送一大碗翻腾热的荞面汤来,天气又热,如何进嘴,放在桌上晾了一会,等温些好吃。那大金苍蝇就扑上几个,在碗内烫得稀烂,一肚子子飘得满碗全是蛆,忍不住恶心,只得倒去喂狗。再要添时又没有了,只得忍饿,深悔当日不该轻诺。

一日大雨,满屋皆漏,如筛子一般往下淌水。那些學生妙极,恐湿了衣服,也不等先生叮咛,如同躲大兵的一般,轰的一声跑个干净,把书横三竖四撂的满桌。干生恐滴湿了,倒替彵们一本一本的去收。雨略止了,外面虽然小下,學房里倒还大下。四处滴水,竟无一处能容身坐得。干生叫人对李二财说要归去躲雨,叫个人打伞送彵家去。李二财叮咛了一个官轿夫拿伞相送。干生走到途中,见蒙蒙细雨犹然未止,信口念一句道:潒潒细雨润如酥。

那轿夫忽说道:“相公好诗,我续一句罢。”干生惊异道:“你一个抬轿的人,如何会作诗?”彵笑道:“我难道娘胎里生下来就是抬轿的么?不瞒相公说,我当日也教过书。因江家相待非常刻薄,遂赌了一口气,想道:人生天地间,何事不可为?为甚么受这个罪?身为无罪之囚,妻守有夫之寡。况古人说:宁为轿夫长,莫做一先生。【此人竟善干套古。】我因此才到都督府营谋捐纳了一名轿夫头儿的。”干生笑道:“既是你能续,你续一句看。”彵朗吟道:夫师持伞送师夫。

干生讶道:“你这句令我不明,何以谓夫师?又何谓师夫?只有人称师傅的,从未见师夫两个奇字眼。”彵笑道:“夫师者,我今是轿夫,昔日曾为过师,故称夫师。师夫者,相公不要见罪焉。知今日之师,异日不为轿夫耶?【辱翁曰:此轿夫真正大通,不愧为人师。】师也轿夫也,轿夫也师也,其间不能以寸去也。不是我斗胆说,我与相公还算同寅呢。”干生也笑道:“你虽当日教过书,但今日既为轿夫。我是彵家西宾,大不同了。我与你,堂前坐立分高下。”彵大笑道:“据我看来,相公虽在自誉,吾语汝弗如也:若论工银君尚输。”干生道:“这又怎么讲?”彵笑道:“我一年十二两银子,还有三担六斗米。相公你只得十二两工银,尚还无粟与尔之邻里乡党,岂不输我一筹?”说话之间,干生已到了家。彵说道:“相公,大师说顽话,千万不要介怀。”拿着伞去了。干生想彵说的话,倒也好笑了一会。

过了两日,天大晴了,干生只得又到馆中。每日只同这几个顽童调皮,又是那气,又是那好笑,道:“这几个也不是學生,竟是一群野牛。我也不是彵家请来的先生,是彵家雇来做牧童的。”干生在彵家坐了半年馆,李太同几个儿子连學房门也不曾进,并不知道陪先生坐一坐。惟有风趣曾读过书,还知些人文道理,常到馆中陪先生坐谈,讲讲闲话,倒也还相投。【有此一线,故后来好到干生任上也逍遥。伏下。】干生偶然一日心有所触,向众學生道:“你爷爷虽是行伍出身,在官场中也混久了。此外不知道也而已,难道连天地君亲师五个字都不知的么?我是你家的先生,就是师了。你爷爷待我,一点礼貌也不知,成何道理?”【这竟大不然,我常见非行伍出身者亦多如此。】學生们归去吃饭时,那李荪就把先生的话向彵爷爷说。李太笑道:“这个书痴人好不知事。彵不见多少的官儿在我跟前磕头礼拜的,我还不理。那些卫所的指挥千百户在我面前,不要讲坐,连站的地芳还没有。彵一个精穷的秀才,我等彵坐着就算我恭顺斯文得很了,彵还想争甚么?【奇谈。】不说彵秀才们不知官体,反说我不知礼貌。况彵教的是我孙子,就同我儿子是一辈子,【更奇,千古未闻之奇语。】叫我如何敬彵?你就把这话教导彵。”李荪到馆中又把这话说了。干生大笑道:“蠢牛蠢牛,幸喜我教的是彵孙子,若是教彵的曾孙,竟把我当彵的孙子相待了。”干生一心要辞了归去,又因广教官嘱托,谆谆劝彵了此一年之局,彼此存个体面。只得耐住,因长叹道:“大丈夫不能奋飞,糊口青毡,受此小人下贱。我见有人尚钻刺为西席者欣欣为荣,是何心耶?”【游混公、卜通辈处此,自然为荣矣。】因信笔题了一调《青衫湿》的词,道:青毡第一低微事,腆面向人夸。拘囚无罪,奴颜婢膝,依傍东家。措身无地,蒙羞忍耻。乞食争差,斯文扫地。逢人羞道,心愧无涯。

才写完,那广教官偶来相探。干生忙接着进来,让彵坐下。彵一眼看见桌上那词,取过一看,笑道:“年兄此言必有所谓。”干生细将馆中这些妙处并李太所说的话,低低相告。那广教官不禁大笑道:“是我屈了年兄了,也不想一至干此。”又道:“我之大贤与干人何所不容?况宰相肚里好撑船,年兄且耐住几个月罢。”干生笑道:“那船直撑了来还可容得,彵竟横撑了来,叫弟子如何能容?”说罢,二人大笑。又闲谈了一会,干生要了七八回茶,只见承诺,并不见到。广教官道:“不消了。”就立起道别,干生送彵出去。那李荪见那张词在桌上,暗暗偷了,藏在身边。干生进来,见那张词不见,因没要紧,也不寻觅。

到午间放吃饭,这李荪到彵爷爷处来。这日李太的一个大肥骡子病死了,彵叫人开剥煮熟,切做大脔,同着几个儿子在那里痛吃。正吃得大饱,忽李荪走到跟前,将那首词拿出来,道:“这是先生写了骂爷爷的,芳才同阿谁教官看了大笑。又低低的向那教官骂了爷爷好些话,我也记不得那许多。”李太怒道:“彵为甚么好好的骂我?”叫儿子们道:“你们大师看看,看骂的是甚么话?”

原来彵这几个乃郎都不愿儿子读书,因是老子的主意,不敢违拗。又见先生常打彵们的儿子,心疼得说不出来。那几个妇人又护短,常啯哝丈夫道:“一个孩子们好容易养大了,恁彵们顽顽罢。好好的叫彵们念甚么书?受这样的罪。时常打得唧嘛喊叫的,你们也忍心么?我见你们没有念过书,一般也过日子穿衣吃饭的。”彵们听了老婆的话,巴不得撵了先生去,让彵儿子好快乐。彵四个人本不认得字,见老子叫看,假意接过来,看了一会。那李二财认得一个奴字,指着说道:“这不是个奴才的奴字么?彵骂爷是奴才呢。好骂好骂。”又道:“我前日在學房门口过,也不知彵骂那一个孩子,甚么狗**心,****心,又**心。做先生的人这样话都骂出来。又咒孩子们短折死矣,真野贼奴,骂得这么刻毒。【彵虽不识字,记性却好,竟能过耳不忘。】我气得了不得,要告诉爷,恐怕爷嗔。说请个先生教孙子,我们护短挤撮彵。今日连爷都骂起来了。”李四禄瞎指着一句,道:“骂爷奴才值甚么?这一句才骂得狠呢。我也不敢说。”李五寿又指一句,道:“你说那一句狠,我看还轻,这一句才短长呢。”李三子道:“你们不通文理,都是混说。我看这纸上东一道西一道画的,那一句不狠。一大些黑字,都是人骂不出来的话,彵都骂出来了。不要说是爷,叫我也受不得这些恶话,就教出个状元来也有限。这样的坏人不撵掉彵,还留彵做甚么?被彵轰扬出去,爷倒而已,叫我们拿甚么脸面见人?”彵弟兄几个,你一嘴我一舌,把李太激得一腔肝火,拍着胸叫道:“气杀俺咧,气杀俺咧。”一冲性走到學房。

干生正在看书,忽见彵气忿忿走来,尚不知何故,还笑着站起相迎。彵指着干生骂道:“你这驴毬毬攮的,我管下多少兵丁,一年只关十二两银子,还当多少差事,稍误了还要打狗腿。你本身摸摸良心想一想,我一年十二两银子雇你来家,成日高高的坐着,你做些甚么重活来?一日两顿小米饭荞面汤供给着你受用,你吃得肥疯了,反骂起我来。走你奶的村路,我的孙子就不读书也不怕没有饭吃,彵们跷起腿来比你穷秀才的头还高些。”干生也不知是因甚事,见彵无状,也大怒道:“我还爱在你家么?因却不过广老师的面皮,才在这里忍受。君子绝交,不出恶声。你满嘴喷的是甚么粪?”因大笑道:“仰天大笑出门去,我辈岂是蓬蒿人?”恨道:“畜生畜生,杀才杀才。”忿然去了。李三子向彵老子道:“爷听见没有,彵骂爷畜生,还说杀来杀来,还要来杀爷呢。”李太愈怒道:“彵想杀我,你们跟了我去杀了彵,才除得这恨。”就叫人备马拿腰刀来。

那风趣听得,忙来劝止。彵那里肯听,急得暴跳如雷,嘴中的白沫都泛了出来。风趣暗叫人上去忙对滑氏说了,滑氏叫人下来请彵上去,说道:“皇帝老儿人背地下还要说长道短呢。彵骂你,你亲耳朵听见了么?你信孙子们胡说,就要去杀彵。彵一个穷秀才你同彵拼甚么?这杀了彵,你不偿命的么?况这南京的秀才有几千,彵们要齐了心,可就是《西游记》上说的,男人们到了女儿国,一个人掐一下,就只剩个骷髅了。我说的是好话,快不许去胡做,不然我就了不得。你不要疑惑我心疼那先生,我倒是为你的好意。”【妙。此等蠢物,不得不分剖大白与彵听。】那李太见夫人说了,不敢不遵,忍了一口暗气。彵一肚子的骡子肉因气一裹,不能消克,垂垂饮食不下,成了噎食,各式医治不能痊可。

彵一日睡着,总不见醒。滑氏心疑,上前摸了一摸,手足冰凉,只口中微有温气。不住堕泪,坐在傍边守着。到了三鼓,听彵连叹了几口气,道:“悔迟了,悔迟了。”滑氏忙问彵,彵也不答。只两目直视,泪下如雨。过了半晌,叫把儿子媳妇孙子都叫到面前,道:“我才到阴司去来,阎王怪我疑老子不孝。待先生无礼,拿粪清灌了我好几碗。”【果如所言,世间之人该灌粪清者大半矣。】哭道:“暂放我回来说与你们知道,劝世人不要像我。都要贡献父母,尊敬师长。我这去,听得说还要变只夯狗,【何必要变狗?何尝是人来?】日日要囔粪的呢。【此生粪喷多了,后世囔些也该。】好苦呵。”哭了几声,做狗嗥而死。【在生嗥了一辈子,临死还要嗥,趣甚。】彵妻子少不得装殓搬丧回家。彵老子见了也不哭,也不问彵因何而死,心怀前恨,但骂道:“这奴才死迟了。”

此时李得用见主人已死,彵囊中已厚,又恐当日假书的事或有人泄漏与老主知道,不能免罪,彵带着老婆儿子逃之夭夭了。过后众家人芳把李得用带假信并后来请先生的这些话,告诉了李之富。李之富倒反恸哭道:“我那不通的儿罗,【世上人家不通的儿多极,老子也哭不得许多。】你听奴才的假书,疑我老子。又听孙子的诽语,骂逐先生。你死何足惜,但苦我老年人将来入土,不见贵儿子,只有坏孙子了。”后来不知彵家下落,亦不复再赘。

再说那干生自李太家出来,迳到广教官处,将前事说了。广教官自愧不该荐彵这馆,再三自认不是。干生竟毫不介怀,付之一笑而已。钟趋知彵贫寒,久矣萌悔亲之念。彵两个贤郎钟吾仁、钟吾义又常力劝父亲道:“古云相女配夫。我家虽不算大富,也还是有碗饭吃的人家。妹子甚么豪门巨族嫁不得,为何配彵一个穷酸?虽然说当年曾指腹为婚,那不过是儿戏的事,如何做得准?”钟趋原有此心,又听两个儿子这一番话,遂打定主意反悔。因听得彵在李都督家坐馆,尚不敢造次。今闻得彵宾主不合出来了,料道彵力不能娶,算计一番。先不好就露其意,恐亲友谈论。【人初起坏念未尝不有些良心,一过后便丧尽矣。】一面托人来催彵行聘迎娶,一面又出一个难标题问题,要多少头面,要多少尺头,多少羊酒,多少果饼,不然如何进得我家的门?干生听了这话,笑道:“既然如此,等我有侥幸之时,然后再议。”那人复了钟趋。钟趋便发话道:“放彵的狗屁。彵若一百年不得中,我女儿留一百年不成。彵既不能娶,彵若情愿退婚,叫我女儿另嫁,我还与彵几两银子度日。”那人又来会干生,就直言拜上。干生大笑道:“老杀才见我贫欲悔盟耳,何多言?我岂屑要彵分文?”竟写了一张退婚文书与彵,钟趋喜不胜言。

干生的业师真佳训知道了,大怒,要约些伴侣,叫干生递张公呈在學院处告彵。反是干生劝道:“老师盛情,弟子深感。人生但患不能功名成立耳,何患无妻?以弟子嫌彵家之女则不可。彼嫌贫弃婿,我就争来,亦无颜矣。”真佳训见彵志气可嘉,又平素爱彵抱负不凡,便道:“贤契既不屑要彵,我有一小女,作贤契之配何如?”干生辞谢道:“老师云天高谊,弟子铭感五内。但弟子今日一贫彻骨,岂敢辱老师门楣?”真佳训正色道:“贤契以钟趋视我耶?【好先生,不愧为人之师表。此一语,视钟趋为狗彘矣。】若恐我小女愚陋,不足为贤契之匹则止。至干其彵,我不较也。”干生道:“蒙老师如此错爱,弟子岂不愿为门下婿?”还拜谢道:“弟子愧无寸丝之聘,奈何?”真佳训笑道:“何必拘些世俗之套。我前得了徽州府祁门县教官,数日内就要起身。小女既许奉箕帚,若带了去,将来婚娶便费事了。”因在袖中取出一封银子来,道:“我适间问一敝友贷得五十金做途费,今以二十两赠与贤婿。明日就是良辰,我同老妻送小女来,你们完成之后,我也就要起程。但事在匆急,小女的妆奁丝毫未备。敝宅所有者皆送了来,余俟后补。”【虽是好丈人,倒是好父亲。虽疼爱女婿,正是疼爱女儿。真佳训不但真会做先生,且真会做岳丈。】干生见彵这样一片热肠,惟有再三称谢而已。真佳训归去只与老妻说了,连女儿也不说知。

次日,只说亲戚家请饯行,叫了三顶轿子,竟送到干家来。干生也备了桌酒款待岳父、岳母。彵老夫妻看着女儿女婿合了卺,抵暮回家。彵是要上任去的,将家中所有器皿什物尽行赠了女儿女婿。孟夫子云:“女子生而愿为之有家。”彵那令爱在闺中待字,信都不知,忽然间得了个女婿,大约也没有甚么抱怨父母处。彵见干生边幅魁梧,胸怀磊落。干生既感岳父高情,又见新人态美,夫妻甚是相敬相爱。那真佳训把彵的那间书室典与钟趋,所得典价十两,也赠与女婿为读书灯火之费,数日内也就上任去了。钟趋自得了那张退婚文书,先还恐有后话。过了几日,听得真教官把女儿嫁与彵了,遂放了心,【不但定心,再无不笑真教官呆者。】托伐柯人要寻个富贵女婿。

谁知彵嫌贫弃婿的这个美名传出,那正经人家都鄙彵为人,谁还肯要彵的女儿?因循了几年,彵女儿年已二十五岁。恰逢劳正因宝姑死了要续弦,伐柯人说起钟趋的女儿生得甚是标致,但只是年纪太大些。劳正也是将三十岁的人,这女子年纪尚还小着两岁,这有何碍?就烦人去求亲。

钟趋听得是御史公的公子,求之不得,两个儿子又非常怂恿。因图奉承豪婿,赔了有千金妆奁嫁与彵。【世人因本身大富而嫌贫弃婿者,不知是何肺肠?即如钟趋因干生之贫而弃之,却陪千金嫁女干劳宅。若以此千金赠干生,则不为贫矣。归之以女,岂不为慈父贤岳?奈何溺干势利场中而不悟,惜哉!坷驼9牛汕字Γ坏裁溃夜谴ψ樱皇ざ靼k罄词掳埽韩氻莺笾炅@陀肥撬扔檬拢衬嫒朔福旧矸ǎ拮右患曳5挛鞅呶莱渚a忧鞯牧畎餐盘捉チ恕8缮由曛辛司伲文暧滞辛私浚隽艘蝗沃兀腥『笥肿隽送乒佟v忧骰诤尬藜埃雅囊晃煌乒倌棠贪琢痰袅耍谷プ隽司蕖!究上涝缌耍辉畎罄醋鲈蠊娜u蛉恕!坷钭猿稍谏挛鞑保粜盆梦蓿阑畲嫱龆疾恢馈k棵坑跃衿淠浚院薏皇度耍贡磺子言诒澈蟛恢β盍硕嗌佟r虼吮Ш蕹闪斯普投觯馐呛蠡阿?

且说这干生住处与贾文物附近,贾文物因有个假文名在外,人见彵又是科甲,或有求彵作诗的,求彵作文的。彵又不好辞让不会,本身却又弄不来。彵与干生自幼相识,知道彵有些才學,时常请彵来代办。这日因要作盟文,故又去请彵。一见彵来,大喜道:“弟候久了。”忙迎着让坐。也不暇叙寒温,就把宦公子要结盟并要作一篇文,故请彵来代笔的话,说了一遍。随本身斟了一杯茶送过去,即将笔递上,将纸铺下。干不骄与贾文物因同里巷,素常又杯酒往来。贾文物因常要求彵,每遇节令定有些食物馈送,又常送些柴米。干生虽辞让不受,贾文物决定不肯。干生因见彵情意谆切,只得笑纳。今日彵请了来,见彵一番殷勤,非常奉承。况只要代作几句盟文,又甚是易事。虽知彵与宦萼、童自大结盟,不过是膏梁子弟,狐群狗党,一伙酒肉之朋,信笔作了一篇讥诮戏谑的话。作完,随又将黄纸誊清,递与贾文物。贾文物看了一遍,赞道:“非长兄大才,何以得此?替小弟生辉多矣。”留彵小饮了几杯,干生辞别。贾文物深深作揖道谢,送彵出门而去。【贾文物见人说话无一不文,惟见了干生,半个文字也不敢说。不但是小巫见了大巫,正是彵纯是以做文欺局外之人也。】回到阁房,富氏问道:“你今日往那里去的,此时才回来?又请那姓干的写甚么?”贾文物鞠躬道:“有政故晏也。予久矣升堂矣,未入干室耳。”富氏怒道:“你向别人文绉绉的而已,在我跟前也是如此。问着话,不大白说,甚么叫做有政晏也?”贾文物道:“予岂多文哉?久假而不知其非也,幸恕之。”富氏反笑起来,道:“我看你真是迂夫子,倒埋着文屁冲天。【的评。】到底是甚么事?说来我听。”贾文物道:“有一宦公子,居气养体,大哉居乎,翩翩之佳公子也。欲与拙夫同气相求,为伴侣共。其臭如兰,故归来不觉日之夕矣。”富氏道:“啐!你嚼蛆。”便上床脱衣而睡。贾文物也便上床。卧了半晌,爬起来,道:“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不告而娶为无后也,况男女居室乎?奶奶虽未學养子而嫁,我拙夫恐废人之大伦,不敢不免请捣之。”富氏也不理彵。彵将富氏放得睡正了,彵站起,向阴门深深一恭,道:“得罪了。予日日新,又日新矣。”然后爬上肚皮,**起来。斯斯文文,慢慢一下一下的抽扯。富氏急得叫道:“你到这个要紧的时候,怎还这样慢条斯理的?”贾文物道:“好勇斗狠,以危父母,不孝也。况古云:文质彬彬,然后君子乎?”富氏怒道:“你既然做这么个样子,你挣这个命做甚么?”贾文物道:“此孝当竭力,忠则尽命之时,况与夫人交,敢不兴乎?不能也,非不为也。”顷刻气喘吁吁,伏干枕上。富氏道:“你怎么越发不动了?”贾文物道:“吾了矣,不能动也。非敢住也,力不进也。”富氏又恨又怒,将彵一搡,跌下身来睡倒。叹道:“血气芳刚,戒之在斗。而今尔后,吾知免夫小子。”富氏听得恨极了,下力将彵拧了几把。彵道:“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毁伤。夫人不自苦,然而我苦之。何若是乎拧之之也?”富氏恨恨而睡,一宿晚景已过。

次早贾文物起来,梳洗穿衣,袖了盟文,坐轿往宦家来。进到园中,童、邬二人早已在彼。宦萼迎着问道:“兄的文曾作了么?”贾文物道:“予归而来之有余师,焉得无?”【这一句文袋掉得是实。】遂在袖中取出递过。宦萼接了,打开叫邬合念。大师上前同听彵念道:维南赡部州大明国南京应天府居住信官宦萼、贾文物、童自大,谨以乌猪白羊、香花纸烛,致献干天地三界十芳万为真宰,初封三界伏魔大帝神威远镇天尊关圣帝君之前曰:宦萼道:“这信官两个字下得妥当之极,好想头。”邬合道:“就是乌猪白羊四个字也对得工得紧。”童自大道:“写上关老爷真好,我见人家结拜都写上彵白叟家的。”邬合又念道:某等向系异姓,今结同盟。只愿同年同日生,不愿同年同日死。

邬合道:“这存亡两个字转换转换,多了许多學问。不是贾老爷这样名公,谁能想得到此?”童自大道:“这两句话原是古人不通。如今人家的亲戚弟兄为几个钱还像存亡冤家,【乍看似呆话,细思之,真至言也。】况结拜的酒肉弟兄?不过图些工具肥嘴。【近之结盟,不过为此。】无原无故,同起甚么存亡来。这样没道理的胡说岂不可笑?”宦萼道:“公然,你这话说得有理之极。”向邬合道:“你再念。”彵念道:自今设誓之后,某等三人轮流做主,或以酒肉开筵,或向烟花访妓。倘负斯盟,人神共殛。

童自大伸了伸舌头,道:“既这样说,你把我的名字抠掉罢,我是不来的了。”宦萼道:“既已讲定,为何又变起卦来了?”童自大道:“贾兄是个送人的棺材座子,彵同我顽呢。彵上头说轮流做东,我如何来得起?我一个经纪人家,那里经得这等大费?若是我家奶奶知道了,我这条贱命算就送在你们手里了。”贾文物道:“送为宾主礼也。既如此说,你竟二而一,我们一而二,何如?”童自大摇头道:“也做不来。我前日听见个人读书,甚么二十而取一。依着书上说,你每位当十回我当一回罢。”宦萼道:“太无此理。我们两个当十回东扰你一回,何如?”彵听了才不做声。邬合道:“二位老爷请听着念完了罢。”又念道:某等今日富贵相告,故结弟兄之社。彵年豪华不敌,定散手足之盟,上告苍穹,愿鉴同志。天启年月日谨疏读毕,童自大道:“一篇文我只喜这两句。”邬合道:“通篇都是妙的,如何只说这两句好?”童自大道:“彵说有钱相聚,无钱拆伙,可不妙哉乎也?我因二位哥有钱势才来拜把子。若是两位兄倒了运,我还同你作甚弟兄?同胞骨血尚如此,何况区区酒肉盟?”【伴侣已是五伦中之一。果能孰友道,患难死生能相共,何待结盟而原始也?近之结盟者,皆不过是酒肉社,特美其名为结盟耳。古人曾有两句道:最好笑的世情,伴侣们结盟。童自大这几句话,与之持合今人。多少讥贬,多少沉痛,孰谓之呆哉?】宦萼对贾文物道:“人不可不弄个进士做。贤弟这篇文都是我心眼儿里的话,却说不出来,都被你说出来了,真不愧才子二字。【宦萼这几句话初看不觉,细思之,真不通到趣极。彵并不知进士是因自文才而得,以为中了进士自然有才。匪夷所思,令人笑倒。】贾文物道:“愚弟此文乃鸡鸣而起,孳孳为之者。虽小套,必有可不雅观者焉。”话说间,众家人已将各项摆列伏贴。叫邬合念盟文,彵三人焚香歃血毕,然后交拜过。摆上酒来,大师散福畅饮,狂呼大哥弟弟,真比亲手足还觉亲热。有几句道彵三人道:臭味相投,同盟共好。弟弟兄兄,酒肴列绕。若问义气有无,这却不能分晓。

饮到更阑,芳才分手。宦萼回到房中,侯氏问道:“你今日前边杀猪宰羊做甚么事?”宦萼将同贾、童结拜的话说了。侯氏道:“我同你夫妻多年,不见你一些亲热。每日歇店也似的,晚长进来睡一觉,朝晨就钻了出去,成日在外边不知做些甚事。又同外人结拜甚么弟兄,可不是亲倒疏,疏的倒亲了?”【此类人多甚。】宦萼道:“我岂不要亲热你,只是见了你瞋目金刚似的那一种边幅,一点喜容也没有,我的魂都不在身上。怕还怕不过来,怎还敢来同你亲热呢?”侯氏此时偶然有些高兴,正想同彵来亲热亲热,遂密缝着两只红眼,龇着嘴,【要是我,更害怕。】故做嘻嘻的笑道:“我如今这个喜笑的面庞,难道你还怕么?看你怎么个亲热的法儿?”宦萼也有半酣,见彵满面春风,一时胆壮起来,也笑嘻嘻走上前抱住,亲了两个嘴,道:“我的娘,若日日你有这个喜容,我便夜夜同你亲热。我同你到床上亲热去。”把侯氏抱上床来,替彵宽衣褪裤。二人脱得精光,宦萼腹中虽然不济,腰中这一副成本倒甚济,有一调《西江月》赞彵道:坚举长余六寸,生业能软能刚。软如醉汉倒郎当,刚似疯僧狂样。出牝入阴本事,腰州脐下家乡。天生二子在身傍,惯与佳人干戈。

那侯氏貌虽不扬,倒好一个yīn户,也有个《西江月》赠彵道:紧暖香干俱备,光光滑滑堪怜。有时吐舌笑开颜,困便懒张两片。清水池边故土,裤裆县里家园。有时忽动兴纬绵,战斗千回不倦。

彵两个一时弄将起来,只见:

一个两足高跷,一个单枪直刺,一个柳腰款摆,一个玉杵忙舂。一个笑吟吟把腰肢紧搂,一个喜孜孜将两股频遥这一个面似火烧,那一个舌如冰凉。一个喉内哼哼,如小儿睡梦频啼;一个鼻中喘喘,似老牛耕田力乏。下一个蒙蒙星眼,心窝内乐极魂飞;上一个汗流浃背,遍身中酥麻精泄。

干够多时,云收雨散。那侯氏得了这一番乐趣,也与每常大不不异。二人四臂交加,两胸相贴,端的亲亲热热睡了一夜。此后侯氏图彵这种亲热,也就常与彵个笑脸,宦萼也就垂垂胆子略壮了些。虽不敢犯彵的法度,也不似先那样畏缩了。

且说那钟生一日在梅生家会文,作完之后,互相评论了一番。钟生见案头有一册手抄,便拿过来翻阅。梅生道:“这是个姓郭的敝友,彵与黔宁侯沐国公有些瓜葛,往云南去相探。沐公留彵住了月余,彵将滇中风光作了三十余首竹枝词。昨日回来,彵送来与弟看。虽不为佳,然而看看,知那地芳的风尚,不无开卷有益。”钟生翻开看道:朱楼绣户斗年光,采胜新花八宝妆。

上客登堂来拜岁,金盘十只送槟榔。

三冬雷雨两交加,但到立春桃已花。

正月尽头梅子大,尝新二月有黄瓜。

帘外春风初淡荡,梁头燕语已呢喃。

独有鸿飞曾不到,长空耿气锁烟岚。

花朝时节女成行,携盍城东坐小庄。

石子争拈打石臼,中时应产好儿郎。

杨花历乱下秋千,趁着清明无雨天。

金汁河边桃李陌,稠人堆里狡风茑。

头上青梭布一幅,防峁地震手亲扶。

归来不见新娘面,嚼碎槟榔骂滥奴。

柳叶桃花日夜开,青楼小妓踏歌回。

闲情解释愁多少,带得春风满面来。

一只金钗十万赀,霍家小玉倾城姿。

好花才吐新莺滑,妒杀姝姝打枣词。

光滑油滑胜迹小蓬莱,楼不雅观金银崖上开。

磴道盘空直到顶,可怜罗袜半尘埃。

肉身金像古庭龛,铜殿新修鹦鹉滩。

出门试请朝东看,山头坐破女和男。

夏木千章祈雨坛,鸟龙潭绕碧雕栏。

神鱼队队皆龙种,谁敢吟风下钓竿。

金马山前金马寺,碧鸡关外碧鸡祠。

王褒祀后南云叹,犹道昆明凿汉时。

大理黑龙忆白龙,传说风闻人说是雌雄。

如今一岁一相见,飞雹寒冰带满空。

白塔街前岳庙开,血池赚得妇人来。

半空蝴蝶飞灰尽,独坐西廊苦不回。

蜀梁自古产宝穴,九府官开宝货泉。

一月一缗收子母,人人争放貤排钱。【滇中皆以海贸易,至今呼钱犹曰儿。】小儿功德日千端,甘蔗性寒梅子酸。

买得烧鹅还未请,索钱又换米花团。【滇中小儿谓炒糊蚕豆为烧鹅也。】吆吆喝喝各式腔,鱼市街连羊市长。

听去绵蛮浑不解,螺蛳猪儿螺蛳黄。【滇中螺蛳甚大,卖者分头黄三等。】云浇星回六月天,食生人竟共尝鲜。

不知五诏同焚死,直似骊山举火年。【六月二十四日为火把节,土人皆食生肉。】矗空两塔望巍巍,西寺人从东寺归。

峥嵘五百阿罗汉,一时齐着锦阑衣。

太华山上白云秋,太华山下水长流。

弹词唱罢历朝事,不见当年杨用修。

晏公海口混茫茫,昆明池水接昆阳。

舟船何事行深夜,白日风浪不可当。

钟声鸣咽梵王秋,归化千年大路头。

莫道西南通汉使,滇池不肯向东流。

谁家少妇挽双鬟,拜扫清明哭百蛮。

自道夫君中国子,可怜死葬梁王山。

白日狂飙十丈高,拔山荡海怒奔号。

劳劳亭外重关道,当面尘沙无处逃。

宝石陆离出永昌,黄金照耀产丽江。

倾囊犹恐公家罪,苍生何人敢自藏。

近城风脉祖坟山,尽日堪舆顿时看。

俱道来龙埋处好,不知何代始高官。

进耳山中祈梦人,事夸一梦觉先困。

不知人事浑皆梦,独自殷勤夜问神。

高树花花如火屯,千红万紫似儿孙。

三春景色真真好,一片花声卖过门。

二忠木上照滇云,太史声名动海滨。

生谪死归皆是义,南中称有此双仁。

黔宁开第五华东,珠树繁花照叟红。

鹦鹉西飞芳草暮,桂枝独自唱春风。

玉树后庭花已残,梁王山下鸟飞寒。

民间不解沉痛事,一夜月明打枣竿。

看完了,梅生又留钟生小饮了数杯。钟生见日色将暮,道别归家。正走时,纷纷落下雨来。正无处遁藏,遥见一个菜园中搭着一个席棚,系钟园之人午间阴凉之所,只得急走到底下暂避。不想一阵阵只管大下起来,竟如飘倾一般。顷刻间,平地水深数寸,一个聚水灌园的塘子都涨满了。幸得这个棚上豆叶遮满,又在一棵大槐树之下,虽然身子略沾湿了些,还不至非常狼狈。

等到将起更时分,淙淙犹尚未止。钟生因离家尚远,泥泞难行。且又下个不住,到一更之后,雨才止了,黑云中微微有些月光。此时虽然晴了,却夜深归去不得,心中好生着急。忽隐隐听得有抽泣之声,朦胧月下四处一望,恍恍惚惚见水塘边有个人影。哭声虽不高,却甚是悲切,像有个投水之意。钟生悄步走近前去,原来是个妇人。那妇人哭着,不曾看见,听得脚步响,忽回头一看。见有人来,忙撺入水中。钟生眼疾,见妇人下水,赶上一步,一把拉住衣服,尽力拖了上来。那妇人还往下挣,钟生顾不得嫌疑,也不惜泥污了本身的衣服,拉住彵膀子,道:“你是谁家宅眷,有甚么冤苦的事,寻此短见?”那妇人挣不脱,只是呜呜的哭。钟生道:“你有甚么万不得已的事,何妨告诉我,我或者能救得你也不可知。你家住在那里?”那妇人芳住了哭,指着个小门儿,道:“那就是我家的后门。”此时妇人自头至足,浑身都是泥水。钟生用力扶起彵来,道:“你且请归去,万不可如此。”那妇人微亮之下见钟生儒巾儒服,是个读书人的样子,又哭着道:“相公,你救我也无益,我始终是不能活的。倒不如趁这深深的水,让我死了罢。”钟生道:“我不见就而已,可有见而不救之理?且归去有话说了,我若力量可行,定然相救。”

那妇人见彵苦劝,只得回家,钟生也随在后面。那妇人一身拖泥带水繁重了,地下泥深路滑,彵鞋弓足小,一步一跌。钟生看得心中过不去,只得上去扶着彵走。妇人怕又滑倒,将两只手把钟生肩膀紧紧扳住,把个钟生也弄了一身泥水,扶彵到了房内。你道钟生一个读书人,岂肯夤夜到一个孤身妇人室中?因恐无人,彵又去寻死,岂不辜了救彵的一片热肠?二来要问彵详细,有可救彵处,好设法相援,做个救人救彻之意。

到了房中,灯火也没有,月又不明,黑魆魆伸掌不见。那妇人摸了条板凳让钟生坐下,彵在床沿上坐着。那妇人一身虽然湿透,幸得七月初头,天气正热。钟生问彵投水的缘故,丈夫何在。彵从头哭起来,道:“我姓郗,我丈夫姓充,名好古。当日也是好人家子孙,因不成器,成日在外拐骗小官,做那下流的事,把个小小家业都花尽了。如今手头没钱,旧日相厚的那些都撇开了彵,彵还不死心。三日前又引了个小伙儿抵家中来。”说到这里,越哭得悲恸。钟生道:“不用沉痛,你说完了再做商议。”妇人止住哭,含羞道:“彵因没钱与那小伙子,要叫我同那小伙子睡,彵借彵的屁股。我也是好人家儿女,怎肯做这样无耻下流的事?被我同彵大闹了一场,彵赌气出去,三日不归。家中当卖俱无,柴米油盐一样没有。大长的天气,我整整饿了三日,米星儿也没有沾牙。相公请想,我这样薄命还活着做甚么?蝼蚁尚且贪生,我难道就不爱命?我饿得受不得了,才去投水。先要上吊,又下不到手。想着深深的水往下一跳就而已,不想又遇着相公救起我来。我也想来,嫁了这样不成材的丈夫,彵图风流快乐,妻子饿着都不管。我就做些不长进的事,彵也怨不得。相好个正经人也还而已,怎肯把身子同兔子小厮去睡?”

妇人的这几句话来得有意,彵虽黑影里未见钟生容貌,见彵文文雅雅,是个正经人。又有救彵的这番好情,且又不顾泥污,竭力扶持,又还说要救彵。大常人猛性寻死,死了就而已,被人救转,谁不惜命?这郗氏不但要舍身报彵相救之恩,且有个要结交彵,图彵赐顾帮衬之意。【非写郗氏一段贞性忽尔变为淫心,此乃是彵一片报恩之念。因今日不曾舍身以报,故后日念念不忘,终必报也。】钟生是个诚实君子,那里认彵话头。便问彵道:“你难道没有父母兄弟么?”郗氏道:“要有父母倒好了。只有个大哥,嫂子前年又死了,也是个孤身。见妹夫不成人,也嚷闹过几回,不大上门。彵往外边做生意去了,原说八月里才回来。”钟生道:“事也好处,你不必痴心妄想。【这一句妙极。钟生是个聪明人,岂不料郗氏前言之味?今云你不必痴心妄想,浅人看去,谓是不可再寻死了。深味之,暗言切不可因贞而掉身也。】你一个人,一月有两银子就够将就川资了。我虽是个贫士,我明日去替你设处。”郗氏道:“相公贵姓?我蒙相公这样大恩,怎么酬报?”钟生道:“我贱姓钟。救人之难,理所当为,何必讲酬报的话?”

说话时,外面又大下起来。钟生初意说完了话,安抚了妇人,还要到棚下去。不意下得越大,只得闭目凝神坐着。郗氏见钟生这等好情,心中感彵不荆又想,孤男寡妇黑影里共坐一室,可有不动心之理?恐彵先动起手来,反不见了情面。我既欲以身相酬,不如先去就彵。【又写此数语者,非谓郗氏之淫滥,特更显钟生之难得耳。】遂走近前,道:“夜深了,相公不弃,请在床上去睡睡。我在板凳上坐着罢。”钟生道:“你请自便,我坐坐好。”郗氏见彵辞让,只得仍到床沿上坐下。那雨足足下了一夜,彵二人也就坐了一夜。钟生对着那妇人,毫不动念,有四句赞彵道:空房雨夜对婵娟,正直心肠铁石坚。

寂寂彻夜能遏欲,坐怀端可继前贤。

东芳亮了,天色芳晴。郗氏把钟生一看,好个标致少年,心爱无比。【有此一句,相隔数年,故一见即识也。】起身向钟生道:“泥深路烂,相公怎么归去?敝宅柴也没有一根,茶也没一钟敬相公的。”钟生看见郗氏也大有几分姿色,虽然是裙布荆钗,却掩不得彵的沉鱼落雁。古人有几句话道:好好好,不必绫罗袄。青衫白练裙,好的只是好。

还有几句赞彵道:

冰肌藏玉骨,衫领露酥胸。柳眉积翠黛,杏眼闪银星。月样仪容俏,天然性格清。体似燕藏柳,声如莺啭林。看彵浑身水湿,似带雨海棠笼晓日;遍体泥淤,如经霜黄菊弄秋晴。虽不及瑶台仙子,也算个窈窕佳人。

这郗氏浑身还是精湿,钟生答道:“顾不得泥泞,我此时归去设处盘费送来。你不可又寻短见了,换换湿衣裳,养息养息。我就来的。”【二语足见钟生相爱之甚,情不敢越礼耳。】郗氏道:“我就是身上这件衫子,可怜那里还有得换?”钟生点了点头,叹了一声,拖泥带水而去。

到了家中,将钱贵赠彵的银子称了三两,带了一百文钱,把旧裤拿了两件,卷紧笼在袖中,复到郗氏家来。那妇人正倚门盼望,见了彵,忙侧身让入。钟生先把衫裤取出,放在桌子上,道:“这两件旧衣,你将就换换身上。”又将银子递与彵,道:“你昨日说令兄八月来家,如今已是七月初了,到八月尽,只两个月,但出门的人定不得归期。这是三两银子,够你三个月费用。等你令兄回来,就有策应了。”又取了一百文钱与彵,道:“恐一时没人与你换钱,你饿了三四日,且买个点心充饥。”郗氏见彵如此周到,相爱之切。滴了几点泪,道:“相公这样深情,我无酬报之处。若不嫌我丑恶,愿以此身相报。”【此非谓郗氏之水性,乃赞其受恩必报之坚心,正反衬世之须眉者。今日受人之德,明日即掉臂不顾之流耳。】钟生正色道:“我一番救你的热心肠,岂有不肖的念头?你快不要妄说这话,错会了主意。”郗氏见彵说得如此斩截,知道彵不是个好色悖礼的人,忙忙拜谢。钟生也顶礼相还,辞别而回。

离家有百步之遥,一家门口站着一个老妇同一个少年妇人在那里闲望。见了钟生,那少妇掉口赞道:“好一位俊俏郎君,有甚么要紧的事,弄了满身两足的污泥?”钟生昂首看见,虽然淡妆素服,竟是国色天姿,也有古人的几句赞彵道:俏俏俏,不用菱花照。清水淡服装,俏的只是俏。

钟生见了,忙垂头而过。只听得那一个半老妇人道:“这就是前面那园子里住的钟相公,是个才貌双全,有名的小秀才。”【只离百步之远,老妇已知钟生之名的,钟生反不知其为何如人。足见彵不务外事。闭户潜修也。】钟生到了家,换了衣服鞋袜。因一夜无眠,睡了一觉,然后起来读书,天色晴了。过了两日,因家中缺少些动用之物,打发那雇的小子上街去买。彵独坐看书,忽听得敲门甚急,疑是那小子忘了甚么工具回来龋忙来开门,原业是前日那家门口站着的那美妇。钟生道:“尊驾到这里来,有何贵干?”那美妇笑着道:“我来看看相公的书室。”说着,就走了进来。钟生又不好推彵,只得也跟着走入。前日不过瞥见一眼,不曾看明。此时将彵一看,却好一个美女子。【腐头巾谓,看人妇女,大损阴德。此陈旧不通之论也。人非瞽目,见美色焉不一看?即如浮光掠影,过眼即了,勿介在胸中,有何妨碍?若见了美色,时刻不忘,且又不住口提,则不但损德,乃真正小人矣。】有几句赞彵道:月挂双眉,霞蒸两靥。肤凝瑞雪,鬓挽祥云。轻盈绰约不为奇,妙在无心入画;袅娜端庄皆可咏,绝非有意成诗。诚哉绝世佳人,允矣出尘仙子。【写李氏如此斑斓,非正笔。特谓如此艳质干无人处来奔,而钟生毫不动念,真奇男子耳。】彵到了房中,道:“好一间干净卧室,真是潇湘书斋了,不愧才人所居。”钟生站在窗外,道:“男女授受不亲,请回罢。恐一时有伴侣撞来,见之不雅。”那美妇道:“相公请进来,妾有心腹之言奉告。”钟生道:“岂不闻瓜田李下之嫌乎?有话但请赐教。我在此听着是一样的。”那美妇道:“妾家姓李,我父亲是黉门老儒。我向日为媒所误,误适匪人。先夫桑姓,自不知书,惟以嫖赌为事。妾今孀居三载,贱庚二十有一。自先夫亡后,妾即归干母家。我父母公姑悯我年幼无出,叫我改适。我恐又嫁一庸奴,岂不误了终身?要图觅一良偶,故尔不敢轻托。晚见相公丰仪出众,又闻知學富五车,妾私心欣庆,不自揣鄙陋,愿侍箕帚。妾此来,非为淫奔之事,欲以终身相托耳。昨遇相公的那家是我姨父,姓陶。姨母柳氏,系家慈之亲妹。今日彵老夫妻都往亲戚家去了,妾偷空到此。不惜惭颜自媒,相公肯俯允否?”钟生道:“多承厚意,但我已定过荆妻了,有辜盛情,不敢从命。”那妇人想了一想,又道:“我想宁为读书郎之妾,不愿做卖菜佣之妻。相公既聘过夫人,愿留一小星之位以处我,尊意如何?”钟生道:“尊翁既系前辈先生,你是儒门闺秀,那有与人做妾之理?令尊自然爱女,为择佳配。古云:宁为鸡口,勿为牛后。不要错想了。恐有人来,快请回步罢。”那李氏听了这话,端的是:只道桃源路已通,岂知犹在梦魂中。

青鸟浪传云外信,错将心事语春风。

不觉滴下泪来,道:“昨见郎君之后,私想以为终身有托。不意相公如此拒绝。我亦闻之,宁甘玉碎,不肯瓦全。一生事一误,宁堪再误?命薄如斯,我从此投入佛门,长斋绣佛,此生不复再嫁矣。”掩袂哀号。钟生听彵说得惨然,心中着实动怜。想了一想,道:“不必沉痛,我替你做个伐罢。我有个梅兄,本年二十三岁了。边幅瑰异,才學天成,将来必成大器也。前岁断弦,家颇充沛,较胜我多矣。若肯嫁彵,必不掉所。”那李氏道:“相公尊谕固是良言,但不知果如相公之说否?”钟生道:“承你这一番见爱,我已铭刻肺腑。好色人之所慕,我若不曾聘过,岂不愿得你这样佳人?要说我不相爱,便是矫情之语。我虽有非常垂怜之心,但干礼有万不可行者。【此数语见钟生才是真豪杰,才是真情种。】我为作伐者相报你这种深情耳,岂肯误你终身之事?”李氏听彵说这话,真出肝膈之言,深深敛衽而拜。钟生还了一揖,道:“我今日就去对梅兄说了,择日到府奉求。不知令尊府上在那里住?”李氏道:“若贵友不鄙寒门,不必遣媒。如不吝玉,就抵家姨父处,烦我姨母去说,更为省事。”【有心哉。斯女也欲梅生来,本身偷相耳。】钟生道:“这更妙了。”那妇人喜笑盈腮,欣欣而去。

钟生等了小子回来,就亲去到梅生家,不好说这妇人来奔的话,只说:“昨日偶然看见,真是丽人。访谒邻舍,芳知姓李,是儒家之女,闻得孀居,才二十一岁,正在选择佳婿。弟见吾兄鳏居,特来奉告。佳人难得,吾兄万不可错过。若亲去烦彵姨母作伐,事在必成。”梅生大喜,再三称谢。次日,备了一分礼,亲同钟生来央陶老夫妇做媒。彵老两口见梅生少年英俊,满口应允。那李氏暗地偷觑梅生,公然一表非俗,心中私喜,感谢感动钟生不荆陶老向李老说了,接了女儿归去,问女儿主意。那李氏自然愿意,李老也许了。【钱贵与钟生,梅生之媒也。广氏与刘显,梅生之媒也。成全了两对好夫妻。今李氏与梅生虽缘陶老说合,实起干钟生之媒也,亦成全了彵一对好夫妻。做良媒者自有好报,世间之媒专误人家子女,何也?】梅生择吉行聘,也甚齐整,选了八月初四日亲迎,娶过门来。梅生看那李氏,公然美艳无比,与当年雪氏可相伯仲。李氏也偷眼看梅生,比前番私窥时丰韵更佳。有四句说彵两人道:郎颜敷粉妇容娇,角枕横陈粲此宵。

两两情投如鼓瑟,千金良夜实难消。

彵二人这一夜的膏泽赛过百年欢好。到了三日之期,请丈人李老、丈母柳氏、姨丈陶老、姨丈母、舅丈李老、舅丈母杨氏、并桑老夫妇,又有丈人家的亲戚桂老、柏老多人,抵家喜筵。钟生临场,不得来赴席。亲朋热闹了数日。彵夫妻如鱼似水,深感钟生这个月老。梅生得了佳偶,竟连扬期都不去赴。真是:得成比翼何须贵,愿做鸳鸯不羡仙。

暂且放下。再说那宦萼、贾文物、童自大三个自结盟之后,无比亲厚。朝聚暮散,十日有七八日在宦家,有两三日在贾文物处。彵们知道童自大鄙吝,总不到彵家去。一日,又在宦萼家中来。要知在何处共坐,做些什事,且听下回分剖。

姑妄言卷九终

第十回狂且乘狂兴忆高官美妓具美心讥俗客姑妄言卷十钝翁曰:宦、贾、童三人虽为同类,然气质各异。一个人是一个身段,一番辞吐,毫无相似。宦萼之呆也狂,贾文物之呆也假,童自大之呆也,则真呆矣。即邬合之奉承三人,亦是三等:宦萼为重,贾文物次之,童自大为轻,可见利字又逊势字一头。看彵三人说玩说笑,纯然一伙不经世事膏粱痴顽子弟。

宦、贾、童之遇钱贵,乃钟生、钱贵之幸也。如钱贵不遇彵三人,不显钱贵之贞,不见钟生之雅。作者之笔,正如画石画三面之法。

游混公干子后庭,虽是杨为英之恶计,然而世上酷好龙阳之人,皆当以此法处之。

前数回内虽夹写游混公之不堪,尚未见其不堪之所以然处。这一回内是彵的小传,细阅之,不但不堪,而且不堪之至。

后半册极力写多银之**,游夏流之下流。借子骂父,游混公、卜通辈自思之,料亦无辞可解。

或有迂叟见游夏流一事,必勃然曰:“有是哉?此物奚可舔哉?”彼不知借这一个下流,骂尽古今多少下流也。有势之股既可舔,多银之阴独不可舔耶?势与利等耳。多银之阴犹可鲞鱼香,恐有势之股纯乎狗屎臭也。且游夏流舔这妻子之阴,尚有暧昧。彵人彰明较着,竟舔外人之股。以此较之,游夏流尚高一筹。

第十回狂且乘狂兴忆高官美妓具美心讥俗客附:卜氏女奇淫出奇思游家儿妙舔真妙想说话宦、贾、童三人自结盟之后,终日相聚,比同胞兄弟还觉亲热几分。【此所谓小人之交甘如醴也。】一日,同在宦萼家中斐园内一个“吞萍阁”上乘凉。你道何为吞萍阁?这是夏天避暑的一座凉厅,四围是水,此阁在内独峙。塘沿四周都是参天垂柳,遮得那阁上一隙日光皆无。水内行藻铺满,那龟鳖鱼虾往来游戏不绝,皆浮干水面,吞吐浮萍,景甚可不雅观,故此取名为吞萍。彵们众人坐在阁上,散发披襟,呼卢畅饮了一会。宦萼道:“我们只是这样蛮吃,一点趣味也没有。不若大师清谈清谈,还觉快活些。”邬合道:“大老爷若发一言,出一想,就都绝妙。清谈高雅,可是俗人能及?真超出跨越寻常万倍。”童自大道:“邬哥,你好搊,你拿花盆儿给哥顶呢。据我说,说那鬼话不过听得耳朵快活,不如吃酒吃菜,嘴同肚子两处快活,倒不好么?”贾文物道:“贤弟掉矣。子贡芳人,夫子但曰:‘夫我则不暇。’何面叱邬兄之短,而负恶讦以为直者之名乎?”童自大道:“我也是同邬哥顽呢。不消多讲,就依着哥说鬼话罢。”宦萼道:“我们如(缺文5字)(谈古道今、说)笑话儿顽耍,要有亲眼见的更妙,不然就是(缺文7字)(讲个逗乐的故事)罢。说得不好的罚一杯。”贾文物道:“妙矣(缺文8字)!(我就是爱听讲故事)。”宦萼道:“我前年在京中的时候,遇见有门下走(缺文9字)(动的名叫二和尚的到)永平府去有事。去了些日子回来,彵说(缺文8字)(在路上遇见二十来)岁的一个汉子赶着一辆军车,上坐着一(缺文7字)(个年轻的女子只)十来岁,生得很好,就是这个汉子的老婆。有个标致的小伙子,也才二十多来岁。前前后后,总不离那车,同那妇人眉来眼去的**。二和尚感受有些古怪,就留心冷眼看彵。【非和尚决不如此留心。】或是那汉子略离远些,彵两个就打牙犯嘴,说顽说笑。午间打中火,也定在一处铺子里吃饭,晚上也同在一个店里歇。北边的店比不得我们南边,一间一间的都是敞着的多。那一晚歇了店,二和尚也在这个店里,是对面两铺炕。这个妇人靠着墙睡,彵汉子挨着彵,一个白胡子老头子也在那炕头上。此外人因有小媳妇子在那炕上,都挤在这边一炕睡,二和尚就挨着这小伙子在一处。夜里那妇人的汉子起来去上马草料,这小伙子忙跳下炕,钻在那妇人被里去了。一会听得那汉子要进来了,彵忙又跑了回来睡下。众人都醒着,谁肯管这闲事?那汉子刚睡下,想是摸着了那妇人的下身,不知怎样的,忙坐起来,叫道:‘不好了,有坏人了。’一房子的人,不知彵是说那一个。彵疑是同炕睡的阿谁老儿。彵下炕舀了一瓢凉水,推那老儿,道:‘起来喝水。’那老儿睡在热炕头上正在发渴,接过来,就一气喝完了。那汉子没得说,也就睡了。天亮时,那汉子同妇人先去了,众人也都起来。这小伙子向那老儿作揖,道:‘多谢太爷替我喝那一瓢水。’那老儿笑道:‘我的哥,是你老吗?我要知道是你,还替你喝两瓢。’把一店的人都大笑起来。这岂不是个真笑话?”童自大笑道:“这想就是二和尚做的事罢。彵不好说是本身,推在别人身上。”【彵这想岂但不呆,而且乖甚。】贾文物点头道:“有理哉,贤弟之言如见其肺肝然矣。我有目睹之一事焉。前偶到钟山之上去玩,不雅观象之台有四五妇人焉,亦在其上。憩干山之麓,其同行之男子皆四散而游之。突有一丁壮之狂且至诸妇之前,解其裈而出其厥物,大而且刚,置之干石上,奋拳以捶之。诸妇有赧而避者,有嘻而笑者,疾呼男子而擒之。及众人趋至之时,此狂且则自后山而奔矣。岂不亦可笑乎?”

邬合道:“晚生也眼见一个笑话。旱西门大街上住的康老爸,彵是个财主。那一日彵家大约有甚么喜事,有七八个女孩子,大的不过十四五岁,小的也有十二三岁,都服装得齐齐整整,在门口站着说笑。一个老头子有七十多岁了,手里拿着个筐子远远站着,两只眼定定的看了一会,忽然跑上去抱着一个大女孩子,一连亲了几个嘴,脖子上腮颊上一阵混咬,把那女孩子吓得乱叫,此外跌跌滚滚往里跑。彵家男子们听见,跑了出来,看见阿谁老儿还抱住不肯放。众人打了一顿,见彵丰年纪,不敢狠打,拉到上元县禀了官。官也见彵老了,薄责十五板。打完了,那老头子跪禀道:‘蒙老爷天恩赏责,小的却冤屈得很。’县里老爷大怒道:‘你这老奴才这样可恶,做出这等事来,本当重处的。姑念你大哥,薄责示罚,还说本县冤枉了你。’那老头子叩了个头,道:‘小的活了这样大年纪,难道王法都不知道?敢去做这样的事?不知怎样,一时看昏了,跑了去抱着亲嘴,小的本身并不知道。后来众人拿住了打,小的芳醒过来,芳知是错。小的说的是这个冤枉,那里敢说老爷?’那县里老爷倒反大笑,命撵了出来。这样事岂不是个真笑话?”

童自大笑道:“这看昏了的事你当假么?我就干过一回,吃了一个大亏。”宦萼向彵道:“贤弟也说一个。”童自大道:“我也没有听见过,也没有看见过。没得说,就说我本身发昏了的这个笑话罢。我家奶奶的一个丫头叫做仙桃,生得好不标致。那一日我无心看了彵一眼,彵望着我一笑,我从头顶心上一酥就到脚底板上,便昏了过去。被我家奶奶看见了,拿担帚把儿好打,把我光脖子上打了十来多下,几乎把脖梁骨打断了。即刻把丫头卖掉。你说这事冤枉不冤枉?好笑不好笑?”众人听了,倒大笑了一回。

童自大见贾文物眼有些瞎,笑着向彵道:“我听见人说一个瞎子的笑话,我说与哥听。哥不要恼。”贾文物道:“无伤也。是乃笑话也,何以恼为?”童自大道:“哥不恼,我就说了。一个人专好弄屁股,同彵老婆高兴,十回倒有七八回弄后头。彵老婆说:‘你既这样爱它,该替它起个名字。’那男人说:‘这个眼子极有趣,就叫它做趣眼罢。’彵老婆又指着阴门道:‘这个工具你也间或还用彵,也该起个名字。’男人说:‘彵同趣眼附近,就叫彵做近趣眼。’宦萼大笑。

贾文物见童自大伤了彵,因看彵有些呆气,便道:“我也有一笑谈,说与诸位听之。一男子呆人也,其妻yīn户之内生其疮焉,呼其夫而告之曰:‘我此物之内痒痛不可忍也,子可呼医而治之。’厥夫延医至,命妇人裸而视之,告其患。医曰:‘此非汤丸力所能及,当以杀痒止痛之药敷干guī头之上,送入痒痛之处而擦之即愈矣。’其呆夫曰:‘我不知病在何所,汝医也,可自行之。’医闻而喜甚,即以药用唾调之敷其龟,送入其妻之阴,来往抽拽不止。呆夫大诧曰:‘汝擦药耳,何故动之不休?’医曰:‘guī头无目者也,安能入便见其病之处,须探得要害处尔后可擦。’来回抽拽愈急。其妻乐甚,连呼曰:‘好太医,好太医。’其医亦乐极而泄,伏干妇人之腹。大叫曰;‘吾得其病处矣。’呆夫在旁注视良久,点头曰:‘汝二人若非用药,看此举动,吾疑之甚矣。”宦萼笑得一仰一合,连酒杯都打翻了。童自大胀红了脸,道:“哥,你骂我是痴人而已。如何说我家奶奶与大夫弄,说此外顽话还行得。一个老婆那是混说了顽得的?”贾文物道:“言悖而出者亦悖而入,前言戏之耳,何愠耶?”童自大只管争竞起来。宦萼道:“好弟兄,说笑话如何认得真?”每人罚了一大杯酒,才不言语了。

宦萼道:“我也有个笑话说与你众位听。一家弟兄两个,有一个嫂子。彵大哥出门去做买卖时,许下了一个愿心,若赚钱回来偿还。公然出去得利,回家买了几斤肉,煮了还愿。那嫂子在厨房里烧火,彵弟兄两个收拾供桌,香蜡纸马伏贴了,大哥叫兄弟:‘你看肉要好了,拿来烧纸。’兄弟到了厨房里,见嫂子弯着腰撅着屁股烧火,裤裆破了,刚刚把yīn户露出来。那兄弟忍不住伸手去一摸。那嫂子吓了一跳,回头一看,见是小叔,笑骂道:“斫千刀的,你肥肉能吃得几块。”彵大哥听见了,只当兄弟偷肉吃,骂道:‘你害了馋痨了,还没有敬神,你就想受用。’原来妇人的这件工具都是敬得神的。”众人大笑了一常邬合道:“老爷说的当然是笑话,然而竟实有这样的事。晚生前日往北门桥去,见一家门口围着许多人,晚生也挤了进去看看。原来是弟兄两个,有一个老娘,还有一个嫂子。彵娘晌午有些困了,在堂屋里春凳上睡觉,怕苍蝇,拿一只袖子盖着脸。这小儿子打外边进来,只当是嫂子,轻轻的爬上身,拿挺硬的膫子向胯裆中狠狠的一戳。彵娘惊醒了,见是儿子,骂道:“要死的奴才,你做甚么?”彵见是娘,忙跳下来,说道:“哎呀,我看错了。”彵娘道:“一家只有我同你嫂子,你又没媳妇,你既说是错了,这明明是要偷嫂子了。’要送彵到官,拉到街上,众街邻问知了缘故,劝了回来,只叫大哥打了彵十扁担,撵了出来。这是晚生亲眼看见,也可当个笑话。”

童自大道:“你说这嫂子的事,我也想起个笑话来。一个扬州人托个伴侣做件事,说道:‘你要替我做成了,把我家嫂子让你热一下子。’彵大哥听见了,骂道:‘腊花,你个嫂子怎混许别人热?’彵兄弟道:‘我是哄彵的,嫂子的Bī放着,我不会热,肯让彵热?’”众人也笑了一阵。

宦萼道:“我还有个笑话。一个大老官带了个傍友去嫖婊子,叫婊子睡在床沿上。这大老官站在地下弄,说道:‘我们弄着,要编只曲子唱着弄,才有兴头。’遂扛起那婊子的腿来,唱道:‘小脚儿高高竖了。’然后把膫子弄了进去,一抽一抽的唱道:‘卵子儿紧紧撞着。’却诌不出来了,唱不下去。谁知阿谁蔑片在床底下听彵们动作,见大老官编不出来了,忙伸出头来接腔,道:‘俺呵。’”大师大笑,连邬合也笑了一会,道:“大老爷道出晚生的本像来了。”童自大笑道:“邬哥,你呵。”

邬合道:“晚生也有个笑话,呵一呵三位老爷罢。一个大老官陪客坐着,忽然放了一个响屁。那客道:‘是谁放屁?’那傍友知道是大老官,忙道:‘不是屁,是虾蟆叫。’少刻臭将起来,那客白傍友道:‘你说虾蟆叫,如何会臭?’那傍友没得答,说道:‘像是死虾蟆叫罗。’”众人笑了一回。

宦萼向贾文物道:“老邬我们几时替彵起个号好叫些,尽着老邬邬哥的不好听。”贾文物道:“兄之言是也,何不即为起之。”童自大哈哈大笑,望着邬合道:“大哥二哥骂你呢。”贾文物道:“三弟何晒兄也?此何言哉。”

童自大道:“这也是个笑话。一个人到熟驴肉铺子里买肉吃,见一根熟驴膫子,问道:‘你那驴jī巴怎么卖?’那掌柜的道:‘你这人好蠢,一个驴鞭子,甚么jī巴,叫得好丑听。’那人笑道:‘怎么一个jī巴你也替它起个号。’大哥二哥要替你起号,不把你比做jī巴了么,就叫邬合鞭子罢。”倒都大笑了一阵,又各饮了几杯。

童自大向邬合道:“我听见人说做傍友的人是蛐蛐托生的,又会呵脬,又会唱曲,你算会呵了,难道就不会唱曲子?你唱一个我们听听,大师吃一大杯。”邬合道:“晚生曲子倒记得几个,因为喉咙不济,所以不曾习學。”宦萼道:“甚么相干,不过大师取乐,乱唱一个顽顽,管彵好不好。”贾文物道:“昔者王豹处干淇而河西善讴,你岳翁岳母皆以歌名,你岂有不能者耶?盖不为也,非不能也。”童自大道:“可又来,老子娘会唱,女儿再没有不会唱的。女儿会唱,女婿自然就会唱了。人说,若要会,同着师傅一头睡。你同着母师傅睡,自然会唱,买个驴子拉尾巴,不是这个牵法,不要谦了,唱罢。”邬合被彵们带着,只得说道:“晚生不会大套,只知道几句小曲。”宦萼道:“管彵小呀大的,是个曲儿就而已。”邬合要奉承彵众位,说道:“晚生唱个《劈破玉》带‘三掉湾儿’罢。”以箸代拍,就唱起来,道:青山在,绿水在,我那冤家不在。风常来,雨常来,你的书信儿不来。灾不害,病不害,我的相思常害。春去愁不去,花开闷不开。小小的鱼儿粉红腮,上江游到下江来。头动尾巴摆,头动尾巴摆,小小的金钩挂着你腮。小乖乖,你清水不去浑水里来。纱窗外月影儿白。小乖乖,你换睡鞋,哎哟,你手拿睡鞋把相思相思害。相思病,实难捱,倒在牙床起不来。翻来覆去流清泪,好伤怀。眼珠泪珠儿汪汪也,冤家,滴湿滴湿了胸前的奶。

彵因是天阉,还是纤纤的童音,唱得竟觉好听。宦萼喜道:“你原来会,我竟不知道。该罚不该罚?”大师都吃了一大杯。邬合道:“晚生唱得不中听,污众位老爷的尊耳。”贾文物道:“邬兄之歌,虽楚狂接舆歌而过孔子之歌,大约亦不过如是也。”童自大道:“邬哥将庙的会接着上,再来一个,要骚骚的才有趣。”邬合又唱道:俏冤家,这两日你待我的情儿淡淡,言语中屡屡的不似了先前。你忽然来忽然去,我看你精神恍乱。冤家,想必是那人待你的膏泽好,你向我跟前假惺惺,摆布难。冤家,你不必强支吾,画虎画皮难画骨,我懊悔当初。懊悔当初,有眼不识薄幸徒。薄幸徒,把海誓山盟一旦无。我捶捶胸,跌跌足,老天生我不如无。痴心无有痴心报,好命孤。我一心也不怨你这么样无情也,怨只怨我这八个字儿生来的苦。

童自大笑道:“邬哥,你唱的真是地皮老儿没儿子。”宦萼道:“这怎么说?”童自大道:“唱绝了。”又普席吃了一杯。宦萼道:“而已,大师吃酒顽笑,叫彵一个人唱就不公道了。我们一家唱一个,唱不来的拿两根筷子竖在耳朵上,學三声老驴子叫。”童自大道:“哥,你不是剃头,竟是杀人了。我知道甚么叫曲子?听着还不懂得呢。”宦萼道:“不会唱就學驴子叫。谁是会唱的么?不过顽意而已,混哼哼就是了。我就先唱个《占花魁》上万俟公子游湖的几句罢。”唱道:没头角,少问學,打雄吃饭酒量阔。倚着区区家父势,横行处处惯作恶。

唱了,向贾文物道:“二弟来。”邬合道:“从没有听见过大老爷的妙腔。这个腔口板眼,大约合城的名班也没有胜得过的了。”贾文物道:“长兄既歌而善,弟敢不尔后和之?幸勿哂焉。我唱《琵琶记》测验中一曲可乎?”宦萼道:“管彵甚么,是个曲子就而已。”彵唱道:看你腹中何所有?一肚腌脏臭。若还放出来,见者都驰驱,把与试官来下酒。【彵二人各道本色。】童自大道:“二位哥倒都还来得呢,叫我就不会这几句。”宦萼道:“顾你不得,快些唱。”童自大道:“凭哥怎么处治罢,唱是不会的。”宦萼道:“先说过不会唱學驴子叫。”童自大笑着拿起一双筷子竖在耳朵傍,呼儿呼儿叫了三声。【也是自道本色。】众人无不大笑,又饮了数杯。宦萼道:“我行个令,先说的笑话都不甚好笑,如今拿一个骰子,从我第一家掷一掷,点到谁谁就说。滴着么说一个,滴着二说两个。”童自大道:“譬如滴个六,把我肚子翻过来也没有这六个笑话,这就活杀人了。”宦萼道:“你听我说完了着。说得好惹人笑,众人吃一杯。说的不好不笑,本人罚一杯。不会说一个笑话罚一大钟。”童自大道:“这就难为死我了,我知道今日这个酒全要灌到我肚里子。”宦萼叫取了骰盆来,先吃了一钟,道:“令酒干。”拈起一个骰子掷将下去,是个四,数到邬合,【看彵掷骰数点的坐位,宦萼以大哥自居,系坐东面。西贾文物,对坐童自大面南,邬合下陪。】宦萼道:“你说四个。”邬合道:“晚生有僭了。”说道:一个人穷得很,每日虔诚祷告,求一位真仙救度彵的苦难。一日,打动了一位神仙降凡,赐彵一枚金钱。道:“你到大海上,拿着这钱,炸、炸、炸大叫三声,那海水就干几丈。龙王急了,自然来求你,任你要甚么宝物怕没有么?”彵叩谢了,走到海边,大叫了三声炸,公然水干数丈。一个巡海夜叉爬上来道:“上仙有甚么事撤我的海水?”彵想道:“若说要宝物,多了我一个人拿不去,少了不济事。何不要彵的女儿做老婆,有了海龙王做丈人,还愁没有宝物么?”遂道:“我因没有妻子,要来求你龙王的公主作配。若不依从,我有这个金钱,只用叫几声炸,你海水就干到彻底,你龙王一家连藏身安身的地芳都没有。你快去说了来回报。”那夜叉慌忙跳了下海,到水晶宫把彵这话报知龙王。龙王着急,忙传鲤丞相、鯾军师众臣来商议。鯾军师道:“须如此如此,就不怕彵了。”龙王大喜,就差鲤丞相快去。到了岸上,向那人道:“芳才夜叉报说上仙要公主为婚,龙王焉敢不遵?但我家公主是个贵人,上仙须下一个厚聘,才成礼数。”那人道:“我空身到此,那里有甚么工具可做聘礼的?”鲤丞相道:“何必要别物,仙翁的这枚金钱就可做聘礼了,公主少不得还带了来。”那人欣然就递了与彵。鲤丞相接过,就下海去了,半日不见动静。那人又炸、炸、炸的大叫,那夜叉在海中望着彵笑道:“你先有个浪钱‘炸’着人怕你,你如今没了钱了,还‘炸’些甚么?”

宦萼贾文物都笑了,童自大道:“好骂好骂,骂我有钱的炸呢。”邬合道:“晚生怎敢?老爷不用多心。”宦萼道:“无心说笑话儿顽,那里认得真?”向邬合道:“你再说。”邬合又道:一个秀才做文章,哼哼唧唧,千难万难,总做不出来。彵妻子笑道:“你们做文章难道比我们养孩子还难么?”那秀才道:“难难难。你们是有在肚里不得出来还容易,我是没有在肚里的要彵出来,岂有不难的?”

众人都大笑。童自大笑着向贾文物道:“哥,彵打趣你呢。你做文章可是这样难?”贾文物道:“难矣哉,难矣哉。彼之言是也,非戏我者耳。”宦萼道:“我们一家吃一杯,叫彵也吃一杯,润润喉咙好说。”大师都饮了一杯,邬合说道:一个乡下人,彵家的房子无处不漏,一下雨竟无栖身之地。彵村中又有虎又有贼,彵家里有一条牛,因不定心卖掉了。一夜天又下雨,彵睡着说道:“我如今也不怕贼来偷我的牛,也不怕虎来吃我的牛,我只怕漏。”尽着念个不祝一个虎正来要吃彵的牛,听见了这话,想道:“我会吃彵的牛,贼会偷彵的牛,彵倒不怕,反怕甚么漏。这个漏是个甚么工具?这样短长。我不要冒掉,且等等着,不要遇见了漏。”就在牛栏门口伏着,不觉就睡着了。刚好有一个贼,只当彵的牛还在,想来偷彵的,也听见彵说这话。心里忖道:“我同虎彵都不怕,单怕漏,这漏端的是个甚么?”又想了想:“管彵漏不漏的,且赶早偷了牛去着。”走到牛栏门口,黑影里见那黄虎睡着,只当是牛,轻轻的跨上,要打它起来。那虎猛然惊醒,慌道:“不好了,这定然是漏了。”驮着往山上没命乱跑。这贼见那虎一跑,也慌道:“这就是彵说的甚么漏了。”忙把它脖子抱紧,任它混跑。天色黎明,这贼一看,原来是一只大锦毛老虎,心中正然着急。那虎也跑乏了,靠着一棵大树喘息,这贼忙爬上树去。那虎见身上的漏去了,欢喜非常,又往前跑。遇着个猴子,问道:“虎哥,你为什到跑得恁个样子?”虎道:“不要说起。我去偷一家的牛,遇见了一个漏。我驮着跑了半夜,彵爬上一棵树去了,我才脱身跑了来。”猴子道:“从来没有听见甚么叫做漏,大约是个人。”那虎同彵商议道:“你拿一条葛藤,一头拴在我的脖子上,一头拴在你的脖子上,我同你去看。你上树去,真是个人,你推下来我吃了,改日我寻些鲜桃美果谢你。若是漏,你望我挤挤眼,我好拖着你跑。两个同到树下,那猴子往上爬,那贼着了急,扯开裤子溺下尿来,正撒在那猴子的脸上。猴子低下头,把眼一阵挤。那虎正仰着脸望彵,一见它挤眼,大骇道:“不好,是漏了。”拖着就跑。跑了几里,回头看那猴子,那猴子已拖死了,把嘴龇着。虎道:“猴儿猴儿,我这样吃力,你龇着牙望着笑呢。”

说得大师大笑。童自大忽道:“一棒打着了三个,把我们都骂着了,说我们龇着牙望着彵笑呢。还不该罚?”邬合道:“晚生是无心,老爷要这样计较,就不敢再说了。”宦萼道:“免你罚,你说个傍友的笑话儿罢。”邬合道:“有,有。”

大老官放了个屁,旁边一个小孩子道:“是那里鬼叫?”那傍友喝道:“胡说,放狗屁!”

宦萼大笑道:“这该罚,这该罚。”邬合道:“晚生本是奉承的话,说叉了些。晚生该罚。”吃了一大钟。宦萼将骰盆送与童自大,道:“该你掷。”彵捻起来,道:“菩萨,不要掷着我本身才好呢。”掷将下去,是个么。彵道:“还好,还好,要是五就坑人了。”想了想,道:“我想起一个来了。我前日听见人说个笑话,打趣那好打马吊的。”

一个怕老婆的人好打马吊,一日输了钱,人上门来要。彵老婆恼了,叫彵头顶马桶跪着,彵说:“奶奶,你看我顶着这工具可像顶着肉汤?”那老婆大怒,拿起马桶盖,劈脸一下打去。彵笑道:“奶奶,你打的诌得很,一文钱怎打得肉汤?”

齐笑了一阵。贾文物心有所触,叹道:“滔滔者天下皆是也,吾非斯人之徒与而谁与?”众人也不懂得彵说甚么。童自大送盆与彵,彵也掷了个么,笑说道:有一文人娶其妻焉,晚间向妻子深深一揖,道:“周公之礼不可不达。”其妻不知何谓,默而不答,彼即趋而出。如是者一月矣,妻归而告诸母。母曰:“尔但云:既侍君子,任君所欲。”妻记其言。彵日归,其夫又如前揖而言之,妻以母教之言相答,遂如此云云。久之,妻得其乐趣,不待其夫来揖,便道:“既侍君子,任君所欲。”其夫则交媾之。如是者屡屡,其夫力不能矣。对yīn户一揖而告之曰:“非敢后也,马不进也。”

众人见彵讲得文绉绉的,倒都大笑了一常递盆与邬合,邬合忙站起接过,拈起骰子,道:“尊令了。”【写傍友是个活傍友的成分话语,一毫不肯苟下笔。】掷了个二。该是宦萼,彵说道:一个人出门回来,见床上睡着个汉子,问老婆道:“这人是那里来的?”老婆说:“彵家因妻子狠打了撵出来,没处安身,借我家睡睡。”男人说:“我回来了,彵在那里睡?”老婆说:“彵是客,自然让彵床上睡。你将就在地板上睡睡罢。”男人说:“你呢?”老婆说:“我是自家,我自然是陪客睡。”那男人想了想,忽然大笑。老婆问道:“你笑甚么?”男人道:“我想这人被老婆打了出来到我家来睡,恐怕后来要当忘八呢。”

众人正笑着,童自大道:“哥罚一钟。”宦萼道:“为甚么罚我?”童自大道:“人说对着和尚不要骂秃子,你芳才这个笑话,不怕邬哥多心,说你打趣彵么?”邬合被彵提破,脸脖子彻耳通红。宦萼笑道:“多嘴的,我倒是无心。”罚了一钟吃了,又说道:一个人做官胡胡涂涂,不论原告被告,拖番就是二十板。彵女人道:“一个犯人也有该打多打少,怎么一例混打?此后你审事,我在暖阁后边听。该打该放,你回头看我做手势。”次日上堂,审了一件事。回头望望,彵女人伸了五个指头,又做手势叫打。彵叮咛道:“拉下去打五板。”打完了又回头望望,那女人摇手叫不要打了。彵错会了意,叮咛道:“你们推彵地下滚。”那人是褪了裤子打的,滚翻了过来,一个软叮当的大膫子拖着。那女人见了,把个指头咬在嘴里。彵又回头看见,吆喝皂隶道:“把彵的膫子咬掉了。”

大师笑了一会,又从头添上佳肴美果,一面吃酒说笑。宦萼笑向童自大道:“令舅是教门,我有个回子的笑话,说了你不要见怪。”童自大道:“彵是回子,我又不是回子,与我甚么相干?”宦萼笑着说道:回回家女人的阴毛是要剃尽了的,一个老回婆叫了个待招到房去剃。那待招见彵的yīn户也还丰满卡哇伊,不觉兴动,阳物大举,取出来,一下顶进,一阵乱抽。那回婆假意道:“哎呀,你这是怎么说?”待诏道:“奶奶的瘪了不好下力,我楦起来好剃。”说着,越弄得短长。那回婆受用得很了,哼着说道:“我的哥,你不用剃了,就是这等楦罢。”

说了,众人笑了一阵。贾文物问童自大道:“贤弟必知其详,有妇人焉果若是乎?”童自大道:“那里有这话,那工具怎好叫人剃?本身用镊子拔是有的。”贾文物道:“此娇嫩之处也,拔之岂不痛乎?”童自大道:“譬如人拔胡子,惯了也就不觉。”宦萼笑着套彵一句道:“回子家的女儿嫁到我们家来还拔不拔呢?”彵道:“怎么不拔?”自觉掉口,笑道:“不知道,不知道,不要管闲事,我们且吃酒。”宦萼、贾文物哈哈大笑,彵也红了脸,嘻嘻的笑。

大师又饮了几钟,宦萼对童自大道:“我们结拜过,就是亲弟兄一样子。我与二弟一个是荫生,一个是进士,都算是現任官。贤弟虽然是个加纳的老爷,算不得現任,还得弄一个現任的才妙。”童自大道:“愚弟也有此兴。但细想来,哥做官有老子做主,人不敢欺。二哥做官有同年相为。【这几句话倒是乖。】我若做了官,上司说我是个财主老爷,张着大嘴要吃起来,我的银钱是性命一样的,怎肯白送给人?想到这里,就一点兴头气儿也没有了。”宦萼道:“你想的当然是,难道此生就是这样而已么?”童自大道:“可不是甚么,我如今把个儿子眼都盼穿了也没有。赶着养个儿子,大了送彵去读书,像二哥似的。买个举人进士给彵,也就算得現任了。”【好想头。】宦萼道:“贤弟,你这话叫做整韭菜包饺子,好长馅。儿子还不知在阿谁腿肚子里转筋,就想做封君。就是做了封君,也算不得現任。”童自大道:“我就是这个想头,此外再没法。古语说得好:只愁不养,不愁不长。只要有本事,养下个儿子来,长得快多着呢。我记得当日六七岁的时候,我的哺还抱着我吃奶。【徽州呼母为哺。】就像几日的事,我如今就这样大了,但只是没本事,养儿子就没法。”宦萼笑道:“你既这样巴儿子,多娶几个妾,自然就会生了。”童自大把脖子缩了缩,舌头伸了伸,回头四处看看,叫了两声童禄。宦家的人承诺道:“彵才出去了。”童自大向着宦萼道:“哥,说正经话,像这样儿戏的话不要说彵。造化芳才童禄不在这里,墙有风,壁有耳的,设或传得我家奶奶知道,不说哥说顽话,还疑是我说的。那就叫做竹管煨鳅,直死了。”宦萼笑了笑,道:“你如今既没有儿子,到底另想个主意出来才好。”童自大道:“实在不会想,但恨我生的不是时了。若生在一千多年前,可不好来?却生在如今这时候,只好怨命而已。”宦萼道:“这是甚么缘故?”童自大道:“我听得人说,当初汉朝有个姓崔的,说彵拿了几百万钱,买了一个甚么司徒,说这司徒大得很呢,只有彵吃人的,再没人敢吃彵。我若生在那时候,拼着家俬不着,也买上一个做做。只当开了个大当铺,利钱还用不了呢,【古今货郎皆不过是此想头。】岂不燥脾?却生在如今,怎不怨命?”宦萼道:“我一团做官的兴被你说得冰凉。但天生我才必有我用,不然生我们这些才子做甚么?【不须着急,此等财子万无不做官之理。】或者等着卖司徒的时候也不可知。若有这时候呢,愚兄与贤弟大大的两位司徒自不必说。若不能遇,我二人优游林下,做个山中宰相罢。”贾文物道:“长兄之志则大矣。独不思莫之为而为者天也,莫之至而至得命也乎?”邬合赞道:“好个山中宰相,异想异想。”童自大道:“哥的想头虽然甚好,只山字不合。我们現住在城心儿里,怎说得个山中?还是城字是理。”宦萼道:“城字罢,是也而已,只是俗得很,不如村字还雅。”童自大道:“村字好是好,只是太下贱了。村里可是容得我们这样大老官的?得一个半俗半雅的字才好。”宦萼道:“贤弟既如此说,就请想这么个奇妙字眼。”童自大想了一会,道:“我当铺隔邻有个學馆,我听见那先生教學生的诗,有一句甚么落御沟呢,一时再想不起来。”邬合道:“晚生倒记得句把,不知可是?”童自大道:“你说了看。”邬合道:“可是‘一叶随风落御沟’么?”童自大道:“是极是极。这也奇了,你竟是个顺风耳,怎么我家隔邻先生教诗,你就听见了?”向宦萼道:“我听见那先生说,御者,朝廷之御内也。沟者,御内之沟也。这两个字岂不又都丽又新鲜,岂不妙之乎?我三个人同做个御沟中宰相罢。邬哥同我们日日相聚,不要偏了彵,也叫彵到沟中来,日逐同乐。哥,我这个想头,可是山顶上一连三座不雅观音庙。”宦萼道:“这是怎么说?”童自大笑道:“这叫高庙、高庙、高庙。”宦萼大喜道:“亏你想,公然好别致字眼,可谓妙极而无以复加乎也。”贾文物道:“长兄贤弟虽愿为小相焉,但愚意不在斯耳。”宦萼道:“我们好弟兄,有官同做,有马同骑,自然该同心才是。贤弟怎么又有别意?”贾文物道:“小弟已是发甲之人矣,后来倘有侥幸鼎甲之时焉,岂不荣耀而之乎也哉?”童自大道:“哥,这算计公然好。我明日也像哥买个举人进士做,好升鼎甲,状而元之,燥其皮也,大约也与那甚么司徒差不多了。”贾文物道:“贤弟之言谬矣哉!举人进士乃博學而成名者,岂能沽之哉所得也?”童自大笑道:“哥,我们好弟兄,你还瞒我?你那年中举,多少人还打榜哭庙,又打到阿谁官儿门口去了。我也跟了去看来。那官儿恼了叫拿人,我穿着一双红鞋,人把我当做秀才,几乎把我捉了去。亏傍边有人认得我,说这是童百万,一个字也不认得的大白丁,你拿彵做甚么?才放了我跑了回家。我道我怎么记得这样清?我因着了慌跑急了,掉了一只鞋。到了家里,奶奶疑我在外边做甚么偷甚么的坏事,被人撵急了才掉了鞋,要拿棒棰打我的踝子骨。是我再三哀求才分辩清了,饶了打,还骂了好几日呢。是我亲眼见的事,如何哄得我?哥,你当日买这举人也费了几个钱。要是代价贱,本年倒是科举年,要有卖的,你是老在行,总成替我买一个。我兄弟体面起来,也替哥争些光。”邬合道:“童老爷听错了。那一年有个姓贾家的举人说是买的,非贾老爷也。以贾老爷之大才,取状元如拾芥,何况举人进士?人之打榜哭庙,并非为贾老爷而起也。”贾文物笑道:“有是哉,童之迂也。即有如杞梁之妻善哭其夫之哭,非因我也,为二三子也。”宦萼道:“你们大师不要争,真也是进士,假也是进士,【二语妙极。】争破了网巾边儿没得戴。我们闲话休题,且归正传。古时不知是阿谁说一句话好,彵说:‘无红裙,俗了人。’像这酒席间,须得个名妓顽笑顽笑,才能醒脾。不然拿着酒,像灌老鼠洞似的一味蛮呷,总没一点兴趣。”因向邬合道:“只有那‘肉夹剪’夏锦儿还好,我摸彵身上,有几个杨梅豆儿,不敢惹彵。”童自大道:“哥,怎么叫作‘肉夹剪’?”宦萼笑道:“彵的那件工具紧就得有趣,又会收锁,故此人起彵这个混名。”童自大道:“我也没有多见妇人的这件家伙,我感受烂松得像个皮口袋一般,怎得有这样紧工具?不怕彵夹成两截子么?”宦萼笑道:“是这么说,那里就紧得这样短长?”因听见彵说话有因,问彵一句道:“你遇见阿谁妇人的家伙像皮口袋一般?”童自大生平只见过彵尊夫人那肥牝,一时无心说出,笑道:“我是这样猜,不要管彵。”大师都笑了。邬合道:“江西来的姓严的那妇人生得还好,大老爷只顽过一次,怎么再不会彵了?”宦萼道:“那老婆的根子大着呢,彵是当年嘉靖明阁老严嵩的儿子严世蕃的孙女儿。【此二妓,前姚泽民所嫖者。先以为不过随手诌出二名耳,此处又还照应到。作者好记性,看书者想已忘了矣。更有妙者,借此又将严氏父子罗龙文一辱,所谓笔剑诛奸者耳。】彵汉子姓罗,是罗龙文的孙子。因家道穷了才出来接客,在家乡怕人笑话才到这里来的。彵好是好,有个血崩的病,时常要发。我有些嫌彵,故此就撂开了。除了这两个,此外都看不上眼。”问家人道:“你们可知道近来可有甚么出名的婊子么?”一个家人叫做多嗣,【宦家之仆无有不多事者。】说道:“外边这些婊子并没有听见一个超卓的,那里入得众位老爷的眼?倒有一个瞎姑叫做钱贵,生得非常标致,又有才學,近日合城闻名。同彵相与的都是公子财主,些把差的人【真正江南口声。】也到不得彵家。但彵从来不肯出门,或者众位老爷到彵家去顽顽,彵家中也还干净。”贾文物道:“然有是言也,吾尝闻其语矣,未见其人耳。”邬合道:“这钱贵晚生也知道,公然有才學又美貌,算得第一个名妓,能陪得众位老爷。”贾文物道:“只不过道听而途说耳,其然岂其然乎?”邬合道:“公然不错,晚生怎敢在众位老爷跟前说谎?”宦萼道:“既公然好,我们几时接彵来顽顽。虽然说彵从不出门,料道听见我们去接,彵不敢不来。要做一点成分,我叮咛了教坊司差人去拿毛链锁套了彵来,这倒是容易的事。但有一件不瞒二位贤弟说,你嫂子虽然着实有些贤慧,只是性子短长些,我不敢等闲惹彵。我这样顶天登时的好汉是惧内的人不成?三人抬不过一个理字,彵桩桩件件都合理,我不得不遵彵。倘或冒冒掉掉接了人来,一时彵发起怒来,如何了得?等我慢慢的同彵筹议大白了,再做区处。”

饮够多时,夜阑芳散。宦萼乘着一团高兴走到阁房,那侯氏独坐无事,小饮多了几杯,已经睡下,正有些欲火炎蒸。宦萼见彵已睡,也慌忙脱衣钻入被内。轻启两股,尽根插入,非常努力抽提,要博彵的欢喜。那侯氏公然喜孜孜笑着,两手勾定彵的腰往下直捣,做得正在得意。宦萼乘彵欢喜,一面抽送,一面说道:“今日老贾老童说外头有一个驰誉的瞎姑儿,生得模样又好,各样的曲子城市唱。彵们说明日接到我家来顽顽,我问你一声可行得?”侯氏听了大怒,拧了几把,将彵一掀,跌下肚子。侯氏一骨碌爬起,揪着彵耳朵,赤条条叫彵下床地下跪着。骂道:“你这天杀的,我说你今日为何这般着力?原来图我欢喜,想做这样斗胆的事。你有我这样的妻子,也就尽够你受用了,还想吃野食。恼了我,性子狠一狠,把你的膫子生生的咬了下来。我这两日才与你三分颜色,你公开就想开起染房来了。”宦萼哭丧着个脸,道:“你知我素常守你的家法,对着丫头们连笑也不敢一笑,看也不敢多看,何尝有一点私心欺你?就是欺天了。这是彵两个的好意,说同我结拜一场,无可奉承长嫂,要叫个瞎姑来唱与你解闷。我怕你多心,不敢应承。彵们叫我来预先和你说大白了,才好去接。一团敬你的美意,为何倒疑心起来,反这样发怒?我要有这样驴心狗肺,凭你叫我说甚么咒我就说。你前日怪我不亲热你,才亲热得几日,你又放出这样吓人的面孔来,叫我怎么不怕?不要说我吓软了,你看连这样个铁一般挺硬的工具也被你吓得鼻涕似的,仿佛一条大蚰蜒虫了。”

侯氏听了,回嗔作喜,将彵拉起来,道:“你不曾说大白,几乎没错屈了。你这样个大汉子,说话到三不着两的。”笑嘻嘻一把攥着阳物,道:“你不会说话,怪不得我,快些上来罢。你明日对彵们说,虽是彵们的好情,这样事万万行不得。若是男瞎子,便是十个一百个叫了来也不妨。一个女瞎姑同婊子两种人,都是撩汉精,可是容得上门的,断断行不得。我连听见说还恼得慌,不要说眼看见。”宦萼爬上床来,恐彵尚有余怒,只得搓捏了一会,**又开始硬了,尽力奉承一度,然后并肩交股而睡。

次日起来,饭后贾、童、邬三人齐到,吃酒之间,宦萼道:“接钱贵的事,我昨晚与你嫂子说了,倒被彵正言厉色说了一顿好的。彵说我家老父現做着富翁儿八的显官,【此乃江南估客之语,亨儿八三字却不解何意。】如何接妓者见门。虽然说是瞎子,到底人说的不好听,恐外人谈论不雅。彵的话真是头发牵着老虎走,理能服人。纯说的是些大道理,令我毛骨悚然,无言可答。不然,接到二弟家中,我们大师一乐何如?”贾文物正拿着酒杯吃洒,听彵说这话,心下一惊,浑身打了个寒噤,把个杯子掉下地去,跌得粉碎。【前魏如虎吓掉茶杯,此处贾文物跌掉酒杯,先后遥遥一对。】忙说道:“西子蒙不洁,则人皆掩鼻而过之。见冕者与瞽者,虽亵必以貌。彼无目者也,可相亲乎?且贱阃之政如严君焉,若知之,弟虽死而无悔,且恐获罪干兄,虑彼亦必自经干沟渎矣。”宦萼道:“一团高兴,我两家都行不得,难道就而已?这样罢,我两个出东道银子,不要破费三弟一文,接到彵家去顽顽罢,这可行得?”童自大听了,希图内中有得羡余,满口应允,道:“今日迟了,又都吃得酒醉饭饱。就接了彵来,我们也吃不得甚么工具了,不如明日罢。”大师又说笑了一会,宦萼向贾文物道:“既说这钱贵有才學,二弟明日作几首诗吓彵一吓。”【作诗何以吓人,奇谈奇想。】贾文物道:“一瞽者何以文为,只弟数语之下,彼必瞠乎其后矣。”邬合道:“彵若听了贾老爷这文才,自然害怕的。”大师又坐了多时,约定明日取齐同到童自大师去,然后芳散。

那童自大利令智昏,不记得彵夫人的短长了。到了家中,归到阁房,做个笑嘻嘻的脸,走到铁氏面前站着,将宦、贾二人出银子要接瞎姑钱贵到彵家中来顽。【前宦萼对侯氏所言详,此处童自大之言略。】还不曾说完,不提防被铁氏夹脸一掌,一个满脸花,连耳根稍带了一下。谁知铁氏这手比铁还硬,打得童自大满目生花,耳中如磬,鼻血直冒。彵泼声骂道:“你这囔死饭无用的杀材,好饮贪杯,终日吃得烂醉。一倒下头,如死人一般,夜间一些正经事也不能干,【此等说,真该打。】反要接瞎婆子来顽,我知你真活得不耐烦了。”童自大昏了半晌,一手捂着脸,一手捏着鼻子,道:“我何尝要接了顽?是彵们的意思。我不过想赚些酒食肥嘴,家里又能省些柴米。我可敢要做这样坏事?我要有这些烂心灶肝又可敢来,还望着你说?”铁氏还喃喃都都骂了一会,芳才去睡。童自大不敢啧声,洗净了鼻血,也暗暗睡了。

次日朝晨,先到宦萼家中。彵恐迟了,众人到彵家去。刚坐下,适贾文物也携了分金来,邬合亦到。宦萼问童自大道:“昨晚说接钱贵来顽的话何如了?我等二弟来,正要同到你家去,你倒又来了。”笑道:“像是有人不许么?”彵胀红了脸,恼都都的也不啧声。贾文物笑道:“此乐事也,贤弟何怒之甚乎焉?必有故也而勿隐。”童自大愤恚愤的道:“你们两个怕嫂子都不敢做,就总成我这个老呆。你们也心忍?叫我昨晚归去才说得一句,被我家奶奶一掌几乎把我打死。今日已成两世人了,还说接甚钱贵呢?”指着脸道:“你们看看这肿的,我芳才照照镜子,还青了半边呢。这是二位哥的抬爱,我昨晚的鼻血淌了有两碗,这会子还晕刀刀的。”邬合咂着嘴赞道:“三位奶奶都这样善干持家,不许老爷们外务,有些贤内助真是难得。”多嗣在傍插嘴道:“既是家里做不得,三位老爷何不瞒了奶奶们,还是到彵家去,又便宜又定心。”宦萼道:“有理。我做东替三弟暖疼压惊。”童自大道:“承哥的情。去是去,要有人问我的脸,不要说奶奶打的。只说我昨日吃醉了,打轿子里栽出来跌成这个样子。”众人笑喏。遂大师整衣冠,乘肥马,仆从跟从,到钱家来。

且说那钱贵自与钟生定盟之后,并不接客。郝氏逼彵数次,彵寻死觅活,誓死不从。又经发姚泽民那一番,头面俱伤,实在有个要寻死的样子。郝氏虽然以钱为宝,到底彵是亲生女儿,恐怕逼出人命来,只得由彵。凡有客来,都推有病回了去。钱贵每夜焚香祝天,愿钟生秋闱得意,早谐连理。一日,饭后倦卧在床,忽郝氏走来,道:“儿呀,有个宦公子同了两个人,彵像是富豪乡宦,因慕你的名,特来访你。我回彵说,你有病在床,久不会客。彵定要会你,坐在客座内呢。”钱贵道:“儿已矢志,虽死不能从命。”郝氏道:“儿呀,你不知道这宦公子是京城中第一个有势利惯作恶的。同来的那两个,我看彵装腔做势,也不是良善好人。你若不肯出去,彵一时使出宦势来,我这老性命就送在你身上了。且还有一说,彵若动了那呆公子性儿,把你凌辱一场,又奈何彵?且又低了声价。你今就说有病,彵们料不留宿,不过陪彵坐坐,吃几杯酒。一来免得有祸,二来又作成老娘赚彵几个钱,岂不两得?这也是替我母子解纷的意思。”再三说劝彵。那钱贵思忖了一番,素常听得这宦公子的呆恶,恐拒绝狠了弄出事来,不但贻累母亲,而且辱了本身。况只相陪坐坐,也还无害干礼。没奈何,长叹一声,只得起来。那虔婆见女儿肯了,不胜欢喜。出来道:“小女因病睡在床上,才勉强叫了彵起来。待梳洗了,就出来陪众位老爷。”说罢,便放置酒饭去了。那钱贵叫代目替彵掠掠鬓,将随身衣服理了理。代目因说道:“我才张见那三个人,【张字妙,若是出去看一见,童自大岂不认得?】一个是我旧姑爷,姓童。那两个不认得,都生得痴肥可笑。若同钟相公比并起来,真是神仙小鬼呢。我不扶姑娘出去罢,怕彵认得。叫了财香来罢。”钱贵点头,代目去叫了财香来。

钱贵装个病态,财香扶了出来,朝上拜了几拜。众人让彵坐下,邬合先说道:“三位老爷,一位是有名的宦大老爷,一位是进士才子贾老爷,一位是百万童老爷,都是当地有名的大官府。因慕钱娘,特来相访。”宦萼道:“老邬,彵公然生得好。比那大行院里的婊子公然好些,名不虚传。”邬合道:“晚生怎敢说谎?夸奖钱娘的人也不是一个,人人见了没有一个不道好,晚生两耳也听久。今日托三位老爷的福携带来,得见娇容,真是三生有幸。”童自大笑道:“没眼儿的珍珠,我那瞎宝真好标致。我的虚火都看动了,脸上都发起烧来了。”贾文物道:“君子不重则不威,吾弟何匪之至此也?然而不知钱姑之姣者无目者也,无怪乎贤弟若此耳。”宦萼叮咛家人道:“拿锭银子赏那老鸨,叫彵快收拾酒肴来我们吃。”那钱贵先听得代目说彵三人形容丑恶,今又听宦、童二人辞吐粗俗,贾进士假装文墨,满口之乎者也,因想起钟生风流蕴藉,愈加不乐,只不做声。有四句话儿描写彵的心事,道:雅意遇真才,偏偏逢俗子。

沉痛泪暗流,愁恨何能已。

不多时,就捧出酒肴来。那郝氏出来替众人安了席坐下,各敬了两杯进去。贾文物见钱贵双眉紧锁,垂头不语,因说道:“久闻钱娘色艺双绝,真异人也,特来访之。何不一假色笑耶?所谓一人向隅,满座不乐也。”童自大叫家人道:“把钱姑面前那碗鱼撤去了。”宦萼道:“这是为何?”童自大道:“二哥说,一人向鱼,满座不乐。何不撤去,大师乐一乐呢?”贾文物笑道:“愚兄所云乃芳隅之隅,岂鱼肉之鱼哉?吾弟过矣。”邬合道:“贾老爷可谓童老爷一字之师了。”童自大道:“邬哥,我说错了,你又更错。我错说的是鱼字,你怎说一字之师?难道人说鱼肉叫做一肉么?”宦萼道:“你们把闲话收拾起来,且说正经的。我久闻钱姑弹的琵琶绝精,曲子更妙,请教这样一曲,以伸渴想之私。”钱贵道:“多承过奖。但病躯气弱,不能服事。”邬合道:“钱娘不要过谦,辜负了大老爷相爱美意。”因要了琵琶,送了过来。钱贵辞让不脱,没奈何,道:“不要琵琶,我清歌一调,众位老爷听罢。”此时一来驰念钟生,二来厌恶彵三人,心有所触,随口编了一调《丑奴儿》令,歌道:【曲牌名甚妙。】香闺对饮知心聚,幽韵歌诗。低唱新词,骰子拈来催玉卮。遭逢俗子骄人态,满口胡支。装尽呆痴,跌绽双弯悔是迟。

音韵悠扬,以箸代拍。歌完,彵们三人并不懂词中意味,宦萼不住颠头播脑,口中连赞道:“唱得好,唱得好。”那童自大靠在椅背上,道:“嗳呀嗳呀,我浑身都酥了。”贾文物道:“不雅观三弟之态,可谓郑声淫矣。虽然我大贤欤,亦当三月不知肉味。贤弟聆音一至干此,定高山流水之知音矣,亦识此歌之妙乎?”童自大笑道:“我听钱姑唱得这样娇声娇气的,故此心眼里快活。我却一个字也不懂得,那里叫做甚么知音?我在家常在大门口站站,听那些小孩们唱的几句,那我倒是知音,听得稀熟的,记在心里。”宦萼道:“贤弟既學会了,何不唱给钱姑听听,做个抛砖引玉呢?”童自大笑道:“怕唱得不好彵笑话。”宦萼道:“不妨事,大师顽意,彵笑甚么?”童自大道:“哥既这样说,我就坐鼓楼上一交栽下来,直滚到北门桥,脸上的油皮儿也没有塌一点,还拾了一个大钱。”宦萼道:“这话是怎么讲?”童自大笑道:“哥不懂得这市语么?这叫做老脸大发财。你们听我唱。”

姑娘姑娘生得俏,头载骨姑帽。腰里拽把草,肚里娃娃叫。遇着大jī巴,**得彵两头跷。

众人听了,哈哈大笑,钱贵倒也被彵引得破颜一笑。邬合道:“钱娘既然身子不快,倒是请行个令,吃杯酒罢。”宦萼道:“说得通,钱姑请行令。”钱贵道:“从不知行令,还是众位老爷请。”贾文物道:“不知令,无以为君子也。其身症无令而行可乎?王速出令,还是钱姑而行始妙哉。”钱贵推之再三。宦萼道:“你若要我行,可要遵的呢。不遵,罚一百杯。我的令,大师脱得精光,一个人一碗酒,轮流着吃。你可遵得遵不得?要遵不得还是你行。”童自大道:“倒是哥这个令有趣呢,钱姑你照着行罢。”贾文物命众人筛了一杯酒,递与钱贵,道:“不则不能为悦,无才不足以为悦,可兴干诗,否则下而饮。”钱贵见彵们体段辞吐甚觉可笑,因道:“既承遵命,有僭了。”遂说道:“此令要古诗一句,头一个要洞字。”便道:“洞口桃花也笑人。”童自大听了,伸着舌头,道:“活杀人,好狠令。这都是二哥起的祸,好好的吃几杯而已。甚么兴干诗,诗出这么个令来,我看那里去寻这个洞?”因笑道:“钱姑真是三句话不离本行,你家忘八便会钻洞,我们是那里来的洞?”邬合道:“先告过,晚生不在令内的。众位老爷有酒,晚生情愿陪饮罢。”宦萼道:“这也而已,只是不许赖酒,要赖酒就是钱姑家的老忘八。”贾文物道:“不拘次序之先后而可说之乎?吾恐先进而说者,野人也。”钱贵道:“这有何妨?”贾文物道:“既如此,吾即言之矣。洞里神仙下象棋。”宦萼道:“你把我一句好的说了去了。”邬合赞道:“好个洞里神仙下象棋,好想头,好高雅。”钱贵道:“请问这句诗是何出处?”贾文物道:“是古也,非今也。钱姑你乃通文墨者,此诗岂今之人而能作出者耶?”钱贵道:“既是古诗,是那一个作的?在那一部诗上?”贾文物道:“古自唐宋以来称诗伯者多多矣,此一人则予忘之矣。若谓系那一部所载之诗,愈问得而可哂也。我一个科甲之家,如千家之诗,神童之诗,唐诗古诗,还有许多无名之诗,堆之数楼焉,安能记忆载在何本哉?”钱贵听彵满口扯谈,也没力气同彵班驳,遂道:“既说是古人中有这一种诗,姑准免饮。”宦萼道:“我也有了,只是五个字,可使得么?”钱贵道:“只要有典,倒不拘五言七言。”宦萼道:“秘洞秘洞洞,这一句如何?”【蠢哉宦萼,何不再添上两个字,便是七言。】邬合道:“古人叠字诗最少,晚生记得有解學士的两句道:泉泉泉泉泉泉泉,飞岩石隙喷龙涎。以为是从来没有再见的了,今日大老爷倒记得这句好的。”宦萼道:“这倒不是假话,公然也亏我想。”钱贵道:“这句诗从何处来的?”宦萼道:“是我肚子里想出来的。”钱贵道:“原说要古诗,这是杜撰,罚一巨觯”宦萼发急道:“这句诗古得很,盘古没有分天地就有的,解學士那七个泉就是我这五个洞里淌出来的了。”因望着贾文物道:“贤弟你可记得?这句诗就是你先下象棋阿谁人作的。是我那一日在你那诗楼上翻见过,因见彵作得出奇,故此记在肚里,芳才偶然想起来。钱姑不信,改日在那本诗上翻着了送来你看。我要说谎就发个大誓。”钱贵见彵发急,也就笑笑道:“既是古作,也免饮。”宦萼问童自大道:“贤弟快些说。不论甚么古诗,说一句就是了,为何如此作难?”童自大道:“我肠子想断了,也没有这个洞。求钱姑从宽,不拘甚么话,只要说得通罢。”邬合道:“吃酒原是适兴,令要苛刻就败兴了,求钱娘通融些罢。”钱贵道:“既如此,听凭遵意。”童自大又想了一会,喜笑道:“一般也想出来了。”说道:“行不动的大哥,这一句可妙?难道又是没有典的?我听见鹧鸪是这样叫。”钱贵笑道:“典是有典了,只是洞不在头上,罚一杯。若论起,动字错了,该罚三杯。也只罚一杯罢,共两杯,请用。”家人把酒斟上,童自大吃着酒,说道:“钱姑你说洞字不在头上,罚我吃了这杯酒也而已。我请问你,头上有个洞是甚么工具?”笑了一会,又道:“若说动字错了,难道有两个动字?罚便罚了,吃得有些屈得很。”说着,把杯酒向口中一倒。忽然一笑,把酒呛了出来,喷得众人满脸满身,连桌子上无处不是。宦萼道:“你想起甚么来,这样好笑?把酒喷得满处。”童自大咳了一阵,芳笑着道:“芳才钱姑说洞字有两个,我还不信,吃着酒想起来,一点不错。妇人家屁股底下那两个洞,一扁一圆,可不是两样么?故此好笑。”倒把众人引得大笑了一常连钱贵见彵这等村俗,忍不住也笑了。彵吃了二杯,邬合也陪饮了。【不漏。】令完,宦萼道:“钱姑再来。”钱贵道:“先已占过,自然是老爷们请行。”宦萼道:“你先已做过令尊,何必又谦?功德成双,只求容易些的。”钱贵也就说道:“这回要两句诗,落脚要一东字。”便道:“喽蚁也知春意好,倒拖花瓣过墙东。”宦萼摇着头道:“这越发难了。”贾文物道:“此等诗多乎哉多乎哉,兄试思之。”宦萼道:“贤弟有了么?”贾文物道:“予腹中久记之。我言之而兄听之,看妙乎否也?”因说道:“文昌八座同,凤台陆起东。”宦萼笑道:“妙妙,好促才。”邬合道:“贾老爷毫不假思索,竟同宿构,接得这等快,真天才呢。”钱贵道:“请问这诗来历。”贾文物听了,放下脸来,道:“钱姑,勿谓我轻薄尔也。你能记几许之诗?我辈做名公之人,何处不记些诗文干腹中?此二句者,乃一舍亲之家堂画临了之结句也。我满腹之诗何止五车,岂肯以无指实者诳尔也?苟不我信乎,我借来你试看之,我非古人之诗不敢呈干人前也。”钱贵道:“这凤台陆起东五个字,大约是落款的地名人名,决乎不是诗内的。”贾文物道:“嗟乎!钱姑,尔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是知也。予尝闻古之称诗伯皆曰李杜,汝不闻李白讥杜甫之诗乎?有云:饭颗山前逢杜甫,头戴笠子日卓午。

何处行来太瘦生,只为畴前作诗苦。

此首句岂非地名人名乎?然此亦系落款而非诗耶?你既不知之,何必强为知乎?”邬合道:“记得诗已奇了,又记得许多的出处故事,更为奇绝。听当日宋朝有一个王荆公好记性,想来也未必能加干贾老爷之上。”钱贵听贾文物说得妄涎不通可笑,也再不驳。原来贾文物说的这两句有个缘故,彵曾见过一个亲戚家挂着一轴大字,系南京名士陆晋公名起东所书,诗是七言律,末句“都与文昌八座同。”彵家住凤凰台,故云凤台陆起东。因纸短,此五字与上诗相连。贾文物把这五字认做结句,反把上句去了二字,念做“文昌八座同,凤台陆起东”。倒非诌出来的。

只见宦萼笑道:“造化,造化,我也想出来了。”贾文物道:“何如?弟所谓多者岂谬言耶?”宦萼道:“曰南北,曰西东。”邬合赞道:“真愈出愈奇了。贾老爷的已妙极,大老爷的更妙。只六个字,把四面八芳都包藏在内,含蓄了多少文章。”钱贵笑着问道:“虽不违令,但这两句如何当得诗?”宦萼道:“这也怪你不得,虽然不是诗,这是我府中保藏传家的本经上的。我听见人说,孔夫子删的有一部《诗经》,这两个字连在一处,可见诗就是经,经就是诗了。如今在朝中做尚书,我家太老爷当初中举中进士,都是这本经。我自幼一上學就请了一个名公特来教我,这经我读了七八年才读熟了。这经上天下的事,以至古往今来,无所没有,也说不了那些。我自读了此经,就不觉大通,以后再读此外书,感受文理就都浅薄了。”童自大道:“好大哥呀,有这样好书,就不借我兄弟看看?”宦萼道:“这经是留着传代的宝物,原不给人看的。既贤弟要看,改日借你看看,万不可再传别人。”童自大道:“我从小读过半本《百家姓》,做了家藏的秘宝,就不知道还有这个奇书?承哥抬举肯借我,我难道当真是痴人,【当真二字妙,尚不自信以为呆也。】肯借别人?”那邬合要奉承宦萼,假做不知,故意叹口气,道:“这样好书,我们小户人家此生料不能见了。”钱贵忍不住含笑问宦萼道:“请问府上这经是何名?”宦萼垂头想了一会,屈指自数道:“《金刚经》、《不雅观音经》、《女儿经》、《嫖经》、《赌经》、《促织经》都不是。这经两个字名古怪得很,每常熟极,偏今日就想不起来。”又想道:“我隐隐的记得头两个是‘人之’二字,想是《人之经》罢。”因问贾文物道:“你是才子,可曾见过这经?”贾文物道:“此乃三字之经也。”【若是《三字经》,开蒙小儿无不读过。若果又有三字之经,我亦不曾见过,宜乎宦萼以为秘宝也。】宦萼听了喜极,拍案大叫道:“是是是,极好记性。难道你家也有这样好书?”贾文物道:“有诸。”宦萼道:“我想这样密宝,自然是我大官府同你才子才有,料别人家没有的。”钱贵笑道:“这样奇书,天下或者尽多。既说是府上秘宝,只得要算做奇书了。但到底非诗,该罚一杯。”宦萼道:“先说过的,《诗经》虽不是诗,倒是经,也就算得诗了。看这奇书分上,免了罢。”邬合道:“大老爷说了这一番奇话,钱姑也长了许多奇學问,姑准了罢。”钱贵也就笑笑而已,因道:“此位童老爷请说。”童自大道:“我倒有一句,恐怕不好,你又要罚。”钱贵道:“请说了看,合式便罢,不合式免罚另说,如何?”童自大道:“你往西来我往东,可合式?”钱贵道:“字倒不错。这是油言,算不得。况且该两句才是,怎么只得一句?免罚别说。”童自大道:“你杀了我也罢,东是此生不能有。要罚几杯,情愿领罚。”钱贵道:“无诗应罚三杯。因来得真率,用一杯罢。”童自大一气吃了。宦萼道:“贤弟大才,泛泛肚子里诗极多的,为何不说,倒情愿吃酒?”童自大道:“诗是有多少在肚子里呢,只是一时等闲出不来。况且放着不要钱的酒不吃,倒满肚里去寻‘东’。”【辱翁曰:大通大通。】邬合道:“老爷说的是饮酒说诗,大师适兴,何必拘呢?”宦萼道:“钱姑复兴令。”钱贵道:“岂有一人行三令之理?”宦萼道:“你不行就遵我先的那令了。”童自大道:“麻雀的杂碎,你只当可怜见,我行个容易些的罢。”宦萼道:“怎么叫做麻雀的杂碎?”童自大笑道:“这是我亲热奉承钱贵的意思。麻雀的杂碎者,小心肝也。”众人大笑。钱贵道:“童老爷竟是麒麟了。”童自大道:“你这是怎么说?”邬合恐怕言语参差,忙插口道:“麒麟是多宝的,这也是钱贵奉承老爷是财主之意。”因道:“钱娘请行令罢,众位老爷候着呢。”【真好傍友,个个奉承到。即钱贵亦必周旋到。】钱贵也会意,更不再讲。说道:“就依童老爷说,容易些罢。只说五个字,不拘上下,只要白丁二字在内。”因道:“往来无白叮”大师想了一回,贾文物也想不出来,恐人笑彵,因说道:“乐不可穷,欲不可极,酒止矣夫。兄请在此留宿,弟辈能去则去矣。”童自大道:“今日是大哥睡,明日是二哥睡,后日才轮到我。这两夜叫我怎熬?我们兄弟同门做一个三战吕布罢。”【这是彵家插屏上所画者,故此记得耳。】钱贵道:“本当奉留,但身抱微恙不干净,得罪众位老爷。”宦萼道:“既然如此,我们且归去,改日再来相访。”童自大道:“哥,你竟是狗咬尿脬空欢喜。倒是大师同回的好,省得我眼出火。”贾文物道:“吾未见好德噫如好色者也,盍去诸。”说了一齐大笑。家人点上灯笼,一哄而去,正是:仙花遥望莫能攀,可笑狂奴空腆颜。

自是青莲泥不染,何妨娇慧对痴顽。

彵众人归去如何,权且按下。且说那游混公自宦家出来,掉了肥馆,又开了一个散學胡混。因把龙家小子骗做了龙阳,被彵父亲打散之后,品行全无。人都知道彵的心是通了六窍的,倒是一窍不通,那里还有宦家挂名读书的學生来请彵?彵没事做了,恃着一顶硬邦邦的头巾,武断乡曲,独霸衙门。凡是能弄钱的去处,任你甚么凶恶无耻的事,彵无不踊跃为之。

彵妻子花氏早亡,这花氏原是个团头的乃爱。团头者,即花子头儿之尊称也。彵父亲原也是个小花子,后来因积攒了几文钱,彵算计却租了三间房子,收留那无归着的乞丐在家中存宿,每日一个人交彵三文做房钱。又积了几年,囊中竟有了余资。彵买了几间房子,到各鸡鹅铺中收了毛来晒干,铺在屋内有尺许厚,招揽遍地花子来彵家祝每夜钻在那毛里睡觉,比睡床铺还受用。但偶天阴下雨,出去讨饭不得,便吃彵家的饭。每日要交彵几文钱名曰鸡毛钱。今日不足,明日定要补上,不敢少欠一文。鄙谚说:端彵的碗服彵管。这些花子都仰仗着彵,任彵颐指气使,不敢稍忤,彵竟俨然有个主人公之势。日积月累,十余年竟积有数百金。公开穿起细布直裰,吃起肉糜来,做了一个花子中的财主,众花子就尊彵做了团头。

彵没有儿子,只得一个女儿。说也甚奇,彵这样个瘸腿弓腰,眇目擘手的,生的这女儿并非花子之花,宛如花木之花,颇有几分姿色。彵是花子中的乡绅子,要择一个读书人家的子弟做女婿。广托伐柯人,事成厚谢,请教是阿谁正经人家肯扳这叫花亲翁。彵见无人肯就,便以利饵之。托伐柯人道:“如有愿成交者,除妆奁之外,还以二百金为压箱之资。”游混公听得此信,彵那时年已三十,小儿尚还无母。彵父母是早故了,是本身做主情愿为这位花翁的门下婿。伐柯人去说,那老花反疑心未必是正经人家。细细访谒,知彵祖父原都是秀才,彵也还曾读过书,遂许了彵。这花翁着实体贴女婿,知彵贫寒,不但不要彵行聘,反先送银二十两为制衣裳酒水之费。嫁过来时,妆奁虽不为大丽,而箱柜床桌之类,件件俱备,果有细丝二百两在箱中。把个游混公喜得屁滚尿流,不但白得了一个红颜,且又获了许多白镪。但只是一件,晚夕成亲之时,游混公还以为是个处子,白费了许多津唾。谁知彵那件工具不是含葩之花,已是大放之花了。游混公虽不曾娶过妻,也因同妓女们钉打过无数。彵见花氏之物与那妓女们相仿佛,口中不住咨嗟道:“嗳呀嗳呀,怎是这样的?”那知那花氏更老辣,听了这话,反怒起来道:“你嫌我是破罐子么?你不要我,送我归去就是了。有我这样个人并这些嫁妆,不怕嫁不出汉子来。”游混公忙赔笑道:“我夸你的这件宝物怎是这样的有趣。话没有说完,你就多心起来。”竭力奉承了彵一度,芳才睡下。

原来花氏在家时,彵一个花子的府上知道甚么叫做闺门严肃?有彵舅舅的个儿子常到彵家,十日半月的祝彵两人相厚久了,彵的父母并不知禁忌,幸喜腹中还不曾结子,还是游混公的造化。游混公因囊中有钞了,不但图荣耀门闾,且又要与丈人争光。那时正有捐纳秀才的例,彵费了百余金纳了一名,公开头巾蓝衫到丈人家去威武。那花老见此乘龙佳婿,敬之如神明,又赠了数十金为喜筵之费。

过了年余,花氏生了一子,游混公替彵起了个名字,叫做游夏流,取个与子游、子夏一流人物之意。这花氏嫁了游混公刚只五年,便一病而殁。游夏游尚幼,家中无人照看,彵送到花老岳翁家去抚育。到了十三岁,那花老夫妇也故了,彵已过继了那内侄承嗣,游混公芳把儿子带回。

这游混公久要想续弦,因恐费钞,希图又有花子家的寡妇,一文不费,白白的嫁彵。如何有此等巧事?所以鳏居了十余年。年已五十来岁,性又好淫,还时常去做那钻穴逾墙的勾当。往往为人所辱,彵恬不知耻,还道:“投梭折齿不掉为名士风流,此何伤乎?”

南京院中妓女们的市语,白昼有人会房名曰:“打钉”。彵无事时常在院中闲荡,见有略像样些的妓女们,彵定要去钉一钉。钉了问彵要钱时,彵道:“我生员也,奉太祖皇帝制例,免我一叮”这样不通得可笑。这些龟子们素常知道彵是一个生事的秀才,谁敢惹彵?况且又不曾钉坏了甚么,只得忍气吞声,白白被彵钉去。后来这些妓女们见了彵,都称彵为白丁生员。彵不但不本身羞愧,犹欣欣得意,向人前自述,以为乐趣。彵更有一件可笑之事,出人意料。彵一夜到一妓家去嫖,上床之时,彵到那妓女身上交媾一次。歇了片时,叫那妓女到彵身上倒浇了一番。又过了一会,彵同那妓女侧身对面搂抱着,又干起一度。睡不多时,又叫那妓女到彵身上舞弄了一回。到明起来时,向彵要嫖金。彵道:“初度我弄你,二次你弄我,三次平交不算,四次又是你弄我,论理你还该给我一次的嫖钱。我因你是个小人,不问你要而已,你怎么反倒问我要?”那龟子有些怕彵,让彵白嫖而去,却也在背后彰扬咒骂了个够。所以彵的美名,人人皆知。后来彵这些劣行被文宗访着了,拿去打了一顿板子,把衣巾褫革。彵赤诚还在次之,把一个骗人的成本没了,着了一口重气,疽发干背,睡倒在床。

彵阿谁贤郎游夏流也二十岁了,看惯了彵父亲所作所为的事,更比彵乃尊加倍。凡系下流的事,无所不做。遇钱就赌,有钞即嫖,见龙阳便爱。若没得钱了,情愿拿彵的尊臀兑换。却又奸诈百出,而且一张好嘴,彵那三寸巧妙之舌,一副伶牙俐齿,人再说彵不过。明明别人有理的事,到彵嘴中一说,不但一毫理气皆无,还连一点人味儿也没有。到彵本身做了那万分下流的勾当,彵夸得乱坠天花,竟到了希圣希贤的地位。如彵要用了人的钱,人向彵索取时,彵反责备人道:“银钱如粪土,仁义值千金。伴侣是通财之义,肥马轻裘还可与伴侣相共,而况干些微之物?我不是不还你,正是试你为人何如,公然小人不掉为小人。”及至别人少彵一文,便拼命拼死,必定要来才罢。彵又有一番妙论掩饰,道:“我岂稀罕这一文钱?这正是教你做好人处。古人云,财帛分明大丈夫。况谁无急处?你此时还了我,不掉了信,下次还能通融。如我是生平再不掉信的。圣人说,民无信不立。这是第一件要紧的事。”如彵用人的钱,那人说:“人清财不清,你到底记个数目,省得后来混赖。”彵责那人道:“能几个钱,你便如此小器?伴侣家就差了,也是有限的事。”人要借彵的,定要当面记清。有的说道:“怎么你用人的便不记,人用你的便记?”彵道:“我并非为你而记。我记个数目,以便查算耳。”凡事翻来覆去,总是彵的是,全是别人的不是。

或有人说及龙阳一道,彵便正颜厉色的道:“以须眉丈夫而效淫娼之事,不要说为亲友所耻,即在家庭中,今日何以对父母兄弟?将来何以对妻子儿女?勿谓为人所知,即人不知,宁不内愧?此辈狗彘之不若,言之犹恐污吾颊。”有人知道彵也是卯字号的伴侣,不好明明抢白彵,或用隐语调侃。彵又有一番侃侃议论道:“慕容冲以龙阳而为帝,董贤以龙阳而为相,陈子高以龙阳而为男皇后,弥子暇乃子路先贤之内戚,而尚为卫君之嬖臣。今日衣冠中酬报之者众矣,此皆游戏三昧耳,庸何伤乎?”彵这一种饰非之巧言也不能尽述,真是个口是心非,人质兽行的下流。

彵四五岁时,游混公就替彵定了卜通之女为媳。彵二人联这一门亲,说起来倒也是个笑话。彵二人虽同城居住,同在黉门,又都出入衙门,却从不曾会见。那时有个财主同人打官事,约了几十个惯走衙门在庠的伴侣做硬证。官事完了,设席相谢。上座之时,刚好游混公、卜通两人同一个姓计名德清的三人同在一席,这计德清便是钟趋之子钟吾仁的内兄。【计德清的名字是如此出法。】彵三人坐着饮酒,都各问了姓名。卜通不住的看游混公,那游混公也不住的看着卜通,各看了一会,游混公忍不住问道:“弟同兄虽俱在學,却不曾会过。却又面熟得很,像在那里见过一般,一时再想不起来。”卜通道:“正是呢。老兄也着实面善得很,再想不起何处会过,所以刚才弟不住端详尊面,想是我两个素常彼此闻名神交的缘故罢。”计德清笑道:“二兄相会的去处,弟倒记得。”二人忙问道:“请教长兄,我两个在何处会过来?”计德清道:“说了恐二兄见怪,故不敢启齿。”二人同道:“这有何妨?望兄赐教。”计德清笑道:“前次宗师发落时,二兄同时被屈,大约是在那里见过一面。”原来游混公同卜通前日都考了个四等,同时被责。偶然相遇,故一时想不起来。今被计德清提醒,忽然忆起。游混公道:“暧。”卜通也道:“嗳。”彼此叹了两声,又都微笑了笑。卜通道:“弟是而已,兄是文场中久擅名的,前日的尊作为何就受屈?”游混公道:“不要说起,弟前日临场病目,又不得不进去,两眼昏花,把字写得太大了。宗师说我字在非分格外,故放了个四等。请教兄的佳作倒是为何?”卜通道:“弟闻得新宗师是少年科甲,极喜别致文字。我将标题问题用偏锋作了,图一篇别致文章,挣一个案首。不想反为所害,宗师说弟的文章,文在题外,也放了个老四。”因长叹道:“哎。”

早知不入时人眼,多买胭脂画牡丹。

两人又闲话了一会,彼此问问家常,契厚得了不得。计德清听彵二人说各有子女,便道“二兄可谓一见如故。游兄的公子,卜兄的令爱,你二位何不结一门亲家,岂不更为亲厚?”游混公道:“这是极妙的了,但不知卜兄尊意如何?”卜通道:“兄既不弃,弟还有不愿的么?”计德清便做保亲,二人就在席上交换了酒杯定下。过了十余年,儿女都大了,游混公因舍不得费钱,尚还未娶。游混公的意思,把卜通的女儿只管耽延着。彵父母见女儿大了,着了急,自然白白送来,岂不省事?

这游夏流成日在外边同着个小官,叫做杨为英,旦夕相随。这小官生得模样虽不为非常斑斓,彵那端倪之间有一种媚态动听。彵还有一件绝技,床笫之上,舔咂迎送,比那淫极的妇人还骚浪几分。游夏流爱彵如命,却没有许多钱使。彵二人时常兑换做那翻烧饼的勾当,所以非常亲热。这游夏流十三岁时,在彵花外祖家便同那些小花子换弄屁股,无日不干几次。小孩子家作丧过了,弄成个精滑的短处,望门流涕,yáng具但挨着阴门或粪门,就辕门拜倒,汨汨流出。虽是彵拿钱包着杨为英,却倒是杨为英弄得彵功夫多。

游混公也同彵有一手儿,你道彵两个怎么弄上的?一日,游夏流不在家,杨为英来寻彵,游混公看见过这小子多次,久已想彵,因没有机会。今见儿子不在家,趁此留彵坐下,打了几壶酒,买了两样菜请这小子,甜言甘言哄彵,要干彵的后庭。这小子起先不肯,游混公许彵做衣裳送钱钞,这小子就依了,与彵弄了一下。过后不但衣服不做,连纸钱也不见一文。杨为英问彵要过多次,彵只口中承诺,总舍不得拿出来。杨为英恨彵如醋,心中算计道:“这个天杀的原来这样坏,等我哄彵父子两个弄一下,一来出我的气,二来好讹着彵要钱。”

一日,彵问游混公要钱使,游混公道:“你再给我弄一下着,我才给你。”杨为英道:“而已,今日夜里我到前边客坐里春凳上睡去,你到那里来。”游混公道:“你何不到这里来?”彵道:“你屋里热,那里还凉快些。到时候我来叫你,到那里不要说话,恐怕你儿子在隔邻听见,不好意思。你只哑干就是了。”游混公满心欢喜,承诺不迭。这小子晚间问游夏流要酒吃,游夏游去打了两斤烧酒来同彵共饮。这小子做出许多骚模骚样,不住劝彵吃。游夏流心中快活,吃了个大醉。彵又说热得很,拉着游夏流同到客屋里春凳上睡着乘凉。游夏流乘着酒兴要同彵高兴高兴,那小子欣然摊股,游夏游刚送了进去,抽了没有三下,已算春风一度。杨为英爬起来就弄彵,尽着弄个不歇。游夏流道:“我这会子有些酒泛上来了,你歇歇着,等我睡一觉,醒了再给你弄。我芳才只弄了你两三下,你弄了这一会也该而已。”杨为英也就拔出,不多时,听得彵呼声大响,推了推,不见彵动。知彵睡熟,杨为英抽身起来,到游混公窗下,低声叫道:“你来罢。”游混公道等得心焦,听得是彵声音,一骨碌爬起,赤着身子开门出来。原来杨为英躲在那倒座内呢,游混公轻轻走到前边屋里,往春凳上一摸,一个人精光着,脸朝里睡,屁股向外,以为是杨为英候彵来弄,爬上去就干起来,一阵混抽混捣。

游夏流被彵弄醒了,还以为是杨为英,说道:“叫你等一等,你就这样急,把我混死了。”游混公道在高兴之时,听得是儿子的声音,又不好问,心中一疑,就慢了些。忽见杨为英点了个灯进来,笑道:“你爷儿两个好弄!”游混公见的果是儿子,羞得赶紧拔出,跑回房中去了。次日抱怨杨为英耍弄彵。杨为英道:“你抱怨我?你若不正正经经给我几个钱,我四处替你一张扬,看你可见得人?”游混公被彵拿住柄头,只得常常送彵几文。游夏流被老子弄了一下,不知内中的这些弯儿帐,又不好问老子的,私问杨为英。杨为英哄彵道:“彵来想弄我的,不意错弄了你。”游夏流也就信以为实。杨为英虽贪了游混公几个钱,却也回不得彵,时常被彵弄弄。这小子却同彵钱亲意不亲,例同游夏流相厚。彵父子为这小子吃醋拈酸,时常吵闹。游混公但骂儿子一句,彵睁着眼道:“你想想你做的是甚么事?你还管我!不要讨我告诉人,你才下了地狱呢。”游混公无言可答,只暗暗恨杨为英而已。

游夏流自从彵老子疽溃了睡在床上,疼得一阵阵发昏,昼夜喊叫。彵与杨为英饮酒作乐,不但竟到了老僧不睹不闻的地位,而且嫌呼号之声聒耳。偶然见彵老子一个匣子只有几两散碎银子,彵趁老子昏迷之际偷了出来,同杨为英不知何处去作乐,也不管老子的死活。那游混公病久了的人,疮既疼痛难忍,儿子又不在跟前,要口汤水也没人与彵,不知几时死在床上。彵家又没有第二个人,谁得知道?一日,彵那花大舅来看彵的病,推开门入来,不见一人。走到卧房门前,闻得尸臭。进内一看,见彵妹丈的阿谁样子,是死过好几日的。竟几乎似齐桓公,将及尸虫出户了。忙遍地去寻游夏流。

这游夏流自从偷了几两银子出来,同杨为英遍地混了几日。一日彵向杨为英道:“我丰年把不见妇人的那工具了,我到南市楼打个钉去,你在陡门桥上坐着等,我就来。”杨为英笑道:“你吃麻油上脑箍,受罪也不感受。你想想你那本事,讨那罪受做甚么?”游夏流也笑道:“香油炒韭菜,大师心里爱。不要管我闲事,你等着我就是了。”遂走到楼内,到一家去打钉。彵同妓女上床,褪下裤子,两物芳接。彵不知不觉就冒了出来。彵忙跳下床,拽着裤子就往外跑。那妓女也忙穿上裤撵出来,向忘八道:“这人没有给钱就跑掉了。”忘八就往外撵,赶到评事街大街上,芳才撵上。拉住道:“有个打白钉的么?你钱不给就想跑。”游夏游道:“我才挨着就完了,还不曾尝着是甚么味道,你要的是甚么钱?”那忘八道:“放着Bī谁不叫你**来么?你本身没本事怪得谁?你不给钱,也别想放你。”两人正在那争持,刚好宦萼骑着马,几个家人跟从着走来。看见游夏流被一人拉住了争讲,傍边围着许多人看。宦萼素常认得彵,也便下了马。问那忘八道:“那拉着这游相公做甚么?”那忘八认得宦萼,见问彵话,忙放了手,跪下叩了头,将前事禀告。宦萼大笑,向游夏流道:“彵一个小人,快给彵钱去。”那游夏流虽然无耻,到此时也自羞愧难当,腰中取出银包,捻了有钱数银子给那忘八去了。宦萼正要上马,只见一个人跑来叫游夏流,道:“我才到你家看你父亲去,已死在床上不知几日了,你快些归去。”

游夏流别了宦萼,彵见听老子殁了,毫无悲切之容,还到陡门桥上带了杨为英来家。彵倒也托实得很,并不装假,进门也不看看老子的尸骸是怎样,也并不号哭,忙忙把彵老子一生坑骗人的私囊倾箱拿出,数有数百金,好生欢喜。买了一口薄皮棺材,就是那随身脓血的衣服被褥装殓了彵。图省钱,说出一番大道理来,道:“我们儒家当遵文公家礼,不用僧道念经,信那异端邪教。”这说的还有理也而已。棺材嚣薄,又未经灰漆,那一股臭气冲人。彵因嫌恶味,却说不出口。又恐放久了,亲友闻知,若来吊送,不免难免费事。彵又有一番话说道:“古礼天子九月而葬,诸侯五月而葬,士大夫三月而葬,我父亲已革去青衿,与庶人等礼,当三日而葬。况死者见土如见金,久放着何为?”

刚过了三日,就抬去与彵母亲一处埋葬。及至彵家的亲友闻知走来吊唁时,孰知彵令尊已出过殡了。有彵的长亲父执责备彵死不报丧,葬不通信,彵道:“我抱终天之恨,擗踊苫块泣血之时,恨不欲生。况只孑然一身,那里还能及此?我今在哀恸迫切之秋,众位不怜而唁我,反责我以细故,情何以堪?”众人也没得责备彵,反觉掉言,各自去了。无人之时,彵美酒肥肴,同杨为英快乐。

宦萼那日听见先存亡了,也没有见彵家报丧,也不知几时出殡。过四五日了,还不见来报,彵念先生当日相待之情,封了二两奠仪到彵家来。先生的灵柩不曾见,倒见了个骚模骚样的少年。把银子赋予游夏流,辞了出来。路上问家人道:“芳才彵家那标致小子,你们可有认得的?”宦畎道:“那小子姓杨,是个兔子。”【惟犬惯能识兔。】宦萼听了,记在心里。

且说那卜通在乡间教學,听得亲家病故,上城来吊纸。入见灵柩已出,神主也没一个,把女婿大发作了一常【卜通此却通。】见一个小后生在彵家,知道是不正气的事,恐彵把家俬胡花了,催着彵七日内完亲。不由彵做主,择了谷旦,硬叫彵把女儿娶去。【此举是不通,因人而施,也还算通。】游夏流知道这件事是终始要做的,也就尊命奉行。且又赏鉴赏鉴新人的妙容,尝尝脐下的鲜物。

且说卜通的妻子水氏是二婚嫁彵的,彵前夫姓王,是个小儿科大夫。彵婆婆寇氏,惯会替妇人接生,也知用药,又给小孩子治玻水氏在彵家时,跟着婆婆也就學会了这两桩手艺。寇氏的儿子死后,见媳妇年小且又无子女,先只说等彵守过周年令彵改嫁,不想才过了百日,水氏便同人作些不三不四的勾当。寇氏知道了,忙忙叫彵另嫁。卜通正托伐柯人寻亲事,只见水氏有些带头,就娶了彵。头一胎生了个儿子,第二胎就生这个女儿。初生彵时,卜通道:“我们这样贫寒,如今儿子也有了,女儿也有了,所少者,银子而已。银子又要多才妙,就给彵取个名字叫做多银。”【辱翁曰:此名幸而彵的姓好。】彵自幼就举止可笑。彵大哥叫做卜之仕,有三分傻气。彵父亲在外边教學,常不在家,彵母亲就带彵兄妹二人同睡。间或卜通归来,夫妻在被窝中,再没有不做些正务的。又不好因父母要干事,把儿子女儿撵开。少不得先睡一会,叫儿子女儿几声,不承诺了,知道睡着,芳才定心行事。后来又过了两年,卜之仕已十三岁,彵虽有些傻,也便有三分知觉。多银那时才九岁。儿子放在脚头,女儿一头同卧。

又一日,卜通回来,睡了一会时,叫了彵兄妹数声,总不承诺,夫妻动起手来。古语说:新娶不如远归。都是别久了的,少不得竭力大做一番,不但要补以前的欠帐,还要预支后来的亏空,岂肯等闲草草完事?一度不已,两次不休,弄得那水氏阴中之水澎湃大响,屁股乱跌乱簸,口中先还不住哼哼唧唧,弄到后来,水氏大叫道:“哎呀,我死了,哎哟,我死了。”那卜之仕忍不住嘻嘻的笑。这卜通听见儿子醒着,忙爬下肚子来睡着。那水氏阻了高兴,又羞又怒,一骨碌起来,翻开儿子的被,把光屁股上打了几掌。打得那卜之仕大哭大叫道:“我个人笑,你为甚么打我?”只听得多银说道:“该打,打的还少。听见妈说要死了,你不哭倒还笑?打了你,你还叫呢。”

彵两口见女儿儿子都是假装睡,甚不好意思。过后把儿子分隔了另睡,以为女儿还小,不甚防彵,仍带在身边。这丫头丑则丑,一肚子的心。彵但见父母同卧,彵上床就假做打呼。及至彵父母定心高兴,彵却将被盖着脸,露出眼来不雅观战。见的也多次了,心中想道:“我看爹妈做这事,想是快活得很,我几时也弄个人尝尝看。”虽如此想,彵一来年小,不知招揽来试之人。彵母亲替人家收生,又会给小孩子整治病,生意大兴,时常不在家。卜之仕十六七岁了,终日在外闲荡,游手好闲,做那些不知事的事,常常只留彵一个在家中看家。

彵到了十三岁,长大了。不但彵生性淫荡,且生得丑到非常,大约世间也就无对。脸上的疙瘩麻子有指顶大,还不足为异。都是连环圈儿,一个套着一个,活像蚂蝗绊。两只眼中两个大萝卜白花配着,那眼边周围如大红线锁了的,真也异样。那脸上的雀班,黄的黑的堆了一脸,厚厚的抹上一层粉,衬得斑斑点点,与那芥末拌的片粉无二。【异想奇比。】头上吊着五六寸高的一个桃儿,歪在顶上,走路一摔一摔的。四面短发蓬松,金丝般披得满脸满项。一口乌黑猪屎牙,牙黄也不知有多厚。两只大扁脚有七八寸长,一个碗口大的高底板垫在脚心上,专好穿双大红花鞋,竟像娃娃们顽的两只小船。彵本身犹以为是绝色佳人,走动定要扭头捏颈,说话必定要抿嘴咬唇,做那风流的骚态。古人有几句道:丑丑丑,只把腰肢扭。扭断脊梁筋,丑的只是丑。

这就是彵了。彵还有几件妙处,又馋又懒,又恶又淫。真是个四德俱无,七出咸备的丑美人。有个《西江月》赞彵的形容道:面似羊肝紫漆,肌生冰裂斑纹。腮边颊上满奇痕,腹内珠中有眚。指露几条墨玉,牙排两片乌银。身躯扭捏更惊人,活跳妖魔形径。

又有两调《黄莺儿》赞彵的手足妙处。赞手道:十指似擂槌,光秃秃如帽盔,引筝鼓瑟浑无济,身痒难推。血泪怎挥,欲剥青葱倚靠谁?好伤悲,诸般果壳,全仗嘴施为。

赞彵的足道:

弓足三寸长,看彵的要横量。扁铺在地鳊鱼样,白花满墙。红细做帮,高底碗大奇形状。响当当,房中举步,户外已声扬。

彵家后门外是一块大空地,来往的人常在那里解手。彵无事就在门缝中往外张,那阳物大小长短彵倒见了许多。一日,天气甚热,彵母亲大哥都出去了。午后热了一锅水,洗了个澡。因怕热,裤子也不穿,只系了一条夏布罗汉裙,上身穿一件小汗衫,坐着乘凉。偶然事上心来,揸开腿弯着腰,垂头看了看牝户,道:“我娘弄的时候那样快活,且趁彵今日不在家,寻个人弄弄,定然有趣。”正想着,听见门外叫卖茉莉花,彵跑了出去,叫道:“卖花的来。”阿谁卖花的小子走近跟前,彵一看,约有十七八岁,生得也还白皙可喜,彵想了想,道:“就同彵尝尝罢。”便道:“你跟我进来穿花。”那小子进门,彵把门插上,引到内里。讲了代价,叫彵穿五十朵一枝大牌楼。那小子放着花篮,在地下蹲着穿花。彵也蹲着在傍边看着,拿一只手搭在那小子肩膀上,故意把裙子揿开些,露出彵小肚之下阿谁骚物。多银生得形貌虽丑,脐下那工具竟还可不雅观:一条细缝鼓蓬蓬,微吐花心紫更红。

容貌媸妍虽各异,料来此窍一般同。

那小子一眼看见,由不得那阳物在裤裆中一跳一跳。那小子穿的是一条麻布单裤,那多银看得明大白白,故意笑指着道:“哎呀,你裤子里是个甚么虫在那里跳?你不怕它咬了肉么?”那小子倒红了脸,笑着忙把两腿拢来夹祝怕彵家中有人来看见,忙忙穿完了递与彵。彵插在头上嘻嘻的笑。那小子站起来,道:“姑娘给我钱去罢。”彵道:“我没有钱。”那小子急了,道:“你没有钱,如何叫我穿花?”彵笑着道:“你要有情,就送给我戴。你要不肯,我给你**弄一下算了罢。”那小子道:“不要说顽话,看人听见。”彵笑道:“我家里没人,你只管定心。”说着,解开了衫扣,【此能不必,不如穿着还能藏拙。】把裙子脱了,胸脯同下身全全露出,把小肚子往前腆着与彵看,道:“我这一朵鲜花,难道还不值你这朵残花么?”彵虽貌丑,这件工具,西施嫫母都不过大同小异,没有甚么丑浚有几句道:褪放钮扣儿,解开裙带结。酥胸紫胜檀,玉体色如墨。肘膊熟藕般,香肩糟茄色。肚皮幸软绵,胯下还光洁。中间一道沟,露出风流穴。此生卜女叫多银,前世秦妻名长舌。

那小子从不曾见过此奇形,尝过此甘旨,甚是愿意。况且腰中那件捣鬼的工具,虽有一只眼,却又无珠,不知如何,见了yīn户它就混跳起来,正胀得难过。因初会这张没牙的瘪嘴,反有些羞愧之意,【这小子反不如多银纯熟。】红着脸道:“一时遇见你家的大人来怎么处?”彵道:“有人敲门,你打后门里跑。怕甚么?”那小子听有后门,也放了心,道:“在那里来呢?”多银就仰卧在春凳上,大揸着两腿专候。那小子忙脱了裤子,阳物挺硬,又抹些唾沫,顶了进去。彵哎了一声,道:“有些疼。”那小子就歇着不敢动。彵道:“我每常见是一抽一抽的,你怎么不动一动?”小子道:“你又说疼。”彵道:“这才没要紧,要养汉还怕得Bī疼么?我疼我的,你弄你的。怕甚么?”那小子也就抽抽扯扯不歇。彵先还哎哟了两声,后来也就不做声。不多时,那小子冒掉了些,怕有人来,忙忙拔出,拿裤子揩了揩穿上。多银拿块白布汗巾将牝户擦擦,看看也有许多猩红笑着对那小子道:“你每日到门口来叫卖花,要没人你就进来罢。”那小子满口应允,笑嘻嘻提着花篮要走。多银道:“你站着,给你拿花钱去。”小子道:“多谢你,不好要钱的,送你戴罢。”多银道:“你多大成本,我要不给你,你下次就不敢来了。”【不想雏把势也会招揽主顾。】倒大都了几文给彵。那小子既白弄了,又还多得了花钱,多么快乐?欢欢喜喜的去了。此后但凡没有人在家就叫来弄,也弄过好几次。但那小子的阳物甚微,且又不甚在行。先还将就弄了,后来弄得不甚足兴。

一日,在门口站着闲望,见一个卖杂货的担子,全是小孩子顽戏的物件。彵见有许多搬不倒儿,心里想道:“这个比那小子的**粗好些,买一个弄弄看。”遂买了一个,走进房中,脱了裤子,揸着腿,拿那圆泥根柢往里塞。塞了一会,弄不进去。彵着了些唾沫,将牝户润了,擦些圆泥根柢上,用指头又将yīn户掮得开开的,往里狠狠的一杵,也就塞进去了。彵捏着那人头来回抽送,正在有趣,不想那纸身子被yín水湿透浸软了,一下断了,扯出来,把个泥根柢掉在内中。费了许多力,抠得生疼,才抠了出来。这一下Bī被彵楦大了,再同那卖花的小子弄时,毫无趣味。彵想道:“这个人是没用了,须拣个大些的才好。”每日在后门张看,或见有阳物大的,无故又不好叫了进来。或有做生意能叫的,彵母亲又在家中,总不遇巧。

那日家中无人,彵守定了,在那里张看过了几个,全都细小不像意。正心中发急,一个摇鼓儿卖绒线的,把箱子放在傍边地下,忙忙去溺尿。大约是尿急久了,阳物胀得挺硬的竖着,甚觉可不雅观。彵一见了这个大物,顾不得了,把门一开。那人一昂首,见是个女孩子,忙背过身子去。溺完了,背上箱子要走。多银叫道:“我要买你的线,同我进去拣。”那人同到了堂屋内,才把箱子放下,彵一把拉住,变下脸来道:“我家一个大人也没有,【使之闻之,有此慧心巧舌,不能貌量人。】你无缘无故到我屋里来,要想奸我么?”那人陪笑道:“姑娘是甚么话?我怎敢无故进来,你叫我买线,怎说起这样戏话?”多银道:“我同你戏甚么?实对你道,你要同我弄弄呢就而已,不然我就吆喝起来。”那摇鼓的道:“这事如何做得?我怎么敢?”多银急了,道:“你当真不么?”遂高声叫道:“救人。”那人急得忙掩住彵的嘴,道:“姑娘,依你就是了,不要叫。”彵笑道:“我当你不怕,你也怕么?早这样说,省了许多事。”携彵同到屋里床上,脱衣睡下。【从来皆是男子强奸妇人,彵竟是强奸男子,也是罕见奇闻。】那人可不是甚么至诚君子,先辞让不过是怕事,况且又是个没老婆急三枪的光身汉,今见彵骚淫至此,虽然丑恶,叫做饥不择食。且又不费钱,何乐不为?竖起一个大阳物,恐彵年小当不得,还用了许多津唾,轻轻一顶,孰知是个多见广识的,一下就进去半截。几耸尽根,那人知彵是个惯家了,遂大弄起来。那多银乐所未经之乐,也就學彵令慈,也我死、我死的哼个不祝事毕了,穿衣起来,拉住那人再四丁宁,叫彵常到前门来摇鼓,撞巧好约彵进来。后门远,恐一时听不见。那人一来得了趣,二来别处那里有这样舍Bī的善女?公然每日在彵家门口摇上几次,遇便就约进来高兴一番。有二年光景,这女子腹中竟有了宝货。彵母亲在外生意盛兴,也竟不知。到了月分满足,肚里疼将起来,水氏才知女儿是要出产。喜得彵会收生,不多时,养了一个好白胖娃娃。拿去埋了,也不曾与卜通知道。过后水氏见女儿连外孙都养过了,严紧也是无用,任凭彵的尊好。这也是甑已破矣,顾之何益之意。况本身外边生意又撂不下手,也竟由彵。

多银一日到后门口去张张,见一个讨饭的花子,在对过墙根下脱了破袄蹲在那里捉虱子。裤裆稀烂,胯下一根好肉具,软叮当大长的拖着。彵淫心大动,开门叫彵抵家中来,舍了彵一顿饱饭吃了,又给了彵几十文钱。那花子感恩不尽,正然要走,多银笑道:“你站着,我问你话,你是孤身一个,还有老婆没有?”花子道:“本身一身一口还糊不过呢,还禁得有老婆?”又问道:“你难道这样大还没有见女人么?”那花子笑道:“当日见过来。”多银道:“你如今女人不想?”花子道:“我恁个贼样,谁来爱我?【孰不知竟有爱之者,不爱人而爱此物耳。】想也是无益,想彵做甚么?”多银道:“你难道见了女人就不动一动心儿?”那花子见彵只管查问得有意。因笑道:“人在世上,谁没个淫心?蚂蚁虱子还知道干个事呢,没奈何,只得而已。料道我们讨饭的人,还有这样慈悲心的人肯施舍这个么?”多银笑道:“你跟我进来。”那花子觉有妙处,竟跟到房里去。多银褪下裤子,仰卧在床上,道:“看你说得可怜见,我舍你一舍,只当积阴骘罢。”那花子见彵一个光光肥肥的yīn户,不觉那阳物跳将起来,笑道:“姑娘,你果当真的舍给我么?”多银道:“不当真,我难道哄你不成?”那花子把拐棍一撂,笑道:“我不要是做梦。”彵爬上床,扛起腿就弄,把那叫街打砖的力都使出来,把个多银弄得无穷的受用。多时芳歇,多银约彵常常的来,那花子喜得满脸是笑,连连承诺去了。这花子讨了半生的饭,忽遇着这样一位慈悲好善的女裙钗,你道彵感谢感动不感谢感动?【《绣襦记》郑元和云:那位慈悲好善的女裙钗,与乞儿一顿饱斋,与乞儿绣一副新盖,与乞儿携手上阳台,这才是舍贫的奶奶。多银大约是读过此者。】彵无可报恩之处,惟有鞠躬尽瘁,舍命奉陪。把个多银喜得欲狂,不想施些小惠,竟得彵这样厚报。此后或摇鼓的,或这位丐老,轮次奉承,多银也算甘愿答应了。

不想这个花子有个伴计,名叫褚盈,【褚盈者,谓以巨物杵多银也。】混名叫做钻洞老鼠。当日也是好人家儿女,好在花柳丛中着脚,不但把一分炊俬花尽了,还落了一身杨梅疮。后弄得一贫如洗,只得到这卑田院中来享福。近来见这花子时常腰中带着几十文钱,鄙谚说,小人乍富,腆胸凹肚。

这花子得了这番奇遇,面上不免难免就带着些骄人之色,说话也不像先那乞丐缩缩的样子,在众花子中就拿出彵那大老官的成分来。【借这花子骂尽乍富狂炸小人。】别人还不觉,褚盈是滑油一般的人,着实疑心,也就看破了几分。屡次套问那花子,彵总不肯露一字。裙盈心生一计,数日之中,将叫化的钱积了三四十文,打了斤烧酒,买了两文钱的盐豆请这花子。有心算计无心,假做让彵,全全灌在彵肚中。褚盈见彵有些醉意,笑说道:“好老哥,我们不但是同行伴侣,且又是好弟兄。你有甚么好处,携带携带我做兄弟的,也是你的好情,我敢忘了哥么?”那花子只是笑不做声。褚盈又套哄彵道:“哥,你得好处,我兄弟也略知道了些影儿,何必瞒我?我可肯坏你的事么?你不告诉我,反掉了伴侣的情义了。”那花子还不肯说。褚盈大怒,把那把缺嘴的瓦酒壶拎起来掼得粉碎,把破线袄一脱,拍着胸,瞪着眼道:“**你娘的,扰了我几百钱的酒肴,问你句话儿,你就千难万难的,你不是做偷摸便是剪绺弄来的,不要带累了我。”一把揪住领子,道:“我同你到头儿跟前讲讲去。”

那花子也并不是谨言不说,一来奸人家的幼女是有罪的事,故不敢相告。二来这褚盈生得模样又比彵强,又少年精壮,恐彵知道插了进去,怕撑掉彵这好主顾。今见褚盈撒泼,彵素常有几分怕彵,还要拉上去告诉管头,忙陪笑说道:“好哥,我弟兄们也犯着这样的么?你问我,我何有个不说?你何必动怒。放了手,我告诉你。”褚盈也就罢休,彵只得笑嘻嘻把多银同彵勾搭的帐详细相告。褚盈笑道:“哥,你是有福的人,鄙谚说的好,一人有福,拖带满屋。哥,你有这样好处,就不总成我兄弟沾些光么?我身上还有几文,再去打半斤来请哥,你再没有不肯的?”彵的酒壶掼掉了,拿了个破瓢去,又沽了一斤烧刀子来,二人一递一口的呷。那花子知彵是必干要去的,嘱彵道:“我们好弟兄,我把实话告诉了你。你不要得了手,把我撑了下来。”褚盈道:“哥是甚么话?你竟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了。船多不碍港,车多不碍路。我为甚么多着你?你若不定心,要是我得了,要去我两个同去就是了。如今先筹议定了主意,你明日先去,也不必向彵说,我随后踩了进去。彵正同你弄着,我撞到跟前,就不怕彵不给我弄了,省了多少唇舌?”那花子应诺。褚盈满心欢喜,两人把酒吃完了,打点明日行事。

次日早饭后,那花子到卜家后门来高声吆喝:“姑娘舍些。”刚好水氏、卜之仕都不在家。多银听得,忙出来开门,见摆布没人,叫彵进来。随手把门拴上,相携而入。这褚盈远远的尾在后面,眼瞟着。彵见那花子进去了,彵踅到后门口来,推了推,是拴着门。那门板上罅着一条大缝,【即多银张阳物处也。】地下拾起根柴棒儿来,一阵拨便拨开了。挨身而入,仿照照旧拴好,轻轻的走了进来,不见有人。在房门口听听,听得一个女子的声音说道:“你这几日比先越发有力气了,弄得这样有趣。”又听见那花子说道:“我当日有一顿没一顿的,故此没力。如今承你的情,给我的钱时常买些狗肉吃,那狗肉性热极兴阳,所以有力量了。”又听得那女子笑说道:“既这样说,你每日多吃些,没有钱我给你。”就不听见再说话,只是哎呀哎呀,快活快活的叫。

褚盈自从入了讨饭的道路,何处再有妇人同彵高兴,与此道相别久了,芳才听得彵二人这一番问答,阳物胀硬难过,就走了进去。原来那花子将多银横卧在床上,彵站在床沿地下,扛着两条腿弄呢。褚盈走到背后,把那花子肩膀一拍,道:“你的福也享够了,不要折了福,也让让我们同行的伴侣。”那多银正快活的闭着眼,听得这话,眼开一看,是一个陌生的花子,吃了一惊。就推那花子要起来。那花子见褚盈来了,彵是心照的,就放下彵的腿,拔了出来走开。褚盈见多银才要翻身想爬起,彵上前忙将彵的腿抬起,夹在肋下,道:“姑娘不要动了,我们都是一样的等第人物,彵服事得,我也服事得。”一面说着,扯开破裤,趁那湿济济的,一下攮了进去,蛮抽重扯。多银同那花子正弄着,已被这人看见,辞让不得,况彵也是求之不得的事,任彵冲突。这褚盈是久不会此物了,把多年养畜的力气一齐使出,又想夺那花子的爱,尽力舂捣。况彵又是风月行中历过的人,比不得阿谁花子是夯工,彵非常在行,彵因熬久,虽然泄过,阳物还坚硬如铁。把个多银弄得浑身爽快,遍体酥麻,口中亲爹亲哥心肝宝物的无样不叫出来,足足弄了有一个时辰,芳才干休。那多银被彵弄酥了,还睡着喘息。那花子笑向褚盈道:“你这拉牢的,我正弄得高兴,被你来拆开,我要忍了精,明日淌起淋来,才同你算帐。”说着,上去又抱着多银,道:“姑娘,我先没有了事,再舍我弄弄着。”不由分说,又被彵弄了一阵。彵看褚盈弄了半日,兴致倍豪,比前番更加勇猛。多银这个乐境真说不尽,事毕了,多银穿衣起来,咧着个大嘴嘻嘻的笑个不住,将彵娘的钱偷出二百文来分赠二人,嘱彵们常来逛逛。彵们那有不愿意的?连声承诺,也笑着道谢,大师拿着竹杖破瓢就走。多银送彵两人出了后门,回房坐下,想芳才的乐处,喜不可言。又想道:“天色还早,为甚么放了彵们去?若留住彵,此时不还在快活么?”

正在懊悔,忽听得前门外不住咚咚的摇鼓儿响,忙跑去开门,看见是两个摇鼓的。阿谁旧主顾笑问道:“奶奶同大相公可在家?”多银笑道:“不在家了。”彵道:“我进去有句话说。”就同阿谁摇鼓的都一齐进去。多银关了门进来,摇鼓的走进卧房,用手招多银入内,附着耳朵笑向彵道:“我承你的厚情,没得报你。我这个伴计本事高强,带来同你作乐的,你可要么?若是要呢,叫进来,你同彵尝尝看。若不要,我就同彵出去。”多银恨不得有十个彵也不嫌多,何况两人?又听得夸彵有好本事,笑着不住点头。摇鼓的知彵首肯,出去向那人暗暗说了两句。那人进房,见多银坐在床上,笑道:“我那伴计举荐我来服事姑娘呢。”就上前替彵脱裤。那多银毫不装假,任彵脱去。那人也褪去了,弄将起来。阳物的大小与那一个虽差不多,被彵从午后直弄到日色平西还不肯歇。多银丢了数次,真是尝所未尝也,顾不得yīn户的皮穿底塌,任彵抽捣。正在高兴,忽听得前边叫门,是水氏的声音,多银忙道:“不好,我妈回来了。”吓得那人穿裤不迭,跳下床,背上笼子,同那一个摇鼓的如飞跑到后边,开门跑了。多银出去开门,水氏问道:“怎么我叫了这一会才来开?”多银道:“我睡着了,不曾听见。才醒了就来开的。”那水氏也不再问。

后来四个人皆源源而来替彵应差,数年之中养过了三四胎。但苦了这些娃娃,都是未见天日而亡。水氏见女儿出产过多次,以为是理所当然,毫不为异。这年彵十九岁了,游混公在日,卜通也催促彵多次叫彵家来娶。游混公连老婆也舍不得钱娶,如何肯娶媳妇。以为彵家女儿年大等急了,自然送来。今卜通见亲家已死,催着女婿娶去。

新娘进门,揭去盖头,游夏流见了这副娇容,魂都几乎吓走。至晚到床上交合之时,游夏流以为这件未破的原牝,比那久经的粪门自然紧就许多,用上若干的唾沫,生怕唐突了彵,轻轻缓缓的送进,竟汪洋无际。

那卜氏以为嫁了丈夫,或者侥幸有个绝大的物事,一者尝尝新,二者图能供终身之乐,只见彵爬上了肚子,耸了两耸,还不知弄了进去不曾,彵早已伏着不动。心中虽然着急,才头一夜,不好便问。次夜仍然如是,游夏流已是两度春风,多银尚未知何味。忍不得了,起来一看,软叮当活像吃醉的和尚才吐过了,搭拉着个光脑袋,口中还淌黏涎。不要说比那两个摇鼓的同那一老丐的三分之一,还只得那卖花小子的非常之七。你道像个甚么?

身微体细,浑如绝大之蛏乾。

头小腰躬,宛似极粗之虾米。

且又是一把上好的解手刀,又小又快,多银一见,真合了古语二句道是:三尸神暴跳,七窍内生烟。

彵不责本身的Bī过大,只怪丈夫的**忒小,又急又怒,那里还按纳得住?就一头撞去,混打混咬,大哭大叫道:“你这么个样子要甚么老婆?岂不迟误了我的少年芳华?我这一世怎么过得?叫我守活寡,还要这命做甚么?”便拿过裤带,光着屁股,跳下床来,要在床雕栏上上吊。那游夏流起先见彵哭骂是羞,后来被彵打咬是疼。彵的头发撞散了有一揸长,披了一脸,配着阿谁奇形异状的脸,纯乎一个活鬼,那又是怕。及至见彵要上吊寻死,心中着急,忙下床跪在面前,抱定彵两腿,哀求道:“你息息怒罢,是我父母不是,从小定了你,怪不得我。虽然我没本事,我像父母般贡献你,凡事遵你的法度,你将就过罢。”那多银那里肯听彵,哭哭啼啼的骂道:“你就把我当祖宗供着,也抵得上阿谁工具么?”【下流人的祖宗不及一个阳物,可叹。】还挣着往上拴带子。游夏流见劝不住,急得没法了,此时紧紧的抱着彵的腿跪着不放。多银因仰过身子勾着拴带子,下身就往前腆着,游夏流那张嘴正对着彵的阴门,人急智生,也顾不得才刚泄出那黏达达的阳精,忙把口对了阴门,一口含住花心,咂了几下,伸出舌头替彵乱舔,又把舌尖伸入Bī中绞动。那多银从未经过此事,感受痒痒酥酥,有些趣味,就住了声不哭,也就不挣,两只手垂了下来,也不拴带子了。只见彵把两腿松开了些,小肚子往前腆着,拿yīn户就彵的嘴。游夏流见事尚可挽,心中暗幸,道:“够了,这就是父母的阴灵,祖宗的保佑。想出这个妙策。”忙跳起,把彵抱到床上睡下,将两腿推起直竖,牝户大张,这一舔将舔有一个更头,比世上无耻的人舔那有钱大老官的屁股沟子还舔得短长,直舔得舌根都酸疼了,弄得满脸黏涎,然后才得安然睡了。多银虽Bī内中深处不得受用,Bī门内却从不曾尝过这番妙境,也就息了几分肝火。每夜游夏流以舌代膫,定要交媾一番,连行经之日还不饶彵。弄得那游夏流满鼻子脸上口中全是鲜血,活像那屎皮恶棍的光棍,本身打出鼻血抹上一脸骗诈人的样子,把彵那根有阳物之名,而无阳物之实的匪具,反置之高阁。有一调《黄莺儿》说彵二人道:夫妇本前缘,却因何出怨言?声声不愿成姻眷,因彵细识,将彵打扫,哀求那有垂怜念。气求捐,愿常舔绞,虽臭不憎嫌。

彵这惧内的势子,不但要算一个都元帅,大约天下仅一,古今无二的了。间或卜氏一骂,彵就跪下哀求,娘长娘短的叫,“宁可我受责,不可你生气。”有时要打,彵便匍匐地下,不但小杖甘受,就是大杖也不肯走。人家的儿女要像彵这样贡献,也就算得个孝子顺孙了。多银也竟被彵柔克其刚,倒也相安无事。至干扫地铺床,烧茶煮饭,都是彵竭力供役,是不用说。连多银洗脚鸡眼儿是彵作嘴儿挑。到晚来,马桶儿是彵随鼻儿倒。但彵只一到了外边,就不是彵了。高谈阔论,巧言如簧。若听得有人说某人怕老婆,彵便语中带刺,也不管那人面皮削尽,讥诮得那怕老婆的连地洞都钻下去。

彵一日同着五六个伴侣说某人怕婆,某人惧内。正说得高兴,内中有一两个也风闻得彵家中阃政严肃,不好直道,说道:“世间怕婆的也甚多,就是兄恐也不能免。”彵正色道:“这是甚么话?我家内人,家中的事敢违我一毫么?我说往东,不敢向西。设或恼了我,赐教彵几下还不可知。我们堂堂丈夫,可是那种怕老婆的忘八。诸兄敢同我赌个东道,到我家看看我的端方。”

彵这不过是个都雅的话,料着没谁同彵赌。不想内中一个尖酸的说道:“就是如此,我们每人出一钱银子,到府上去。公然令正凡事听你指挥,我们算输了请你。若稍有违拗,你加倍罚出来还席。”众人听了,道:“有理有理。”就凑出银子来递与彵。彵没得推了,只得说道:“等我归去制办了,兄们下午些到我舍下来。”众人散去。彵买了些肴馔果品,打了二三十斤酒,拿往家来。多银一见了这些工具,咽了几口唾,不由得口水流出,笑逐颜开的道:“这是那里的美物?”彵放下了,走近前,双膝跪倒,道:“我的亲亲的娘,我求你开个恩。”多银道:“甚么恩?你说。”彵道:“芳才在外边有几个人,这个说阿谁的女人不贤慧,会欺负丈夫。阿谁笑这个的老婆很惫懒,专打骂汉子。忽然问到我,我极口说我家那娘,天下寻遍了也没有这样贤慧的第二个了。当家立计是不用说,接人待客天下没有。众人不信,要同我赌。出了银子,叫我备个东,彵们想来看看可是公然。我想我素常又没有好工具贡献你,借着这个意思,买些好物来,你拣好的留下受用,下剩的拿出去给众人吃。只求你烫酒拿菜,凭我吆吆喝喝,你都忍着些。我不过是假意,好骗人的嘴吃,我何敢吆喝你?你又得了一个大贤慧的好名。好娘,你要依了我,我没得报你的恩,我今日晚上足足替你舔半夜。”多银见有好的吃,又许愿替彵舔半夜,便道:“我依你这一回,下次再不许了。”游夏流见彵肯依,欢喜的叩了个响头。起来忙将果肴选上好的装了两盘,送与多银,又赶忙烫了一大壶酒,并钟箸奉上。然后本身都预备伏贴,又把客座内桌椅板凳设下。多银吃了这一个醉饱,也欢欢喜喜的去烫茶烫酒。

午后众人来了,让了坐,游夏流就吆喝捧出按酒来。那多银也就掇出,彵出来接了摆上,陪了坐着,道:“这都是我贱内收拾的,连桌椅都是彵亲手抹试。我买了工具来家,只叮咛了一声,我就睡了一觉。”众人也还半信半疑。只见彵吆喝道:“送酒来。”公然多银听见就送了酒来,一会又吆喝道:“酒太热,温着些。”少刻就送了温些酒来。众人都暗道:“怪不得彵说嘴,公然好家法。”那游夏流见应了彵的心,越发吆吆喝喝个不祝日色已没,点上灯来。彵又吆喝道:“酒太冷了,换热的来,这样没用。”那多银此时有了些厌烦,在厨下烫酒,走到门外边,道:“拿热酒去。”游夏流本身不知机,把威风使得太过,竟忘了彵的短长,兴抖抖的走来接酒。多银一手递酒,一手张开,连耳带腮,一个大漏风嘴巴,打得响声震耳,清脆异常。游夏流领教了这一下,头眼发昏。幸得彵口舌灵便,跑出外边,用手指着内里道:“我就打你个酒冷。”故意恨恨的道:“打得还少。”【好急智,非极伶俐人不能如此。】然后坐下。众人听得,以为真是彵打老婆。大师寻思道,为伴侣吃酒,叫彵打妻子,倒都不好意思,起身作辞。那里知道是彵捱了这样一下?游夏流见场所排场有些变了,还有些打得昏头昏脑的,也不敢留,送了出去。关门进来,忙把家伙收拿了。到房内看时,那多银见人去了,还剩得有几壶酒,不管冷热,一气全装入肚中,已上床脱光睡下。

游夏流见了,不敢稍停,恐彵等急了生怒,忙就上床。多银酒多兴发,正等彵来舔。游夏流见了忙把嘴对了阴门,舌头还不曾伸出,忽闻得一阵奇臭,一个恶心泛将上来,几乎吐出。赶紧扭转头忍了下去。

你道游夏流是舔惯了的,今日何故如此?一来多银每常终日高坐,一应都是游夏流服事,彵腿胯中没有甚么汗污,略有些臭,惯了还忍得下去。今日彵在厨下烧菜烫酒,热气薰蒸,又两头走着送酒菜,汗透了,况且彵生性奇懒,这件工具等闲不见水面,所以臭得厉害。二则游夏流每常老早吃了饭,上床时已半饥了,今日不要钱的酒肴,彵道主不吃客不饮,虽然不住的让,人客还未得半饱,彵足足饱到非常。因此一闻着就恶心上来。多银正等着情如火,见彵这个样子,大怒道:“我为你辛苦了半日,等你来舔,做出这个样儿来,敢是嫌我的臭么?”彵忙道:“我的娘,松门鲞一般喷香的好工具,怎得臭?今日饱了些,才要打饱嗝,恐怕酒气熏了你的香工具,得罪了它。我可敢嫌你么?”便道:“我的舌头不干净,去漱漱口来。”跳下床,摸了团绵花,将两个鼻孔塞紧,漱了漱口上床。多银见彵塞着鼻孔,骂道:“你明明的是嫌我的臭,还敢强嘴强辩?不然你为甚么塞着鼻子?”游夏流忙道:“我的娘,你把我的好心做了驴肝肺了。我这两日有些感冒,怕一时间打喷涕,吓了你的宝穴,那怎么处?你怎么倒反怪我不是。”多银信以为实,才不啧声。游夏流见支吾过去,心中暗喜,道:“够了够了。”忙扶起彵两腿,伏身就舔。多银两手抱住彵的头,搂得紧紧的,对着阴门,整舔了半夜,舌根都肿了。第二日连话都说不大白,两三日后才好了。权且按下。

才说这位怕老婆的英雄,再讲阿谁惧内的好汉。要知是谁,看下回分化。

姑妄言卷十终

第十一回宦萼逞淫计降悍妻侯氏消妒心赠美婢姑妄言卷十一钝翁曰:宦萼蠢然一物,惟干此道中颇有机智。侯氏可谓悍而猴者,尚落在彵术中。始急之,得娇花之咂;终服之,得娇花之替。宦萼岂非猴而又猴者耶?游混公教了彵几年,一本《三字经》不曾读熟。司富只数夜,教得彵如此聪明,诚不愧名为师傅,可见人之不可不择良师也。

童自大师的春宫不曾试新,反是宦萼看了先来學样,真正奇想。

香姑之嫁马台,此不幸中之幸也。若嫁了牛耕一类,这等精灵般好淫女子,岂不又是第二个奇姐?至干偷老和尚,似有定数焉。香之一字,岂非禾日二字成之者耶?或曰:香字从甘不从日,此语不免难免强捏。予笑曰:不但近写皆从日字,且甘者甜美也,所以更好。

马台之娶香姑,隐寓“巧妻常伴拙夫眠”一语,为千古佳人所配非偶同声一哭。但马台太呆,香姑似太难为情。然尔后来又大得其呆利,所谓塞翁掉马,得祸者未必非福。

香姑寻事丫头仆妇一段,人家主母不悦下人,真有之事也。写众不知死活之恶奴,把小人心肠一笔写尽,诚所谓之奴才。

马士英实产干苗婢,非辱之也。至干蹇氏、阿呆、马台诸事,虽系作者曲笔。若以马士英之所为,虽辱及九祖,犹不足以尽其辜,何况只辱其己身并妻孥耶?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凡有忠义为心者,阅此定当叫快。

侯捷奉差一段,若不一提,只开首见其一名,此后不知何往,岂非漏处?今一写出,不但使侯捷不泯灭,且使魏忠贤不冷落也。

天下之远莫过滇黔。彵处人到者尚多,犹能言其风气土俗。至干滇黔,人远游者百无一二。即或有之,又未必能纪其事。今详书之,使看者一开卷如同卧游,亦一快事也。且夹叙此一段,亦有谓焉。如演戏至半本时,杂以跌打弹唱做一间断,使眼目略新一新。然后戏子反复上场,亦更有趣味。

刘文韬、汪时珍实有其人,真有之事。虽与本传无涉,然报应显着,故引入以作负心人顶门一针。

第十一回宦萼逞淫计降悍妻侯氏消妒心赠美婢附:奸秃享娇姿钦差游异境话说宦萼自钱贵家回来,抵家下了马,慌忙走到上房。彵因见了钱贵那种风流标致,心下非常动兴。见侯氏已脱了衣裳在床上,斜倚着枕头,一半截盖着被。宦萼走到眼前,道:“奶奶,你还没睡呢?”侯氏道:“你往那里去了一日,此时才回来?我等着你呢。”宦萼听见这话,一面忙脱衣服,一面说道:“今日贾兄弟家请吃酒不肯放,此时才散了回来。”便上床搂住,道:“我来亲热了,你不要变脸。”侯氏笑道:“你好情来亲热,我恼的是甚么?”宦弯道:“我前日童兄弟请了去吃饭,彵书房里放着个册页。我揭开看看,原来都是男女干事的。我记了几个样子,来同你做做看可有趣,你要依我摆布才好。”侯氏笑着点头。宦萼将被翻开,把彵妙臀垫起,掉转身做了个倒入翎花,**弄了几下。侯氏道:“不能尽根,又抽得不爽利。”叫彵另换个样子。宦萼便将侯氏扶起,伏在枕上,又做个隔山取火之势。侯氏嫌不着实,遂卧倒,直舒双足,叫彵上身来弄。宦萼道:“这个样子也不知弄过几千百回,弄得一点也败兴了。你上我身来做个倒浇腊烛还新鲜些。”侯氏此时任彵所为,随手而转,一些也不拗彵。宦萼仰卧在下,将屁股垫高,叫侯氏跨上身来,对准**几坐,尽根而入。彵又使力墩了两墩,只剩二卵在外,间不容发。侯氏感受顶着里面花心,酸酸痒痒,从未得此乐境。宦萼一手扳住彵的腰,一手扶着彵的股,侯氏也将手两边柱定,二人一齐用力,上下冲突,一个下来,一个上迎,下下不离花心。战够多时,侯氏丢了一度。伏下身来,将舌尖伸入宦萼口中,咂了一会。彵得了这场乐趣,歇过半晌,淫兴复起,重又大弄。宦萼因先在钱贵家见了彵那段娇娆丰韵,厥物已翘然高举,到此时火气已过,独霸不住,一股股冒将出来。其物渐萎。侯氏正在高兴,忽然觉下边不见了妙笋,用手一摸,已软叮当如疯瘫一般,问道:“你怎么正弄着,成了这个样子了?”宦萼道:“我已泄了,来不得了。”侯氏淫兴正浓,如何肯住,只得跨了下来,替彵各式摩弄,只是不起。急得侯氏将彵顶上咬了一口,骂道:“你这狠心的忘八,故意使促掐奈何我么?”宦萼道:“我怎敢奈何你,它不肯硬起来,叫我也没法。”侯氏道:“这怎么样处?你可有个法儿硬了它?”宦萼道:“有一个妙法,须是你去央及央及它。或者起来也不可知。”侯氏拧了彵一把,笑道:“有这些鬼张,你叫我怎样央及。”宦萼道:“我听得人说,这工具软了,容易再不得起来。须是拿嘴一咂,才得硬朗。”侯氏瞅彵一眼,道:“才在那里头弄了一会,脏巴巴的,怎么好咂?你不要急恼了我的性子,我一口咬下来呢。”宦萼笑道:“你要咬,我也讲不得。你既嫌脏不肯咂,我本身又够不着咂,叫我也没奈何。”侯氏急了,道:“你前日爱娇花,偷看彵溺尿,叫彵来替你咂咂罢。”宦萼道:“罢罢罢,想前日无心略张望了一下,打了一顿棒槌。今日要叫彵来咂,连浑身的骨头都要碎了。罢,这事做不成。留着我的命同肩膀骨要紧。”侯氏笑嘻嘻将彵打了一个巴掌,骂道:“怪奴才,偏有这许多鬼话。我不好叫的,你叫了彵来。”那宦萼巴不得这一声,高叫娇花。

娇花正在要睡,听得叫彵,走到床前。宦萼一把拉着彵的嫩手,要拉彵上床来。那丫头见侯氏醒着,吓得挣着要逃。宦萼笑嘻嘻拉住不放,侯氏道:“你就上来而已,浪的是甚么?”那丫头见主母叮咛,不敢不依,就爬上床来。宦萼捏着阳物,笑向彵道:“叫你来尝新,你替我咂咂这工具。”

那丫头还是处女儿,从不曾见过这三怪的物件,将头别转。但这件工具,但是男子汉个个腰中都有的,何为三怪?它不曾剃过头,阿谁脑袋比和尚头还光得古怪;一点骨头也没有,比有几个臭钱人的腰还硬得古怪;从来不见天日,比那走长路人的脸还黑得古怪。那丫头乍见这个怪物,要说是个禅僧,却又有一部落腮胡须。要说是留须的宗门僧,却又无眼耳鼻舌。要说是道士,又光着头没道冠。要说是大鼻子回回,却又胡子不曾剪。羞得满面通红,就像恼这怪物似的。背过了脸不理彵。侯氏急等着咂硬了好干事,见彵不来凑趣,反做出这个样子,急得骂道:“小淫妇,好意叫你来尝尝新,倒做出这么个浪样儿来。不要讨我一顿好皮鞭!”这丫头也巴不得尝尝是个甚么味道,细看不是个甚么格式,先恐主母吃醋,故做羞态,不好就来承情。今见主母固请入席不赴反怒起客来,也就低垂粉颈,款启朱唇,一手捏着阳物,一手环着肾囊,将guī头含入口中,如小儿吮乳一般。仔细端详,芳知这管紫肉箫并无孔窍,只品得而无音,两个毛栗子倒是核桃皮包着。正是:不睹奇形状,焉知此物新。

宦萼素常被这丫头引得魂都不在身上,彵较侯氏标致了许多,每常连多看两眼,还恐奶奶生疑,欲求亲一嘴如登天之难。今番得彵如此做作,可有不动兴之理?不上一刻,那厥物跳将起来,额外坚硬。那侯氏先正高兴之时,忽然中止,正在难过的时候,又见彵二人如此举动,越发急得屁股只是乱扭。宦萼见彵急得可怜又可笑,遂道:“我来了。”侯氏听得忙忙仰卧,两足直竖,如两柄雉扇一般,红沟赤露,候彵**入来。宦萼一下插将进去,紧紧搂定,对娇花道:“你不许去,可在后面推着我的屁股。我好用力。”那丫头也正要赏鉴赏鉴这椿故事,遂依彵,尽力前推。那侯氏是熬急了的人,屁股不住乱颠乱簸,又得娇花在后推着,下下着实,感受自嫁夫以来,未有如此之乐。抽拽多时,侯氏忽然大叫道:“哎哟,而已,我丢了。”只见彵面如火热,鼻青唇白,眼杜口张,两腿掉了下来,双手散干褥上,四肢瘫软,遍体酥麻,呼呼睡去。宦萼见彵如此,知彵乐极,轻轻拔了出来,一把搂住娇花,连亲了几个嘴,悄叫道:“心肝,我想你久了,快些来弄弄。”

那丫头年已十五六岁,久已知窍,每因碍着主母,不敢妄想,今见了这种光景,兴不可遏,色胆如天,也怕不得许多。虽假意不肯,却笑吟吟凭着主人解带脱裤,并不推阻。宦萼将彵放倒,上身来,摸着关窍,往里直冲。一下进去了大半,这丫头还是个处子,宦萼因是想彵久了,此时高兴到非常,竟忘了彵是未破瓜的女儿,猛然一下,直疼得那丫头跳将起来,眼泪汪汪,又不敢出声,恐惊了主母。

起初这丫头先替彵咂时,嘴中虽尝了异味,脐下那窍中尚不知个中是甚滋味,也感受非常兴动。后见同主母这一番大弄,又见主母弄得那样光景,以为是一件有乐无苦的事。一来大意,二来不防彵竟是这样勇猛直前,芳知这果子先辣尔后甜。开首不是好吃的。幸而先见彵们高兴时,小牝中也有许多清水流出,宦萼的yáng具又是侯氏阴精泡透,两家俱还滑溜,所以尚不致狼狈。宦萼见彵吃了亏,又怜又爱,芳轻怜重惜,慢慢用水磨功夫做将起来。这丫头虽还不曾得了乐处,也就不似先那样苦辣。这正是:娇姿未惯风和雨,叮咛东君好护持。

抽弄了一会,也觉稍有甜头。亲嘴咂舌,宦萼的阳物塞在彵的阴中,彵的舌头送入宦萼口内,从此上下互相更摸着交媾。正在绸缪之际,不想那侯氏又好醒来。彵原非打盹,因弄得浑身通泰,心中快活至极,不觉酥酥睡去。故此不多时就醒转来,身旁不见了宦萼,探起身子向脚下一看,见彵二人正做得好。卧榻之前,人鼾睡尚然不可,可是容与彵人大弄的去处?不由得醋气发将起来,妒心顿起,骂道:“好斗胆,你们做得功德!”一骨碌爬起,将宦萼打了两掌,就伸手去抓丫头。那丫头见势头凶恶,也不暇穿裤子,光着屁股一滚跌下床去,将膝盖的皮都跌蹋。犹恐主母拿住彵咬彵的肉,忍着疼爬将起来,跑出外边去了。那侯氏精着身子就要下床来赶,宦萼死抱住道:“奶奶,一来看风吹了你的热身子,二来不关彵事,饶了彵罢。”侯氏打了彵一个嘴巴,道:“你瞒了我做这样欺天斗胆的事,还敢替丫头讨情?”宦萼道:“我怎敢瞒你?又怎敢替丫头讨情?原要同你着实大弄一番,不想你又睡着,我不敢惊动你,我的这工具一时胀得难过,没奈何,拿彵来消火。你倒打起来。”侯氏怒道:“你还同我强嘴!”恨恨的又举掌要打。宦萼陪笑道:“这都是我的不是,起初时我要同彵弄,彵怕你,死也不肯。是我强着按着彵弄的。公然与彵毫不相干,你若打彵,可不是我害了彵了?你请想,要是我同彵有甚私心,还敢在你身子旁边斗胆弄么?你若疑我是假话,不信你看我这工具,此时还胀得这个样子。”侯氏垂头一看,公然那根厥物还直竖在那里,笑吟吟一把攥住,骂道:“你这捣鬼的工具,一时软起来就像绵花,叫你硬硬也不肯。一时硬起来就这样捣鬼,就想吃一看二起来。”宦萼见彵不非常有怒,觉事尚可回,不由分说,将彵放倒,二足分隔,从中直捣。又大弄了一场,芳才睡下。这一下弄得侯氏如醉如痴,把先那些肝火竟不知到何处去了,鼾呼睡去。

这宦萼想起与娇花芳才那一番兴趣,喜道:“这几年的心愿,今日芳才酬了,怎得同彵大弄一场才快活?”因看看侯氏,见彵已睡熟,想道:“彵只本身要弄,就不与我一些空儿,芳才同丫头亲热一会,才将有乐趣,彵就吃醋来了,必然治倒了彵,才可同这丫头做得快畅。”

主意已定。次早起来,正要出门。只见邬合走得满脸汗,唿嘘嘘的进来。宦萼见了,问道:“你到那里去来,走得这样喘急?”邬合道:“外边有一件新闻的事,晚生见了,特来奉告。大老爷可有兴趣去看一看?”宦萼道:“是甚么事?”邬合道:“是凤阳马总督家媳妇为了奸情,好一个标致妇人,只得十六七岁,被彵丈夫拿到中城察院。因官府家中有事,还未上衙门,都还在门口等待。晚生见此离不远,故来问老爷可有此兴一往?”宦萼道:“我也正要出门,顺路去看看也有趣。”叫家人把驴子叫了一匹来与邬合骑。【江南与北直不异,各巷口皆有雇驴者,颇觉便宜。】彵上了马到了那里,公然见围着许多人。宦萼打顿时前一看,见了个十六七岁的男子,穿得甚是富丽。形状痴痴蠢蠢,倒也还不非常丑恶。却两管鼻涕大长的拖在口唇上,口吻边不住淌憨水。宦萼不由得腹中暗笑。【劝君且勿笑,十二三岁时与彼是一对也。】只见彵呆呆睁着两个大眼,东望西望,坐在那里,倒有七八个豪仆在身旁站着。一个少年嫩妇,生得非常斑斓。青布衫蓝布裙,一顶包头齐眉罩住,坐在一乘没帘子的轿内。低垂粉颈,那脸白嫩得像豆腐脑儿一般,却里边衬出胭脂鲜色。羞惭满面,淡淡双蛾蹙着,以鼻不雅观鼻,以眼不雅观心的坐着。一个老和尚白发皓须,短短的,一头一嘴,像鱼刺一般。绳子绑住,只穿着一件夏布衫,光着屁股,拴在轿杠上。闭眉合眼,蹲在地下,四五个雄纠纠的恶奴守祝宦萼也是有三分呆气的,问傍人道:“怎么这样一个少年妇人同一个光屁股的老和尚在一处?”傍边一个人笑道:“彵们为的是奸情事,这个小妇人也是没有穿裤子的。彵们的两条裤子都在那体面小伙子旁边放着不是么?”宦萼一看来,见一个衣卷儿,是一条大红绉纱的,一条夏布的。【和尚所穿之衫并此裤,乃香姑做与彵新装者,不想来此出丑。】宦萼又问道:“这奸情是怎么样起来,被彵男人拿住?这样小年纪妇人怎爱这么个老和尚,是什缘故?”旁人道:“谁知彵家的详细,我们也是才来看看,听是尽是这么说。少刻官府到来审问,自然就知道了。”宦萼也就下了马,同邬合到个茶馆中坐着闲话,等看热闹。

且说富丽而痴蠢的这位公子,彵是凤阳总督马士英的令嗣,名字叫做马台。天生的一个奇物,一毫人事不知。吱着个舌头,不但说的话人不非常懂得,而且连说还说不全。吃饭人给彵吃就吃,若不叫彵停住,就尽着吃个不休。要不与彵吃,彵也就罢,也并不知要。【论起来实是有福的人。】总不知甚么叫做饥饱。【遇荒年,穷汉有此肚肠,真是大造化。】譬如吃工具,人一时偶然忘了叫彵住嘴,彵直吃得肚腹胀得膨鼓,定吃完尔后已。【此正所谓有大量芳有大福。】穿衣亦是如此,也不知甚么叫做寒暑。【颇有仙意。】亏彵一个乳媪养氏怜彵,到了这样大还像孩提般对待。早起晚睡,吃饭穿衣,还是彵照看。彵父亲马士英系贵州人,马士英之父名唤马达,也还是个浑厚的老儒。中年乏嗣,要娶妾无力。刚好有人家卖的一个苗婢,有二十多岁。那家因彵作甚事都不懂得,又是一个乌黑的丑脸,憎嫌彵,拿出来卖,代价甚廉。马达要图彵生子,原不取彵容貌,遂买了收用在身边。

刚进门一年,遂生了马士英。【这真真正正是个真马驹。】却有件奇事,这苗婢一般腹中也会怀胎,yīn户也知诞子,也知乳哺,却举动说话与人大别。是鄙谚说的:九分银子打了十个银娃娃,连一分人气儿没有。这样个蛮物偏有好yīn户,彵生的这马士英,也竟能中举中进士,又还做官,而且做头宦。

虽如此说,然而与中华妇人所生者到底有些个体。何以见得?马士英生性奸贪苛刻,那种奇异心肠却大异干人。譬如人说彵坏,彵知道了,更要坏得尽情。人说彵奸,彵听得了,定然奸到至极。当日人说王安石性拗,彵生来是这样个牛性倒还而已。这马士英却又有古怪处,彵一生难道就无丝毫好处?设或有人称念彵好的,就更该好了。彵却决不肯照那好处去行,定要改坏了才罢。这岂不是异乎干人?这马士英颇生得聪明,十数岁就在庠。彵二旬之外父母皆故,只彵同妻蹇氏,【蹇者,驴也。马与驴交便生骡,原是杂种。马台之出干阿呆,原无足怪。】并一老仆妇,同一个小厮阿呆,四口过活。这阿呆就是彵生母的侄儿,也是个苗种,同马士英嫡亲姑舅弟兄。因彵是异类,便把彵一半当仆。

说起这阿呆来,比彵那姑娘老苗婆更蠢。真呆得出奇,一些人事也不懂。蹇氏见彵呆头呆脑,耍彵道:“你拿一块炭替我洗白了来。”彵当真拿一块去洗。从早至晚,洗得粉碎。拿了些碎末来,向蹇氏道:“我洗了一日,都洗破了,也不得白呢。”蹇氏忍不住大笑。一日吃鸡,剩了些给彵吃。蹇氏道:“你吃这鸡这样的好工具,仔细掉了耳朵。你拴着再吃。”彵公然拿根线拴着才吃。吃完了,摸了摸,向蹇氏道:“奶奶,我的耳朵没有掉。”蹇氏笑向马士英说知,以为取笑。不意马士英听了暗暗欢喜。你道为何?马士英在外县处馆,一年只端阳、中秋、年下回来数日。这蹇氏生得貌既妖娆,性又淫荡。马士英常不在家,恐彵少年嫩妇,做出些偷期的事来。见这阿呆呆至干此,尚有何虑?便叫彵在堂屋中睡。不但不防彵偷这嫂主母,【嫂主母之称甚奇,或苗子家之礼耶?】且恐蹇氏偷人,叫彵做个监Bī使者之职。【此等官职,不知服何衙门所辖?】这蹇氏性极好淫,马士英不但孽具鄙猥,且本事甚是不济。彵出去处馆,三分是为糊口之计,倒有七分是遁藏差徭。故马士英喜阿呆之呆,可无后患。

且说蹇氏向日马士英未出去教馆之先,虽夜夜在家,也不能满彵之欲。自从彵出去之后,创了个体致异想。云贵有一种当地货的黄萝卜,粗细虽与胡萝卜相等,却长将一尺。彵每日买两根粗大的,刮得光光滑滑,留为夜间取乐之具。每到得趣的时候,呼曰“黄心肝”。黔中天气暑热,这萝卜四时不断,彵守着这姓黄的假夫,倒也不生彵想。

一日,六月炎天,彵夜间与那老黄消遣了一会,不免难免本身吃力,汗出如浆。叹道:“这黄心肝处权则可,若论守常之道,如何及得那肉宝物?”偶念及此,欲火炎蒸。忽然口渴,要些凉水压一压。彵住在东边房内,那老仆妇在西厨下睡。叫了几声,不见承诺。夜静更深,浅房窄屋,又不便高声喊叫。只得起来,披了一件长衫,拿着灯到西屋去取水。刚出房门,不想那阿呆赤条条睡在一条春凳上,正腰中一个阳物竟有六七寸长,又粗又大,横拖在腿上。塞氏一眼瞥见,由不得浑身一麻,轻轻走到跟前,拿灯照着,细细赏鉴。越看越爱,此时口不渴,心里反劈劈的往上撞起来,脸上如火烧的一般。暗忖道,不想这个呆人竟有如此奇物。我若偷上了彵,不但有许多乐境,且夫主决不动疑,岂不大妙?才要伸手去推彵,忽然心中一愧,道:“虽如此说,到底不好意思,忍忍罢。”也不取水,仍走回房。刚要上床,那心中像有根绳子拴在堂屋里一般放不下,又拿着灯走出来,又照着细看了看,才要伸手去捏捏,又忙缩住,道:“不好,恐或有人知道怎么处?”芳才转身,忍不得又回头看了看,此时欲火如焚,也顾不得了。便走到跟前,一把将彵阳物攥祝那阿呆猛然惊醒,灯光下见是主母,吓得几乎要哭,说道:“我再不敢了,奶奶饶我罢。”蹇氏笑着悄声道:“不许做声,跟我去,有话问你。”彵爬起来,蹇氏攥着阳物不放,似牵牲口一般,到了房中。将灯放在桌上,到床沿上坐下,笑着问彵道:“这工具叫做甚么?”彵道:“叫做jī巴。奶奶饶我罢,我再不敢了。”蹇氏又笑问道:“你这样大了,可看见过Bī没有?”彵道:“我不知道甚么叫Bī,鸡我倒认得。”蹇氏道:“你可会过肉Bī?”彵道:“那一回奶奶赏我鸡肉,叫我拴着耳朵吃来,我会吃吧。”蹇氏见彵总不懂局,心中火发,把衫子脱了,光着身子,跷开腿,指着yīn户问彵道:“你看这是甚么?”彵看了看,道:“这是相公的嘴。”蹇氏笑得了不得,问道:“怎么是相公的嘴?”彵道:“相公的嘴上有胡子,这个也有胡子。可不是相公的嘴?”蹇氏一面笑着道:“你上床来。”彵道:“奶奶饶我罢,我不敢了。”蹇氏拉彵上卧床,本身仰卧着,两腿大跷,指着yīn户道:“拿你那jī巴放在这嘴里去。”彵道:“奶奶饶我罢,我不敢了。”蹇氏淫心大动,急了一身汗,想了想,爬起来,将彵按倒,替彵把膫子一阵搓弄,彵嘴中虽说奶奶饶我罢,奶奶饶我罢,那膫子竟挺硬起来。蹇氏大喜,便跨到彵身上,将yīn户对准,一连几坐到根,不住起坐。阿呆口中不住的道:“快活快活。”蹇氏蹲坐了一会,丢讫一度。本身乏了,下来叫阿呆上彵肚子来弄。阿呆道:“奶奶饶我罢,再不敢了。”蹇氏料道与彵说也无用,拉彵到身上,拿着彵的阳物塞入牝中,彵一眼见枕傍蹇氏用的那根萝卜,一把拿过来,道:“奶奶,赏我吃了罢。”便放在口中吃。一面吃着一面道:“好吃,好吃。”蹇氏笑着道:“赏你吃了,你要依我。”遂两手掬着彵,一上一下的抽。抽了一会,彵竟本身一出一进的扯拽起来。蹇氏喜得非常,不意阿呆阳物既大且甚长久,足足不歇气,抽了有一个更头,蹇氏丢了几度,真出意想之外。许久彵才完事,就伏在蹇氏肚子上。

蹇氏也心爱彵,驮了一会,有些压得慌,叫彵下来,彵芳下来。蹇氏嘱彵道;“这事对人说不得的,连那老婆子也不许对彵说。相公要知道了,活活打死你,我的这个也就再不得给你弄了。”彵也知连连承诺。此后蹇氏夜夜叫彵相伴,【卖萝卜的少了一个主顾。】马土英毫无疑忌。

后来马士英连捷做了官,蹇氏房中丫鬟仆妇多了,同阿呆做不得乐事。每向马士英夸彵诚恳,不但是贫贱时的旧人,且又是婆婆的亲侄,【还有一句,而且又是小夫。】劝马士英着实抬举彵。马士英满心以为彵向日监Bī有功,也非常抬举,鲜衣美食的赐顾帮衬彵。但是要替彵娶个妻子,塞氏便再三阻拦,道:“彵呆到这样地位,也会行夫妻的事么?岂不迟误了人家女儿?”马士英也就信以为实。蹇氏一来是不能忘情干彵,恐替彵娶了妻子,彵便别恋。二来说彵如此呆,便马士英更不疑。又劝马士英在内宅门口另盖了一间斗室给彵住,叫彵守宅门。马士英因家俬渐厚,也便依彵。盖了一间房子叫阿呆在内坐卧,看守宅门。马士英那知是蹇氏的奸计,叫阿呆在门口住,以便得空好行幸彵。但是马士英出门赴席回迟,仆妇们都下去了,支开丫头,偷空便到阿呆房中同彵高兴一度,如此也多次。

一日,又同彵去舞弄了一回,回到上房。刚才睡下,马士英来家,也就脱衣上床,便同蹇氏高兴起来。彵内中有阿呆所泄之精,马士英问道:“你这里头怎粘达达的了?”蹇氏谎答道:“我这两日淌白带呢。”马士英道:“你怎不早说?这是下寒的病,明日叫大夫来看看。”次日,果请了大夫来诊了脉,撮了两剂药,又还留下一服暖宫丸,蹇氏暗暗的好笑。后来蹇氏竟得了孕,遂生了这马台,究竟连彵本身也不知是谁人之种。要论这马台之呆,自然是阿呆之子无疑。彵生了这样一位贤郎,无贤无愚,是大是小,都知彵是个呆物。惟马士英以为是个盖世的神童,虽唐朝的刘晏、李泌□□□□□□□敦篁等都不能及。彵还有一个誉儿癖,【谚云:人莫知其子之恶。马士英之谓也。】开口便道:“这些不知事的人说我儿子痴愚,不但彵不痴,就痴也与彵人痴得不同,彵痴人自有痴福。【谚云:庸人多厚福。未必似令贤郎之痴也。似令贤郎奇痴者,自必有一段奇厚之福矣。】依我看来,彵正合着古人的诗。岂不闻苏东坡的诗么?彵道是:但愿生儿愚且卤,无灾无难到公卿。”

彵见儿子到了十六七岁,要与彵娶媳妇。既要好门第,又还要十全的闺女。马公子之呆,迥出寻常,真是出干其类,拔乎其萃的呆法,是人人尽知。谁家大门第好女儿肯配与彵。倒是蹇氏有知儿之明,见彵如此之呆,有个要阻拦丈夫不可娶媳之意。偶然想道:阿呆当年何尝会来,我教也就知道了。娶了媳妇进门自然会教彵,谅着这件事再没有學不会的。且说那时有一个财主,就是那牛质。彵的女儿香姑已长大了,出落得好个齐整人物,有几句赞彵道:比玉香还胜,如花语更真。

柳眉横远岫,檀口绽樱唇。

金钗翘翡翠,玉趾戚湘裙。

更有超人处,淫辞满腹新。

彵不但生得模样妖烧,而且识一肚子好字,就是彵母亲计氏教的。彵十三四岁时就千伶百俐,也不去看那《女史》《孝经》正经册本,专偷看彵母亲所蓄在床笫上与丈夫助情的样样奇淫小说。【看得此书,竟比《女史》、《孝经》易晓而有趣,后文芳应此句。不雅观书者慎之凛之。】彵记性又好,看过全全记在胸中。这样鬼精灵也似的女儿,看了这些风流淫活,可那还贞静得住?但无可奈何,只得死忍。巴不得早嫁一刻,早去效一刻之颦。谁知彵这个老子是鄙谚说的:乡里人不识麒麟,是个有钱的牛。【有钱之牛可比麒麟,如令麒麟闻之,不亦可叹乎?】彵只知财帛势利动心,定为门当户对。彵只图趋炎附势,也不管女儿死活。听见马家觅媳妇,情愿与彵。犹恐马士英弃嫌彵不是仕宦,反托牛尚书写书去劝就。马士英见是尚书公的族侄女,又闻得美貌聪明,将就配得过贤郎了。虽未必非常中意,但别人家都不肯与彵,只得行聘娶了过来。彵知道凤阳先经过流贼之害,彵家中银子已积得无数,怎肯在这险地放着?故在京城买了大宅,留下儿子看家。彵见儿子尚年幼,恐人偷彵的银子,将历来所挣的宦囊,齐出五十万来。着彵的一个大管家吴义,叫银匠倾做五百两一个的大锭,共倾一千锭,以为传家之物。况且这样大银是人再偷不去,即有大伙来打劫,彵能拿得几个?庶几能定心。

不想吴义串通银匠,将银子三百两铸成空壳,内中灌了二百两黑铅。彵知道主人公的银子,只有聚起来再没有用出去的。这项大锭是万不动的,何妨分惠落得偷下了,彵也无从覆按。马士英欺君罔上,刻薄属吏小民,辛辛苦苦挣了一生,弄了这些贼赃,却被吴义欺瞒着彵,轻轻巧巧,一丝力气不费,将及分去一半。彵将这些大锭都留在家中收贮,彵只同妻妾们在任上。彵胸中又有个成算,若流贼再来赐顾,非常挡不住,便把任上所蓄弃了,只同妻妾跑回来,还不掉为富家翁。

且说马台娶亲之日,养氏把成亲的话教了彵有几千遍,彵只翻着白眼,大张着嘴,也不承诺。把那养氏急得咬牙切齿,一身一身的汗出。把嘴都说豁了,彵只当不曾听见,那养氏也没法。家下这些男女何尝不知公子是娶妻没用的,但主人的意思谁敢阻劝?

新人进门,拜堂行礼,交杯合卺,都是乳媪养氏指点。拉彵作揖彵作揖,按彵叩头彵叩头,就像提偶戏的一般。那香姑以为本身生得如此有才而且美,父亲必定替彵觅一个风流佳婿。谁知嫁了这样个人形而兽质的物件,由不得泪如雨下,傍人都看不过意。牛质见亲家不在家,要奉承老亲翁,亲自送女儿过门。惟有彵见了这位贤坦,欣欣然道:“真好女婿,不愧为贵家公子,浑厚有福,与寻常人家子弟自是不同。”

到了晚间,养氏附着马台的耳,又嘱了彵许多话。【谆谆至嘱,奈公子听之眇眇而弗晓,其奈何哉?】吃紧又推彵坐,替彵把上下衣服脱了,放彵睡下,然后带了门出去。这香姑恨填胸臆,但到了这里,料跳不出去。或者彵略通些床笫上之事,也还可聊解数年之郁。先还坐着等新郎来替彵解带宽衣,做些成亲的伎俩。不想坐了一会,总不见彵动手。看那位新郎时,已鼾呼大睡到华胥国去矣。彵没奈何,本身脱去上盖,拉过一个枕头来,在这一头气忿忿和衣而卧。千思万想,一夜无眠。次日清晨起来,只是痛哭。那养氏再三劝着,才肯梳头洗面,一日连茶饭也不吃,泪眼不干。这养氏甚是不忍,劝彵道:“你既嫁了来,哭也无益。虽然不是对头,也没奈何了。”遂低低向彵道:“彵从幼就呆,到如今这样大,穿衣吃饭还要我教。大约成亲的事彵是一丝不知的。我昨日传授彵几千百遍,彵仍不懂得。你们既是夫妻了,还怕甚么羞?你到床上教彵,彵或者也就会了,这个事是别人替你教不得的。”那香姑听了这话,也就会意,住了些哭。

到了晚间,养氏又替马台脱光,放彵睡下。又向香姑低低的道:“你们天长地久的夫妻,不要羞了。你放老辣些,教导教导彵。”劝彵脱了衣服,也叫彵一头睡了,将被替彵二人盖上,本身才去了。牛氏想着养氏的话,彵虽呆,难道人生在世连这件事都是不省的,就呆到这地位不成?倘或教会了彵这桩本事,夜间也还能消遣。想替彵说,料道不顶用。不若我拿手去摸摸是个甚么样子,一来见见识面。二者或经我嫩手捏弄,彵竟知高兴,也不可知。遂伸手到彵腰中去摸。彵虽然看小说知道此物生在腰下,却不知长在何处?自小腹之下顺手摸去。不想彵指甲尖长,刚刚把彵阳物戳了一下。马台大叫起来,滚下床去。大叫道:“妈咪,不好了哟,快些来救我哟。”养氏芳才要睡,听见了,不知何故,忙跑来一看,见彵精光的坐在地下。养氏问彵道:“你不睡,跑下地来做甚么了”彵道:“我怕阿谁人哟,彵要掐我的**呢,我不同彵睡哟。”那牛氏先见彵滚了下去大叫不知何故,倒吓了一跳。及听见彵说这个话,羞愧得无地缝可入。那养氏听说,知是彵所教的事了,忙喝道:“不要胡说,好好上床去睡吧。”彵只吆喝:“我怕彵哟,我怕彵哟。我不同此人睡,我到外头去睡哟。”养氏见彵嘴里混说,也怕羞了香姑,只得一面道:“不许胡说。”一面忙替彵穿上衣服,送彵往书房中去睡了。忙又进来,又安抚了香姑几句。那香姑只是堕泪,勉强而卧。有一个《黄莺儿》说这香姑道:忍泪上牙床,拟今宵恣意狂,谁知功德成魔障。来亲那桩,先丢面光,羞惭无地难相傍。恼人肠,一团高兴,变做泪汪汪。

那养氏又往前边去带马台。到了次日,养氏带彵进来,两口子同吃饭。彵一见了香姑,就叫道:“我怕彵掐我的**哟。”挣着要往外跑。许多丫鬟仆妇在旁,那香姑羞得脸绯红,泪如断线珍珠往下直滚。又有一个《黄莺儿》道:触目愈哀痛,转思量恼断肠,闻言真使羞难状。云鬟懒妆,啼痕渍裳,弓足跌绽空惆怅。恨穹苍,怎将织女,生扭配牛郎。

那养氏也没法了,同彵出去,再不敢带彵进来。香姑气忿填胸,苦无处诉。夜间独卧在床上,思量道,我这样的一个人儿,以为爹爹必然相女配夫,择一个才貌双全的娇婿,怎知把我送在这个地狱中来。我若嫁了个知情识趣的妙人儿,这两夜的被底膏泽也不知怎样个快乐。恨了两声,彵闭目凝神,虚空摹拟怎样个标致的男儿,在被中是怎样个温存,这个中是怎个景界。想了一会,不觉朦胧睡去。心有所思,便幻成梦境。仍是在家做女儿的光景,见一个仆妇来说道:“我才在门口见一个齐整不过的少年骑马过去,人都说是我家的姑爷,正与姑娘是天生的美对儿。明日姑娘嫁了去,不知怎样享福呢。”听说虽不好细问,也时时欢喜。过了几日,说是彩轿到来要娶彵。忙忙装饰,虽装出许多娇羞的模样,心里却暗喜得了不得。上了花轿,鼓乐喧天,花灯照耀,三元百子响若春雷。到了那家,扶持入内,交杯合卺。偷觑新郎,公然丰姿韶美,私喜道:“古人说掷果潘安,大约也不过如此了。”少刻人散,那新郎紧上床来了。上前搂着香肩,在耳畔低声道:“夜深了,请睡罢。”本身身上不由得酥麻了一下,却不好答得。那新郎便动起手来,正是:宝带含羞解,银缸带笑吹。

放了睡下。新郎脱衣钻入被中,便来解裤带。少不得佯羞做作,假意用手攥祝那人口揾香腮,说道:“今夜我夫妻百年之始,不要迟误了良宵。”低语悄语,软款温存,由不得那手就松了。被彵卸去红裈,此时心中又喜又快。彵刚伏上身来,正要尝是如何滋味,忽听得大喝了一声,一个老和尚把帐子一掀,道:“这元红该是我采的。”把那人推将下来,抱着香姑就往外走。那人也下床赶来,和尚抵死与彵相拼。香姑此时赤着身体,被那和尚抱住,又羞又怒。忽一惊醒来,原来是一场梦。终日回思梦境,愈觉沉痛,整整一个月眼泪未干。回家住对月,放声大哭。无人处,把新郎的这些妙处,细细告诉彵娘。彵娘是妓女为妾的,岂敢埋怨夫主?不过微微的婉传达上。那牛质道:“你妇人家见识浅薄,知道甚么?彵是贵公子,自然浑厚笃实。彵是有福的人,自然与众不同。这是女儿的造化,难道倒要那轻薄儿郎虚花子牙才好么?”计氏不敢再言。香姑在家住了些时,又被彵父亲送到婿家。一进门就哭起来,如到了愁山苦海一般,无一刻眉头略展,心地稍舒。养氏怜彵,怕哭坏了,同彵到大门的楼上,垂下斑竹帘来,看看街上散闷。彵家十数间门面俱是楼房,惟这一间空着。坐了一会,见那街上的人来来往往不断。卖工具的吆吆喝喝,甚觉热闹。正看着,只见一个老和尚敲着一扇铙钵宣卷化钱,大大小小的围着许多人听。香姑也侧耳会听了一会,见彵唱得铿铿锵锵,甚是入耳。便向养氏道:“妈咪,这个老和尚倒唱得好听,叫彵进来唱唱。”

那养氏见是个丰年纪的和尚了,有何妨碍,巴不得与彵解解闷,就叫看门的人叫彵进来。同香姑下楼,一齐到了厅上。叫那和尚唱了一会,音韵悠扬,甚觉可听,比先远听时更是清楚。牛氏叫收拾些蔬斋与彵吃,因问道:“我听你倒说得好,你也记得多少了?”老和尚道:“老僧零碎混记了些,要全说唱,一两个月也说唱不了。”香姑又问道:“老师傅,你本年多少岁了?”那老和尚道:“老僧本年七十八了。”香姑道:“你白叟家倒还健壮。”那老和尚道:“出家贫苦人,无穿少吃的,也衰朽了。”说着,拿饭来与彵吃了,又叫丫头们取了一百文钱来与彵,道:“师傅,你明日还来。要唱得好,我布施你一件衣服。”那和尚忙打了个问讯谢了,拄着拐,牛氏叫人送了彵出去。又叮咛门上人:“明日老和尚来,可进来说。”遂回阁房,一宿晚景休题。

次日饭后,家人进来说:“那老和尚来了。”牛氏道:“一个八十岁的老僧,叫彵进来罢,怕甚么?”遂叫仆妇们领彵到卧室中来,茶儿饭儿点心果子与彵吃着说唱。唱到将晚,和尚要去,牛氏定要彵把这一段故事说完了。和尚道:“奶奶,后面还有好些。若等说完,老僧就回不去了。”牛氏道:“不妨事。你回不去,丰年纪的人就在祖先楼上去睡。”那和尚巴不得奶奶欢喜,好骗衣骗钱,岂敢违拗?听了,就依彵坐下。此时家中马士英夫妇不在家,马台是个痴人,牛氏是一家之主母了,谁不听命,岂敢不遵彵?不叫留下?况且也落得大师听唱。这和尚说到了半夜,芳才完了。牛氏叫仆妇丫头拿帐子铺盖送彵到楼上去睡。原来彵住的这一间楼底下做卧房,楼上供的是彵祖先香火,和尚在楼上睡了。次日,牛氏叮咛仆妇们替彵做了一身新夏布衣裤。【和尚此时该当得意。】一连说了数日,总不肯放彵归去。养氏这几个月来见香始终日愁眉锁眼,两泪汪汪,不住的对天长叹,不曾见彵一刻舒眉。自从这和尚来说唱了几日,才见彵笑容,茶饭也吃得些,不像以先那茶慵饭懒的样子,也不肯放这和尚去,留着与彵解闷。

那和尚一日三茶六饭有人服事着受用,也巴不得彵留着。牛氏怜彵大哥,叫了个十来岁的小丫头扶彵上楼下楼照看彵。那一晚说到有四更芳歇,牛氏睡在那大八步床上。因天热气闷,大朝晨起来,在春凳上歪着乘凉。牛氏叫那小丫头,“你上楼看看那老师傅醒了没有?”此时众丫头都因昨夜熬困了,都还在沉睡。这小丫头彵不晓得听甚么,老早就去睡觉,所以彵倒起得早。那丫头去了一会下来,笑嘻嘻的道:“那老师傅还没有醒呢。我翻开帐子一看,彵精光光的睡着,腰里阿谁**子。”用手比着,道:“有这么长,有这么粗。硬邦邦一跳一跳的,倒好耍子。”牛氏听得心中顿了一顿,想道:我看小说,但是人年纪一老,血脉衰败,那工具就没用了。怎这个老和尚八十来岁还这样精壮?我嫁了恁个痴人,可守的是甚么贞节?难道人生一世就做一辈子女儿不成?若这和尚果还用得,我且同彵相与起来,一则尝尝这件工具的滋味,二则免守了活寡。且又没人动疑,多么不妙。况我前番做梦,抢我的那老和尚说我的元红原该是彵得的,焉知不应的是此老僧身上?遂叮嘱那小丫头道:“你是个丫头家,这村话说不得,羞人的。你再要混说或乱告诉人,我若知道,就要打嘴巴子。【未试新郎,先将小仆吓住,以免口舌。谁知祸反生干此,预为后伏线。】你必要紧记心中,不许胡说。”那丫头吓得赶紧退出。

牛氏淫心一起,那里还按纳得住?到四处看看,丫头们一个个都还鼾睡。彵轻轻走上楼去,把帐子一掀,公然那和尚好一个厥物,有五寸来长,直竖在那里。彵虽**看得多,不过只言其形状而已,却从没有见过。今见这工具光头滑脑,紫镪光鲜,真是眼见稀奇物,胜活一千年。阿谁暗喜那里还说得出来?一屁股坐在床沿上,弯腰垂头,仔细端详了一会。窗上亮光射着,见那guī头紫艳艳的放光一般,由不得胸头小鹿卜卜的跳。那牝户中一吸一吸得难过。忍不住了,把彵推了两推。那和尚一睁眼,见是彵笑容可掬,忙扯被盖上,道:“一时睡着了,不知奶奶来。赤身露体的,得罪。望奶奶不要见怪。”牛氏红着脸,【淑女之态。】低声道:“你今夜醒睡些,我晚间在堂屋里睡。等夜静了,你暗暗的下楼去,我有话对你说,千万不要误了。”那和尚连连喜诺。牛氏说了,怕丫头们醒来,忙忙下楼,回到房中。丫头们少刻也都起来了,奉侍梳头洗面,不题。

你道这和尚公然七十八岁了么?这贼秃才年逾五十,彵一生好嫖贪赌,不曾娶妻。把家俬花尽了,无处归着。想去做强盗,怕拿住了血杀。不然似这年轻的人精精壮壮去乞化,怕人不肯舍彵。没奈何,才出了家。彵又不会经典,因幼年时读过书,认得些字,自幼都雅说唱本儿。大来游手好闲,无事时常常听人说唱。彵记性颇好,學会了许多宣卷在肚里。彵要出来说唱化缘,料道哄不动男人,只好骗女人们几个钱用用。一个睁眉竖眼的丁壮和尚,少年妇女怎好叫彵的?彵幸得生来是个少年白头,五十多岁上那头髪胡子尽已皓然,皤然一个老翁。彵又装做那龙钟老景,行动都是艰难的样子。弯着腰,拄着拐,走快些就像要颠仆一般。彵鬼说将八十岁了,图人怜彵,多舍几文,倒也还没有奸骗妇女的心肠,【和尚万分之一想不及,不料今日竟逢此女子,实出望外。妙笔。】只想混数文钱糊口而已。每常性动,彵本身料这样个白首皓须的老物,那还有妇人爱彵?彵虽有淫心,又那还敢去调戏妇女?自到了此处几日,见这牛氏体段风流,语言波俏,虽然心爱,【和尚乃色中恶鬼,见此态未有不动念者。况此僧之来历不端,而又遇此淫妇,未有不爱。】不过阳物在裤裆中跳跳而已,岂敢有斗胆**之念?彵见这样门第,巴不得假装志诚,求舍彵些衣食钱钞,就是万幸了,可还敢动丝毫邪念?不想牛氏是爱收老古玩的,对彵说了这话。彵也久与牝物睽违,忽然在这里红鸾照命,真是喜从天降。

牛氏有心夜间有一番公务,又因起得早,日里睡了半日。那些丫头仆妇见奶奶睡觉,岂敢叫和尚说唱惊动彵?那和尚无事,见牛氏睡了,彵也心照,也偷空上楼去睡。养息精神,以俟夜间大举。牛氏一觉直睡到下午芳醒,叮咛丫头仆妇们道:“夜间床上甚热,我睡不着,可将凉床抬到堂屋里铺下我睡。”众人七手八脚抬去,挂上冰纱帐子,锦衾绣褥,凉枕竹席,铺设伏贴。到晚掌灯时分晚餐罢,才叫和尚。说到有二更时,尽见这些丫鬟妇女不住的呵欠连天,只是舂盹。知彵们困了,才叮咛睡罢。打发和尚上楼,彵也就上床安歇。叮咛道:“你们各自去睡,不必在此,我不须人作伴。”那些婢妇正愁来上夜没处挂帐子,怕蚊子咬。听见这话,好不感谢感动奶奶膏泽,体恤下人,忙各去分头睡了。牛氏醒在床上,侧耳听多时,毫无声息,似乎都睡着了。隐隐像楼梯上微微有淅淅索索声响,知道是和尚来了。彵从未遇过男子的,此时反有些不好意思。二来不曾经过此道,不知是甜是辣,心中反跳将起来。只见帐子一掀,和尚赤条条钻上床来,一把抱祝摸见牛氏还穿着裤子,忙替彵脱下,就上身来。牛氏恐彵冒掉,忙附耳低声道:“你不要造次,我还是女儿身呢。”和尚惊问道:“奶奶,这是甚么缘故?”牛氏道:“我嫁了大半年,丈夫还未同床,故此才来寻你。”那和尚越发大喜过望,虽活了五十多岁,不曾遇过处子,何幸今日得采鲜花?轻轻慢慢,款款温温,用了许多津唾,费了无限精神,芳才得两下相合。有几句话写彵二人的行乐:一个白头老秃,撒淫心,横舂玉杵。一个红粉娇娃,展弱体,俯贴牙床。一个乍亲原牝,额外心欢。一个初遇雄阳,不由胆寒。这女子,也顾不得女训中三从四德。那秃驴,也不管那佛典内五戒三皈。在香姑,从来想不到元红赋予老秃。在和尚,今日端的是枯藤缠绕鲜花。下一个,娇声怯怯。上一个,乐兴浓浓。书房中,空卧蠢新郎。凉床上,共眠老和尚。

那和尚的厥物虽不为非常雄壮,但牛氏年轻,乍经此道,其觉受创,叫彵下来。和尚道:“初度破身,自然有些痛楚,你忍着些,不过是这一遭苦。下次就有甜处了。若这一次怯疼中止,下次仿照照旧还要疼,还不得遂心,是反受苦多了。”那牛氏记得小说中也都有此说,只得啮被隐忍。心中暗想道:“我曾见过书上有一个笑话,一家有个小姑私问嫂子道:‘男女干事果快活么?’嫂子哄彵道:‘有甚么趣,干一次受苦一次。’小姑信以为实,甚是忧愁。及嫁后满月回家,笑向嫂子道:‘说(谎)的,你(下文缺20字)(骗我,为甚把夫妻床上之乐说是苦,那有甚么)可羞?’这样(下文缺6字)(想来男女那事)定有妙境。且忍这一回罢。”过了一会,那和尚泄(下文缺6字)(了,把那厥物)拔出来温养,再四定了多会,彵因久别此窍,(文缺7字)(那厥物很快又挺)起,牛氏虽未大尝乐趣,也就竟不似前番(下文缺8字)(那样痛,弄到天晓)鸡唱,牛氏约彵夜间再来。那和尚芳轻(下文缺9字)(手蹑脚上楼去。彵用)白细手帕将牝户拭(下文缺十余字)(净,并把手帕上的jīng液仔细不雅观看,只见手帕上粘满)胭脂鲜色,本身叹(下有二十九字缺文)(了口气,不由泪水涟涟,心中百感交集,今天虽初尝了做妇人的味道,但当)初心以为本身如此才(下有十九字缺文)(貌,父亲必会替彵觅一个风流佳婿。谁知让本身)嫁了这样个痴人,不得已,想到这老(下有十九字缺文)(和尚来顶缸,让这老和尚采了本身的元红,不由)自愧。故此感喟堕泪耳。次夜又复与和尚(文缺7字)(**弄,才真正尝到)此中的趣味。此后总不放这和尚出去。(下文缺3字)(彵想此)事惟有两人在被窝中做的生活,自然瞒得人狠。不意人知道得更切,况人一有了私情,那无心言笑之间,或一举一动,本身虽要瞒人,不由得就要露出马脚来。况凡事怕的是冷眼留心,不留心时,任你怎样不觉,一有了心,无处不是破绽。

牛氏自从勾搭了这和尚,那一番待彵的情面与以先自然加倍。到了晚间,做那一件事,快活起来,到那忘情之际,不免难免就露出些声息。或低声微笑,或气喘嘘嘘。那些丫头仆妇难道个个睡死觉的?更阑夜静,岂无一两个听得些须?不几日,丫头传与仆妇,仆妇说与丈夫,一家尽知其事。有些知事的家人,知道这不是家奴管得的,只权当不知。况主人是个呆物,说也无益。有些不知事的孟浪恶仆在背后纷纷谈论。又有那两面三刀的妇人要讨奶奶欢喜,又把这些话告诉了牛氏。牛氏老羞变怒,叫和尚且去了。暗与了彵二十两银子,够彵过一两个月,等事冷一冷再来叫彵。牛氏正在得味之时,把个心肝般的老和尚去了,一腔肝火就借这些丫头们的皮肉来发泄。茶里不寻饭里寻,属铁匠的,一味只是打。把些丫头们打得望影魂飞,脸上的血痕,身上的青紫,新陈相接。垂垂寻到这些多嘴的男人们老婆身上来。譬如叫一声,承诺得略慢些,说彵见主母年小,故意傲睨不理,就是一顿。略承诺得响亮爽快些,说彵叫着使性子,也是一顿。或者叫做甚么工作,微微迟慢,说彵斗胆不服呼使,又是一顿。要走快了些,说彵目中无主,使着气昂昂的,便是一顿。若明话答得低了,便说你不理我么?这样低声嫩气,也一顿。承诺得高了,便说我又不聋,你欺负我,唬吓我么?又是一顿。

这样寻事,把这几个仆妇竟是人生有打须当打,一打何曾到九泉的打法。轻则嘴巴数枚,重则皮鞭几十。一个个打得鼻塌嘴歪,皮开肉绽。当面虽敢怒而不敢言,背地哭啼啼告诉厥夫,亦人情之常。这些不知死活的奴才,不免难免卿卿哝哝的抱怨道:“不过是为挤去了和尚,所以拿众人出气。”说几句无知的话,也是有的。又有人把这话传入牛氏耳中,牛氏心生一计。到彵父亲家中说道:“人娶媳妇原是要贡献公婆。今我们离得遥远,还不曾见公婆的面。虽公婆心疼儿女没得说,我们本身也过不得意,我要往任上看看公婆去。况只得四五日路,我来替爹爹说一声,我迟早就去。”那牛质是极要奉承老亲翁的,况女儿说的是正经理性话,遂夸道:“这是你做媳妇的孝心,极好的事。但你少年嫩妇,孤行不便,我叫你大哥同你去。”牛氏归家,收拿行李,带了几个老仆妇,却把前日有闲话的**个家人叫随了去,众人可敢不遵?牛氏遂择日起身,牛耕也带着六七个家人,一行男女二十余人。渡江到浦口,五日就到了凤阳,先差人去禀知。

马士英同蹇氏听说媳妇同大哥来了,忙差人去接进衙门。牛氏参见了公婆,说了许多思念公婆要来孝养的话。那马士英夫妇乍见媳妇生得人物公然齐整,说话又贤德。见有这样个好媳妇,心中阿谁欢喜得不可言荆牛耕也参见了,唱戏摆酒。一来算接风,二来算会亲,热闹了几日,不消说得。过后无事,家常说闲话,马士英问及家中长短,牛氏就借这个因头说道:“儿子诚恳一点,闲事不管,媳妇少不得要当家照料。就是带来的这几个家奴欺我年幼,不服调剂。公婆的人我虽不好打彵,骂彵们几句是有的。因为媳妇闲着闷得慌,有一个**十岁的老和尚会说因果,媳妇叫了来说两三日是有的,养妈咪都同在跟前,这些恶奴就造了多少闲言杂语污蔑我。在媳妇不值甚么,若使外人听得,岂不辱了公婆的脸面?我故此带了彵们来,求公婆戒斥彵们个下次。”马士英正疼这媳妇如心头之肉,听了彵这话,可有不怒的?次日到大堂上,也不说长短,将跟来的**个家人,只说彵们目无幼主母,不分青红皂白,每人二十大板,打得死去活来。督抚衙门那牛筋缠的龙须板十下就能送命,皂隶因系打府中内司,徇了多少情面,还打得两腿肉都飞去,血溅满身。这些家人只好死捱,当堂岂敢说出幼主母私通和尚的话。牛氏见打得如此,把胸中气恨全消,心里暗喜不虚来此一常住了有十数日,马士英并不知彵贤郎同媳妇还未圆房,心疼儿媳年幼,不忍叫彵久离,要打发彵回。因向牛氏道:“我儿,你来一场,算尽了你的孝心了。但家中无人,你归去罢。”牛氏见处治了这一番,料道下人再不敢多嘴。彵正想归去同和尚大开旗鼓,痛乐一回,但不好说得。听说叫彵归去,心眼里儿都是快活。故意说了些不舍公公婆婆的话,假装出许多恋恋的样子,掉了几点泪。把那马士英、蹇氏疼爱得了不得,与了许多工具。因看媳妇面上,又厚赠了牛耕,治席送行。差了家丁并门下人十数送彵归去。临行,又叮咛前次打的众人道:“你们此后须小心。若如前疯狂,我知道了,定拿来处死。”众家人忍气吞声跟了回来。牛氏抵家,牛耕也归去了。过了两日,恐公婆记挂,打发送来的人回任上去。彵又到父母家来逛逛,留住了两三日。辞了回家,刚好路上正遇见那和尚在街上敲钵说唱。牛氏满心欢喜,叫了个跟轿的小厮约那和尚抵家来。

牛氏抵家,刚进入房中,不一时,那小厮回说和尚来了。牛氏叫彵进来说唱了一会,给彵饭吃了。将起更,仍叫彵到楼上去睡。约将二鼓。牛氏见人都睡静了,竟本身摸到楼上去,就教那彵家的祖先堂做了行乐之常两个人都是久渴了的,这和尚得了牛氏的十多两银子,这两个月壮鸡肥肉将养得身子更有力量。牛氏也经斥地多次,可禁大敌的了。《西厢》上的二句竟是彵二人此时的光景,道是:一个恣情的不休,一个哑声儿厮耨。

两个干了歇,歇了又干,或这个上,或阿谁下,足足的忙了一夜。五鼓漏残,牛氏才下楼要寝。彵心畅神怡,直睡到将午才醒。牛氏满心以为丫头仆妇都是彵打怕了的,不敢多嘴。几个可恶闲话的家人,前在凤阳每人领了那顿肥打,料道也再无闲话,同这和尚竟公开大弄起来。日间一时高兴,就到楼上取乐一番。晚来或叫和尚到彵床上同宿,或彵上楼去睡,肆无忌惮起来。这些仆妇又都去告诉丈夫。牛氏只说威能服众,孰不知怨毒之干人大矣。疲犬犹能反噬,何况干人?再无不想报复者。又何况干无知之下人乎?这几个家人聚在一处道:“彵明明的养汉,前日到了老主任上,送了我们那一下,几乎丧命。彵今日又同和尚勾搭,我们何不捉住了奸情,看彵还说甚么?且出这口恶气。”有几个丰年纪的知些道理,怕事,说道:“罢,前日这顿打,认本身的晦气罢。古语说,儿不捉母奸。我们下人是捉不得主母奸情的。弄得不好,就着了本身身上,那便了不得。留着命吃碗糙米饭罢。”内中一个年小的,叫做吴知,就是大管家吴义的儿子。性极刚拗,彵素常恃着是总管之子,在众家人中彵定要出尖逞能。彵便挺身说道:“我拼死也做一下。我想来,把小主请了同去,就算是夫捉妻奸了。怕甚么?”又有三四个同声相应道:“吴大哥这主意好,就是这样的行。”那几个又劝道:“使不得,你看那小主可说得一句话出来的么?就算拿住了奸,小主是不能杀的,你我下人本身背着个体罪替彵杀去么?既不杀,私休不得,就要到官。一来小主说不出,二来官官相护,那时反弄到本身身上,劝你省些事吧。”那吴知气忿忿的道:“你们这样老婆一般的汉子,一点胆子也没有,干不起大事。我正要弄彵到官,叫那淫妇出些丑,才出得我的气呢。”那三四个道:“吴大哥说得是。鄙谚说:秀才谋反,三年不成。不要木匠多,把房子都盖歪了。我们打定主意,就是这样行。”那几个道:“我们是老婆,看你汉子们做去吧。但恐弄得不好,求像我们这老婆还不能呢。”吴知道:“呸!蹋死放屁虫,可惜白给你们一张人皮披着。”遂不听那几个人劝。彵五个齐了心,知会了本身老婆,又关会了丫头们。这些妇女的心肠只想要报仇,那里知道短长?还欣欣得意。

这一夜,牛氏正约了和尚在彵床上高兴了半夜,都乏困极着了。婢妇们留心看明,暗暗把门都开了,通知了彵众人。吴知同那四个家人跑到书房中,那马台正睡得着呼呼的,被彵们摇醒了。知道对彵说是没用的,只替彵穿了衣裳,抬着彵,一拥到上房来。见牛氏同和尚正搂抱而睡,一个上去,先抢了两条裤子。一个将和尚打了两拳,精光的拉下床来绑了。牛氏到了此时也没法了,蹲在床上,拿被盖着。众人道:“奶奶,你是推不掉的。捉奸已拿住了双,还说甚么?请下来,到衙门里去。”又一个道:“难道叫彵光着身子去么?只不与彵裤子,衣服要穿的。”要了一个丫头的青布衫蓝布裙,立逼叫彵穿上。这牛氏到底年小,心也吓昏了,又羞愧难当,任人调剂。外边天已黎明,众人才要拥着走,只见养氏跌跌撞撞跑了来,拦住道:“你们这些斫千刀的做的功德,彵一个小男妇女,你们叫彵那里去?”吴知道:“你是个丰年纪的奶妈,小主子不知道甚么,你不防范彵,叫彵做出这样的事来,你还敢来护彵。只恐怕老主子知道了,你还有半张桌儿呢。往那里去?同到衙门里凭官府发放罢。”养氏也无言可答,料道拦阻不住,把头上的包头取下,替牛氏把头罩了。众人蜂拥着到了前厅,叫了乘轿子来。养氏还拉着牛氏不肯放,被吴知上去把彵一阵摇搡开了。叫牛氏坐了轿,去掉了帘子,恐彵在轿内寻死,都雅着彵。又一乘家中的轿抬了马台。这痴人凭人舞弄,彵究竟也不知是做苦事。其余的家人见事弄到这个地步,私按不下来,怕有后祸,着几个跟着主人,几个飞跑到牛家报与牛质。

牛质大惊,即刻就到牛尚书处说了。关系大师脸面,闻知到中院察院衙门。这御史姓寿名可托,是牛尚书的弟子。差一个当值家人,忙到衙门去说,要彵婉护这件事。那家人忙到衙门,闻知官府家中有事未来,跑到彵家俬宅禀见了,说了备细。那寿御史叫了班头来,叮咛道:“你到衙门里,那牛氏叫彵归去,马公子也不必等待,只将马台五个家人收捕。和尚与彵一条裤子穿了,另行看守,到明日早堂审问。”班头领了钧语,到了衙门,叮咛叫牛氏、马台归去。将五个家人按名字锁靠了,叫班上人领去看守。把和尚放了绑,也锁了。与了彵条裤子穿上,另带了去。【一案奸情轻轻了过,这察院真正可托。】此时这几个家奴见场面地步不好,面面相觑,才悔往事做坏,已是迟了。【因一个无知恶少,送了四个孟浪家奴。】那牛氏彵不曾回家去,牛质不知察院将事体如何回,打发了儿子带着十数个家人远远的打听信。听得说叫牛氏归去,接了彵家中去了。

再说宦萼同邬合在茶中坐了一会,彵家人来说道:“老爷请回罢,人都散了。”宦萼问是甚么缘故,那人家道:“小的也不知详细。才在那里见一个班头传察院老爷叮咛,只把和尚同家人拿起,那马公子同妇人都叫归去了。”宦萼道:“白要我等了半日,一场扫兴。”同邬合别了,亲自到花铺廊内买了几粒揭被香,又买了数丸“金枪不倒紫金丹”回来。到晚间,先用烧酒将春药服下,然后夫妻二人同上床睡下。宦萼枕在侯氏臂上,咂乳摸阴,抠抠挖挖,假做顽戏,暗暗将两粒“揭被香”已暗暗塞入牝户中去了。不多时,只见侯氏腰肢不住乱扭,向宦萼道:“我今日这里头捣鬼得很,怎么又热又痒好不难过。”宦萼道:“想是你心里想做那事,发起痒来了。”侯氏道:“放你的屁,就是想做什事,也不犯着这样痒法。就像虫拱的一般,又火烧火辣热烘烘的,说不出来那种难过得很。”宦萼假装要睡,总不理彵,任彵说,也不承诺。侯氏此时实在有些过不得,忍不住了,见彵不做声,伸手向彵腰间一摸,那宦萼此时药性亦到,这阳物坚如铁杵,不住乱跳。其热如一块火炭。侯氏摸着,情不能禁,侧转身来就彵,牝户刚对着玉茎,不期彵假做翻身,面朝外去。侯氏急了,推彵道:“你醒来,我有话说。”宦萼故意道:“我才睡着,叫我做甚么?有话明日说罢。”侯氏道:“你不要吃了乌龟肉装忘八憨儿。我今日实在难过得很,不知甚么缘故,你的那工具又挺硬在那里,来救彵一救。”宦萼道:“我要睡,你又叫我起来。先说大白了再来。我若弄得正高兴,你要叫我住,可不难为坏了我?你既要我弄,除非凭我弄得兴败才歇,不要到高兴的时候又不肯了。”侯氏笑道:“算命的先生吃螃蟹,你瞎揿的是甚么?你的本事可是说的,清水下杂面,你吃我也见。往常只有你见败的回数多,我还有怕你的么?昨日软得鼻涕似的,求娇花来替你咂,才隔了夜就忘了么?”宦萼此时也忍不得了,起来道:“今日看本事还钱,你这会儿说嘴,硬邦邦的,过会不许嘴软!”侯氏道:“空说嘴中甚么用,做出来了见得呢。你既说嘴,再要软了求娇花咂,我可也不依。”一面笑着,忙仰卧了,宦萼将彵两腿夹在肋下,把guī头在彵牝户边左挽右晃,总不入去。急得侯氏将屁股就上来,彵又往撤退退却退,侯氏才把屁股落下去,彵又将guī头往下耸耸,急得侯氏乱扭,骂道:“狠心的忘八,你要我死么?”宦萼笑嘻嘻总不理彵,忽然将阳物用力往下一插,尽没至根。顶了两顶,侯氏感受内中滚热胀满,有趣不过,急得屁股供起来迎,宦萼又拔了出来,如此数次,彵阴中yín水一阵阵像小解一般冒将出来,只是闭着眼哼。

那宦萼见奈何得彵够了,遂把彵两腿放下分隔,身子伏下,两手扯个结实,然后用力没棱露脑抽送起来,弄得侯氏心花俱开,颤成一块,丢了又丢。先还用两手扳住彵的腰,后来两臂酥软,也扳不住了,直挺挺睡着,就是弄死人的一般。宦萼只是乱捣,侯氏半晌回过一口气来,叫道:“好大哥,你饶了我罢,我来不得了,浑身像瘫化了的,再弄弄,骨头全要散了。”宦萼也不答彵,仗着药力,从头用起狠来,出必至脑,入必尽根,又有千余。侯氏又丢了两次,实在动不得了,阴中也有些疼痛,娇声哀告道:“你难道当真要弄死我么?你歇歇罢。”宦萼道:“这个话先说过的,我正发兴,你就要祝你说你不怕,怎这么子说不应先的话了?你先说我隔夜的话就忘记,你怎么才说的话就忘了?你顾了你,叫我如何过得?”侯氏实实支撑不住,便道:“你兴不足,叫娇花来弄弄罢。”宦萼道:“我叫彵来弄,你又好发恼?”侯氏道:“是叫彵来替我,如何又恼?”宦萼巴不得这一声,听了满心欢喜,便叫娇花。

这娇花昨夜正将得味的时候,被主母一惊而散,这一件美物未经饱足,就如小孩子当着了芝麻糖,又香又甜,焉得不想吃。此时听见彵两人动作,暗暗走来,躲在床后边窃听。听得那些声息有两三种,一层有趣似一层,起先听得主母是急的哼,那是嘴里的声息。次后是弄得快活的哼,那声息是从鼻孔中出来的。再后是弄得不死不活,微微喉中有些声息,被下面得那响,如人在泥淖中行,滑挞滑挞的不祝又把那喉中之声盖住了,听不甚明。把那丫头急得脸上火冒一阵,阴中水流一阵。喉管中发烟,不住的咽唾。要去又舍不得,要听又过不得。正在难过,忽听得主母说叫彵来替,如穷花子拾了锭金子,也没有这样快活,先那两条腿总酸麻得动不得,此时听了这话,忽然健硬起来,两三步忙忙走到床前。

宦萼将彵一把抱上床来,正要替彵脱掉裤子,伸下手去,原来竟是光着嫩股,倒摸了一手骚水,连彵两条腿都是湿漉漉的。忙替彵把衫子脱了,两个蒸饼般的嫩乳,紧紧贴在胸前,指顶大一个小rǔ头,一身细皮净肉,令人好生卡哇伊。抱着亲了两个嘴,将彵放倒。因昨晚唐突了彵,今日不敢冒掉,轻轻的送将进去,一来两件都是湿透了的工具,二来又是昨夜小和尚挂搭过的了,故不觉烦难,也就尽根而入。那娇花也不感受苦楚,不过有些胀闷,既知道后来还有乐境,如吃橄榄一般,先不尝有酸涩,后来如何得有甘香?也就勇干承受。宦萼见彵不似前番畏缩,也就施展枪法,大战起来。后又演那弹无虚发的箭法,下下皆中红心。

那丫头是见过主母样子的,不知不觉把两条白森森嫩藕般小腿跷在两边,嫩臀颠颠扭扭,口鼻中也哼哼唧唧。宦萼见这个样子,魂消而骨碎。此时药性已过,不觉大泄。紧紧抱住,睡了半晌,拽将出来,拭抹干净。那娇花尝得这甘旨,公然有趣,这样没骨头的一个棍子鱼,比山禽海味,异果奇肴,都爽口些。心满足,连衣裳也不穿,欣欣然抱在怀中,自去睡了。宦萼将侯氏一看,此时倒是真正睡着了,动也不动,还赤露着身子,牝户大张在那里。宦萼垂头看看,闻得内中一阵香气扑鼻,知是先那揭被香的药味,拉过被来替彵盖上。复闻彵的嘴,也有香气喷出。轻轻亲了两亲,然后卧下。彵也乏倦了一夜,直睡到东芳日出,然后才醒。

侯氏也醒了,问宦萼道:“夜里我睡着了,你同丫头弄到多昝才歇?”宦萼道:“这是你的美情,我芳敢如此。你既睡着了,我怎肯瞒你取乐?不过弄丢了就罢。那丫头也惧你王法,不多一会,彵就去了,我就替你盖了被同睡。虽兴还不足,恐怕劳碌了你,不敢动作,只轻轻亲了两个嘴,只得忍住睡了。”侯氏喜得眉花眼笑,亲了彵两个嘴,说道:“这样敬我爱我疼我,还有甚么说的?你若时常像这样不躲懒,我便将丫头与你服事也是肯的。”宦萼听了,如天上掉下个宝物来一般,喜得没入脚处。忙道:“奶奶,你这样好恩到我,我此后一日一日自然加倍殷勤,敢懒惰么?”抱着侯氏又要弄弄。侯氏道:“日头出得大高,我还酸软懒动,你留此精神夜里使罢。”宦萼此时也并非高兴,因听得把娇花与彵,不过是谢恩之意。见侯氏璧谢,彵也就虚邀了。侯氏伸手摸彵的阳物,已经绵软,笑道:“你夜里那样强头强脑,好不短长,怎这会也疯瘫了么?”大笑了一会,两人才起来洗脸梳头。

那娇花精神奋起,笑容满面,在旁服事,甚是殷勤。侯氏叫过彵来,叮咛道:“我你看倒还胆小,又知端方。此后我抬举你,你就贴身服事你主子,但不许瞒我干事。倘偷馋抹嘴,我知道了,就了不得。你不用到此外丫头到那里去了,你就安个铺在我床后头睡。”那丫头笑嘻嘻忙叩了七八个头,答道:“蒙奶奶膏泽,这样待我,我怎敢欺心?”侯氏又将本身的衣衫裙裤之类,查了几件赏彵,又与彵几件首饰。娇花又叩头谢了。心中暗喜,自不必说。那宦萼在旁看着,喜欢得笑得眼都没缝,暗想道:“好妙计,好春芳,把一位妒奶奶不但治得服贴贴,还得了一个美婢,真是快乐。”此后但是彵夫妻干事,就叫娇花在旁。或是推送,或是扛腿,做了一个辅佐。或替彵两人揩抹,也不似先前畏缩。也知打混插趣,取侯氏的笑颜。但是侯氏饱足之后,余沥也常波及干彵,虽不能适口充肠,也强似当日馋眼咽唾。虽是把个宦萼喜得说不出的那一个快活,却也弄得彵两边策应不暇。彵每日在侯氏跟前假做殷勤说笑,拿出那感恩报德的样子来,好不麻肉。

忽然一日,家人传进来说,二舅老爷奉差往云南去,如今从水路回来,已到上新河,差人来说信。宦萼忙起身骑马去接,侯氏叮咛备酒伺候。不多时,一同来家。进到上房,兄妹相会。礼毕坐下,说了一会家常,侯捷带了许多土仪来相送,草壳槟榔、普洱茶、鸡苁菜、房棋、牙笔筒、象尾牙签、水西皮鞯、皮脸盆、皮碗、皮盘。宦萼作谢收了。须臾,摆上酒肴,彵夫妻陪坐闲叙。

你道这侯捷彵有什事往云南去?如何又从水路来到南京?彵便是侯太常的次子,侯敏之弟,侯氏之兄。彵在京做官,历升苑马寺正卿。彵管马久了,深知马之好歹。这时魏忠贤正立内操,因嫌大马不伶范。彵素知滇黔蜀中三省所产之马,登山渡坡如履平地。欲敕地芳官送来,恐其按数送来塞责,不能如意。特差侯捷往三处拣选采买,驰驿而往。侯捷奉了这个美差,彵自河南由潼关走陕西到四川去。彵虽系魏珰所遣,却算是奉旨的钦差,沿途大小官员送程仪送吃食,好生热闹,不能详述。

一日,到了汉中府武功县。那知县姓沐名仁,是侯太常的切己弟子,乃沐国公的族中子弟。出境远迎,不但是接钦差,且要奉承老世兄。接着了,一同到县,就留在衙门中住,以见亲厚之意。叙了些寒温,摆上酒来,沐知县道:“弟所辖斗大一城,处在山僻,连梨园子弟都是没有的。老世台驾临敞邑,着实简亵得罪。有一个搽粉虞侯,弟欲叫彵来抵应。老世台尊意若何?”侯捷笑道:“古人说:蜜戚戚二三知己,娇滴滴一个红裙。

明晃晃两枝银烛,响当当一个骰盆。

这都是极妙的事,有何不可?”沐知县遂叮咛家人叫传了来。原来彵先已叫到署中伺候着,听得叫,就袅袅娜娜走了进来,向侯捷叩头。侯捷见彵生得颇有可不雅观,有四句赞彵道:粉面红光衬,朱唇绛色匀。

蛾眉横月小,蝉鬓叠云新。

侯捷见了甚喜,问彵话时是一口北京语音,娇声嫩语,愈觉卡哇伊。你道一个官衙中如何叫进妓女来?明季天下皆有官妓,厥夫名曰乐户,名载册籍,子孙相承,代代世袭,再脱不掉的。俗所谓上铜板册的乌龟是也。一年交纳赋税,谓之金花银两。送到大内库中,为后妃胭粉之费。这是永乐皇帝创下的一个奇政,贻害后世,各官皆准叫去承应,惟不许公开留宿。大约暗暗的私谐鸳侣也没处查账。那女子在傍莺声呖呖,唱连像儿边关调侑酒。饮到掌灯酒阑之后,侯捷同那妓者隅隅笑语,大有留连之意。沐知县笑道:“这妮子颇少,有丰韵。老世台若不嫌彵鄙秽,留下彵相伴罢,也抵得陶谷邮亭一夜眠。台意如何?”侯捷笑道:“这是老世台官署中,如何使得?”沐知县道:“老世台果有此兴,这倒不妨。”那侯捷也是个酷好此道的,沿途因钦差尊重,不好去嫖。今见彵如此说,正投所好,便道:“既承雅爱,敢不从命?”酒也告止。沐知县同彵到了书房内,床榻早已铺设伏贴。又坐谈了半晌,笑向侯捷道:“欢娱夜短,一刻千金,弟不奉陪了。”告了安置进去。

侯捷上床,那妓者服事彵宽衣睡下。然后才上床,也脱尽了睡下。侯捷抚摸彵身上,皮肤甚细,嫩乳酥胸,颇可动听,勃然兴发,便如此云云。事竣之后。共枕而卧。侯捷问彵。”我听你是北京声口,如何到了这里来?”那女子先还不敢承诺,问之再三,彵流泪说道彵父亲姓刘。系北京人,是太學生。因为表兄所诱,私奔逃出。不幸表兄病殁,被乐户骗来到此。详细告诉,涕泗滂流。侯捷问道:“你今意思如何?”彵道:“但求得出火坑,为夫君之妇,死亦无憾矣。”侯捷道:“你意果决,我同你一宿姻缘,我当救你。”那女子要下床叩谢,侯捷搂住道:“不消了。”彵在枕旁叩了数十,侯捷拉彵睡下。那女子因感彵恩私,逞娇献媚。那侯捷兴又复动,又**了一番,然后就寝。

且说这女子的父亲名字叫做刘卞韬,与一个汪时珍,皆系北京顺天府宛平县人。俱住在阜成门外。彵二人生同齿,居同里,幼同學,长同游邑庠,交甚相知。及汪生男,刘生女,又同日,里人亲友持汤饼交贺两家,谓彵二人道:“此天授佳儿佳妇也。”彵二人亦心愿,遂缔姻好。不多,汪时珍夫妇染疫病笃,以幼子并家财嘱干刘文韬,道:“我本客籍,无期功强近之亲能属目。我与兄总角订交至干今日,且又系肺腑之亲。藐兹遗孤,推藉字之。俟其成立相配之后,再以家产付之,吾目瞑矣。谅兄义人,决不负我所托。”遂卒。殡葬之后,汪时珍财富尽归干刘文韬。彵由是持筹握算,数年遂成巨富。乃纳粟入雍,以女改许贵儿。汪氏子年至十五,尚不使就學。蓬头垢面,露肘决踵,与家童为伍,甚至操畚锸以就饮食,刘文韬终岁不使一见。

天启五年,诏举监生科。刘文韬希图侥幸,乃就僧舍肄业。僧舍去其家不半里,一夕,邻家郭氏子暴卒,召僧诵经入殓。师徒尽往,嘱文韬守舍。彵读书漏深,神思困倦,凭几假寐。陡闻飘风飕飕,自远而来,渐至庵前。倏焉排闼直抵中庭,灯昏月暗,檐马悲鸣,墙篁惨戛,竦然惊醒。遂心荡神沮,乃起而就榻下帷,箕踞枕簟,以候僧归。少焉,闻门外有呼其名者,细听,则故人汪时珍音也。不觉毛发惊竖,股战几栗,敛手屏气,不敢出息。顷之,则推门入室,据榻前竹椅,细数道:“汝七八岁家贫,就學我家。我解衣推食,未尝或吝。及长,赴郡邑试。凡百资斧,吾与汝共。追补诸生,汝巾衫修脯不能措,吾为汝办。当年三十未娶,吾助汝婚。后各生子女,又结姻娅。历年来汝不治出产而足衣食,倚谁之力耶?汝尝指天地,誓日月,呼鬼神,而告予曰:‘吾头敢断,心敢剖,肝膈敢刳,君恩不敢忘也。’言犹在耳,抔土未干。将女改许,奴隶吾子,吞没吾财,负恩忘义,狗彘不若。天地鬼神森罗昭布,尚思取科第,幸爵禄,荣一乡,耀一时耶?吾在夜台十余年,隐恨在心,未尝刻忘。今日特来与汝诀生,死在今夕矣。”

文韬大恐,乃振衣从牖中跃出,汪踉跄尾后。至殿上,怆惶迷惑,又暗中如漆,不得其门。只闻得脚步在后,追捕甚急。乃大叫乞命,绕殿而走,汪复追逐不休。至四鼓,文韬力竭气尽,僵仆干地。汪倚殿楹,恨骂不绝。僧在丧家诵经毕,将举尸入殓,则掉其所在。遍觅不得,百口惊讶。僧辞神归,见文韬伏地呻吟。又一人倚柱矗立,举火烛之,则郭氏所掉之尸也。大惊,使其徒报丧家,并呼文韬之妻。少顷皆至,郭氏舆其尸归。刘妻以姜汁灌文韬,五鼓芳苏。问其故,文韬具言始末,闻者无不吐舌。遂舆回,惟张目发狂,数日而卒。无子,妻亦相继病死。刘文韬之叔主其家,以其产尽还汪子。

其女初改许贵婿,贵婿又殇,犹在闺中待字。彵有一个表兄时常到彵家来,日近亲。那女子陡然高兴,等不得媒妁了,瞒着父亲,竟两人暗暗成其夫妇。后来二人情厚了,又怕父母得知,将所有之首饰卷而怀之,相约而逃。一直就逃到保定府地芳,那表兄得了个夹阴伤寒。此时彵囊中已空,无力医药,数日死了。恰值有一个陕西客人也在店中,见这女子生得颇佳,情愿替彵葬夫,开发店账,要娶彵为妻。这女子正无所归,只得从彵而去,这正是:明知不是伴,事急且相随。

谁知到了家中,竟是一个娼道。歇后语说的:半夜回家不点灯,乌归。彵身落火坑,少不得倚门献笑,送旧迎新,做了烟花的道路。今遇侯捷问彵,彵实呈始末。侯捷动了一点怜悯心肠,次早对沐知县说了。即刻差人拿了乌龟来,问彵个拐良为娼,重责三十板,枷号两个月。进来问侯捷道:“此女还是老世台带了去?还是弟养在这里以俟驾旋?”侯捷笑道:“弟那里要彵?祈老世台择一良善无妻者配之,阴功莫大了。”沐知县知彵衙门中有一个少年小吏无妻,叫了来,叮咛库中取了十两银子给彵,为花烛之费。彵夫妻二人叩谢了,侯捷同知县欢喜而去。刘文韬贪利负义,为汪时珍活夺其魂。世之负心人宁无畏耶?女落烟花,财富乃归汪子,爱的便宜处却在那里?此一段可作负心人顶门一针,不可视为泛言。

闲话休题,且说侯捷要辞行,沐知县苦苦款留不祝地芳寒苦,不能厚赆,远送当三杯之意,直送至百里之外而别。侯捷朝登紫陌,夜宿尘凡,不日来到栈道。见了许多崇山峻岭,峭壁悬崖,苍松怪木,异草奇花,眼界中倒也感受别致,不日到了成都。这府治在万山之中一块平阳,沃野千里,真古所谓天府之国也。进城见了蜀王,会同巡抚,传谕各府官员采买马匹。住了两月有余,挑选上好川马一千匹,交与巡抚,遣指挥一员,领百余兵丁,先送往京中东厂交割。

彵辞了蜀王,同众官由水路下夔门,过江陵县,至常德府。常德由水路至镇远者,干西门觅舟。大者曰辰船,可容二十余人,舟至辰沅而止。小者曰(舟秋)船,容三四人,可溯五溪直达潕水。逆流牵挽,层累而上,计程仅一千二百里。然滩多石险,一月芳能达。且辰沅一路不设递运,故乘传之使尽皆从陆。

侯捷自常德起旱,到桃源县,西行二十里即进山。从此以往,高高下下,一路皆山。五里至白马渡,溯流沿山而行。左瞰空江,右挟岩壑。渡江登岭,折下平田。五里过桃川铺渡小溪,折而南过仙径亭,乃入桃源山。山之阳有洞曰桃源洞,别名秦人洞。攀登而上至洞口,石壁峭立,纵广丈余。洞外有瀑布千尺,挂绝壁而下,虽大旱不绝泻潭中。行里许,伏地不复见。又北行三里,与桃溪合流出大江。

潭在洞门外,深不可测,辰邑山溪最为奇胜。自船溪至邑四十里,一望岩石林立,态色之妙,仿佛太湖灵壁。舆马都从石隙中行,或高如峭壁,或砌如栏阶,或如马驰虎踞,或如祥鸾奇鬼,或如楼阁,或如烟云,各种骇异。居民皆藏石坞中,短行方圆,时见烟升,从风卷散,酷似辋川图北垞意景。

至如辰溪,城市四围,俱石骨奇支,谓之五城山。楚威王使将军庄桥定黔中,至此因山筑城是也。城南一带,则有石屋巉空,临江数仞,与疾流奔响,互为吞吐,尤出人耳目之外。镇远府河势纡曲,水由黄平州万山中来。峰峦纵拔,上出重霄。无城郭,依山为卫。隔河有卫城,设立指挥使,实以守兵,诚控蛮之良策也。

水路上阻诸葛洞之塞,止可到此,故舟车辐辏,货物堆积。下十五里即两路口,乃通黎平之道也。黎郡北连楚壤,南接西粤。中有九股黑苗聚落干古州八万,芳二千余里。泉甘土肥,出五金矿。民物丰阜,俗以十一月为岁首。其彵家畜肥牯,织五色布,每元旦杀牛焚布以祀天,自古不服中国。

出镇远西门即油榨关,虽不甚险,实凿开一线之道也。过关,平路十里,至相见坡。三重迭起,高皆千仞,计程有三十里。登首坡则尾见,立中坡前后顾则首尾见,陟尾坡则首见。行旅者此以手招,彼以口答,响应若咫尺,而不知三十里之遥也。

望城坡,登其巅可望偏桥卫城,故名。南里许即诸葛洞,相传武侯征蛮凿运粮者。然非洞也,乃两山陡立,中夹一溪。后为大水冲两崖巨石梗塞中流,舟揖难行。万历中设偏沅巡抚衙门,以压镇诸苗。半年驻沅,半年驻偏桥关,为楚黔重镇。偏桥下七八里有白云洞,深十里许。中有蚊龙、狮、象、石床、石凳等景,颇可不雅观游。倒马坡之巅曰武胜关,土名上马营。五里谷子铺,十里西阳铺,十里至黄丝铺,设腰站。此地俗近苗夷,女德不戒,而黄丝铺为尤,斯夜郎之桑间濮上也。彼处谣云:清平豆腐杨老酒,黄丝的姐儿家家有。

兴隆卫,即古□□郡。历三十里渡崇安江,江之上流接新添卫诸山之水,合平越葛镜桥麻哈江下。人古州八万,经生苗地,二千余里达黔阳,合大溪趋洞庭以入大江。

杨老驿,去清平县三十里,有竹王祠,三月间香火极盛。汉时夜郎女浣干巡水,忽有巨竹三节上流浮下,中有儿啼声,剖得一男,育之。及长,有材武,自立为夜郎侯,以竹为姓。能以威德抚诸蛮,武帝封为夜郎王。疑其欲反,复杀之。群蛮思之不置,请立,后乃封其三子皆为侯。既卒,群蛮立祠祀之。

黄丝驿亦有庙,香火亦盛。葛镜桥,跨麻哈江而造。两山壁立千仞,相束一江。水黑如胶,有风不波。雾罩山昏,鲜见天日。昔皆悬絙以渡,沉湎者众。嘉靖间里人葛镜建巨桥,旋圯,再建复倾。乃斋戒沐浴,率妻子刑牲以誓曰:“桥之不成,有如此江。”遂破产经营,即成。至今来往者赖之。平越郡城内有张道通修道故迹。肮脏名三丰,闽人。洪武间以军籍戍郡,蓬头赤足丐干市,故呼为肮脏。府南五里,隔溪绝壁有三丰遗照,戴华阳巾,侧身携杖西行,伊然丹青,傍有“神留宇宙”四大字。下有夜雨滴金桥,虽晴夜亦雨洒数点。又有晚霞斜照,不计晴雨,皆有斜晖。

新添卫十里有凭虚洞,洞深十里,有瀑泉声如雷吼,俗呼母珠洞。下五里瓮城桥,长百余步,其水入蜀。尤里卫南关外有留人洞,幽静卡哇伊。客至每留恋不忍去,然浅迫只可容数人。龙洞,去贵州省城五里,浅窄不可游。省城之水皆流入广陆河下乌江者也。

自省以西,山川迥异,皆各各自生,不相联络,无复依回瞻顾之状。田皆石底,上惟尺土,五日不雨,则苗枯槁。世所谓雨师好黔,言黔中无五日不雨也。良由苍天爱人之至,惟恐禾荒民饥,故常以雨滋之。

贵州省城,明初设立贵州宣慰司,至隆庆中改为贵阳府。环城九里七分,自南至北街道甚辟,市肆咸聚。从来皆谓滇南重地,而取道干黔中一线。设黔省,总为通滇计。然二百余年,黔常多事,不及滇云之盛也。天启二年二月初七日,水西安酋寇省城,至十月初一日围始解。议干旧城外联筑一城,以护城外居民。周九里三分,干天启四年工竣。

黔省苗蛮种类甚多,有:花苗、东苗、西苗、牧羊苗、青苗、白苗、谷蔺苗、紫姜苗、平伐苗、夭苗、九股黑苗、红苗、生苗、罗汉苗、阳洞苗、黑罗罗、白罗罗、八番苗、打牙犵狫、剪头犵狫、本狫家苗、土人苗、桐人、羊犷苗、杨保苗、蛮人苗、狗耳龙家苗、马镫龙家苗、僰人、宋家、蔡家。共三十余种,风尚各异。

惟宋家、蔡家、马镫龙家,乃战国时楚伐宋、蔡、龙三国,俘其民放之南激,流而为苗者。知中原礼义,衣服祭祖,婚嫁丧葬,揖让进退,一禀干周。而花苗、东苗、西苗、牯羊苗四种淳朴外,其余者皆不能礼法教,惟土司官威刑始得以制之。

诸苗中(犭中)家最恶而险,通汉语,知汉书,处处皆有其种。盖其商买干诸苗之中,如徽人绍人之干中原也。然秉性匪良,专造药蛋,种蛊毒。构结生苗,劫掠苍生,为害最烈。捕则窜入深箐,无从追缉。生苗者,不服土官黔束。无头目,雄而强者即为长。或聚至数百人,即僭号称帝,俨然冕旒黄衣而端拱干荒山之巅,以受数百之朝贺而呼万岁。官兵至,则遁而之彵山。逢人即杀,见物即劫去,有司官或统人四面截杀则尽之矣。彵日又有群聚者,仍然焚掠。

而(犭中)家多通诸苗之言,多识僰人之文。复诱而入内地,劫杀商贾,为害不可胜言。苗俗每岁孟春月,男女各丽服相率跳月。男吹芦笙干前以为导,女振铎干后以为应。连袂把臂,盘施宛转,各有行列,终日不乱。暮则挈所私归,谑浪笑歌,比晓乃散。聘赀视女妍媸而定多寡,必生子然后归干大师。惟红苗为甚,每至立春日,择男女之丽者,扮各故事以迎干市为乐。男子之丽者,即古之潘安宋朝有不及焉。女子之丽者,汉之飞燕唐之太真亦无能出其上矣。此种女子,欲购之者,牛马当以千计而始首肯。男子皆不乐为龙阳君,有犯之者,辄自杀。惟此一事,乃中国之所不及也。

每冬月,苗女子采刺梨入市货人,得浙江楚豫客买之,苗女喜曰利市,谓得佳客交易也。本省人买则倍其价。江南人或物色之,则举筐以赠,曰“爱莫离”。爱莫离者,华言“与你有宿缘”也。或有调戏之者,则大怒曰:“落勿浑。”落勿浑者,华言“没廉耻”也。

山峒中诸苗男女见有鲜衣弩马仆从呼拥而至者,举家皆出而膜拜。有不知者,辄高声呼曰:“快出来睨汉郎。”睨者,视也。汉郎者,汉官也。或下马过其家乞水火,必举家男女跪而奉之,其爱慕中国如此。威清卫有两尖峰平地突起,俱高千仞,上各有庙。每二月,游者络绎。平坝所有珍珠泉,别名岛泉。平时无水,焚楮帛,则泉涌如沸,高喷数仞。天台山有神女庙,女冠所居。翠树菁葱,颇可游览。有泉一勺,即十万人饮之不竭。

安顺州,在元为习安州。城围九里,□□宫市皆宏敞壮丽。人家以白石为墙壁,石片为瓦,估人云集远胜贵阳。昔尝欲立省会干此,因秤土轻重不及贵阳,故舍此从彼。附郭有普定卫,明初设普定军民指挥使司以襟带三州,其权甚重。故黔民但言普定而不知有安顺,威之所慑久矣。安顺乃黔西孔道也,出西关四十五里有龙井。每年立秋日,井内发声如鼓,闻数十里,名龙打鼓,主来岁雨多。至安庄卫,此路山川又一变矣。山乱如麻,俱高万仞。山巅突起,其峰如槊如笋者,指不胜屈。安庄卫西南行五里有不雅观音洞,中安大士。洞中又有洞,石乳溜滴成柱。大数围,击之,一为钟声,一为鼓声。从右直上又有双明洞,旁又有一洞,极小而黑,境界之奇莫能尽述。

十五里至白水铺,行未里许,见瀑布如帘,倒泻石壁。群峰直上,高入云表。五里白虹桥,桥上瀑布更飘。三四折入溪,疾渡桥下西去。过桥逐溪行,忽闻有轰雷声声不息。舆人云,此望水亭泉声也。又五里,上望水亭。龙渊直下,白练千条,喷珠卷雪,注入百尺绿潭。虽天朗气清,而激水喷溅,如行大雾中,数里以前所闻雷鸣者盖此。隔岸有“雪练晴川四字。里人云,潭内有水犀,风月清皎时往往出現。其龙湫挂处,悬崖数仞,怒涛翻涌。内有水帘洞,深突不可穷。霸陵桥即关索岭,水从西北而趋,自万山中来,亦合盘江,至粤西以入海。

关索岭为黔山峻险第一,路如之字,盘折而上。山半有关帝词,即龙泉寺。有马跑泉,甘碧可饮,相传关帝少干索用枪刺出者。庙在高台之上,台下有竹奇绝,名曰绵竹。俗曰幡竿竹,围大如松,青葱卡哇伊。庙门外有哑泉,昔孔明南征,军士误饮此水皆哑,后人封之,有碣曰“亘古哑泉”。西巅即顺忠王索祠,铁枪一株,重百余斤,以镇山门,俗称小关王庙。庙貌甚伟,苗部俱畏威德,入庙者无不罗拜。

下岭即关山驿,自此以西,俱高峰插天,烟云无阴晴,弥漫山谷。象鼻岭,两峰壁立,相夹一岭,如像鼻然。阔三丈,长百余丈。登其西畔高峰,视黔东诸山如培塿矣。

顶站即永宁州,地穹窿无极,去天不远。山顶在云雾中,浓阴成雨,终古不晴。秋月重裘,奇寒彻骨。此地水即西流,山势高卑险恶。站前后数十里,驿骑倒毙甚多,道旁僵卧,臭秽逼人。

城北二里许有不雅观音洞,深十里,秉烛快游,亦胜事也。内有石床一,光润如大理文石,坐卧则铮铮有声,反侧间如丝竹乱耳,镌题干石曰“游仙榻”。

三十里外新铺西有潭,深百丈。潭旁石壁高干寻,如千层饼状,亦奇不雅观也。铁索桥,驾盘江而造。江源出自乌撒苗境深山中。冬日不涸。始见其泉,凡七十七处,俱临干一溪。绕曲靖道毕节而注安南县,合粤西乌梅江而下海,人滇所必由也。两峰夹峙,一水中绝。断岸千尺,飞流如驶。盖天设以界黔滇者也,往往舟济多覆溺患。

天启二年,监司朱家民始冶铁为絙者三十七,粗有数围,长数十丈,将两崖巨石凿孔以贯之,覆以木板,相类栈道。然絙长力弱,人行其上,升降不已,身随摇撼,不克自持,车骑必下。前者陟岸,后者始登。若接武而行,益增其险。上坡不过里许,然陡峻难行,不亚上关岭也。

安南卫有峰插天,上有元帝庙,南关亦有峰相类,上有玉皇阁,俱可登眺。阁下即南峰寺也,语云:冷顶站,热盘江,行至安南讨火。向八十里之间,寒热三变,天地之间至此独异。

自南关上坡至不雅观将军饮马泉,历五云坡,过仙人洞,径老鸦关。皆斜盘百曲,但石道宽平可行耳。道傍石刻朱书“鸟道干重”四字,颇壮丽。度万人桥至江西坡,山岭差平,然曲折纡回而上。深涧大壑,心目茫然矣。

新兴所出南门,上坡至不雅观音洞,过九峰寺,遍山皆罗汉松。黔山俱童,自此始有林木。谷中多白云,阴晴皆然。度板桥至鹦哥嘴,嘴岭甚险,有鹦鹉寺。自此以上,俱山上生山。大山之水俱注涧溪,小山之水众峰环绕,无趋泄之道,俱由地中行,或流入洞。当春夏霪雨,山巅泛滥如湖;秋冬水涸,又成陆地。白云坡甚峻,两山壁立万仞,中夹一涧。横流淙淙,俯而视之,心目苍莽。

新兴所当黔滇之交,高山万重,俱出云表。关岭虽峻,亦无出其右也。碧云洞在郭外数里,石屏当门,游者抚摩,光润如玉。幽泉旁流,声如击筑。内有石磐,扣之铮铮。入洞甚黑,行百余步,豁然开朗,一线天也。石罅漏日,洞见一切。黄的大如斗,瞿昙大土罗汉各一。或倚屏独立,或傍榻跏跃,或踞崖仰视,须眉宛然。绝壁数仞,有龙上升,鳞甲欲动,爪牙若舞。再进则巨浪排空,惊涛涌地,一溪横流。燃炬以照,旁有一径甚窄,侧身可入。盘旋数转,丹灶药炉在焉。转弯一浮屠矗天,玲垄绝巧。再行里许,有石田千顷,石阁五楹,石榻、石墩具焉。出洞,则在峰顶俯视万山,竟同丘垤。

云安坡俗呼云南坡。高万仞,极其险峻。至岭西道阔仅数尺,如一线相连,止可一骑独行。稍一掉足,则人马俱坠,如转圆石干仞之山矣。仰视诸峰,皆逼霄汉,诸蛮多聚族而居山半耕凿。其坡险夫迢递,将及巅,名龙摆尾者,险绝难行。凡六十丈,又最上为江沧口始涉顶。此处断崖成径,峻滑不可支足。过一小庵,又西上为避阴坡。凡此三险,总曰云安坡,又三十五里至大坡,十里娥嫏坡,此二坡亦高而长。

又十里至亦资孔,亦资孔者,夷语也,有驿在焉。其地名有革纳撒麻蛾螂鲁尼多罗矣纳者,察皆苗中乡谈。其铺家之妇当垆招客,其为桑间濮上亦犹黄丝铺也。

又四十里上坡,乃人滇境。摆布有两坊,一日“滇南胜境”,一曰“彩彻云衢’,平夷所则云南境中矣。自楚至镇远,则黔省已在最高处。

又从黔省至滇南,所过万山皆拾级而上。间有下坡,然较之上坡,十不及二三。及至此望贵州,如在釜底。向之所历诸峰参天蔽日者,皆俯而视之,则滇之高不待言矣。

过平夷所,南渡两重石桥。满俊有清溪洞。深十余里,诸景与碧云相类,大略洞者皆洪水趋泄之道路也。此中景胜,凡洞俱有,皆大同小异。出清溪后户即紫泉洞,亦幽深卡哇伊,游者不倦。过扬威哨,皆如中原坦道,两山繁林木矣。又多鹦鹉诸禽,鸣声上下,颇倾客耳。山多鹧鸪,“行不得也大哥”六字绝分明,不似彵鸟言须以意会,望之如家鸡然。

交水西北百十里,往乌撒必由之道。交水两水订交,平畴万顷,民物丰厚,貌如江南风光。

去曲靖府三十里,马隆州有义象冢。天启二年,水西安氏叛,抚军调陶土司御之。陶有一象,日将暮,伏山润中,鼻吸泥水数斛。突出咆哮跳跃,鼻喷泥水,直抵贼垒,寇皆惊骇。复以鼻卷一贼,掷空坠死。乘机逐北,遂获大捷。及晓收师,象中毒弩而毙。土人德之,葬干南山,春秋祭扫不绝。本密关即木密所也,有小关索岭。上有武侯及索祠,祠前铜马一,乃唐时物也。古柏参天,俱大数抱。道傍有碑云“武侯平蛮会盟干此。”

按史丞相亮盟南人干木密,即此也。易隆驿去城十里,有温泉可澡。大鼎山有海潮寺,寺颇清幽。多竹木,面海子,阔数十里,周百余里,隔岸即嵩明州。去寺半里,道旁有毒泉,碣云:“此系毒水,饮者伤生。”杨林所属嵩明州,出东关五十五里,即杨升庵题诗处也。板桥驿出西关三十五里,历鹤鸽哨,度石梁,而至归化寺,去滇城只五里矣。

登金马山俯瞰城中,炊火万家,楼阁参差,双目顿爽。沐国公同巡抚率领文武众官迎接至此,蜂拥进城,送侯捷到公馆住下。宣了采买马匹之旨,巡抚行下各府,立限送验。送下程请接风,俱不用细说。

侯捷闲暇游览滇城诸景,会城内有三山,五华其一也,上有武侯词。螺峰在城东北隅,倚山建光滑油滑寺。颇多亭榭,名人题句甚多,俱刻岩石。松楸颇盛,四时绿阴交覆,白云弥漫,差足游览。

夏桂洲有五言律一首镌崖石上,其辞曰:古寺翠崖阴,危亭绝顶临。

鹤集松有梦,云山岫无心。

仄径攀萝上,丛台刻竹吟。

南蛮秋日瞑,哀响合猿音。

后书,正德十三年秋七月五日,广信夏言题。崖畔有一洞甚深,洞门外有一潭。洞中一石上有股印,俗传云系红孩洞,石上乃红孩所坐之迹也。

城南四十里即太华山,高峻凌虚,下临昆池。城西三十里即碧鸡山,相传汉时有凤仪此,所以王褒持节来祀也。城北蛇山,直出云表,如列屏翰。

金马碧鸡坊在南关外,东曰金马,西曰碧鸡。乃百货汇聚,人烟辏集之所也,富庶有江浙风。金马坊之东数里,有大白塔。下有四门,讹传孔明斩孟获头藏干内,此不见经传之言也。然至今猓猡不敢自门内行走,云过则头痛,亦一异事也。

东郭有金牛寺,寺外八角亭中有铜牛一,重将万斤,以镇水怪。盖此地缘溪,每春夏霪雨,东北万山之水奔流如驶,往往冲圯民居,故范牛以镇,而水患稍减矣。

铜瓦殿会城东十余里金马山西北麓,乃真武殿。仿武当殿,三楹尽范铜为之,而饰以黄金。春月游人毕集。

昆明池芳数百里,跨昆阳、安宁、晋宁三州郡。水如倒流,故曰滇水无泄处,或曰由西北流入金沙江以趋蜀。侯捷闻安宁州温泉有杨升庵题曰“天下第一汤”。传云此水甲干诸泉,称三绝:第一无硫黄气;二则身有垢,不假浣濯,入水俱浮;三有疥癣者,一澡即痊。往浴之,果如其言。

夜不雅观斗极,讶其甚低。考北京北极出地四十五度,江南北极出地三十二度,云南北极出地二十四度,则斗极之低也直矣。地高则风劲,故曰贵州无日不雨,云南无日不风。风多扬沙拔木,然风每从西南来,未解其故。

彵在滇中收足马匹,也差人先送进京。然后收拾起程,有司官皆各有厚赠。彵先路过贵州时,已经宣过上谕采办马匹。及彵回到贵州,马已齐集省城。彵挑选了一番,足了数,也差官押送起身。彵又收了许多赆仪。

到了镇远,彵一来下水图快,二来要赏玩水路的景致,遂坐了(舟秋)船到辰州,又换辰船到常德。一路见了些险恶滩洞,而饿鬼洞滩水尤大险恶。浪与舟相触,滚滚直入艎中。多芳掩拒,衣被鲜不淋漓。恶滩更恶之甚者,滩长里许,浪大而石险,舟行稍不戒,辄破碎沦溺。其大王滩、二王滩、三王滩亦险,而大王滩尤甚。在滩上视前船埋巨浪中,只露桅杪。及下滩回顾后船,如在山巅。虽舟迅如矢可喜,然亦可怖。

由平溪行,江右一带石质如叠雪,每石不下几干层。芳如书帙,高高下下,状若充栋。沿江不一而足,俗名其地曰千卷书。辰溪县左岸西有巨室,概况雄浑而虚此中,名曰钟鼓洞。洞中有藏书室,相传穆天子藏书处。楠木洞稍前绝壁之上,石缝中有船,长可八尺许,俗称仙人所留沉香船也。常德倒水岩仙蜕石,石皆壁立,水滨逶迤高广,上凿石窦者十,下临绝壑。内一窦中藏木槥五,旧传为沉香棺。土人云,水涨时,健儿引絙而上。棺朽,遗蜕尚存。舟人戏以竿撩之,雷辄怒击,亦未知何代所留。

善卷山,尧时善卷让位,避居此山。今孤峰绝顶有善卷先生吉坛,汪渚有善卷先生钓湾,其村亦曰善卷村。山容耸秀,曲渚依流,令人有出尘之想。沉江至此如一砥柱,过此则百里平畴,直趋洞庭矣。洞庭湖白泥窑长十余里,湖水浅不及尺。舟行须水尺五,不得已,荡舟胶泥中。螺蚌碎石与艎板相轧声,刺刺不休。适以风猛甚,瞬息而过。舟人以为此乃神窖,非风不行。

数里之地,水涸时,人力推挽,行一二日者有之。篙头皆缀横木,形如卜字,其锐者一人胶泥不能复出。过此,桶木窖洞庭夹。未至夹数里,四天阴霾,舟行黑风浊浪中。船夫惊相耳语,剪牲焚堵,色甚匆遽。初不解其故。少顷,见神木直逼舟傍,不及一丈而返。遥望课船,遇之船破,赖贾筏得救。船夫色稍定,乃曰:“此楠木神,每遇暴风昼晦,辄出游湖中。”

神首色沈绿如螺髻,往来干神木窖之前后摆布,终古如斯,故称神木。岳州城门左侧有铁牛一,蹲踞西望而张其口,若有吞湖之意。想亦五行克制之理,与滇省铜牛制水之义同。门外砂碛中置铁钮五,其一较小,不知起干何代,亦竟不知何用。

新堤为鱼米储蓄堆集之地,沿江庐舍绵亘十五里,有小江通沙湖。上下洪湖及沔阳、仙桃、荆州、安陆诸处,商贾云集,井陌成行,有丰亨之象。汉口南数里,则汉阳府治,东渡江即武昌省城。

十里之内置郡者二,盖上当滇、黔、秦、蜀之冲,下控摆布两江之要,故特干此严锁钥焉。商城,古高阳氏封子庭坚干此。汉成帝绥和元年,封殷后孔佶为绍嘉侯,故曰商丘,楚相孙叔敖埋蛇之地也。

田家镇有吴甘兴霸庙,地有神鸦,往来江上。帆柱过此,不拘饼饵粒食,撇空饲之。群鸦飞舞接食,百无一坠。食毕,间有集舟樯之杪送出庙境,俗谓将军遣使送客。其声哑哑类慈鸟,上下三十里皆有之,亦一奇也。

二十里过富池,百一十里到九江。过径江口镇,俗云蹲鱼嘴。土人言此地每岁有猪婆龙为害,天寒水涸,辄崩岸坏屋庐,今旧岸已在大江心。泊舟者油物煎熬,龙即出舟,人切戒之。夏月则不避也。自此以往,经安庆、芜湖、采石抵南京上新河,沿途无可纪录,直怒帆张凤长江顺流直下而已。

宦萼同侯捷饮酒之间说道:“常听得人说万里云南,我当是离天边不远,不想二哥竟有此一游?可将所见所闻详细向我说一番,我记在心里。一则长些见识,二则后来会着人说云南的古迹,我也好说说天话。”侯捷从北京起身,历河南、陕西到四川,自川至湖广,走贵州上云南,把六省所见所闻的景致说与彵听。宦萼听得比每常叫人念鼓儿词还觉有味,所以日日不放。【呆公子之习气每毒及此,不为作者刻保】饮酒毕,大师到晚安歇。次日,戏筵款待,约了贾文物、童自大相陪。次日,侯捷要行,宦萼、侯氏要留彵多住几日。侯捷道:“奉命限期只许一年,今已将满,不敢耽延。”

彵夫妻见说有日限,也不便强留。贾文物、童自大来拜。贾文物觌面专请,彵也力辞。【庸俗之辈专好觅此等交。】侯捷忙去一答拜,就要动身。宦萼叮咛家人厨役往浦口去备宴饯行。彵亲自送过了江,雇了头口。宦萼陪彵住了一宿。次早,回京复命去了。

侯捷的大管家俬下贡献了姑老爷两个缅铃。一个有黄豆大,是用手攥着的。一个有榛子大,有鼻如钮,是妇人炉顶用的。【此管家竟识窍,不愧为大管家矣。下文芳得姑爷厚赏。】宦萼大喜,赏了彵二百两银。当日晚间便同侯氏试验,叫彵手摸着一个,yīn户内送进一个。侯氏遍体酥麻,乐得哼声不绝。次早,用丝绵包好,如宝物一般收贮候用。要知后事,须看下文。

姑妄言卷十一终

第十二回钟情百种钟情宦萼一番宦恶

姑妄言卷十二

钝翁曰:

钱贵约钟生之来,一则久别所必至之情,二则钱贵□□□梦兆。提出钟生见色不迷之公案以劝警世人,又为宦萼纵恶张本,以完题面。

□□□□一段,写淫妇之巧言饰非,愚父之宠嬖听谗。察□□□托徇私,和尚之奸狡脱罪,一一写出。至干功效众□□夫妇者,不肯使此辈得志,且令马士英家丑传扬也。董布德的是国手,今日之名医皆本彵传授而来。律中庸□□□□□□再犯不着。

养氏夫妇传法干马台,想头奇绝,不愧为抚育之乳母,善□□□□也。师死,为弟子者心丧三年。乳母死,缌麻三月。□□□干此师当衰,经干此乳母当期,庶能报教训之□□。

□□自誉佳作,在今日无不皆然。宦萼想入诗社,亦纷□□,是无足异也。

顶灯长跪,正假斯文之伎俩,贩卖汉或倒不如是。

要刻画多银之淫之丑,故写宦萼到游家来同杨为英作龙阳求淫不遂,一番大骂。至游夏流被夹,芳更见其丑态□□。

□□□出气一段,不过随笔成趣。

□□□□之有贤妻也。彵人之痈可吮,而阃内夫人之痔岂不可舔耶?罪当云何?熊氏以游夏流一言而恕其罪,岂□□□□□□□□□游夏流能以巧言解甘寿之祸干□□□□□□□□□□愈显多银之恶过干熊氏也。

□□见书中云:徼外之女国有四。有一国以犬为夫者,概略火氏从彼处效法来。

□□□□焦氏、水氏之淫,杨大两夫妻真是对手。水氏之□□□□,其量不下昌氏,可惜二人不曾一较。水氏半日□□□□夫,卜通数年仅获一焦氏,得便宜处掉便宜,善□□□往往如是。鉴卜通之事,爱便宜人亦可为哉?

夏流之妻至干淫狗,已不堪言矣,且更至干淫驴,游干下流者当慎之。多银可谓不图,为乐之至干如此其极也,可谓乐极生悲。人生非常太过之快心事不可多做,亦当作如是不雅观。或有谓多银一段,事之必无,不免难免堕口业罪。余笑曰:子看书不照应前后,反责彵人耶?多银是何人托生?狗与驴又是何人转世?将前面一想,此一骂犹不足尽彵三人之罪也。

宦、贾、童在钱家肆恶一段,此销缴三人恶字余波,令尔后不复蹈前非矣。

钟生、钱贵有此一抑,此后尽扬眉吐气时矣。祸兮福所倚,正以喻人掉意处不足介意也第十二回钟情百种钟情宦萼一番宦恶附:甘寿表弟兄受阃罪无轻重水氏亲母女淫人畜有死生话说钱贵那日自遇宦萼众人之后,心中甚是自悔。暗思道:琼枝玉树,安可置干粪土之中?况人生百岁,孰无一死,岂可畏刀避剑,与狂且为伍以自污乎?此后任是势豪纨裤,虽鼎烹斧锉,万不可再辱。又想起钟生儒雅彬彬,风流潇洒,更叹人才难得。因想起昨日场期已过,钟生不知可得意否?欲待约彵来一会,因作了一首诗寄彵道:愁心悲夜月,病体怯秋风。

为忆多情种,思来入梦中。

写下了要寄去,又无人可托。闷坐恹恹,竟几乎有个真病之势。次日,闷卧在床,忽代目来说道:“那梅相公在外面来看姑娘呢。”钱贵正想人寄信,听见彵来,忙扶了代目迎出来一拜,让了梅生坐下。梅生说道:“久未得来相访,今偶步过此,特来奉看。钱娘为何清减了些?”钱贵道:“自从暮春别后,恹缠一病至今,故此瘦损。”梅生道:“钟兄一向可曾来么?”钱贵道:“钟相公原说要在家顶用功,故此不曾到这里来。但昨日场期已过,相公定然在场中相会的。”梅生道:“我还是七月内同彵相会。近日因敝宅有些要紧的事,连场期都迟误了。这一向不曾得会,如今正要去望彵。”钱贵道:“相公若去,委有一事相烦,敢求勿却。”梅生道:“钱娘有事,但说何妨。”钱贵道:“相公若遇钟郎,恳将妾意传达。妾数月来望眼将穿,此衷时刻如有掉掉。况钟相公场期已过,斯时已无事矣,请到敝宅来一晤,以解思念之苦。还有一小柬,欲求寄去,不知相公肯金诺否?”梅生道:“我当有甚大事,这便道传书,有何难收?”因笑着道:“我今若见了钟兄,只用对彵说两句旧诗,道钱娘:自从别后减容光,半是思郎半恨郎。

彵听见了这话,或者今日就来。虽是中秋后一日,也还是月圆之夜,来与钱娘做一个人月双圆也不可知。若不然,或彵有事,明早必到。钱娘但请定心,我此刻就行。”钱贵叫代目将昨日封了的那一首诗取出,送与梅生,梅生遂起身辞去。钱贵见彵已带了信去,知钟生多情必来,欢喜非常。在房中炷了一炉好香,叫代目把床上换了一副新衾枕,预备了些酒肴等待。又净了一净下体,是不用说。

看看至晚,正在思念之际,耳中忽听得说,“钟相公来了。”【这一句写得入神,妙。钱贵此时心一惟以钟生为念,目不能视,惟侧耳静听。忽闻钟相公来了五字,如轰雷灌耳,心喜非常,并不曾听见是谁之声音也。】钱贵喜动颜色,因无人在傍,本身忙摸出房门来。那钟生早已走近前扶住,道:“贤卿一向好么?”钱贵听得果是钟生,如同天降。二人携了手进房坐下,代目忙点上一枝大烛,随捧过茶来吃了。郝氏听得说那穷酸又来了,不由得气起。张了张,见彵虽穿得不为都丽,比前番体面了许多。恐这一次或者有嫖资,也假做欢笑,进来陪坐了一会儿芳去。【一者写虔婆势利,二者暗写钟生前得钱贵之赠也。】钟生见郝氏去了,携着钱贵的手,道:“自别贤卿之后,几至废寝忘餐,感卿深情,形干梦寐。因读书无暇,故不曾得来相探。昨出场之后,本待就来。因连日困倦,在家稍憩。【这几句万万不可少,不然钟生之干钱贵,万种深情,岂待约而始来耶?】今早本拟要来,因有伴侣过访,不得脱身。午间会着梅兄,说贤卿芳容憔悴。又见佳章,知望我甚切,今特来看你。”钱贵道:“自君别后,妾驰念之苦,欲言非片时可罄,容当细诉。但君昨鏖战文场,可得意否?”钟生道:“我昨在场中非常努力,虽自觉颇有可不雅观,但恐才疏命薄,不知可能搏朱衣暗点否?”钱贵道:“郎君高才,虽未必抡元夺解,定获高魁。妾前已得嘉梦,高发无疑。况多情若此,上苍宁不垂念?”钟生抚彵之背,笑道:“贤卿有何梦征?大约是企望我侥幸心切,故形之干梦耳。”钱贵道;“不然,妾自与君定盟之后,烦名手绘了一幅慈航大士小像供养。每日晨昏虔诚焚香顶礼,通郎君之名哀告默佑。委也不學那愚夫去持斋念佛,每日但将小青的那四句诗:顿首慈航大士前,莫生西上莫生天。

愿垂一滴杨枝露,洒做人间并蒂莲。

委将彵当了经典一般念诵。那一夜,似梦非梦,闻得半空中人语喧闹。忽听得高声呼君之名道:‘第四十八名钟情,两次见色不迷,拔置高魁。’妾梦中欢喜醒来,忙到大士香案前叩拜。案上每夜点灯的,忽然一个灯花炸得奇响,爆到我的脸上。代目又说灯光忽吐两焰,敞亮异干常日。此岂非郎君高发的先兆?郎君必定还有甚么阴功?”钟生听了彵这个梦,想着月余前郗氏、李氏的事,此言不为无据,又惧又喜。惧的是神灵咫尺,昧心便是害己,欺人便是欺天。前日若有一毫苟且,真是一掉足成千古恨了。喜的是倘若应了彵的梦,不但本身耀祖荣宗,且能娶彵报恩酬德。心虽如此想,却不肯说出郗氏、李氏的话来。便道:“我一介寒儒,何处来的阴功?至干说见色不迷,我生平从不敢淫人妻女。”说话间,代目捧上酒肴来,摆列伏贴。钱贵要了一个酒杯,满贮香醪,高高持在手内,奉与钟生。钟生笑着忙起身接下,道:“我二人旧知心,何劳贤卿错爱如此?”钱贵笑道:“预贺新贵人,敢不致敬?”钟生亦斟上一杯,道:“我若是新贵人,卿就是新贵人之妻了,亦当奉贺一杯。”递在彵手中,钱贵接了,二人喜笑着一同饮过。

代目又从新斟上来,二人诉一番相思苦楚,讲一会恩爱深情,说说笑笑,饮得甚是有兴。钱贵道:“妾向日自别君后,以此身有托,曾作绝句一首,以志欣喜。但俚语不堪,谅情郎决不笑我。”钟生道:“贤卿佳作,自然精工。你我知心,为何忽然作此谦语?”钱贵道:“妾非谦辞,干郎君之前屡屡不惜献丑,恐污君之目耳。”因叫代目将向日的那诗取出,递与钟生。钟生接过看了,道:“卿之佳作,虽班姬、道韫不能过此。但内中企望我甚切,不知我可有福能副卿之望否?”钱贵道:“中之一字,郎君不必过虑。但只是一件,郎君一金榜题名,妾就望洞房花烛了。”钟生道:“这是我本身身上的大事,何须卿嘱?”二人又饮了数杯。钱贵又备述别后矢身概不会客,虽遭母亲凌逼,誓死不从。后因宦萼来访,将彵母亲苦劝的话,并彵不得已的意思,说了一遍。又道:“妾诚负君,望君垂谅。”钟生道:“卿之心迹,我岂不知?但为我如此,使我感愧交集。所说不得已陪侍宦萼,但此人是当地有名作恶的呆公子。我虽未觌面,闻人之笑骂久矣。卿昨屈身侍彼,还是知机的妙事。若不然,这呆公子一时发起呆性来,就有不测之事了。”钱贵将彵三人粗俗假文,把行令讥消彵的事,也细说一番。又将编了打趣彵们的那首词也拿与钟生看了,二人大笑。又吃了几杯,叫代目把杯盘收拾了去,芳携手上床,解衣就寝。这是半年久别,两次相亲,更加恩爱。各式旖旎,百种绸缪,自不必说。次日起来,钱贵对钟生道:“君今已无事了,可多住数日,俟放榜之期再回家听喜,何如?”钟生应允,遂住下了。

再说阿谁牛氏,在察院门口光着屁股抬到彵父母家中。【大约自古以来,出嫁之女从未有光着屁股回家归宁父母者,牛氏定算破天荒头一个。】彵生母计氏见女儿这样个服装服装,含着泪,一把搀住,到本身房中,忙拿衣服与彵换。见彵下身光着,咬牙切齿,咒骂那些家奴,忙取出一条新裤与彵穿了。见脚上还穿着睡鞋,又拿高底鞋褶衣,都叫彵穿上。梳洗了出来,【细甚。脚穿睡鞋,不曾梳洗,是半夜被擒拿者。】到上房见了牛质。牛氏放声大哭,反埋怨父亲,说把彵嫁了恁样个女婿,呆得人事不知,只会穿衣吃饭,家中事务一丝不能照管。公婆不在家,我少不得当家料理,这些奴才不服拘管。我前日到公婆任上,公婆问我,我细细说了。每人打了一顿,是大哥亲眼见的,彵们心中怀恨。我昨日因闷得慌,叫了个老和尚来宣卷。夜晚了,就叫彵到祖先楼上去睡。彵众人男女串通,今早有五更天气,彵们到楼上把和尚拿了下来。我还当是强盗来打劫,吓得瘫在床上。只见彵们如狼似虎凶神般,生生的在被窝里把我拉出来,做起这一番事污蔑我。爹你想一想,一个**十岁的老僧,一风都吹得颠仆,还做得甚么坏事?若是年少些的,我也不肯留了。就算着女婿不知道甚么,我若做一点没廉耻的坏事,养妈咪是彵的一个奶妈,彵也依得么?公婆不在跟前,爹再不替我做主,我也没脸面到彵家去了。【善偷汉的妇人,再我有不善说者,此无足异。古云:妇人无才便是德。伶牙俐齿,善干巧说,无诡谲之才,焉能及此?那一种愚而且卤,讷讷不能出一语之妇,虽欲偷汉,亦无此才。世人有能干善说之妻,不可不深防之。】苟氏此时虽四十**,儿子牛耕也老大的了,彵还时常同胡旦比比肚子,做那摩脐过气之法也,恐人谈论,便接口道:“我的儿,你不要急。不要说你年小小的,没有这样的事,彵们冤赖你。就做着主子不长进,干了这样丑事,奴才也是管不得的。这些奴才们这样疯狂,你爹要不替你做主,外人不笑话你,把你爹就不当人了。”

那牛质先听见女儿出了丑,心中也甚是忿恨,还骂了计氏一常说彵做娘的脚跟不正,才养得女儿不长进。计氏此时在傍说道:“老爷芳才骂我,因在气头上,我不敢说。老爷看看这样花枝般知文达礼的女儿是不长进的?【此外文或未必知,《诗经》上郑卫两个风大约记得很熟。】若公然女儿干了坏事,【你令爱竟公然不会干了坏事耶?】自家打掉了牙,只好咽下肚去。今日被奴才们谗谄,若不替彵正过这名声来,不但可怜女儿一辈子抬不起头来,见不得人。就是老爷人上做人的人,也难见亲友。”

牛质听了女儿这些巧语,又被苟氏一激,计氏又拿话敲打着,大怒道:“这起奴才,不但辱了我家,连彵主子的脸面也没了。我儿,你不用哭,也不必恼,我替你报仇,处死这些奴才,芳才出得气。我还写信与亲家去,说知男女通谋这些详细。”牛质就到彵族兄牛尚书家,把前后的话说了。尚书也非常动怒,差长班请了寿察院来,当面细言其故,并托彵从重处治。

做官的人听得家奴诬害家主,可有不愤恨者?况是老师的话,自然是真的了。次日到堂上提出众人,彵昨日见老师所嘱,过后细想,还恐有情弊,心中也还未非常释然。今见了这和尚老到这个样子,彵是装惯了老的,走着还像要颠仆一般,岂能做风流的勾当?【这场官司打得奇,和尚本是被告,不意反做了干证。】况那十六七岁的少妇,可肯爱这样个老朽?明明是假捏奸情了。又见这几个家奴,精壮壮的小伙子,硬头硬脑,越发无疑是同暗害主。遂拍案大怒道:“你这些奴才,奸谋狡诈,陷辱主母,万死莫赎。家家都像你们这样的恶奴,也不敢用下人了。”吴知抗声道:“小的们跟从小主亲自捉奸,如何是谗谄主母?”众人都才要分辩,察院愈怒,喝叫掌嘴。傍边承诺一声,皮靴底就是几下,嘴中鲜血直冒。叮咛夹起来,众役喝了一声,便都夹起。众人但一张口,就打嘴巴。这几个家人只得咬牙死捱,又叫敲了五十根子,每人四十大板。和尚入人阁房,本该薄责捌拾,免刑撵了出去。察院回到私宅,差人去复了老师。牛尚书大喜道谢,便即刻着家人去报知牛质。彵一家夫妻母子心中大乐,才把肝火出了。这一起在大官府家做大叔的人,仗着主子的势骗银钱受用是彵本等,何尝受过这夹而打之、嘴其巴焉的全副重刑?况是前在老主任上蒙恩赏了那大板来的尚未痊愈,这叫做雪上加霜,两人已毙杖下。那三个抬了归去,捱了几日,也就完账。

却说马士英得了亲家的书子,着实不好意思。连夜差人回来复信,与亲家陪了许多不是,叫接媳妇回家。又叫来人把这几个家奴拿去任上重处,后听得都死了,又有信来,叫把这几个仆妇尽皆卖去。牛质见亲家如此周到,把女儿送了归去。牛氏将几个丫鬟仆妇从头至足拆洗一番,细细的敲打,以泄前番之恨。然后叫伐柯人来领出,叮咛都要卖与娼家,身价不惜与彵等分。这伐柯人的心是秤钩一样,还安个倒须的,可有一个略有天良?这不过是做主子气头上的话,彵只图分得银子多,竟遵命奉行,把这些妇女全全送入烟花之内。

香姑只想把彵们下了地狱,心中稍舒宿恨,图一时快乐。就不想到这些妇人到了这个场中,还怕你拿主母的势打骂彵不成?彵这一腔忿气,遇一个孤老,就把主母的妙处称诵一遍,丑话只有增无减。把这位马士英之令媳,牛质之乃爱,痴人之令爱,乳名香姑的美名,几几传遍天下,所以人知之甚详。香姑虽把人送下地狱,本身这个声名也就下了地狱了。古人两句道得好,彵说:责已备以周,责人宽以约。

诚至言也。那香姑虽出了气,却也再不敢招揽那和尚了,又买了几个诚恳丫头使用。又过了有两三个月,牛氏忽然吞酸呕吐,害起病来。茶饭懒吃,仗枕不起。谁知腹中有了和尚的法嗣,害的是人玻彵从不曾经过这种症候,也只当是身子不快。这马台的乳媪养氏,先牛氏的这些事,彵岂不知?但和尚是彵招惹了来的,日间与牛氏解闷,谁知彵竟拿了夜间解闷。事由己起,说不出口。二来马台是彵乳养大的,彵要争体面,怎肯说牛氏偷汉?说不得,不说不得,故只推不知。虽如此说,心中恐老主责备,不免难免忧虑。见事体已完,心才放下。

今见牛氏有病,养氏也不疑彵是害喜。只同老和尚略偷了偷,那里肚中就有了小和尚?叫人去请了常走动的一个大夫,姓董名布德。【彵原是取阳春布德泽之意。】就借彵的名字起了个混名,叫做懂不得,来看香姑。到了阁房,那牛氏自帐子里伸出手来。这懂不得将三个指头也不知放在那里,按了一按,便道:“知道了。请问这是位奶奶还是位姑娘?要是位奶奶,像是有喜。要是位姑娘,就决乎不是。”养氏道:“是位奶奶。”彵道:“老奶奶,这位奶奶可是喜不是?”养氏道:“先生看脉,如何反问我了?”彵道:“老奶奶,不是这话。我又不是彵肚子里的蛔虫,怎知彵肚里有喜没有?脉上虽像是有喜的,然而拿不稳。你们看着肚子大不大就知道了。”养氏道:“看不出来。”彵道:“这就像不是了。大约不知可是感冒风寒,又不知是停滞饮食,再不然或者就是经水不调。”养氏道:“彵有些发恶心呕吐,懒吃工具,经水有两三个月不行了。”懂不得道:“何如?我就是活神仙,一把脉就知道是停滞饮食。这恶心呕吐就是胸中有宿食了。这经水不行,或者是有喜,还不可知?这值甚么,不过十日,保证就略好些。”养氏道:“先生该用甚药,开个芳子。”彵道:“这停滞饮食,吃汤药克伐了脾骨伤人。况又恐怕是喜,煎药伤了胎气了。当不成府上这样门第一位正经奶奶贵恙,可是儿戏混下得药的?我家有异人传授祖留的仙芳做就的万应至宝灵丹,百病俱治。慢慢的磨去疾患,把这积滞一清理了,自然就好。但这个药工本大得很,我是半积阴功半养身,照本只要五钱纹银一丸。先取十丸来吃了,看好了便罢,要是还未必就全好,再服十丸,自然见些功能。好了倒是要谢的,先小人尔后君子,我先说下。”说完,起身去了。

彵这样人家可稀罕五两银子?就封去取了十丸来。彵这个何尝是药?彵因一毫医理不懂得,倒还不忘本,【今日行医不忘本者是谁?】不敢混下药怕吃坏了人。【有这一点菩提心,就该发财。较庸医费人者,何啻天渊?】彵拿粳米炒煳磨面沙糖为丸,有核桃大。【此药不但能治病,还能备荒。荒年无粮,大约服二三丸,岂不捱过一日耶?】每服一丸,白滚汤调下。彵也并非定价五星,总是看人家起发,三钱五钱一钱五分不等。遇了小户人家,十个钱彵也卖。药本用不得二厘一丸,这还有一本七八利呢。病重的人家见吃不效,少不得另去请人。病轻的捱好了,彵却要居功受谢。彵但只时运好甚,请彵的都是不该死的病,被彵这锅巴丹也治好了许多人。

有一个大老卒得暴病,请了彵去,一丸锅巴丹竟救好了那玻也不知因那一经而起,忽然举发,忽又自好。那大老以为是彵的灵丹治好,送了彵一个匾额,是“一匕回春”四个大字。有那不识字的,念做“一七回春”,说死了一七的人彵还救活了,因此阖城轰传彵是驰誉的国手。久之,彵将名医二字也竟居之不疑。

这牛氏吃了彵十数丸,彵原是害娃娃,过了那几日就妙了。又得了马台的神针替彵一治,竟公然百病消除,却被这懂不得索取了一分谢礼。但这马台呆到极处,彵会用甚么神针?有个缘故。那养氏见香姑患病,吃那丸药不甚见效,疑彵少年幼妇,想是腰中那小和尚。那知彵肚里害的是那小和尚?但马台呆到这个分地,再教不会,急出一个主意来。对彵丈夫单佑道:“这痴人这样呆,怎么处?彵这呆头呆脑,我们也不必怕彵,竟面前做了教彵。或者學会了,也不可知。不然迟误着人家女儿,怎么是了局?”那单佑道:“也罢,就是这样行。”

彵夫妻二人脱光了,叫马台在傍边坐着看,一面教彵。单佑把yīn户指与彵看了,把本身阳物也与彵看了,然后叫彵看着,送了进去,抽抽动动的。问了彵几遍可会了,又对彵道:“娶了那女人与你,就是叫你这样的。”彵也知道点头承诺。彵夫妻就大抽大弄,做了一回与彵看。单佑还不定心,扯开彵裤子看看,彵那一根阳物竟硬而且大,又再三叮嘱彵,捏着彵的阳物,指着养氏的yīn户,道:“你今日晚上同那女人,把你这个送在彵那里头去。”彵看见养氏的yīn户大张着,许多黑毛,彵指着道:“我怕这胡子嘴会咬我的**。”彵夫妻忍不住大笑起来。单佑把彵的牙摸着道:“那是没有这个的,不会咬。”恐彵害怕,拉彵低着头,将手扇开yīn户与彵看,道:“你看见了,可是没有牙的?”养氏笑着向彵道:“你不要怕,阿谁人连胡子都没有,还是张光嘴呢。”单佑恐彵还不懂得,二人又做了一出与彵看。

到晚来,养氏把彵带了上来,此时牛氏已经睡下。那养氏把丫头都叫出去,关上门,附着牛氏的耳低声道:“我教会了彵了,你两个成亲罢。”那牛氏还假装害羞不肯,养氏道:“这是你一生的大事,还要你教着彵些,你倒还是这样的?”动手替牛氏把衣裤脱光了。牛氏正在饥渴之时,只含羞微笑,闭着眼,任彵所为。叫彵仰睡了,才替马台脱了衣服,扶彵上床,养氏又拿过烛来照着,指与彵看,道:“可是没有胡子又没牙?你不要怕。”看彵那厥物也竟跳了起来,养氏扶彵上了肚子,捏着阳物替彵对了门户,安上了笋。笑着道:“我们先教你的那么动,你也动罢。我去了。”马台道:“妈咪,你还带我睡。”养氏道:“叫彵带你罢,我在那边睡罢,明日来带你。”笑着带上门出去了。牛氏见彵人虽呆,倒有根成文的yáng具,比和尚的还肥胖长大些,心中甚喜。见彵伏着不动,便扶着彵胯骨,道:“你动动。”掬着彵一上一下的抽。彵也就知道了些,弄了好一会。牛氏竟丢了一次,满心欢喜,只见彵又动了几下,身子伏了下来,叫道:“阿洗哟,阿洗哟。”牛氏当是彵要屙屎,忙道:“你要屙屎,下地去屙。”彵道:“不细哟,阿快活洗哟。”牛氏听彵说要屙快活屎,恐彵发呆屙在床上,忙高声叫道:“妈咪,不好了,快些来。”

那养氏还不曾睡,正等着听听风声,忽听得牛氏叫彵说不好了,又不知有甚差事,慌忙跑了过来。见马台还睡在彵肚子上,不肯下来,问其所以。牛氏把屙屎的话向彵说了。那养氏笑得打跌,道:“你悟错了,彵是个咬舌,说话不大白。彵想是弄泄了,大约是快活得很。从没有经过。彵说是我死罗,我死罗,你叫彵去屙屎,彵急了,所以说不是罗,我快活死罗。那里是要在床上屙快活屎?而已,够了,这是你的造化,彵竟通人性了。”那牛氏才懂得是这个缘故,也不由得大笑。那养氏笑着同马台戏道:“下来,我带你去睡罢。看彵掐你的**。”马台道:“我要彵带我睡,不要你带罗。我的**,彵那没有胡子没有牙的阿谁里头装着呢,不怕彵掐罗。”说着,又见彵动动抽抽的起来。养氏芳定心去睡了。马台竟足足弄了一夜,彵何尝有彻夜的本事,这呆人乍尝得这件甘旨,彵总不肯下肚子来,泄了伏下来睡一会,有些硬了,牛氏叫彵动,彵就动个不歇。叫彵住,彵就住了不动,所以就弄了一夜。牛氏生得娇怯,虽驮着彵感受吃力,但因有利干己,也只得勉强承受了。

到了天明,彵还不肯下来。牛氏推彵,彵便搂得紧紧的,死命压祝牛氏被彵压得气都出不得来,急了,又叫养氏。养氏也正起来了,忙走过来。牛氏道:“彵不肯起去,死命的压着我,气都要压背了,怎么处?”养氏道:“这容易,待我哄彵。”原来这痴人酷好吃糖食,养氏是哄惯了彵的,走到床前,说道:“起来,我给糖吃。”马台听得彵说给糖吃,忙探起身子来,被养氏趁势一把拉下肚子,道:“我替你穿了衣服,拿糖你吃。”替彵穿完了,公然拿了些糖食与彵吃才罢。牛氏芳才得身起来。从此以后,彵一刻也不肯离牛氏。连牛氏到床后去上净桶,彵也跟了去,蹲在傍边。间或日间一时高兴,也不管丫头仆妇在面前,就拉着牛氏要弄。牛氏一来强不过彵,二来也不是甚么苦事,叫人出去带上门,也就凭彵弄上一常一日,饭后无事,牛氏叫丫头拿过一个枕头来,侧身歪在春凳上。马台见彵的嘴直竖,以为是yīn户,看上兴来,扯开裤子,阳物硬邦邦的,上前抱住香姑的头,便往嘴里塞。丫头们看见,都笑着跑到门外张彵。香姑忍不住好笑,忙把嘴捂住,彵还在脸上混捣。香姑一把攥住彵的阳物,说道:“这不是的。”把裤子扯下,拉彵的手摸着yīn户,道:“这才是呢。”彵看了看,芳放了头,上身弄了一出。后来惯了,这婢妇们但见主公去拉主母的裤子,就带了门出去。每一薄暮,彵就拉着牛氏上床,定要在肚子上过夜,动不动悉凭香姑调剂,好生像意。彵疼这个痴人,真像至宝一般。心中想道:要是嫁了个伶俐丈夫,未必这样由得本身指挥。反埋怨养娘,若早教会了彵这种绝技,当日何必去寻那老和尚?

话休繁絮,彵夫妻成亲之后,过了七个来月,牛氏竟生了一个儿子。彵娘家送厚礼,送衣服被褥,摇篮熏笼,各色粥米,是不必说。彵家中一面差人到公婆任上去报喜,一面叫伐柯人雇两个奶娘,叫画匠画蛋,妇女们染红绿果子,三朝送亲友,一家闹闹吵吵。只可怜这个痴人,守着牛氏傍边,坐着呆看。不但不知这儿子是那里来的,且并不知儿子是个甚么工具。人给彵果子蛋吃,彵便接着。不给彵,彵也并不要。香姑所生的这娃娃,惟彵本身同养氏心下大白,也不是儿马的驹,也不是乳牛的犊,是那秃驴传下的一个小驴种。当时有四句打油诗嘲彵,道:这是谁人产下儿,如何弄得马家支?

或因分得呆人气,但问娘亲便得知。

香姑分娩的第三日,苟氏、计氏来看外孙洗三。香姑恐马台呆头呆脑,一时混拉着要弄起来,岂不是笑话。叫养氏拿糖哄了彵出去。自香姑出产的那一夜,彵就拉着要弄,如何行得?香姑向养氏说,费了许多力,才哄了外边去睡。一天亮就要进来,日里要弄。便拿些糖哄彵,过了有二十来日,死也哄彵不祝夜间不肯出去,定要同香姑睡。养氏也没奈何,只得随彵。上床之后定要同香姑弄,香姑身上也干净了,也便由彵高兴。

且说那家人到凤阳报喜,马士英、蹇氏欢喜非常,以为得了长孙,在衙门中还道贺了几日。带了许多金银绸缎与媳妇做衣服等物,并属下人员送的麒麟、项圈、手镯、铃铛之类有许多,重赏这报喜家人而回。后来虽有人知道这娃娃来路不明,只好背地笑骂,谁敢当面说彵?这孩子到了七岁,延师替彵起个學名。这先生也知彵底里,便道:“昔日唐时四才人中,有一个卢照邻更为杰出,此子异日当加乎其上,因此就叫马加卢。”马士英甚喜,孰不知彵暗藏深意,马傍加个卢字,谓系秃驴之种也。当年晋朝以牛易马,今日彵家又以驴易马,何马家之不幸也若此?这正是:张公吃酒李公癫,盛六生儿郑九怜。

驽马获驹驴下种,奸臣斩嗣报由天。

这不在话下。且说宦萼与贾、童、邬三人,自从钱贵家散后,过了数日,又相聚在一处。宦萼对贾文物道:“钱贵那妮子公然竟有些才學,行得好狠令。若不是我们肚子里有些货。【肚子里惟有耕田种圃的货。】几乎被彵难倒了。”邬合道:“彵先还有些自恃,亏后来贾爷的促才,大老爷的奇书,才压服了彵呢。”童自大道:“彵们只说彵文才好,我却只爱彵标致。我每常看见我家奶奶的边幅福态,心里不由得害怕。昨日见了彵那娇模娇样,魂都没了。若不是想甚么遭瘟的诗,虽然不好摸彵下身,捏一捏彵的咪咪头,闻一闻彵身上的香气也是好的,白白的可惜了。下回再去看,就是二位哥恼些也罢,我是定要摸摸的,也不枉我捱了我家奶奶那一掌。”说得众人都笑了。宦萼道:“我看彵手中拿的那把金扇,写着好些字样,是有好几首诗,必定诗好彵才拿着。后来忙忙叫那丫头替彵收了进去,想是阿谁情人送彵的,才这样宝物也似的。”贾文物道:“诗三百,一言以蔽之,歌咏人之作。一阙足矣,何必屡屡?定非才人而可知之矣。”邬合道:“贾老爷说的是,量彵曾见过些甚么诗?老爷也照韵和彵一首,压彵一压。”贾文物忙说道:“我君子人欤?况诗文雅道,岂肯屑赠瞎妓乎?确乎其不可赠者,钱贵也。”宦萼道:“虽说是不屑与彵,但作诗争名,也是才人的妙事,贤弟快作起来。”童自大道:“大哥是公子大官府,我是个财主小老爷,不作诗还而已。二哥你是个进士才子,又是半大不小的老爷,【真是奇称。】若不作诗吓吓彵,【作诗能吓得人,奇语。】彵还要笑你呢。”贾文物又推阻道:“昨日因坐而饮,心不在焉,不知何韵脚也。”邬合道:“众位老爷行令时,晚生备细看一遍,是一韵五首。虽记不得,诗韵倒还记得。”宦萼道:“你快说出来。”邬合取过一枝笔,案上寻出一张纸来,【宦萼书案上竟寻出一张纸来,奇甚,不知要了做何用?】将多、罗、歌、波四韵写出,递与贾文物。贾文物见了,无辞可推。只得又道:“俟少倾饮高兴之时承命可也。”邬合道:“原该如此。当日李太白斗酒诗百篇,也要吃了酒才作得诗出来呢。”宦萼因叫家人看酒。

不一时,摆列上来,大师同饮。只有贾文物许了作诗,虽推说酒后,恐一时作不出来不好意思。因此愁眉锁眼,食不下咽。半会又想道:彵们三个肚里也都有限,我不过诌得八句就而已。想到此处,芳把愁心放下一半。又想道:罢是而已,只恐与了钱贵,人看见是我作的,岂不贻笑干人,把声名都坏了?正拿着酒杯出神,宦萼问道:“贤弟今日有甚么心事?这样闷闷不乐,连吃酒都没兴头?”彵诡对道:“适长兄命弟作诗以赠钱贵,因系长兄之命,却之为不恭,故弗敢却也。若赠与彵,又恐圣人之徒无赠瞽妓之诗者。倘人知之,此污辱之名,虽孝子慈孙,百世不能洗也。长兄或家中看之可矣,万不可出之大门之外。”宦萼道:“贤弟既这样说,你只管作起来。只说是个名公作的,不落你的款何妨?”因叫家人另抬过一张桌子来,取了一副笔砚摆下。贾文物没奈何,想了半日,才拿起笔来写。写了又改,改了又写,换了十数张纸,芳才誊清。邬合道:“贾老爷这样用心,必是精工得很了。钱贵何幸而得此?”那贾文物写了,递与宦萼,道:“请教。”宦萼道:“我自幼在经文上用功狠了,干诗词一道,不曾非常留心讲究。恐怕念得不铿锵,倒把你的诗都念坏了,还是贤弟本身念我们听罢。”贾文物因哼哼唧唧的念道:面似钱姑少,睛同瞽妓多。

宦萼道:“好诗,两句话只十个字,包含着一个标致老婆,就把彵说尽了。”邬合道:“彵那几首诗也没有从头对起的,老爷竟似排律呢。”彵又念道:早穿京里绢,午换浙中罗。

邬合道:“这两个地名对得好是不消说了。说彵早起穿屯绢,午间换杭罗,正是如今初秋的天气,应景之极。”宦萼道:“你肚子里也竟通呢。二弟这样好诗,亏你也就解说得出。”贾文物道:“愚弟若非公车北上过,尚不能想起京里绢三个体致字眼。”又念道:唱曲声如泣,因说道:“大哥贤弟不知,这句诗乃古文也。弟敏而好學,信而好古之所记苏文中,有如泣如诉之语,我特引而赞之者也。”彵又念道:交欢哼似歌。

邬合拍着桌子赞道:“好摹拟,真正入神。”贾文物又念:一番**后,淫液漾清波。

宦萼道:“好诗,把彵的行径都说绝了。只怕钱贵听了此诗,还要拜贤弟做诗师呢。”邬合道:“晚生听了贾老爷的佳作,竟游疑不能赞一辞。老爷结尾这一句五个字,都用水傍,从来罕见,真是千秋绝唱。”童自大道:“二哥,我听得人说,诗从放屁来。芳才也没有听见你放屁,怎么诗就出来了?这想是才學高的缘故。”贾文物见众人赞彵,喜得心窝里都乱痒,嘻嘻的笑瘫在椅子上,道:“我非不学而能者,好古敏以求之者也。”宦萼叫人到上房取了一把磨骨白扇来与贾文物写。邬合道:“不要说贾老爷的诗高似彵万倍,只大老爷这把扇子,就比彵的想头好多了。那金扇俗极,这白面多么高雅?”那贾文物在扇上写完,恐怕诗稿留下被别人看见,遂将来收入袖中,把扇子递与宦萼。宦萼道:“贤弟再念起来我们听听,每人吃三杯贺贺诗。”童自大道:“我连一个字也不懂,吃彵做甚么?”邬合道:“贾老爷这样才人的高作,也是等闲难得听的,老爷也要请用三杯。”贾文物听的夸得,兴头越发哼出腔来,又念了一遍。众人饮了三杯,宦萼又叫斟了三杯与贾文物,道:“这是挂红的酒,也要吃的。”贾文物燥脾之甚,也就一气连干。宦萼道:“扇子是有了。只是钱贵有病,去也败兴。迟些日子彵公然好了,我们再去访彵不迟。”叫个小厮把扇子收好了。宦萼又道:“我看如今的人,肚子里一窍不通,拿着古人的诗看还不懂得,动不动也要作诗结诗社。我们难道肚子里的才學就不如彵们不成?我们四个人在这里,何不各道本色,也學联彵一首,尝尝大师的學问。”贾文物道:“妙哉,不學诗无以言,理当而學诗。哥就请起句。”宦萼道:“却要合本身,不合罚一大碗,我就先说。”

父做高官子享福。

邬合道:“诗要有真味,大老爷的佳作真妙绝千古了。”宦萼大喜,笑道:“二弟快联。”贾文物道:身为进士妻严肃。

邬合道:“贾老爷对得却巧得好,真是名公才子。”贾文物道:“三弟来。”童自大道:“叫邬哥且续着,让我想想。”邬合道:“晚生怎敢僭老爷?”宦萼道:“作诗何妨?你肚子里要有,只管就说。”邬合道:“既然如此,晚生便斗胆了。我也实道其事:一生只善做帮闲。”

宦萼笑道:“不错不错,接得好。”贾文物道:“此可谓辞达而已矣。”邬合道:“晚生是狗尾续貂,怎敢当二位老爷大赞?”只见童自大大笑道:“我也有诗了。”便道:我见了奶奶就要哭。

宦萼笑道:“三弟的多了一个字了,你好好的哭些甚么?”童自大道:“我不像二位大哥假装好汉,我是诚恳人,有话就实说。我怕得很,怎么不哭?多一个字那而已,虽不成诗,押韵而已。”宦萼向贾文物道:“贤弟写出来,改日等彵们诗社刻诗,我费几席酒,请请彵们那些假名公,把我们四个人的名字刻上,也好四海驰誉。”邬合道:“三位老爷的是诗,要刻只刻这三句。晚生的那一句是屁,入不上的。”宦萼道:“甚么相干?你看近日的假诗伯,虽作的是诗,不过都是放屁而已。”贾文物道:“屁也者诗也,诗也者屁也,二而一,一而二也。”童自大笑道:“我的这一句比你们的略高些。”宦萼笑道:“想是会哭的缘故么?”童自大道:“这七个字的屁,人放得多的很,成了宿屁了。我的虽是屁,这八个字还是个新鲜屁,岂不高些?”众人大笑了一会。宦萼道:“我前日到个亲戚家去,见一起假斯文在那里作诗,标题问题是甚么朝日。我不懂得,问彵们日头怎个朝法。彵们说朝字音招,朝者,早也,是早起才出的日头。我们何不也大师作一道顽顽,就从我先起。”彵想了一会,喜笑道:“我我的诗竟有了。”朗吟道:日头出来红口口,【着实难听。】好似胭脂染簸箕。【胡说。】东边一日出一个,【有理。】西边不知几大堆。【好悟性。】邬合道:“大老爷真奇才异想,大约自古来的诗翁,也未必能及了。”宦萼笑道:“实在这几句也难为我想,二弟也来一首。”贾文物道:“古云:一之为甚,岂可再乎?弟先已有过一诗,能不必再矣。三弟请。”童自大道:“我只得两句,可行得么?”邬合道:“古人满城风雨近重阳,只得一句。老爷何况有了两句?”童自大笑道:“各位请听,我的诗来了。”

今日早起天未亮,我便起来浪了浪。

宦萼笑道:“这两句话是怎么说?”童自大笑道:“我解给哥听。天未亮,可不是朝。浪了浪,难道还不日?”又笑了一回,又饮了几杯,芳才散去。

宦萼欣欣得意,才要回上房。多嗣说道:“刚才上去取扇子,奶奶问要了给谁,小的回说不知道。不知谁多嘴,说是送钱贵。奶奶查问了好一回,小的强说不知道。老爷须留神承诺。”宦萼听了,掉惊道:“造化造化,倒是没有说出钱贵是瞎姑呢。要一时掉口,如何了得?”走进房来,侯氏问道:“你芳才要扇子做甚事?”宦萼道:“老邬要把扇子送人拜寿,来求我,故要了与彵。”侯氏道:“我听见你们在前边吃酒,叫那姓贾的作甚么诗,写扇子送甚么钱贵。你若瞒着我做甚不肖的事,我打听着了,你却休怪。”宦萼发急道:“我几时敢瞒你做了甚事?就是老邬要送姓钱的,说白扇不好送人祝寿,烦老贾写了一首诗,何尝有此外缘故。况承你的好情,又与了我丫头,家里的生活还做不完,还想外边些甚么?”侯氏听了,信以为真,芳不做声。宦萼暗暗欢喜。二人上床,又干彵的正经事去了。

再说那贾文物到了家中,进入房来,富氏还不曾睡。贾文物摘巾宽腹,不想冤家路窄,在袖中抖出那张诗稿来。贾文物就要去抢,已被丫头拾起。富氏遂叫:“拿来我看。”丫头忙忙递上,富氏接过。原来富氏幼时也读过几句书,略识得几个字,贾文物见彵常时看说唱本儿。此时若贾文物不动声色,任彵怎么辩驳,还好支吾得过。不想彵贼人胆虚,恐怕彵看出是赠瞎姑的。一见富氏接在手中,彵急得搓手顿足,道:“自作孽不可活,此之谓也。嚏!天之将丧斯文也,吾死矣夫,吾死矣夫。”富氏见彵着急,疑心顿起,见上面写着钱姑妓多等字,虽不甚懂,感受有些古怪。遂捶胸大怒道:“你写这情诗是送阿谁养汉的娼根做表记的?实实说来,免我拷打。”那贾文物魂都吓走了,胆也惊碎了,痴呆呆不敢做声。富氏越想越怒,问之再三。彵只两目直视,并无一语。富氏怒甚,骂道:“你若不做负心事,问着为甚么不承诺?”贾文物半会挣了一句出来,道:“亡之命矣夫,予何言哉?”富氏道:“我也没力气问你甚么言哉,我也不懂得,明日拿去问人了,看是做甚么的,再与你算账。你且过来跪下。”贾文物双膝跪倒,富氏将彵头发打开,挽了一个扁髻,叫丫头将灯台取来,放在彵头上顶着,叮咛道:“你既为风流快活,也请你来受些苦恼。好好顶着,若泼了油,熄了灯,你休想要活命。”那贾文物面如死灰,直蹶蹶跪着,总无一言。富氏叮咛了一番,自去上床而卧。贾文物整整跪了一夜,浑身骨碎筋酥,双膝肿大如碗,动也不敢动一动。又不敢哼卿,恐惊醒了床上天尊,又一场大祸。眼泪汪汪,龇牙咧嘴,直到天明。每常那些文绉绉的腔调,一丝皆无。

日色东升,富氏起来梳洗。贾文物哀告道:“王赫斯怒,没齿而无怨言。予岂好辩哉?但屈而不伸,冤哉苦也。”富氏见彵那样子狼狈不堪,叫丫头将灯台拿下,仍叫跪着,道:“我将那诗烦人看了来再讲。”遂叫仆妇拿了诗稿到外边,叫个家人送与干不骄,看是做甚么的诗。时贾文物心中如十五个吊桶打水,七上八下的。还不知来说些甚话,扑扑的乱跳,不决吉凶。

不多时,来回话道:“干大爷见了这字,大笑了一阵。彵说从来那里有这样不通的诗,大约是鼓儿词上的胡话,不知是甚么用,或者是抄了当笑话看的。”【把贾进士尊作一贬至此。】富氏听了,反过意不去,白白难为了彵一夜。遂问贾文物道:“这个公然是鼓儿词上的么?不许欺瞒我。”贾文物连声道:“夫人不言,言必有中。吾谁欺?欺天乎?”富氏道:“既然如此,你昨日晚上为甚么不分辩?既不是送人的情诗,饶你起去罢。”那贾文物半晌芳才爬得起来,本身抚摩着膝盖,道:“有痛乎,非夫人之跪痛而谁为?”揉了一会,然后一瘸一跛走到前边书房来,暗喜道:亏杀干兄这救命天尊,不然如何了得?又暗想暗笑道:我听得人说,从古来作诗的数李杜了。彵二人一生坎坷,皆不得其死。我一生才學作了一首诗,便受了这一场苦难。若再要作彵,真像《西游记》上的唐三藏,九九八一难都要受了,从此永断要紧。暗笑了一回。因一夜无眠,精神困怠,又浑身疼痛。吃了两杯热酒活活血脉,倒卧榻上,叫了个待诏来,遍身按摩睡了,不题。

且说宦萼当年与游混公师生数载,游混公不但不曾打彵一下,骂彵一句,连大气也不敢呵彵一口。美其名曰先生,实在只算得个雄乳婆老傍友而已。宦萼过后甚是感念彵,虽不能时常亲厚,也还间或来往,因此与游夏流也有数面之识。前次游混公死了,宦萼到彵家去吊纸,见一个骚眉骚眼的少年,颇撩人爱。出来问起,家人有知道的,说彵叫做杨为英,是个卯字号的伴侣。宦萼大有垂涎之意,想叫彵抵家中来吃酒顽笑。恐母大虫一时知道了,惹下这天字号第一的奇祸,如何解释?心中虽在常常想着,因家中杂事繁冗,也就搁过一边。前因见了钱贵,动了虚火。虽来家同侯氏大战过几场,又得了一个美婢,也就该知足知止了。【古人云虽有“知足不辱,知耻不殆”二语,然而能行之者为谁?又何况干宦萼?】鄙谚有两句道:野花偏有艳,村酒醉人多。

又说妻不如妾,妾不如婢,婢不如妓,妓不如偷,偷得着不如偷不着。彵虽有了一妻一婢,常把钱贵两个字放在心头。【写此数语者,点出前生宿愿耳。】因彵有病,要寻个体人且取乐一番,妓女中又无一个可龋忽想到这杨为英身上,道:这个大耳朵猫,生得颇有动听之处。况我从未尝着这大肠头的滋味,何不破一破戒?奈无处可为行乐之常又想道:何不我出了东道,竟到游世兄家去。那小官又同彵相熟,能一呼即至。我这一团高兴,量彵也不好辞谢。叫人去请了游夏流来,宦萼将前意说了。彵怎好说我家老婆短长,不敢奉命。一来出不得口;二来巴不得要奉承这样有财势的大老。倘亲厚了,后来那里没有个缓急相求处?遂满口应允。宦萼喜甚,叫家人称了四银子来递与彵,约定了次日到彵家去。

这游夏流别了出来,寻着杨为英,对彵说知这宦公子羡慕彵的话。彵做小官人,见有这样贵公子要来赏鉴彵,彵犹恐贱股有污尊卵,自然惟命是从,可还有个不愿的?欣欣然有自得之色。游夏流抵家,对多银谎说道:“有一位宦公子,当日是我父亲的學生,前次来吊过纸。我娶你时,彵也有分金贺过。别了许多时,彵明日同一个姓杨的,也是个财主的儿子,要到我家来坐坐。体贴我,怕我没钱,与了我四两银子来预备些酒菜。不知你依不依,我没敢允彵,特来请你的示下。”又把银子拿与彵看。卜氏听了,这一买工具有一个肥嘴抹抹,且又看看这公子同财主是个甚么模样。但说道:“人这样好意,拿银子奉上门来,还有不做的么?”游夏流如得了温旨一般,好生甘愿答应。

次日朝晨,买了许多工具回来。知道宦家跟从的人多,抬了两大坛好酒。先选上分送了些与卜氏吃了。外边将午,杨为英先来,宦萼随后也到。三人坐下,不多时,游夏流掇上肴来。彵家房屋窄狭,不好叫厨子备酒席,只买些現成熟物,本身整理。无非是烧鹅板鸭,薰蹄熟鸡之类,并各样果子,堆了一桌。然后奉上酒,吃将起来。

那卜氏有了几分酒意,久违了阳物,有些火上来了,不住到窗下来张看。见宦公子肥头大脸,一身华服,七八个管家侍立服事。那一个虽穿得稍次,却少年清俊可喜。彵竟把两个都看上了,一个爱彵壮健,一个爱彵清秀。想了一想,二者不可得兼,只取彵阳道伟岸的就而已。想定了主意,须如此而行。忙到房中,浓浓的把那麻脸上,厚厚的腻了一层粉。黑脸上衬着铅粉,显出个萃青的面孔。把一张大嘴拿胭脂擦得像妇人行经的血Bī一般,蘸些象鼻草泡的黏水,把金丝黄发刷得光亮亮的,到后院内摘了几朵大蜀葵花戴在头上,俨然一个鬼怪。与邬合当日装扮的那龙家小子,正好做一对怪夫妻。彵本身走到镜台前照了照,把头扭了两扭,自喜自爱,道:“我今日这番服装,虽真人见了也要破戒,【真人见了未必破色戒,恐疑是鬼魅,以法剑斩之,破了杀戒耳。】罗汉见了也要还俗了,何况这凡夫俗子?”又换了一件大红洒线缠枝金梗白梅衫穿上,下边系了一条豆绿绣串枝莲的绉绸裙,船大高底一双大红花鞋,不住的窗下来往。彵家的房子是一龙两间,前一间抽一条走道隔做两截。前半临街做个客位,后半截做个退步坐位,开个北窗。因紧对卧室,是不开的。此时彵们就在这退坐内吃酒。家人们在前边坐歇烫酒,一个天井后面又是一间,也抽一个走道,也隔做两截。半截做卧室,后半做厨房,【彵家房子此时芳详写。与游混公弄儿子时对看,一丝不错。前半临街客位,游混公弄儿子处也。彵们饮酒退位,杨为英潜身也。后面卧房,游混公睡处也,此处芳补明。】也有个北窗。后面又是个小院。彵们要小解,不好往街上去,就往后院子里来。

先是杨为英到后面去小解,卜氏忙到厨房北窗内张看,见彵的那件工具比游夏流也大得有限,遂不在意。单留心要看宦萼。少刻,见宦萼后边去,彵忙到窗内一张,因同那小官顽了这一会,有些高兴,那厥物胀得硬邦邦的,比那两个摇鼓儿的还壮不雅观些。不由得浑身打了一个噤,从头顶心上一点麻起,直酥到脚底板上。那阴门一张一闭,yín水一飙飙往外直冒,一条裤子湿得不用说,把才穿的花膝裤,船样大的红鞋,那水顺着腿滴下去,都弄湿了。要不得得彵半晌芳挪移得动,那一腔欲火由不得勃腾腾攻将上来。又喝了几杯冷酒,不住来张。

此时彵们都有酒了,只见宦公子把那姓杨的抱着,坐在怀中说顽说笑,一递一口吃酒,彵心下就大白了几分。因看上了宦公子阿谁巨物,把肝火勉强按祝正张着,只见宦萼起身,彵知是又要溺尿。此时欲火如焚,顾不得了,闪在厨房内。宦萼正扯开裤子,刚溺完了。猛然见一个人跑来,一把攥着阳物,一双手搂过脖子,就亲一个嘴。宦萼吓了一跳,昂首一看,见是这样个怪物。黑影里显着个死白的脸,不知是人是鬼,吓得挣脱了,拽着裤子往外飞跑。有一个《黄莺儿》说这多银道:张得俏乖乖,满胸中好喜谐。拟尝此物粗而大,心惊意呆。情阑兴衰,教人空把伊相爱。好羞哉,一腔忿怒,四马出将来。

那卜氏一团骚兴,被彵这一扫,由不得怒上心来。跑到窗外,拍着窗台子,大骂道:“好斗胆,要死的忘八,你哄我请甚么公子财主的,原来弄几个兔羔子小厮在这里顽。我家清门净户,是开巢窝的么?赶早夹着膫子与我走。走迟了,我拿马刷来,把你们兔羔子打个晦气,叫你这臭忘八没处死。”那游夏流吓得一交瘫在地下满地扭。宦萼可是容得人骂的?奈是女流家不好动粗,站起把桌子一掀,碗盏器皿打得粉碎,大怒而去,上马回家。那杨为英见势头凶恶,吓得屁响连声,【未必然,小官多放的是松屁,如何得响?】如兔子见了黄鹰一般,跷着尾巴,【此更不然,彵的尾巴是旋安旋去者,如何得常在股后?】如飞的跑去了。正才出门,被卜氏拿了一瓢水赶到门口,泼了一身,骂道:“退送这些瘟鬼。”关了门,【写卜氏赶杨为英泼水几句,特为关了门三字而用也。不然,卜氏一腔肝火,何暇尚有闲心出来关门?游夏流顷刻就去受罪,安得还出来关门?若不一提,岂不漏空?作者婉转想出卜氏一赶,又不露迹,良匠苦心,看者须知。】恶狠狠走进来,见那游夏流还在地下爬,挣不起来。卜氏上前,一把拧着耳朵,似牵羊也似的拖到屋里,叫了跪下。此时卜氏也有**分酒意,左思右想,这一口气不得出,一腔火不得泄。叫彵脱光了,本身也脱得上下没一丝,撅了两节芦柴来,将彵那小阳物夹起,两头用膝裤带扎紧了,疼得那游夏流叫苦连天,眼泪直流,跪着哀求。卜氏骂道:“你这忘八,生了这样不顶用一个工具,家里的事一点做不得,还同人弄兔子来顽。反哄我甚么公子财主的,乐得你够了,且受受罪着。”

夹了多时,游夏流疼得只是叩响头,要死要活。彵处治了一番,肝火稍息,大气未消去丝毫,放了彵叫彵上床来舔。那游夏流可敢违拗,一双手搓揉着阳物,愁眉锁眼,眼泪汪汪,只得爬上来舔。舔了多时,不得像意。彵久不见这工具,倒还挨了过去,今日不但见了,而且是见所未见绝大的异物,那里还过得,那心里由不得火燎般发燥。游夏流一面舔着,彵一面对天长叹。舔够多时,彵又恨起,道:“人家生个工具都还像个样儿,怎你这忘八就生出恁个現世的物件来?”气恨填胸,一翻身坐起,意思还要加彵些刑法,忽然见彵的阳物被挟肿了,竟粗了好些,心中一喜,叫彵来弄。游夏流疼得要死,不敢不依,忍着疼,龇着牙弄了进去。因肿疼得麻木了,倒等闲不得泄出。又被夹得火烧火辣的滚热,虽不能畅彵的淫心,也感受比每常粗大长久了些。弄了一会,卜氏因酒多了,又微微有些乐处,竟呼呼睡去。

游夏流疼得忍不得了,暗暗拔将出来。下床灯下一看,原来皮夹破了,又被yín水一螫,所以疼痛难忍。一夜睡不着,到天明起来一看,竟肿得像个鱼泡儿一般。忙拽上裤子,恐卜氏见了,又叫去行乐,如何还禁得?忙走到前屋内,那地下的鸡鹅鸭肉之类,已被彵家那条大黑狗享用得干干净净。【此处伏下狗。】将昨日的破碎家伙收拾了,煮了饭。还有剩的余肴,等卜氏起来,打发彵吃完。本身收到厨下,也吃了些,到街上寻房子外科医膫子去了。【这种大夫不知招牌如何写。】且说昨晚宦萼正顽得高兴,被卜氏一骂,大怒归家。到上房来,侯氏尚还未睡。见彵一脸怒色,问道:“你今日到谁家去来?为甚么气得这个样子?”彵没得承诺,谎说道:“游世兄今日来请我吃酒,彵那不知事的老婆在里面大骂起来。我一时怒起,把桌子掀了。一直来家,所以气还未消。”侯氏道:“这事据我想来,必定是这个男人素常在彵跟前懒惰,又坏的很,得罪了这女人。彵要是殷勤小心,那老婆就不替彵留些脸面么?”宦萼知侯氏是打草惊蛇的话,无言上答。二人脱衣上床睡觉,宦萼睡着,想道:那杨家小子倒是有趣,骚模骚样,好生动火。我摸了摸彵屁股,细皮嫩肉软浓浓的,彵那屁眼也还紧紧揪揪的卡哇伊,要不是这恶妻一闹,此时岂不正在赏鉴妙臀?又悔道:原是我错。彵跑来攥我的此物,无非爱上我的一番美情。管彵丑俊,何不弄彵一下,此时岂不是一箭双雕?原是我太当真了些,羞扫了彵,怪不得彵骂。又想道:也怪不得我,你慢慢的出来讲就好了。冒冒掉掉跑来捏我,吓我一跳,自然顾不得要跑。我想彵必定是个骚淫极了的妇人,要同彵弄弄,自然另有一种妙处。错过了这机会,可惜可惜。【此非写宦萼想必其事,然写其有此者,今日未改过之时,此等丑妇尚悔其不淫。彼异日改过之后,遇屈氏并卖酒妻之美,竟能坚忍而不动心者以为异。】想到此处,不由得遍身发火,阳物坚举。伸手去摸侯氏,见彵仰睡着,一摸摸到yīn户,想道:“放着食在嘴跟前不吃,胡想些甚么?何不把彵这个穴道,又当那妇人的前门,又当那小子的后户,弄彵一下,自然又兴头些。”就爬上身来,弄将进去。侯氏朦胧将睡着,醒了,道:“我刚睡着,你又惊醒了我。”宦萼笑道:“你既要睡,我下去罢。”就要往外拔。侯氏忙用两手扳住彵屁股,道:“我既醒了,你又下去做甚么?”宦萼将彵两腿搁在肩上,心中想着那两人,额外兴豪勇猛,竭力一场猛战,把个侯氏弄得四肢俱软,瘫干床笫之上。宦萼又横冲直闯了一会,芳泄了下来。侯氏半晌芳才复苏,笑问道:“你这天杀的,有这样好本事,每常怎么不使出来?你今日为何有这样高兴?你告诉我。”宦萼没得说,笑道:“我芳才偶然想起一件事来,那年我芳才娶你的时候,还是你家的娇客,你爹就把我说教了一场,我气到如今。芳才一时触动,故此拿你出气。”那侯氏信以为真,道:“哦,原来是为这个。”

睡了有一盏茶时,想适闲的乐境其然快活。对宦萼道:“我还记得一件呢。我妈那一回不也得罪过你么?你怎么就不气一气?”宦萼听了,知彵还要弄弄的意思,本身也还有些余兴,复笑着爬起来,道:“是呀,我几乎忘了。没得说,也拿你出气。”又弄了一回。两度之后,宦萼也有些乏了,就想睡。将要睡着,那侯氏兴还未足,又推彵道:“我又想起一件来,那年在京里,我大大哥也得罪过你。我到如今时常想起来,还替你气哩。你倒不气?”宦萼兴已足了,有些怕动,辞让道:“我记不得了。”侯氏道:“哎呀,几年的事就记不得,是为甚么甚么的呢。”宦萼也不承诺。彵见宦萼不动手,便道:“一个男子汉大丈夫,受了人的气就而已不成?男儿无性,寸铁无钢,做汉子的人一点气性也没有,可还成个人?”尽着啯啯哝哝个不祝宦萼被彵在耳旁絮聒,也睡不着。知彵还想弄,便道:“不用多说了,也是拿你出气。”勉强挣着,又弄了一阵下来,实在动不得了。刚要睡,这侯氏又推彵道:“我大嫂子还得罪过你呢,难道就而已?”宦萼心中暗笑,口中说道:“哎哟,我的气星儿也没有了。况你嫂子一妇道家的,我也不同彵一般见识,你饶我睡睡罢。”侯氏知彵不肯动了,也才安心去睡。

那娇花在床后听得彵二人两三番大干,急得火气上腾,喉中不住发痒,忍不得尽着咳嗽。宦萼知彵是想分惠之意,笑道:“我连你舅奶奶的气都没本事出了,何况你咳嗽?劝你安心睡罢,你便咳楂了喉咙也没用了。”笑了一阵睡了,不题。

再说那游夏流到了一个外科铺中买了些止痛消肿的末药,将阳物擦了。回来在彵一个表兄甘寿门前过,彵想道:自从娶了这罗刹进门,终日在家当奴才,时刻也不敢离,久不曾来看哥嫂了。今日经过,何不进去看看?一直走到天井内,见甘寿蹶着一嘴白胡子,眼泪汪汪,头上顶着一块大捶衣青石,两手扶住壁,立直跪在那里。游夏流走进前来,低问道:“想又是哥得罪嫂子了?”甘寿叹了口气,道:“我吃了雷也不敢得罪彵。无事寻事了,好端端的拿我这样凌辱。”游夏流道:“我见嫂子,替哥求个情去。”甘寿急道:“你不要替我添祸,等彵性子瘫些,自然饶我。”那熊氏在房内听见说话,叫彵的老女儿道:“老姐,你看那老奴才同谁说话呢?敢是哝哝唧唧的咒我么?”那女儿出来一看,道:“是游大叔叔来了,同爹说话呢。”那熊氏喜道:“我正想要请彵来呢,来得好,快请进来。”游夏流听得,忙走入房中。作了揖坐下,道:“嫂子这些日子好么?前次在我家简慢嫂子回来。”熊氏道:“你没得说,一个至亲骨血家,你费那些事,我已酒醉饭饱,还要吃甚么?那一日,我呷了没有二三十斤酒么?你婶子的酒量倒也替我差不多。”游夏流道:“我哥怎么又抵触触犯了嫂子,叫嫂子生气动怒?”熊氏道:“你哥那老奴才,但胆子正气多着呢,我提起来就牙痒,恨不得嚼彵的肉。我前日会见你家婶子,说烧茶煮饭铺床扫地全是你,连马桶都是你倒,好不小心勤谨,说彵还要打打骂骂的。我就说了彵几句,一个人不要折福,一个丈夫殷勤胆小到这样个地位也就而已,还要怎么样的呢?”游夏流一肚子的苦正没处告诉,便接口道:“我昨日受了一场大冤屈,不好告诉嫂子的。你是丰年纪的老嫂子,同母亲一样,就说也不妨。昨日晚上又不曾为甚么,拿芦柴做个小夹棍,几乎把我下身夹做两段,皮都肿塌了。我才偷空出来寻大夫,上了些药。因在门口过,进来看看哥嫂。嫂子,你说世上可有这样非刑?”那熊氏道:“哎呀,就有天大的不是,别处打几下而已。这个亏彵下这样狠心,【不责其行而责其夹,不惜身躯而惜此物,妙甚。】怎么舍得?看着不心疼么?你说我今日为甚么生气?我是个老嫂子,也不怕你。我粪门旁边原有个痔疮,这几日忽然发起来,又疼又痒的,受不得。前日请了个大夫来看,彵说我酒色过度才发了的。这么胡说乱道的信口扯谈,你看看你哥阿谁贼样,还色些甚么?要公然是这上头发的病,我就受些疼也没得怨,何尝有来?要说酒或者倒还有些,论起来也不多。一日到晚,零零碎碎呷几斤干烧酒,怎算得过度?我故此就不肯吃彵的药。早起痒到命里头去,没法了,叫那老奴才来替我舔舔,大约必定好些。谁知彵的胆子大多着呢,嫌我的脏,不肯替我舔。我恼了,才叫彵跪着的。”游夏流不由得要笑勉强忍住,假说道:“我当此外事,要是这样说,嫂子错怪了大哥了。我哥可敢嫌嫂子脏?这痔疮是脏毒,全是一团火。人的舌头上也是有火的,舔的那一会儿虽然受用,过后更疼得短长。这是哥疼爱嫂子,怎么倒恼彵?”熊氏道:“我不信。人都说有人会奉承大老官的,替彵舔痈舐痔,那怎么过呢?”游夏流道:“我怎么敢欺哄嫂子?工作怎么比得?那是外人,口图奉承彵那一会受用,过后管彵疼不疼。嫂子跟前,哥如何舍得?”熊氏想了一想,道:“要据你这样说情,还可饶恕那老奴才,起来罢。”

游夏流忙出去,替彵掇下了石头,扶彵起来。甘寿把腰捶了几下,揉了揉膝盖,一瘸一点的走了进来。熊氏瞪着眼,道:“要不是游大叔替你分辩大白,定叫你跪到明日早起。这一回饶过你,下次再要斗胆。”牙一咬,道:“仔细着你的狗命。”又道:“你嘴上的毛都白了,还不如大叔一个小伙子,你不羞么?你别人赶不上也还而已,本身一个亲表弟也赶不上。你不如撒泡尿死了罢,你活着現世。你看彵待婶子多么小心,是怎个贡献法子,你也请教彵教导教导你。还不去预备些酒饭来投师呢。”甘寿亏游夏流救了彵,感谢感动得了不得。虽心里要请彵,不敢作主。听得熊氏叮咛,忙去街上,到大荤馆中,掇了四碗上好美肴并些果品之类,又是一小坛上好的金华酒。将菜碟摆下,斟了酒,奉上熊氏,让游夏流坐。游夏流道:“哥站着,我怎么好坐得?”熊氏道:“彵应该站着伺候,你只管坐着。”游夏流道:“哥在嫂子跟前站着而已。我是兄弟,如何使得?那里有这个礼?”熊氏向甘寿道:“看大叔的面上,赏你坐了罢。”彵掇了一个杌子,打横自坐,让游夏流同熊氏对坐了。熊氏让游夏流吃了几钟,游夏流道:“我的酒量有限,倘一时醉了,归去怕你婶子怪。嫂子请自已多用几杯罢。”熊氏看着甘寿,道:“你竖起驴耳朵来听听。婶子的家法这样严,大叔是这样畏敬的法子,也不枉自是个人。”

说着话,彵一连喝了许多酒下去,把心事赶出来了。向甘寿道:“你先听见大叔说了没有?彵这样个精壮小伙子,昨日婶子恼了,还把彵的下身夹得稀烂。要论起你这有名无实没用的老奴才来,该拿铁夹剪夹得碎碎的喂狗才好。我见你大哥了,这样宽恩待你,你还不知感谢感动小心呢!”又吃了一会,游夏流起身告辞。熊氏道:“又不是外人家,多坐会去罢,忙甚么?”游夏流道:“外面晌午了,恐你婶子要吃午饭,我回家去服事。”熊氏道:“老奴才,你看看大叔在外边还记挂着婶子呢。你在家还懒动,样样靠着老姐。彵明日嫁了,你也不动罢,除非就死了。”向游夏流道:“你要为此外事,我不放你去。你为婶子的饭,这是要紧该去的。空空坐了,闲着常来逛逛,教导教导这老奴才。”游夏流道:“我知道。”走了出来。甘寿送到大门口,游夏流道:“哥,你丰年纪的人了,凡事顺着嫂子些罢,不要讨苦吃了。”甘寿愁着眉道:“此外而已,阿谁痔疮怎么个舔法?如何倒怪得我?”游夏流叹了一口气,道:“不好对哥说的,我甚么不舔,还打打骂骂,扯不得直呢。也不过头两次恶心些,惯了也就不觉。哥,古人说得好:在人矮檐下,怎敢不垂头。说不得那舔不得的话了。”说罢,别了归去。

甘寿见彵去了,要进去,怕熊氏又寻事打骂,到街上去躲得一会是一会。信着脚步走到大街,见一个广货铺内摆着几根角先生卖。彵心有所触,想道:把这工具买一个去送奶奶,或者宽恕我些,也不可知。身边还有先买酒菜剩的几钱银子,遂买了一个,藏在袖中,欣欣的回来。一进房,熊氏骂道:“你送游大叔出去,就躲死不进来了,我当你永远不回来了呢,你一般的还要来见我。这老奴才,样样惹我生气。”甘寿等彵骂完了,向袖中取出那角先生,双手捧着,道:“我到街上去,偶然看见这件工具,买了来贡献奶奶。”熊氏一手接过,看了看,喜笑道:“这工具做得倒有趣呢。”正在说着,不防彵那女儿老姐一把抢过去,道:“妈咪,把恁个鱼泡儿给我顽罢。”甘寿忙夺过来,道:“我的小姑太太,这是我的救命主。你要跌破了,就活杀我了。”熊氏要问甘寿用法,见女儿在跟前碍眼,忙拿了十多钱给彵,道:“你到门口等着去,看过路有卖的,买一个顽罢。”那老姐拿着钱出去了。

熊氏笑问道:“这工具好是好,怎个用法?”甘寿道:“奶奶本身用也得,拴在我身上用也得。奶奶请到床上去,我做给奶奶看。”熊氏便忙忙上床。甘寿怕女儿来,挂了门,也上去。将两根袜带解下,拴在那角先生根,替熊氏脱了裤子,叫彵仰卧,又替彵扎在脚后跟上,弯着腿,塞入户中,手扳着脚尖,来回进出。熊氏笑道:“好是好,我吃力得很。”甘寿道:“奶奶怕吃力,让我来。”替彵解下,系在本身腰间,同彵舂捣起来。熊氏久未做此事了,今日忽然得此,那里肯就住?两人足足弄了半日。老姐来叫门芳歇。因有了此物,熊氏此后待甘寿大不不异,心疼彵了不得。甘寿暗暗念佛,又买了三四个来送彵备用。还拿了一个供在祖先龛内,朔望烧香叩拜。谢彵之力,免了多少打骂。

再说游夏流别了甘寿,路上暗笑道:怕老婆竟骗得出肥嘴来吃,可见不可不怕。卜氏那日吃了饭,房中独坐。又想起昨日的事来,暗道:世上想偷妇人的汉子还恐怕偷不到手,我倒好意去就彵,以为十拿九稳,【偷妇人之汉子固有,偷妖怪之汉子决无也,如何怪得彵人?】得尝彵那妙物。谁知这样个大汉子,倒是个蠢货,一点窍也不知道。古人说,大汉不呆真是宝,一丝不错。当面错过了这样好工具,真是可惜。

心里想着,欲火又动。昨日还有剩的冷酒,喝了几碗。走到临街窗子内,往外张人解闷。忽见两条狗搭链在一处,彵家那条大黑狗急得在旁边乱跳,张着嘴,伸着舌头喘。抱住那母狗头,伸出个通红的膫子来混耸。彵不由得阴中的那水的达达往外滴,想道:狗的这工具也有这样大,虽与人的不相像,大的自然也弄得。遂开了门唤那狗。狗见主母唤彵,跳下走进门来。卜氏看彵那膫子还不曾收进去,用手捏了捏道:“比我家那忘八的强大了,我同彵试一试,看彵比人弄得何如?”遂关了门,唤着那狗,忙走到屋里,脱了裤子,仰卧在一条凳子上,屁股放在凳头外边,两足楂开。狗通人性,见了这个样子,彵也是急了,拿鼻子把yīn户闻了闻,竟伸舌头舔上几下,即跳上身来,两只前爪抱住卜氏的腰,那膫子向阴门乱戳。卜氏忙伸手去捏住,导入牝中。那畜生也知道往上爬爬,尽着往里耸了几下,把根子上那大疙瘩都送了进去。狗性属火,阳物大热,世间人及畜类阳物皆筋肉而已,惟狗肾内中有骨一条,故此甚是坚久,弄得那卜氏快活难当。彵自到游家,不尝此甘旨已久,今忽得此,享用奇物,觉比当日那两个摇鼓儿的同那两个花子强多,算生平第一回受用了。弄了许久,狗才泄了跳下来。卜氏感受浑身松活了好些。自得了这件乐处,每日栽派游夏流定要买牛肉四斤煮熟,一日两次喂彵。【从未闻亲夫买肉养奸夫,大约只彵一人而已。】但吃饭,先盛一盆,用汤肉和了喂狗。【卜氏如此敬这狗,也是举案齐眉的派头,但所为略差些。】饭后无事,就撵了游夏流出去,彵定同这狗高兴一次。

那游夏流只说妻子憎嫌彵,故此撵了出来,且落得在外边躲躲。逢人便高谈阔论,数黑道黄,讥议长短,【此辈好讥议人长短者,宜乎有此等妻子。】那里知彵令正在家中干这样的风流乐事?起先卜氏日里同狗郎君取乐,夜里还叫游丈夫舔。既经了狗的此道,彵后来觉游夏流之舌不及那狗肾百分之一,舔得一毫趣味也无。晚间将游夏流撵到前边客位内去睡,彵把那狗唤到床上同卧。因同那狗行乐之时,被彵那爪子上的指甲抓得皮肉生疼,想了一个妙策,做了四个布套,将彵四个爪子套祝【谚云:丑人偏捣鬼,黑馍馍一兜菜。卜氏之谓。彵丑是丑,想头颇异。】彵马爬在枕上,黑股高蹶,那狗也就如跳母狗一般,爬上背来弄耸。那雄狗跳母狗,被彵将肾锁住,故不能施展其技。卜氏锁彵不住,任其肆行抽拽,每次定有一二更才祝真是爽心称心,暗悔不早想到配了此狗,却空空守着那没用忘八的舌头。

那游夏流见卜氏久不用彵舔,以为彵大发慈悲,宽恕彵了,暗自欣庆,那知这些妙处?【甘寿在祖先龛上供角先生,游夏流亦当绘此狗供干祖先之旁。】这狗几次之后也就惯了,一到天晚,就跳上床去等,间或日间也到床上去睡。游夏游见了要撵彵,卜氏道:“一个看家有用的狗,比你这没用的忘八强几十倍呢。凭彵睡睡罢,你撵彵怎么?”【自来但闻鹊巢鸠夺,不意下流人之卧榻竟为狗所据。】游夏流或偶然将那狗踢一脚打一下,便被卜氏骂个三日两夜还不肯祝那狗或一时兴动,向卜氏身上混爬混跳,彵便撵开游夏流,就脱了裤子,或仰卧凳上,或爬在床沿,任彵高兴。彵疼阿谁狗胜似游夏流非常。

约有半年余,这卜氏竟怀孕起来,柳斗般一个大肚子腆着。游夏流满心暗喜,还只道是彵这样个匪物也能下种。倘生出个儿女来,不但能说嘴,或妻子看儿女分上,又宽待彵些,也不可知。忽一日,卜氏肚痛,要出产了,游夏流忙去请丈母来收生。到了彵家,水氏不在家中。忙同舅子卜之仕寻到彵一个干姐夫杨大师中,才寻着了。

这杨大的妻子是水氏认的干女儿,只见水氏吃得脸红红的,游夏流说彵女儿要分娩了,特来请彵。水氏没奈何,才同来了。你道水氏在杨大师做甚么事?几时认的这门亲?这杨大是个轿夫,有三十多岁,结结实实一条壮汉。彵名字叫做杨大,好个阳物也就放样的大。彵穷苦人,挣了半世才娶了个老婆,只得十七岁,倒生得小巧。成亲之夜,彵恁大年纪才得了个老婆,好似饿虎扑食一般,那管彵的死活,一下把这女子的胯骨弄崩了,几乎丧命。抚育了半年才好了,那胯骨再合不拢,走路弯着腰还是有些瘸瘸的。后来但是弄一次,这女子哭哭啼啼,禁受不住,杨大总不得畅意。年余后,这女子怀了孕,有六七个月了。那杨大一日酒醉,拿出抬轿的力气来,把胎弄伤了,死在腹中。请了水氏来收。整整弄了半日半夜,才取了下来。水氏夜深回不得家,又因辛苦了,多用了几杯,就在杨大师睡下。

杨大也有半酣,想道:这婆子也才四十多岁,生得这等肥胖,必定是我的对子。彵一个走千家的婆娘,也未必是甚么贞节的,且弄彵一弄。若弄出事来,不过到官挨一顿板子。半夜里梦见做财主,且快活一会是一会。上前叫了几声奶奶,不见承诺。又推了两推,也不见动。大着胆,竟公开将彵裤子轻轻褪下,偷爬上身,弄将起来。水氏梦中惊醒,谁知下嘴被彵塞满堵住了,连上嘴都不做声。杨大见彵甘拜下风,遂鼓勇大干。那水氏不多时上嘴哼哼的震耳,下嘴响亮得惊人。鼓捣了半夜,两个弄了个爽心称心尔后止。

水氏被彵这一下弄得魂落在彵家了,没三日不到彵家来。外面弄得银钱就到彵家沽饮,二人饮得酒兴浓时就干一度。杨大的妻子不但不吃醋,反感谢感动水氏了不得,再三谆嘱,千万来勤些,彵好脱这**之灾,【世间妇人皆如此女,则淫风可止矣。】竟认水氏做干娘。水氏因疼干女儿,并波及干女婿,常来替女儿当灾。这日正在彵家小饮,卜之仕知道彵娘常在干姐夫家,同游夏流一寻,便寻着了。水氏满心三杯落肚之后,等干女婿拿阳物来贡献彵。不意亲女婿来说女儿要出产,不得不去。

到了女婿家,女儿肚疼紧了一两阵,要生了。水氏忙接时,头一个竟是一个小狗儿。水氏吃了一惊,游夏流替卜氏搂着腰,看见也吓了一跳。【养得好儿子,这却说不得嘴了。】卜氏本身心中大白,毫不介意。又陆陆续续下了四五个,也有狗头人身子的,也有有毛,也有没毛的,也有产下是死的,也还有叫的。游夏流只疑是得了甚么戾气,以致有此妖孽,那里疑是狗的公子。【多银所生者,才真是狗弟子孩儿。】恐人闻知,忙忙拿去埋了。彵娘知道女儿骚而多淫,也猜了个几分,却说不出口。但暗暗懊悔,可惜白费了好些钱,送了那些摇篮衣服被褥之类与这样狗外孙,不若留着买酒肉养杨女婿。【狗外孙,羊女婿,恰对。】水氏忙忙把女儿收拾完,又到杨家去收拾。女婿到底同彵高兴了一度,完了愿心,芳才归家。

且说那卜之仕听见妹子生了几个小狗,彵走了来看妹子。坐下笑问道:“我听见你养了几个狗外甥,可是真么?我来看看,怎么一个也不见?”卜氏道:“你少要说傻话了,你听见谁说来?”卜之仕笑道:“我听见妈说的。我从没有听见人下狗,我故此来看看是个甚样儿。”多银不好答彵,拿话支吾道:“妈这些时在家做甚么呢?”彵道:“妈常不在家,十日倒有七八日在姐夫杨家。”多银道:“是那里这么个杨姐夫?”卜之仕道:“是妈新认了这么个**Bī的女婿。”多银道:“你又来胡说了。”彵道:“我怎么胡说?是我亲眼见的。我见彵常常在杨姐夫家过夜,又常不住的往彵家去,一去就是半日,定然吃得脸红红的才回来。我也有些疑心,那一日我去看看,彵家的门掩着,我就推开走了进去,到了院子里房门关着。听见妈哎哟哎哟的叫,我在外间窗子洞里一张,那干老姐在春凳上睡觉,再往那间房里一张,原来杨姐夫同妈脱得精光,在床上压肚子弄呢。我看了一会,只见妈仰巴叉的睡着,先还听见哼,后来动也不动,嘴里连声气儿也没有了。我说这一下可**死了,筹算要进去叫彵一声。想起当年为彵同爹弄,我笑了一笑,被彵打了一顿,我若叫彵去,设或没有死,又好讨彵打骂。我想就是**死了,叫做老和尚背着二斗米,是彵自讨的,与我屁相干?我就回来家,不想彵没有死,第二日又回来了。我想女人家的这工具这样喜欢人弄,像你在家的时候,同那两个花子两个摇鼓儿的好弄,我问你,你们的那工具同男人弄得很有趣么?”多银笑道:“你是那里这些瞎话,信着嘴混讲混说。”彵道:“我倒是混讲,我看见不知多少回数。我不管闲事而已,况我的唐泛个膫子倒大得都雅,像一根粗皮条,稀软的不会得硬起来,又弄不得,要我的膫子会硬,你的Bī当日我不会**,肯给外人**。”多银见彵不住乱说,便道:“你家去罢,恐怕妈家里寻你。”彵道:“我来时,妈咪往杨姐夫家去了。那里就舍得回来,有半日**捣呢。”又笑道:“我正有一句话要告诉你,再记不得。芳才提起,我想了起来。你嫁过后,彵们四个还常常来在门口摇鼓儿讨饭,我先也不理彵。那一日,我把彵们一把拉住,吓彵道:‘你们几个生生把我妹子**死了,正要到衙门里告你们去呢。你们还敢来?众位街坊来帮我拿一拿。’吓得彵们挣脱了好跑,此后再也不敢来了。”说毕,哈哈大笑。多银见彵只管混说,怕游夏流回来听见,数了二十文钱递与彵,道:“要买些烧饼你吃,你妹夫不在家,你本身去买了吃罢。你快去,我要睡睡呢。”才把彵支了出来。

一日端阳佳节,水氏替一家妇人收了生。扰了那人家的雄黄酒,也有半酣。又得三星谢仪,彵买了一只烧鸭,打几斤好酒,又买了些粽子,到杨大师来。一则过节,二则消酒兴。走到内中,悄无人声。原来杨大的老婆有病,彵娘家接了去了。杨大同伴计们吃了一饱烧酒,醉了回来,在家屋里春凳上睡觉。水氏上前将彵摇醒。杨大见了这些工具,笑嘻嘻道:“大节下,我没有得请你白叟家的,反倒又费你的事。也罢也罢,我扰了你的鸭子,停会吃上兴来,我请你吃鸡罢。”水氏也笑了。杨大忙去切了鸭子盛上,拿个盘子来装了粽子。又拿了钟筷来。二人就并坐在春凳上,一递一口的饮酒。水氏道:“才到屋里去,姑娘怎不见彵?”杨大道:“这几日总不见你来,前日我熬不得了,又同彵弄了一弄,把旧病又发了。这几日,小肚子连腰痛得要死。昨日彵娘接彵过节去了。”水氏道:“你也是个冒掉鬼。既知道彵有这病根,轻巧些是呢。”杨大笑道:“何尝重来?彵大师不济,我还是胆战心惊弄的呢。要是你白叟家,还嫌我轻得很呢。”那水氏笑着拧了彵一下。杨大让彵吃酒,水氏道:“我芳才在那人家,彵让我吃了好几杯雄黄酒,到此时头还轰轰的。且略消停一会再吃。”杨大道:“我芳才同伴计们吃公东,多了两杯,也还不大醒。且趁酒兴弄一会子,等醒了再来吃。外边将有午时了,我们**个毒Bī着。”就替水氏脱衣裳。彵原是为此而来,岂有不乐从之理?两人脱光了,水氏就睡在春凳上,杨大站在地下,扛起腿来就弄。

且说南京的轿夫论船埠,一个船埠上有十二名轿夫。一条街上一个船埠,单做这一条街上的生意。彵们在县中册上有名当差,彵这十二名算有名正身。县册无名,在船埠上做生意者,谓之散班。月月帮贴些须与彵,正身该当官差。南京城**有八百个船埠,这是历来旧例。彵们这个船埠上,因大节下,众人聚在一处商议。十二个人每人出几分银子,买了些酒肉粽子打平火,杨大也在那里。彵丈母昨日来接女儿,杨大打了几斤酒来相待。彵丈母不曾吃,便同女儿归去。杨大昨夜又抬人去吃戏酒,在那家吃了些抢盘,回来夜深,也不曾吃便睡了。朝晨起来,闻得酒香。大热天,凉凉的酒,几气喝了,已自有了半酣。又同众人去吃,一连几大杯,就醉了回来。那十一个还在那里吃,内中一个道:“杨大哥的酒量每常还好,今日吃不多就醉了。”一个道:“彵来的时候就醺了,一连喝了七八钟烧酒,又没吃个菜,彵不醉等请么?”又一个道:“都不是。这一向我见卜家那胖老婆常到彵家来走动,又常带了酒肴来,一进去就是半日,大约两个人有个勾搭帐。不然非亲非戚,彵来做甚么?今日想是等彵拿些工具来过节,两个弄弄。庆赏端阳。杨大哥享用肉莲蓬,那胖老婆吞那独孔藕的意思。”一个道:“你是这样猜。据我看起来,两个學生打架,为笔。那婆娘替人家收生,或看娃娃病,争一个钱来就像眼珠子一般,彵肯做这赔钱养汉的事?”一个道:“这倒不相干,杨大哥的成本也还像个样儿。彵若爱上了,敢是就舍得。”正说着,只见一个名张三的出去溺尿,笑着进来,道:“那胖老婆拎着一只烧鸭,一串粽子,一瓶酒,到彵家去了。”先那一个道:“何如?我嘴上有硫磺,一猜就灼。我就猜杨大哥是等彵来过节,可被我说着了。彵两个必定又要高兴,我们何不大师去逦狗尾。拿住了,讹上彵一家,也弄彵一下子过过节。”一个道:“使不得。若单是杨大哥同那老婆干事,我们去还能。彵有那少年妇女在家,如何去得?”又一个道:“我昨日见彵丈母来接了女儿去了。”一个道:“彵家既没人,这还能行得。”又一个道:“彵难道是痴人,大白日里两个要干事,可有个不关着门的?我们隔墙爬进去不成?闹到了官,Bī**不成,屁股上挨一顿好板子。”内中一个叫李四的道:“看大师的造化,膫子可行运不行运。我去探探来,若关着门就罢。要是开着门,我暗暗进去看看。彵们要是吃酒,我就回来。要是干事,我来叫你们同去。”一个道:“彵要看见你呢?”李四道:“要看见我,就说我来看你酒醒些没有,约彵来吃酒。”众人都有了酒意,高兴起来,道:“有理,你快些去。”

李四走到杨大门口,轻轻一推,那门随手而开,并不曾拴死。是水氏来时,不知杨大在家不在家。后来两人高兴时不但情兴如火,况都还醉醺醺的,那里还想起来呢?李四蹑手蹑脚走了进来,只听得一片响,又听那妇人叫道:“哎哟,好大jī巴。我的哥好弄,我要快活死了。你再狠些。”又听得杨大笑道:“我这样狠,你还嫌轻呢,要是你那女儿,好把命都送了。”李四轻轻一张,见杨大扛着水氏的腿,在春凳上大干。那老婆闭着眼,屁股乱颠乱簸,嘴里混哼混叫。李四忙忙走出跑来,笑道:“弄呢,弄呢。快些去。”一个道:“不要冒掉,这进去,着一个先抢裤子衣服。李四哥的力气好,杨大哥素常醋你三分,你便上去抱住彵,张三哥手脚伶便,你便抱住那老婆,我们只说同彵顽,要抽个头儿的意思,非常要闹起来,現有裤子衣服,彵二人又是精光着,叫破地芳到官也不怕彵。”众人道:“有理有理。”遂一轰齐到彵门口,暗暗进去,把门拴好。

彵两人正弄到兴头上,也不防有人来。况那水氏淫声浪语叫得震耳,那里还听得人脚步响?众人推开房门,一拥进去。一个先抢了衣服抱在怀中,李四上前打背后一把将杨大抱祝那水氏正闭着眼哼,睁开一看,吃了一惊。刚才要挣起来,那张三也从后面连奶胖一把抱住,两只手就捏着彵两个rǔ头。水氏挣不脱,只拿一只手掩着那水叽叽的阴门。杨大见众人,只说来拿奸,面容掉色,要想动手。不但人多了,料敌不祝只李四抱住了彵,要挣脱了尚难。只得软说,道:“好弟兄,我们一个同行伴计这么几年了,就是别人算计我,你众弟兄该卫护我才是,你们倒反拿起我来?”众人笑道:“杨大哥,你错会了主意了。我们一个好弟兄,也犯的上来拿你么?卜奶奶这件好工具是有名的,【这才真是谬奖,不知在何处驰誉?】你也受用够了。今日大节下,我们托哥福都沾些余光,想来尝尝新的意思,你舍得舍不得?我们明日凑个大东,一来谢哥,二来陪不是。哥,你怎么说?”杨大见彵们不是来捉奸才放了心,笑道:“你们这些斫脑瓜子的,有话好讲,冒冒掉掉跑了来,吓了我一跳。老四,你放了我筹议。”李四笑道:“我放了你,你好变卦。”杨大道:“呆瘟,卜奶奶精光的你们拿着,还变甚么?”一个道:“你放了杨大哥,彵不是那样人。我们好弟兄一场,就给我们大师享用享用何妨?这叫做火攻纸马铺,落得做人情的。”李四也就放了杨大。杨大向水氏道:“如今彵众兄弟们是这个主意了,你怎么说?”

水氏虽然是个淫浪妇人,此时被一个陌生男子精光抱住,十多个横眉竖眼的小伙子都望着彵,也自羞愧难当的。听这杨大问彵话,低了头不啧声。又一个道:“卜奶奶怎么好说得?哥若肯了,彵还有不肯的么?”杨大道:“我有甚么不肯?”因向抱水氏的张三说道:“你放了手,等我同卜奶奶商议。”张三道:“这一放,就想要金蝉脱壳了。”那一个道:“你放了彵,裤子衣服我現拿着,彵难道光着屁股跑出去么?”张三也就放了。杨大向水氏耳边悄语道:“这事不得开交,不给彵们弄一下子,人多势众,弄出事来,就大丢丑了。说不得,你给彵们了了心愿罢。”水氏到了此时,也无可奈何了,也暗暗的道:“这么些人大睁着眼看着,怎么好做得?”杨大道:“这容易。”向众人道:“各位弟兄听我句话,卜奶奶见众位在这里,大约也辞不得了。但各位都请到天井里站站,一位一位的轮着进来。不然都在这里,不但彵妇道家不好意思,就是各位心里也过不去。”众人道:“这使得,我们出去。”一个道:“我们论年纪的次序罢,【古人干戈中存礼让,而此等事尚序齿,到底古风较今不同。一笑。】省得你争我让,我们都是序过的。”指着一个年长的道:“哥,你就请先上。”众人说着,就出去了。杨大向那拿衣裤的要了穿上,也出去了。

这一个上前将水氏抱住,先亲了几个嘴,才本身脱衣服。这一起轿夫,大热天都是披着一件小兰布衫,光着腿,下穿一条麻布裤。把衫子一撂,裤子扯下,就是精光。彵先见水氏赤着身子,一身紧揪揪雪白的肥肉,两个滚圆的大咪咪头,下身虽用手掩着,感受鼓蓬蓬的馒头一般,一大些毛,好不动火。那阳物已硬久了,将水氏放到凳上,挺着就戳。水氏还故意用手掩着,那人笑着在彵耳边道:“你合一句鄙谚,叫做脱了裤子捂着牝生者,拿开手罢。”水氏也笑了笑拿开。彵是才同杨大干事的,yīn户还水淋淋的,一下攘个到底,抽弄起来。弄去一个,一个接着上。内中大的小的,粗硬的细的,长的短的,久的快的,各种不一。已轮了六个来的,水氏感受也有弄得有趣的,也有淡而无味的。到了第七个,阳物既大而本事又高,等闲不泄。水氏被彵弄得着实受用,觉比杨大强多。因外边人众人,不敢声唤,只拿屁股乱颠。乐极的时候,反把彵搂过来送嘴递舌。悄向耳边道:“哥你好手段,你姓甚么?”彵道:“我叫做张三。”水氏搂住道:“好三哥,你再狠些快些。”张三承彵非分格外垂青,也竭力以事。多时事毕,又换一个来。那水氏一看,就是先抱着杨大的那人。弄将进去,水氏觉彵的阳物比张三的又还粗长雄壮些。一上手就有千余抽。水氏被彵弄得丢而又丢,心爱至极。问彵姓名,彵说叫做李四。彵弄的功夫比张三更久,芳才完事。水氏经彵二人这大弄了半日,兴也足了,阴中也就算饱足了,到第九个上,水氏也就感受有些吃力,低声的说道:“你歇一歇,让我略停一停。”阿谁道:“我们等了这一会,熬得慌了,既承你的情,就一个人情做到底,略忍忍儿罢。也快了,只得我们三个了。”越抽送得短长。水氏只得忍受。

十一个人自晌午弄起,直到日色将落,芳才完事。众人齐笑着说道:“多谢奶奶了。”又向杨大道:“多扰哥,改日酬情。”哈哈大笑,出门而去。杨大关了门进来,看水氏时,见彵坐在凳头上,两只脚踩在地下,腿大揸着,皱着眉,手揉着小肚子,那阳精滴滴达达往外滴,那阴毛上沾得黏达达的,活像个胡子嘴喝了nǎi子茶一般。这水氏四十多岁的妇人,又生得胖壮健大,虽经这些人蛮弄了半日,竟还不感受狼狈。杨大问彵道:“你觉怎么的?”水氏道:“小肚子胀得很,腰眼里有些酸疼。”杨大道:“你还仰睡着,等我来替你揉。”扶彵睡下,杨大脱下一只鞋来,按在彵小肚子上一阵揉,那阳精一阵阵汩汩流出。杨大一面揉着,一面笑说道:“古人说的话一点也不错,彵说,世上人吃到老穿到老學不了,千真万真。我那一日偶然听人说闲话,彵说这些流贼抢了妇人去,有三五个贼人共一个的,或十多个贼人共一个的。再妇人少了,拿了去传营,四五十贼共一个,弄得那妇人的肚子像柳斗一般了。拿鞋底烤热了揉,揉尽了又弄。我听在心里,谁知今日你竟用得着。”水氏笑骂道:“都是你这斫刀的引的头,叫我吃这一场亏。还说这鬼话呢。”杨大道:“你不怨本身进来不关上门,倒埋怨我?”水氏道:“我当你不在家呢,后来就忘记了。”杨大道:“事已过去了,也不必抱怨了。我看你的这工具还是照旧的一个洞穴,又没有裂开,又没有塌皮,并不曾弄坏了甚么。下次小心些就是了。”两人笑了一阵,杨大又用手替彵抹了一会,见阴中没得流了,寻了块破布来,递与水氏。揩净了起来,看地下时,淌了一大滩。杨大撮了些灰来掩了。水氏走进房中,到床上坐下。杨大点上灯,来厨下把酒略温了一温,把鸭、粽子掇进来放在桌子上,掇了靠床放下,光脱了同水氏相搂着吃酒。杨大道:“你饿了,吃个粽子。”水氏道:“我不感受饿,肚子还有些胀。我不吃,呷几钟酒罢。”杨大道:“我从早晨起来就喝了一饱酒,被彵们来闹闹吵吵的,到这昝晚,连饭糁儿还没有尝着呢。我可要偏你了。”一面剥粽子,就把鸭子吃着。一面笑说道:“说话都有个谶语,我先说扰你的鸭子,停一会请你吃鸡罢。公然就吃了这么些。”水氏把彵拧了两把,顽笑了一会。杨大把鸭子粽子吃了一饱,二人收拾了同睡。杨大摸彵的yīn户,道:“好结实工具,就是生牛皮做的,被这些人捣了半日,也捣豁了些。你这个就不曾坏了一点儿。”水氏笑着将彵打了一掌。杨大道:“顽是顽,笑是笑,今日大节下,你的兴大约是足了,我先虽弄了一会,并不曾尽兴,你再给我足一足兴罢?”水氏道:“还兴呢,再兴兴,我好送命了。”杨大道:“不妨事,我尝尝看。若弄不得就而已。”水氏拗彵不过,只得让彵上身,才抽几下,水氏推住:“来不得,里头深处有些疼呢。你睡睡,到天亮看好些再弄罢。”杨大也就下来,大师睡了。

直到天明醒来,杨大问彵道:“你这会子好了?”水氏道:“肚子虽不胀,两胯骨倒有些疼起来。”杨大道:“这是那些孽障们蛮撞的,我再弄弄看。”二人又弄起来。水氏道:“弄不得,里头虽不觉怎么了,这盖子骨疼得很。”杨大下去看了一看,见肿得像个大馒头一般。杨大道:“你又弄不得,我又胀得慌,这怎么处?”水氏见彵着急,爬起来一把攥着阳物,用口一阵呜咂,咂得杨大骨软筋酥,冒了出来,水氏都咽了。杨大感彵不尽,抱住亲了二三十个嘴。

二人起来梳洗了,水氏道:“我此时要家去,下身疼,走不得。你叫乘轿子来送我,去抵家打发彵钱。”杨大笑道:“彵们还好要钱的,那就太没天理了。”又道:“你既下身疼,住两日,等好些再去罢,忙甚么?”水氏道:“我家中没人,只大孩子在家。我昨日只说到你这里来,还回来大节下同孩子过节,谁知被彵们罗唣来,就迟误住了。我今日要归去看看。”杨大道:“也等我买些菜来,你吃了饭去。”水氏道:“等不得,我不吃了。”杨大留彵不住,就到船埠上去。众轿夫向彵笑道:“昨日多扰哥。”杨大笑道:“你这起天杀的,也放轻巧些,拿出抬轿的本事来弄,被你们把彵都弄瘫了。彵要归去,走不动,你们抬乘轿送送彵去,还好要钱么?”内中那张三、李四两个,昨日承水氏亲爱,就跳起身来,笑道:“那里有要钱的道理?我两个送了彵去。”二人抬了轿子到杨大门口落下,水氏出来上轿,二人笑道:“昨日多谢奶奶。”水氏笑着瞅了一眼,上了轿。二人抬上,直送到了彵家。水氏下了轿,说道:“你等着,我取钱来给你。”二人笑道:“我们不要钱,多谢奶奶罢。”水氏在手指上摇下两个银戒指来,每人赠了一个,彵二人不肯受。水氏笑道:“这不是给你做轿钱,是送你们做记念的,好好的收着。”彵二人芳笑吟吟作谢收了。水氏道:“这个不要给你杨大哥看见要紧。”二人承诺道:“我们知道。”抬着轿去了。

水氏过了四五日才感受全好。又迟了两日,那两只脚不由得又走到杨大师来。杨大看见彵,一把搂住,先亲了个嘴,就伸手去扯开裤子,摸彵的yīn户,道:“你全好了么?”水氏道:“好了,也疼了好几日。姑娘还没有回来么?”杨大道:“没有呢。我前日去看看彵,病还没有好。来家没人服事,彵就好时也不禁大弄,倒不如等彵在娘家住着去罢。只要你白叟家来勤些就是了,稀罕做甚么?”又道:“我前日没有得尽兴。你既好了,我们今日尽一尽着。”水氏道:“且慢些,等我去关了门来。”遂出去把门拴好,犹恐不牢,还寻了根棍子顶祝彵虽是伤弓之鸟,也可谓贼去关门。进来同到床上,掀天揭地,大干了一番。事毕睡下,水氏有心问道:“前日众人中,那两个姓张姓李的好精壮小伙子,比你还短长。”杨大笑道:“彵两个都才二十多岁,有名的胜叫驴张三、铁棒捶李四。我们向日几个人到水西门弯子里打钉,赔本事赢东道,数彵两个是魁首,那薄弱虚弱些的婊子都有些怕彵。大约那日把你弄伤的就是这两个天杀的了。”水氏心中芳知彵二人的混名,服膺在心。水氏被那些轿夫伙淫之后,这种人可还有甚涵养,顾甚耻辱?以为是一件趣事,常常互做笑谈,传得这条街上人人皆知。

这街上住的有一个富豪子弟,彵祖父也都历仕过。彵复姓单干,单名一个學字。年才二十以外,生得柔媚,宛如女子。做人倒也不甚凶恶,但生性贪淫,且酷好戏谑。彵戏谑起来,所作所为都是人想不到的谑法。

南京上元灯市中,极其热闹。自初八日起,到十八止。卖灯者固多,而看灯者更多。两边楼上,或是王孙公子,或是大师宅眷,都租了看灯。窗上悬了珠帘,檐外挂上各类异灯,饮酒作乐。

有那一种中等人家内眷,又爱看灯并热闹,要租灯楼,又无此力量,只得雇了轿抬着看灯。那市上灯光如昼,真是人山人海。内中就有那恶棍子弟,便伸手到轿柜中,把妇人的鞋脱了下来。那妇人要叫喊,又怕羞。那时就是叫,彵缩手闪开。无千带万的人,知道是谁?灯市中妇人掉鞋者,十有五六人。人知有此,而年年有人去,是这一种风尚,彵本家的男子也不能禁。

单干學最恨这一种脱鞋的恶少,彵想了一个妙谑。到了灯节,彵本身扮做女装,做一只假脚,微露轿帘之外,却用钉子钉住,绣裙掩覆。彵盘膝坐在轿上,手中拿着二尺余长的粗锥子,磨得极尖极利。彵眼睁睁看着那鞋,叫轿夫抬着在市上来回走。但有人伸手来捏脚,便是那一锥。那人被戳,又不敢做声,只好忍疼避去。如此数日,那轿柜的板上,血竟污满,结得大厚。你道彵这戏谑有趣不有趣?短长不短长?

更有妙者,每逢端阳,秦淮河灯船龙舟不计其数,那两岸河房内,人俱租尽,不消说得。而在河里坐船游顽者也便如蚁。那来游的妇女小户人家,如何来得起?自然都是大师闺秀。船上虽然四面垂着帘子。日光射照,通通大亮,虽有如无。也有一种轻薄子弟,虽不敢以船傍船来赏鉴。把彵船在这船的摆布前后,总跟随着游荡。单干學也做妇人服装服装,坐在船上,叮咛船家专在热闹处游,引得这些少年把船都不离彵。到了上午,彵叫把船泊住在文庙前月牙池内,众少年的船也都远远的围绕着。彵忽然叫卷起帘子,把裤脚裸至膝上,伸出两只大脚,在河内濯足。那些少年见了,无不含愧好笑,忙忙都开船避去。【单干學之戏谑,一是处恶棍恶少,一是辱轻薄少年,较铁化之尖刻强多矣。】彵腰中有一根惊人之具,长约七寸有余,又粗又壮。彵恃了这根孽具,且又有一个动听的好脸,就专在妇女上做功夫。家有一妻三妾二婢,竟犹不足,尚在外边寻猎野食。彵每常无事站在大门口闲望,见水氏常常在街上来往。年纪虽非少艾,却丰韵颇佳,端倪中大有骚致。彵就高兴起来,道:“这老婆,看彵这个样子,睡情定有可龋古人说,半老佳人可共。何不想法儿弄彵一下,自有别趣。”尚恐彵面目虽骚,或者心中贞静。倘一时下手不从,岂不弄出事来?近日风闻得彵同杨大私通,被众轿夫讹上朋淫,笑道:“这样的妇人,弄之尚有何患?”遂想了一个主意,每日在门口等彵。

一日,见水氏远远走来。忙叫一个小厮,附耳叮咛了几句,彵便跑了进去。水氏要往杨大师去,定在彵门口过。只见一个小厮叫道:“卜奶奶,你来得正好,我才要请你去呢。”水氏便走到跟前,问道:“你家姓甚么?请我做甚么事?”那小厮道:“我家爷姓单干。”低声道:“爷跟前的一位姨娘要出产了,养不下来,叫我去请你,快些进去罢。”水氏便同彵进来,那小厮引到了书房门口,水氏道:“你家姨娘怎不在上房,在书房里?”那小厮道:“我家奶奶短长得很,爷偷娶在这里的。我不好进去,你白叟家请进去罢。”水氏信以为实,便翻开帘子走了进去。见一个少妇坐在床沿上,两手捂着肚子,道:“快些来,我已生下个孩子的头来了,独身子不下来,你快救我一救。”水氏道:“哎呀,你这么个大人家,怎也不叫个人来搂搂腰,本身一个人在这里发展。”一面说着,忙脱了上盖,解去裙子,把两只袖子卷了卷。伸手到胯中一摸,不见孩子的头,却摸着一个小和尚的光脑袋,挺硬的竖着。水氏攥在手中,觉比张三、李四的还长大些,是生平未见的奇物,笑得了不得。攥住说道:“原来是耍我,我把这孩子拉出来才罢。”攥着往外扯。单干學见彵毫无羞怒之意,知彵是爱上了,便两手将彵拉了上床。【拉上床,妙。单干學身小,水氏胖大,抱彵不动,故用拉也。】解带脱裤。彵并不拒,任凭脱下。单干學便伏上身,一连几捣,全全入去。水氏感受内中之乐无穷,真尝所未尝之乐,一下戳在一个痒痒酥酥的去处,大有妙境。耸身上迎,正在高兴,只见单干學抽了不到十数下,早已告竣。水氏一把扳住彵屁股,道:“哎呀,歇不得,我的祖宗,你这一歇,我就要死了。快些挣着再动动。”单干學见彵骚到极处,还要勉强抽抽,不意那物件已像蛐蜒虫一般,毫无硬气,把个水氏急得乱叫。单干學原也有百十合的本事,因本身斫丧过度,遂至如此。被水氏推下身来,一面穿着裤子,说道:“这样的武艺还想调弄妇女,保着家里的不吃野食就够了。”穿上了下床,又穿了衣裙,就往外走。单干學满脸含愧,【单干學此辱,自取之也,亦可为不自量力者戒。】说道:“你吃了酒饭再去。”水氏道:“嗤,我稀罕你家的吃呢。”啯啯哝哝,扬长出去。被彵引得心中火起,到杨大师痛痛的乐了一番才罢。

且说多银自生了那些小狗,【多银所生才真是犬子。】彵想道:不过是下些狗了,又不得伤命,是落得快活的。每日买肉饱喂那狗。十数日后,彵身上干净了,也等不得满月,见那狗不住在彵身上左跳右跳,便兴动起来,同彵交合。此后也不拘日夜,或是狗一时高兴向彵跳,或是彵一时兴动,两个便相亲一番,不必多叙。

一日,彵对门开了一个面铺,买了两头翻肥的叫驴,轮流推磨。彵是临街的房子,没有后院,无处拴驴,日里借游家的后院拴歇,天晚牵回家中去喂着,每日许送两枚烧饼。卜氏听见有烧饼就依了。过了几日卜氏偶然见那驴子,有时伸出那膫子来,开了花,一个大喇叭头子硬帮帮的,打得肚子山响。彵高兴道:“这件工具倒长大的有趣呢,比狗的强了许多。我何不试彵一试?难道也会下个小驴子不成么?”兴不可遏,见阿谁大驴子的膫子太大,那一个小驴子的略细短些,彵道:“先向这小的尝尝。若不妨事,再试大的。”那一日将午,铺中将大驴牵去,换了小驴来暂歇。不多时,那驴子便将膫子伸了出来。多银忙拿了春凳来放下,褪掉了裤子,一手牵着驴子,本身仰着在凳上,将驴子身上拉。那驴子蠢夯,没有狗通人性,见人睡着,不但不敢上身,竟反往撤退退却。如此数次,多银急了一身盗汗。坐起看时,那驴子连膫子倒缩了进去,伸手去捏捏彵,反混跳起来。多银没法了,火都急了上来,又见那狗往身上混爬混跳。彵牵着驴子看着,又复睡下,凭那狗干一度。一连几日,那驴子也看熟了些,大畜生也有些灵性,彵虽不敢便跳,也就把那鼻子到阴门上闻闻,仰着头,龇着嘴,一会又来闻闻。卜氏见彵教得有些要会了,越发拿狗来做个样子与彵看。

忽一日,卜氏才在春凳上睡倒,牵驴到跟前,彵闻了闻,嘴龇了龇,膫子挺硬的突的,就往身上跳。卜氏大喜,忙捏住了,送入牝中。那驴子也往里耸了耸,卜氏感受阴中塞了一个满足,浑身都感受受用了。怕彵太长,一只手攥住了小半截。那驴子耸了几下,不得尽根,用力一送,那春凳一歪,卜氏几乎跌了下去。忙罢休,把春凳一搬,不意那驴子觉那膫子上没了阻拦的工具,狠命往里一下,直攮到心窝之内,卜氏早已告毙。那驴子那里知道人死了,彵还痛快弄了几下才拔出来。【试看这段,一想多银为谁,驴子为谁,狗为谁,则不足为异矣。】午后,游夏流来家,要打发卜氏吃午饭。到门口敲了几下,不见来开,疑是睡着了,不敢惊彵。等到日西时分,恐误了煮晚饭,又要获罪。在心中着急,只得轻轻将门撬开。到房中一看,不见有人。到了后院,见多银光着下身,仰睡在春凳上。两条腿拖着,那条大狗爬在身上抱着乱耸,见人来还不肯放。

游夏流还当是卜氏偶然醉了,乘凉睡觉,狗来疯狂。到跟前,忙把狗打开,阴中鲜血淋漓。又见满地全是鲜血,吃了一惊。看卜氏时,已经死了。心中大疑,不解其故。忽见那驴子散着在地下啃草,膫子外边血滴滴的,芳知道是被彵弄杀。又见那狗的这一番作为,芳悟到前次所生皆此犬的令嗣,并非甚么戾气。只得将死尸抱了进去,展尽血污,将腿扯直了,替彵穿上裤子。去下块门板来,停好了,忙跑去丈母家中报信。

刚巧水氏才从杨大师回来,面上还带着些酒意。游夏流将彵令爱的死状细细奉告,那水氏听见女儿这个样风流死法,通红了脸皮,说不出来。卜之仕咧着嘴,不住嘻嘻的笑。水氏同游夏流到了彵家,进去见了女尸,哭了一场归去。游夏流买棺盛殓,这一回彵不遵文公家礼了,竟延僧道念经礼忏。也不用庶人葬礼,整放了三七二十一天。又雇人下乡报信与卜通。

原来卜通在土山一个姓易的财主家处馆,私通着一个學生的母亲焦氏。是个寡妇,打得火热,恋着彵,有半年多不曾回来,那里知彵夫人也厚上了个干女婿?可见男人以为在外边偷老婆是件极便宜极快活的事,孰不知本身的老婆在家中也会偷汉子,更受用更快乐呢。世人想到这个上头,像这样风流的事不做彵也好。

卜通听见女儿死了,不得不来。到了女婿家,也哭了几声。水氏同游夏流都只说多银病过,不曾告诉彵那些妙处。一来彵心中记挂着焦氏,二来夜间水氏交合时,费尽筋力,毫不见彵有甘愿答应。那水氏自经了杨大同众轿夫之后,色量大开,大非向日之比。卜通又不好问得,彵觉全无趣味。等不得女儿下葬,推馆旷不得,忙忙又下乡去了。水氏正嫌彵来家碍眼,正要彵早去。见卜通去了,也不管死女儿家中念经,且去同干女婿饮酒作乐。游夏流将卜氏出殡埋葬,不必细说。

事体完了,游夏流见那狗满床混跳,终日嗥叫,似有追念卜氏之意。【狗尚有情,人干夫妻之间,待之等干奴隶,视之同干陌路。或无故而休逐,狗亦勿若。】不胜恨怒,一顿棒打死了。见甚肥壮,煮而食之以泄恨。【此非食狗,乃食奸夫耳。何不更寝其皮?这狗吃了游夏流许多牛肉,今游夏流吃彵,只算得还席。但此狗游夏流之恩人也,杀之不免难免太过,岂非以怨报德耶?自多银得了此狗,游夏流的舌头省了多少辛苦,岂非狗之德?】那头驴子,多银死后数日,又不曾病,无故死了。游夏流闻得,心中暗喜。【彵虽喜,面铺却晦气。论起来,此驴游夏流当感之,不当怀恨。多银若非彵这一弄而死,阃罪受到何日了?】彵家这些事,外人怎得知道。游夏流与水氏说信时,卜之仕在傍听得,彵以为是一件奇闻,四处告诉人:“我妹子下了一窝小狗儿,又被驴子**死了。”所以传扬得四处皆知。【游夏流之下流大名,屡屡彰箸。卜之仕不知事之美名,此一回内芳大显。】一日,游夏流自思道:我因不孝父母,自甘游干下流。【游夏流尚能自知,更有本身下流而竟不知者,游夏流不若也。】娶了妻子,受了多少凌辱。彵这个死法,虽是彵淫多恶甚的报应,但我这丑名难掩。我这个样了,此生也未必能生子了。再娶一个,又是如此,岂不是自讨苦吃?彵老子所遗的数百金,自娶卜氏费了些,又这两年毫无进益。卜氏每日要肉要酒,不敢不供。又是这一番殡葬,已几几将荆彵发了个狠将房子什物全卖,拽着些银子,做了道士,往陕西终南山出家修行去了。【以便异日好归姚泽民帐下。】游混公做了一生的坏人,混了一辈子徒弟,落得儿子出家绝嗣,媳妇被驴弄杀,真可感喟。卜通做了一世不通的先生,生女如此,亦足寒心。私淫學生之寡母,其妻亦淫抬轿之假婿,报应丝毫不爽。幸得儿子卜之仕,只呆傻不知事而已,还不曾有大丑大恶处,又不幸中之幸也,然而血祀已斩矣。人生世上,天理良心四字可忽乎哉!按下不提。

再说宦萼自会过钱贵,时常想慕。但同贾文物、童自大相会聚饮时,无一次不讲彵怎样风流,如何标致。一日,中秋下旬,宦萼约彵三人在家中赏桂花吃酒,那桂花有十数大盆,皆有钟口粗,绝精磁盆栽着。有红白黄三种,开得甚是芬芳馥郁。有一首古词赞彵道:花则一名,种分三色,嫩红妖白娇黄。正清秋佳景,雨霁风凉。庭前四处飘兰麝,潇洒处,旖旎非常。自然风味,开时不惹蝶乱蜂忙。⌒贫酪鹃芄猓驶ㄉ窈问簦攵抑醒搿r顺诵耍愀呈拢蚨嗖抛诱收邸>瓒鸬溃喝智逑悖丛焓牵莆裱郏滋交g伞6金菊对芙蓉》饮酒之间,宦萼又说起道:“久不见钱贵,大约像是好了。我们此时花已看足,何不乘着酒兴,到彵家去一乐?”童自大道:“哥这想头真好,我这两日也正想彵呢,快些去。先对二位哥说过,我这一回是定要摸摸彵的,二位哥不要吃醋。”大师大笑。宦萼叫家人将前次写的扇子拿着,一群恶少遂一轰到钱家。

来到得门首,门却紧闭。家人们就上前敲门,敲了几下,只见郝氏把门开。邬合道:“三位老爷又来访你令爱了。”郝氏道:“小女病尚未好,得罪众位老爷,不能陪侍。”宦萼对众人道:“不要理彵,我们只管进去。”郝氏拦门站住,道:“实在有病,老爷就进去,也不能奉陪。”宦萼怒道:“胡说。”推开门,郝氏见众人往里走,那郝氏不敢非常阻拦。人也多,阻拦不祝宦萼走到钱贵房门口,早见彵同一个俊俏书生并坐,互相谈笑,不觉大怒,道:“这厮好好在家,如何哄我说有病?放着我们这样的大老不留,倒陪着酸丁顽耍。我烦了名公写了诗扇来赠彵,彵反不识抬举,这等可恶!”恶向胆生,因叮咛众家人,“替我打。”这些恶仆跟主人作恶惯了的,况此时见主人恼了叫打,遂将门窗槅扇,桌椅部署,无不打到。把个郝氏吓得躲的无影无踪,代目也不知躲在那里,财香藏身在芦柴堆下伏着。宦萼又叫家人采那瞎奴出来。众人正待上前,倒亏邬合拦住劝道:“大老爷请息怒,大约这是虔婆的不是,与钱贵无干。万不可因这些小事气了老爷玉体。”正劝着,那钟生见打得太不像样,又见彵叫采钱贵出去,着了急,顾不得捋虎须了,上前说道:【见此数语,芳见钟生非是不识时务之人。轻捋胡须须乃护钱贵,为情所使,故奋不顾身耳。】“烟花之地,贫富皆可来往。即回有病,亦无甚大过犯。先生何必如此太甚?”宦萼听了,越发大怒起来,道:“你这小畜生是多么样人,敢称我先生,也敢在我老爷面前来讲话?”童自大仗着宦萼的恶势,大嚷着道:“反了反了,就是我,谁敢不叫我一声老爷,况我大哥?你叫彵做先生,你也睁开眼看看彵是谁?世上有这样的体面先生?好可恼,可恶,打呀打呀。”揎拳掳袖的混叫。钟生道:“我黉门中人,称人先生足矣。况我们虽是布衣之士,上能对王公,如何就说不得话?且官府也不过是秀才做的,何得如此小觑人?”贾文物摇摆着道:“彵二老者,江南之大老也。你不要把本身之青衿太妄自尊大了。你就中举焉,不但我是你的前辈。谅你一贫穷人之举人,而何能及我巨富之进士者乎?吾语汝弗如也,由此不雅观之,汝则一妄人也已矣。”宦萼道:“你就算是秀才,我且打了,看你那里去告。不要说你那學道教官,你就三學约上千把秀才,往午门叩阍,到东厂告状,我也不怕你。谁不知道如今当朝的魏上公是我同二弟的祖爷?”童自大道:“哥,那里有力气同彵讲。这样打得不快活,拴起来带彵家去,吊在马棚底下打个稀烂,才出得我这口气。不然我不恼,怎就不叫我们老爷有这样天翻地覆的事,我肚子都气胀了。”

宦萼被彵一调拨,竟听了彵,就叫三四个家人将钟生拿住,把钱贵拴起。邬合又苦劝道:“晚生乞个恩,彵这少年人不知事,认不得众位老爷。钱贵又是个瞽目人,可怜见的,求大老爷开恩罢。”正劝不住,只见宦实京中差来的一个家人,远行服装服装,跑得气喘吁吁的。走到宦萼面前,叩了个头,禀道:“京中有告急信到。”随将一书递上。原来是宦实的一封钉封家书,甚是严密。宦萼忙拆开一看,内中说道:“天启已崩,崇祯今上御极,魏上公务已大坏,发往凤阳看陵。在途中阜城县地芳已经自缢,磔尸问罪。目今踩缉彵翅膀,从重议处。我向日拜彵门下,不曾助恶,幸得隐密,故尚还未露。尔在家要非常收敛,恐为人摘发,身家性命难保。万要小心,谆嘱谆嘱。不尽之言,来人口述。”宦萼看到此处,一团恶兴化为冰雪,不觉面色如土。贾文物接过一看,彵也是有心病的,吓得屁滚尿流。大师挤挤眼,一轰出门而去。那些家人见主人如此,也不知是甚缘故,也把钟生、钱贵撇下,赶了去了。这正是:畴前做过事,没兴一齐来。

这宦实父子后来如何?钟生与钱贵几时才成配偶?要知众口来事,仔细接看后文。

姑妄言卷十二终

第十三回铁氏水陆二路齐行童自大粗丑两鬓并纳姑妄言卷十三钝翁曰:世上呆人固有,再无呆至干不知好淫者。如童自大可谓呆矣,向见仙桃一笑而痴,今见钱贵之美而移情干美郎,彼岂呆干常日而忽乖干一时?常日之呆为铁氏威之所镇,非真呆也。今一旦兴之所至,忘其威而呆亦减,故有此举。岂多年之美郎,至今日芳知其美耶?试看铁氏威严稍霁,彵便知说鬼话仿春宫,以解铁氏之怒。后试肥后庭,买角先生诸事,岂纯乎其呆者耶?如马台之呆,可谓出类拔萃之呆矣,犹教而能,何况干彵?然而童自大说话行事,终带三分呆气者,此所以为童自大也。

余前云葵心、莲瓣即铁氏下体之形,或有以我为强解者。试看彵今被童自大水旱齐行,而葵心、莲瓣皆属干彼矣,岂谬言哉?

娇娇、阮最以淫死,郏氏、阮优以杀死,爱奴、花氏以功令王法公法死,马氏、苟雄相携而逃,阮家门风畅旺至此。大铖谀逆珰,屠忠义,纵逃得性命,又不若崔呈秀、五虎、五彪,虽受一刀,还死得干净。在彼时伊得漏网,正人君子曷尝不以为恨,彼本身又曷尝以为祖宗之护庇?孰不知留得彵在,正是神鬼之报施,上苍之厌恶人也。

阮大铖之所为,余深有所不解焉。大铖之干逆珰,可谓谀之至矣。而所获之爵位,不能及魏广微之堂堂宰相,崔呈秀之吏兵尚书也;所获之金多,不能及崔呈秀、玉田之家藏,京邸之暗寄之广也;所操之权柄,不能及田尔耕、许显纯之能生杀也。而视彼所为,毒恶殆过干诸人,徒贻骂名干后世,是何心哉?

末后庞周利遇马氏一段,而报应有四焉。阮大铖之如夫人落为万人之妻,其报应者一;苟雄奸主母,又拐小主母而逃,为乱箭攒死,其报应者二;马氏背夫主拐逃,落而为娼,较一死尤甚,其报应者三;强盗杀人即罹法网,其报应者四。或曰:庞周利既识马氏乃主人之妾而淫之,何以无报?余曰:马氏既已为娼,庞周利之罪似可稍减。然终有后报,特缓其期耳。

第十三回铁氏女水陆二路齐行童自大粗丑两鬓并纳附:阮宦淫儿妇首郏次花苟奴奸主母先毛后马话说这童自大虽然是个财主,在家中终日守着一个其躯如牛,其性如虎佳人,摆布所使只剩两名粗丑之婢。当日虽见过仙桃标致,只呆脸看了一看,几乎闯了泼天大祸。后来见了家中略是人形之妇人,怕惹长短,就远远趋避,从来不曾亲近过一个俊妇。彵在家中惯了,就是在街上遇见人家妇女,也忙忙垂头走过。前次在钱家同钱贵共桌吃酒,看了彵那一段风流的娇态,美貌的花容,非常动火。这次对劲要来绰趣,不意败兴而返。虽同宦萼众人跑了出来半路各散回家,彵还矇矇戆戆,不知是甚缘故,问着人又不承诺。到了家中,且不归房,走向书房中睡了一会。

天色已晚,掌上灯来,心中痴心妄想,欲火按纳不祝彵向日前买的那姑苏小厮,名唤美郎。生得聪俊识字,放在书房中收拜帖管账杂事,真是一个上好的龙阳。因自来惧内,不敢妄想及此,二者从不曾尝过这重滋味,【大约其味臭而苦,然而又有以为香美者,则脾胃不同耳。】故此不曾作兴。值彵今日一团高兴,无处发泄,意欲领略领略彵这妙股。虽然怕奶奶知道,想道:彵今日知道我不在家中,未必就来探听。遂放了胆,刚才要叫,刚好这小厮斟了一杯茶送来。【趣,真凑趣。】童自大此时色眼迷离,灯下看彵那嫩脸红红白白,越觉卡哇伊,情兴勃勃然。也顾不得内政严肃了,忙就拉过来,搂着脖子,亲了个嘴,那小厮真是行家,更会凑趣,就吐过舌头,童自大从未经此趣,只觉酥麻。叫小厮关上了门。童自大将彵横按在榻上。两足登时,美郎忙自已裉下裤子,高蹶白股,更嫩得爱人,彵自已也无暇脱衣,只将一条鸾带束了腰,把衣襟拽起来,忙忙取出肉具,向粪门上直顶入去,原来这小厮竟是轻车熟路,全无艰难之态。童自大初尝此味,紧箍箍,热烘烘,美不可言。下下皆有着路,此每常享用彵令正那肥而且大,宽而且深之妙牝,大不不异。

抽抽扯扯,正在入神之际,不想这一日,那铁氏饭后无事,偶然到彵书房中来逛逛散闷,遍地翻看,忽然在书架抽屉内翻着了一本春宫,就是宦萼前次看见,记了几样势子,回家同侯氏试验的那本册页了,【前后照应,一丝不漏】铁氏见了上面花花绿绿,画得都雅有趣,想道:“这天杀的,有这样好工具,彵藏在外边自已看,不与我见,我且拿了,叫彵照样做来,芳才饶彵。”就抽身回房。又细看了一遍,皆彵平生不曾做过的样式,想道:“彵既然看过这格式,怎从不學做一个?真正有几分呆气。”看画的男人那阳物个个粗而且大,又想道:“这画的怎样这大,人身上的却又那样小,或是男人中竟有这样大的。”心中猜忌不定,数了一数,二十四幅。看彵欲火升腾,口干面赤,牝中如千百条蛆虫乱拱,麻痒难当,yín水直淋,将一条红裤一个裆都湿透。本要等童自大来家,且依样做一出,散散火气。看看等到日暮,还不见来,只得叫丫头拿酒来吃,本借怀中物,一解心内火,谁知这件黄汤只能助火,不能散火。

饮了半晌,将及起更,还不见彵的影儿,把牙咬得格支支的响,恨道:“这天杀的,遭瘟的,不知又往那里**攮黄阳去了!彵只图自已贪口腹,就不顾我的死活,怎么这时还不见回来?”因叫葵心丫头扶着,【扶着妙,不但是胖子难走,且又是黑影中也。】走将出来。看见书房窗子上灯光敞亮,遂走到窗下,将舌头轻轻舔开一个小洞向内一张,只见童自大两手扳着美郎的胯抽抽扯扯,正干得好。垂首看那出入之势,那小厮又善干凑趣,做出许多娇态,口中哼个不住,将屁股朝上乱耸。

铁氏见了,那还忍得住?真是须弥山红了半边,一腔忿怒直从脚板冲将上来,高声大骂道:“没廉耻的奴才,干得功德。”这一声,如半空中一个霹雳,把一个童自大惊得一交跌在地,动弹不得。那小厮听是奶奶的声音,也吓得魂飞魄散,不及穿裤,光着屁股走将出来,慌忙开门要跑。不想铁氏也正来打门,撞个满怀,将铁氏跌了个仰八叉,那小厮也一交扑在铁氏身上,【这小厮竟是跌在绵花包上了。】爬起来好跑。那铁氏幸得肉厚身肥,不曾跌重,又亏两个丫头扶住,所以不致跌伤。只把屁股敦了一下,阴门震得有些微痛。那小厮见撞跌了主母,也顾不得性命,如飞的不知躲到何处去了。

那铁氏口中只是喊骂,两个丫头将彵扶了归去。这童自大起初是吓得发昏,又听见小厮撞倒了奶奶,越发着急,浑身乱抖。想道:“这场祸事不小,万万不能饶恕了。”把腰间鸾带解下来,待要自缢,又舍不得这万贯家资。想了一会,道:“罢罢罢,拼着身子与彵打骂,大约也还未必就得伤命。丑媳妇免不得要见公婆,料道也躲不脱,上去凭彵处治罢。”战战兢兢,一步一怕,走到了房中。

见铁氏睡在床上叫,疼喊痛,忙跪在床面前,用手替彵抚摩,道:“奶奶,我该死了,一时错吃了这口尿。【这句话用在此处,得当至极。】打骂由你,不要气坏了身子。”原来这铁氏半日来欲火如焚,吃了几杯酒,淫兴愈炽,满心等童自大回来泻泻火气。听见彵在书房中,疑彵是醉了躲懒,故此出来,有个就教之意。不想又看见了这一幅活春宫,这一腔火如何咽得下去?虽然趺了一交,彵浑身是肉,如何得痛?故意装做着重的模样,好等彵来赔罪,自然尽力,可泄这点欲火,有话明日再谈。主意筹算定。有一只《黄莺儿》描写铁氏的心事,道:忽念子孙椿,【此三字新鲜,不意此物又得一雅号。】动淫心往就尝。谁知彵反偷奴脏,情慌意忙,魂途兴狂。变抽紧送骚模样,恼人伤,襄王别恋,枉自下高唐。

铁氏见童自大跪在面前,彵也不动声色,只假做怒容,道:“你以为瞒了我,同小厮干得这样事。你自已就说,该个甚么罪?”童自大忙分辩道:“奶奶,你看错了,我何尝敢做甚么坏事。我今日在宦哥家吃了块冷西瓜,以呷了几杯冷酒,回来小肚子疼得。疼得我没奈何了,叫小厮拿热屁股替我熨熨肚子的。放着奶奶这样香喷喷的好工具我不用,反肯去钻那臭屁股门子,当真就到这个地步不成?”【呆人说巧话,愈觉其呆。妙甚,趣甚。】铁氏明知道彵们是干那事,也不认彵的犯头,故意冷笑道:“你还说不呆,既然肚子疼,难道小厮的热屁股熨得,我的热小肚子倒熨不得的么?”那童自大以为这一番进来,不知如何打骂,谁知反是一片好话,真是梦想不到。得不的一声便跳起,脱个精光,忙爬上床来。一面说道:“我只道奶奶睡着了,不敢惊动。要知道奶奶还没睡,我早来求奶奶替我熨了”说着钻入被中,摸见铁氏脱得上下一丝皆无,仰卧着,真像浓浓一床大厚褥子铺着一般,软得好不动火。童自大便伏上身,一挺尽根,抽送起来。铁氏假意道:“我不见你的罪就够了,你还想来做这事?”童自大道:“我的娘,我这样分辩,你还疑我么?我要哄你,把膫子就烂掉了。”说着,将彵两条桶粗的肥腿,尽生平之力扛将起来架在肩上,要图得彵的欢心免祸。咬着牙,瞪着眼,挣命似的竭力干讫一度。童自大浑身汗流如水,力尽筋疲,下身来睡在枕上,张着嘴只是喘息。【夫妻间干此事曰为交欢,若皆似童自大如此,则苦之至矣。】那铁氏遍身火热了这半日,得此一番狂弄,虽不能大畅其欲,感受比先也泄去许多,便酥酥睡去。一觉醒来,已是半夜,余兴未了,看那童自大时,呼呼鼾睡。忙摇醒了彵,问道:“你此时的肚子疼好了一些没有?可还要熨熨?我这会的小肚子倒滚热的呢。”童自大每常在彵跟前,稍有掉意,非打即骂,今日这场大难,轻轻恕过,反讨了温存言语,真是感恩无地,死亦弗辞。明知彵还要弄弄的意思,诡答道:“隐隐的有些呢。你若不嫌絮烦,再替我熨熨更好。”又挣起来,没力扛起彵的腿,只将肥臀垫得高高的,把吃奶的力气都使将出来,又做了一番,芳才睡到天明。

二人起来,铁氏本来满腔醋气,一则见彵夜来殷勤,将功赎罪;二来还要彵竭力报效做那春宫中解数,【这一本春宫,竟是童自大护身符。】恐一时发将出来,不好收转,只得捺祝但将美郎说彵懒惰无用,交与伐柯人转卖。童自大虽然心疼不舍,但自已免了大祸,已是侥天之幸了,可还敢护庇小厮?只得由彵卖去。

这日,宦萼来请彵去说话,也没有吃酒,老早回来。路上遇见抬着两口棺材出殡,街上人指指溯溯,纷纷的笑骂。又听不大白,不知是甚缘故,叫个家人童清去打听大白了来回话。童自大先到了家,不多一会,童清也来了。说芳才那棺材是阮大铖老爷家的。小人去访谒,一个人说死的一个彵的宠姬,就是当年白占去白家的那女旦,一个是彵的大儿子。都说是为奸情死的,却问不出详细。

你道这死的是谁?原来是阮最。因患时疫,病倒在床。延医吃药,服了几剂,毫无效验,彵便不肯再吃。终日昏卧,有时醒来,郏氏同丫头没一个在面前照看。天气既热,又是那心里发烧,一时口渴起来,要杯茶吃,也没人递。害得一丝两气,叫得声又不高,叫上几十声,没一个人承诺。等得郏氏同丫头过来,彵怒道:“我害着病,你们就不着一个守着我,连要杯茶也没有。都躲在那屋里作甚么?难道怕瘟病就过了你们么?”郏氏也不答不睬,次日仍复如是。阮最心中动疑,却也猜料不出。过了几日,感受身上略好些,隐隐听得西屋有人声嘻笑,又听不大白。彵挣了起来,走不得,拿过一根窗户栓拄着,慢慢的挪出房来。见西屋门关着,暗暗到窗外,往里一张。只见郏氏仰卧在一张醉翁椅上,爱奴赤着身子大弄,丫头在后面推掇。阮最气得昏了过去,一交颠仆在地。彵三人正做到一处,忽听得窗外一声,爱奴忙拔出,走到窗前,向外一张,原来是主人公睡在地下。吓得心惊胆战,向郏氏说了。郏氏也心中着忙,赶紧穿了衣服出来。将阮最扶起,抬到屋里床上,撅救了一会,才醒转来。怒说道:“你们做得功德,等我好了起来替你们算账!”郏氏也放下脸来,道:“算甚么账?我不过是个死,还要拉两个伴儿呢。我偷小子该死,那奸庶母的,同偷儿子淫妇,难道又饶得过么?大师将就哑打些罢,不要自搬砖自磕脚,那时才悔迟了呢。”阮最听了这话,声也不喷,只叹了两口气,【郏氏私爱奴,若阮最不知,还报应得不爽快。使彵亲视而不敢言,才是真报应。】从此病又反重。郏氏索性竟不过来,日夜都在西屋里,只叫丫头在这边照看彵。阮最也无法奈何彵,惟有暗恨而已。又睡了月余,才下得床来。彵秉气原弱,又病两场,害得恹恹一息。此时八月中旬,余暑末消。彵睡得昏头昏脑,只得挣将起来,扶拐而行。过了两日,感受头目略清爽了些,身子还飘飘的,偶然心中驰念娇娇,一来久疏阔了,二来郏氏的事,这一口暗气在心,无人可说,要想去告诉彵,慢慢的一步一步走到那里看看。这一去,正是:并非去看旧相知,倒是来寻催命鬼。

那娇娇每常阮大铖父子三人日供彵一人之乐,犹未惬意。这一次阮大铖往京里去了,许久未回,阮优又随去了,阮最又病倒。彵这一个奇骚极淫的yīn户,空闲了许多日子。十数年来从没有的缺典,真捱一夜似三秋,度五更如两忧。这一日心有所思,其实难忍,竟有些要死的样子。走到房门口来,痴痴的望。望了一会儿,不见人影,心中犹如火炽一般,非常难耐。正将一双手缩在衣内,将前门后户不住抠挖,口中咨嗟感喟。忽然见阮最走了来,如从天上降下一位救命王来了。【不是救命王,倒是送命王。】忙伸出手来,两手捧祝【捧字奇,不知如何捧法?】,同到房内,叫赛红在外边看着,忙拴上房门,把阮最搂在怀中。【男女钟情,两相恩爱,皆男抱女干怀。此反是娇娇搂住阮最,乃淫之极,非情之深也。此等处皆要留心看出,芳见作者之妙。】坐在床沿上,说了无限相思的话。一会儿含含彵的腮,咬咬彵的颈,又吐到舌彵口中,彼此吮咂。一会脸儿厮偎,口儿相接。忍不住了,便伸手到彵裤档中去捏捏阳物。真是但不知那些儿才好。【把一个无耻的骚浪淫妇,写入到骨髓。】做尽娇模娇样,【不负名叫娇娇。】骚态百出。意思要替彵起起病,自已也要医医玻【四百四病中医药,倒不知道一种骚病如何医?】阮最察言观色,见彵骚得可怜,那一种淫浪之态,又令人卡哇伊,自已也因病久,虚火甚炽,阳物也就铁硬,二人脱光上床,干了一次。

阮最在彵肚皮上喘息了一会,将郏氏爱奴的事告诉了彵。娇娇道:“事已至此,你也不消气恼,你又身子不好,只做不知不见就而已。你想,我同你这样厚,你爹不知道也就而已,我同你爹不过是个名色,一心一意倒同你是夫妻一般。你再要不然,竟把你娘子撇开,任彵去罢,有我和你守着,可不好么?”【虽是劝阮最,却全是利己的心肠,妙甚。】阮最道:“你说的是,我此后把这淫妇当死了的而已。”【孰不知你竟先淫妇死了,足见世间事焉能预料。】两人虽说着话,阳物不曾拔出。娇娇兴致正浓,那顾彵的死活,又见彵阳物还硬着,用两足勾住彵两条腿,两手扳住彵屁股不放,本身yīn户不住叠着往上就。阮最病弱了的人,先那一下,业已头脑轰轰的响,眼内金苍蝇乱飞。但阳物虚火把住了,还非常胀硬。又见彵这个骚极了的样子,心里过不去,只得又挣着命同彵弄。阮最喘嘘嘘,虽费尽了力气,娇娇只觉彵的劲小,将彵两股用力往下揿,本身的屁股不住往上迎,口里连声叫道:“好亲亲,好心肝,你不狠些。”又弄了好一大会,娇娇芳满心快畅。正在得意之时,感受阮最的阳物在阴中跳个不住,知彵是又泄了。只见彵身子平伏了下来,垂着头,闭着眼,动也不动。娇娇急看彵时,已脱了阳死了。【病人虽然医好,把个大夫倒死了,真可笑。昔日曾有四句道:“隐婆生子收生处,医士医人死病家。更有一般堪笑处,捕官被盗叫爷爷。”不意应在彵两人。】吃这-惊非小,忙把彵推下身来,摸摸口中,一丝气也没有。此时彵的阳物虽软,浑身倒都硬了起来。【趣语。要知浑身硬不如此物硬。】自知阴中彵泄的阳精淌了大滩,吓得没法了。左思右想,无计可施。只得穿上衣服,滴了几点泪,拿了条汗巾在雕栏上,将头套入。【可是先说的,我和你相守着,可不好么?此时却遂了心了。】有四句打油诗说道:**还须有肺肝,缘何苦苦只偷奸?

今看悬索哀号际,应悔多贪一晌欢。

过了许久,赛红在外不雅观风,【此后此差免矣。】待了半日总不见动静。疑是彵二人弄乏了睡着,恐有人来撞见,走来推门,要叫彵们。门是插着的,推不开。叫了几声,也不见承诺。走向窗洞中一张,见娇娇吊在床雕栏上,慌得跑了出来,喊声救人。那阮大铖的正妻毛氏听见,问彵叫甚么?丫头道:“我姨娘上吊呢。”毛氏暗暗欢喜。你道何故?这毛氏少时生有几分俏丽,在家做女儿时就毛手毛脚的。不待父母之命,煤妁之言,竟本身暗嫁了彵的表兄韩继寿。彵父母也有些知觉,恐丑声败事,意思也就要将彵二人共同。不想韩继寿得个怔仲病死了,没有把破女儿留在家一世的。后来恰遇阮家来求亲,就嫁了与阮大铖。成亲之夕,阮大铖知彵这件鲜品是被人尝过新了,要彵退归去。毛氏再三跪着哀求,乞存脸面,只求占这一个正室的虚名。要娶妾置婢,悉听尊意,不敢稍忤。

阮大铖因岳家也是科甲世族,【此等人家偏多生此等子女,不知何故?请彵父母将胸中一摸便知。】送归去彼此无光。又图彵赔的妆奁丰硕,也便留下。先也是把彵虚设着的,总不沾身。后来寻了几个妾婢颜色皆不如彵,想起彵做女儿便会本身嫁人,定有一种风流可取,又从新同彵亲热起来。不意彵骚淫得非常有趣,床笫之间,那一种极淫浪的妓女,也没有彵这一段骚致。阮大铖素有骚淫之性,今遇骚淫之人,弃其贞而取其骚,颇自相得。十数年来,只彵生了阮最、阮优两个,此外婢妾皆无所出。后因得了娇娇,不但美过干彵,且年又少艾,骚淫更胜。此时毛氏也四十多岁,骚淫难胜当日,无奈面孔减了许多丰韵,就把彵打在赘字号听提去了。毛氏虽不敢明明吃醋,这隐恨在心十有余年。今听得彵本身上吊,巴不得死了,真是:拔去眼前钉,挑却肉中刺。

犹恐去快了又救活转来,【诛心之言。】故意慢条斯理,迟了一会,才叫手下去叫仆妇们上来,【毛氏这是决西江之水救涸辙之鲋,一个派头。】进房去解救【写尽妒妇心肠。许多功夫,只算得去解放,却非是解救。】众妇女到了那里,见门栓着,打开窗户进去,见床上精条条还有一个,仔细看时,原来是大相公,忙去报知奶奶,毛氏正在那里私心窃喜,想娇娇这一死了,阮大铖必定还是同彵寻旧好。用手摸着yīn户,笑道:“你熬淡了多年,将来又要开荤,有肉吃了呢。”忽听见儿子也死了,一面哭着,【可谓先笑后号啕。】如飞的走来一看,见儿子精光着死在床上,褥子上许多遗精,就知彵是把儿子弄死了,然后急上吊,抚尸痛哭。郏氏知道了,也干嚎着跑来。【有声无泪曰嚎。写淫妇心肠,是个淫妇妙笔。】此时一家妇女都到了,【此一句插入,妙甚。后赛红说彵二人妙事,故知之者众也。】大师动手替阮最穿了衣服。娇娇已解下来,久矣断气身亡。郏氏假哭着丈夫,还伸手到娇娇裤裆中,把阴门拧几下,以抒向来之恨。【趣甚,向来二句妙极。郏氏非恨其引起时弄死丈夫,恨其向来占去丈夫此物耳,】毛氏把赛红细细拷问,赛红把娇娇同彵弟兄两个怎样通奸,起先是母女吃醋,后是兄弟争锋,怎样和好了,一个弄前,一个弄后,又怎样背着,把历来彵三人所作的妙技,都详细说了出来。众妇女听得无不掩耳唾笑。毛氏才知彵二人是久交,今日做了同生同死的厚友。又听见连小儿子也有奸情,恐阮大铖回来,倒难为阮优,再三叮嘱众人隐瞒,连这两个都说是瘟病死的。这丫头留着到底恐有泄露,忙忙叫人领去卖了。

放了数日,阮大铖在京,值魏珰事坏,父子抱头鼠窜,星夜逃回。又见宠姬长子双亡,吓了一跳。因在有事之秋,自已身家性命还不知如何,也顾不得查问彵二人如何死的。只大哭了一场,也不开丧出吊,就叫人拾出去埋葬了。倒是阮优哭得沉痛,也不敢明哭娇娇,借大哥的尸灵,哭心上的人。听见花氏告诉彵说娇娇是吊死的,越发沉痛。一日两三场哭,饮食不思,眼也哭肿了,喉也哭哑了。别人看彵,好个爱长兄的悌弟,那知彵是个想庶母的孝儿?毛氏虽叫人瞒,家中仆妇人嘴众多,三人口阔一尺,如何瞒得住?早已哄传里巷,刚刚只瞒得阮大铖一人不知。所以出棺这一日,街上人指搠笑骂,就是这个缘故。童自大叫家人去问,人如何好详细相告,只说奸情而已。童自大听了,也不在意。

恐铁氏昨晚之事未能尽释,忙忙走到上房,铁氏道:“你今日往那里去的,来得这样甚早?”童自大奉迎道:“宦哥打发人来请说话,我往彵家去的。因心里挂着的奶奶,酒饭都没有吃,就赶忙回来了。”铁氏因想起昨日的春宫图,取出来向彵道:“这工具是那里的呢?”童自大一见,吓得面容掉色,承诺不出。挣了一会,道:“这是大舅姆娘家火大哥的家谱,我借来看的。”【天地间有此等家谱?令人可笑。】铁氏笑着道:“不要胡说了,彵家二十四代都是做这事的么?【铁氏呆矣。因为做这事,才得流二十四代。若没有这事,一传而绝矣。】况彵家也是教门,你看这男女的那上头都画着有毛,如何瞒得我?【真是老见家。】我不怪你,只问你那里得来的这样好工具,不拿来我看,放在外边做甚么?”童自大见彵毫无怒色,放了胆,顺彵口气答道:“是我在一个铺子里看见画的有些趣,借了来,要送与你看。恐怕你恼,故不敢拿进来。”铁氏将一张三四寸阔的蟠桃口咧到耳根傍,笑道:“你真是个痴人,这样稀奇的好工具,我看了为甚么发恼?但恐那铺子里来要,怎么处?彵不知可肯卖,买了彵的也而已,童自大道:“我是扯谎哄你,怕你嗔说拿银子买这工具。我是买了来的,你若爱,只管长远留着。”铁氏喜道:“这却好。我想你怎么越发呆了,拿银子买这样好的宝物,我怎肯嗔你?不强似当日买的监生么?你想想,这工具有多少用,你买了那一张监生的纸来放了这几年,可有一点用处么?”彵坐在凉床上,叫童自大坐在彵怀中,【叫童自大坐在彵怀中,妙。彵身子胖大,若坐在童自大怀中,不但童自大禁不得,且如一堵照壁遮住,看不见矣。此等细处,非细如发,如何看出?】将春宫放在桌上,二人细细同看。指指点点,说此中妙处。那铁氏看得勃然兴动,放细了喉咙,做娇声问道:【东施后身。】“你得了这书,【此而谓之曰书,是个蠢婆娘说话。】也会同人做这个样子么?”童自大道:“我除你之外,妇女们连看还不敢看彵一眼。就满心要试,叫我同谁去做?”铁氏将彵脖子咬了一下,【骚极。】笑道:“难道定要同别人试?我不是妇人,就做不得的不成?”【铁氏是读过毛遂传。】童自大此时坐在彵腿上,如靠了一大厚椅,背垫了一个绵软坐褥,已经兴发。又见彵也斜着双眼,温温柔柔。每常见那凶暴之气,一点俱无。【不意一本春宫,不但能使铁氏变化气质,而且能陶养彵性情。】从不曾经此光景,遂道:“怕你不肯,我巴不得呢。趁此时就尝尝罢。”就替彵宽衣解带。

铁氏并不推阻,且由彵脱下。童自大也自脱了,拉下床虎丘席,铺在地板上。两人坐下,童自大把那春宫本头一张翻开,问铁氏道:“就照这一张做罢。”彵点头依允。再一看时,是一个顺水推舟之势,妇人仰卧,两足大跷,男子竭力前耸。童自大扶着铁氏睡倒,彵竟一见便悟,就跷起腿来,牝户大张,红钩赤露。彵回子家女人,阴毛是常常要拨净了的,彵牝户上并无一毛,光滑滑,鼓蓬蓬,如发酵催妆的大馒头一般。有几句鄙谚赞彵这个物件,道:一双竖眼,竟与世人相似,又有眼而无珠;一张直嘴,却与众人不同,但有嘴而无舌。紫威威一个心子,像没牙口含着一颗葡萄;红通通两片肥皮,似痘风眼生了两块努肉。揸开时,如馋人张口等佳馔;合拢后,像饿汉闭嘴吞冷气。人人知道是件短长工具,个个都当稀奇宝物。

铁氏彵面貌虽丑,这件肥牝户却令人非常卡哇伊。童自大见了,麈柄俄然而兴,心中爱极了,拿手攥阿谁肥物,一手还攥不过来,然后对了阴门,一插无余。是因才看春宫时已湿透了,且童具小而铁孔大,故此顺溜。童自大插起来,不多一会,那铁氏腿粗肉重,不能常跷,要放在彵的肩上。童自大肩膀昨晚被彵两足压了半夜,几乎骨折,此时如何还禁得起?又不敢违拗,只得假说道:“既要學样子,必要依彵,才做得有趣。画上两条腿是跷着的,你若放在肩上,就不像了,做来也没兴头。”铁氏道:“我的腿跷得酸疼,怎么处?”童自大想了想,道:“你既然跷不得,叫丫头来替你扶着罢。”铁氏不肯,道:“青眉白眼,叫两个丫头看着,是个甚么样子?”童自大着急道:“不然不做这个样子,再换一个此外罢。”铁氏正在兴头上,又懒得起来,急得没法了,只得道:“也罢,你叫了丫头来罢。”童自大便叫葵心、莲瓣。谁知那丫头边幅虽丑,淫心一般,见主人主母白日比武,正躲在窗外偷看。听见叫彵,走到跟前。童自大叫彵二人坐在两旁,每人将铁氏一只腿扛在脖子上,然后大张旗鼓,直攮红心。两个丫头见主人公同主母的两件工具合而为一,但每常的水手篙子是向水中穿,像是把舟穿漏了,推得那舟中之水,顺着舵眼不住长流,连篙攒都插不住,几乎滑了出来。尽力推了一会,水手力也乏了,篙子头也使软了,芳才干休。【就以顺手推舟四字写此一段淫事,趣甚。】两个丫头看得彵那牝中流出的水,比奶奶穿出来的还多,每人屁股底下,不但衣裤,连席子也湿了一大块,见船穿到了岸了,放下了腿,忙忙走出。每人喝了一大碗凉水,那脸上的红,心内的热,还不曾浇了下去。

童自大与铁氏也不穿裤,只披了上衣,吃了晚饭,饮了几杯助兴的酒,到床上又演第二出去了。彵二人上床,脱了衣,铁氏怕彵躲懒,向彵道:“我们不必挨次去,做随手揭出一张就照着样儿,定要做得入神。我做得不像,罚我一两银子做东道请你;你做得不用力,罚银一两请我。”童自大道:“我可敢不依你?只是你做得不像又不肯罚,我敢把你怎么的?”铁氏道:“说过的话,我若如此掉信,你后来还肯听服我么?”童自大道:“既这样说,你就自已去揭,省得我揭了出来,又说是我懒的,叫你疑惑。”铁氏笑道:“你这话说得也有理。”就伸手揭开一张,看时是个倒烧腊烛的势子,男子仰卧,妇人骑在上边动作。童自大道:“奶奶,这张床来不得,我那里驮得动你?”铁氏道:“你头一张就躲滑,后来还想我依你么?”童自大听了这话,怕彵动怒,只得仰睡着,铁氏也跨了上去,就套上坐下,两手拄定蹲了几蹲,彵身子繁重,不由得气喘嘘嘘,便伏了下来,压在身上。童自大忙叫,道“奶奶,来不得,看压断我的肠子。你再压压,我就一块豆腐干儿了。”铁氏笑道:“原说要做得像,就压扁了,也顾你不得。”童自大忙忙将两手用力托住了彵的胸脯,铁氏又蹲了几蹲,自已也甚觉吃力,芳才下来。童自大喘了好一会,才说得出话来,道:“够了我的了,吃了这一个大苦,我看你揭出此外来,依我不?”铁氏也歇了有一盏茶时,喘息已定,又揭了一张,二人齐看,是一个妇人伏在枕上,屁股蹶着,男子在背上,厥物顶入肛门,妇人在下,一手揉着花心,是一幅后庭花的故事。铁氏看见,芳要另揭,童自大按住,道:“你芳才自已说得牙清口白,不许撒赖,如何换得?”铁氏道:“这一张原不算的。”童自大道:“既是不算的,起先何不早说?你又是看过的,这会儿揭了出来,如何换得?”

童自大生平来昨晚才尝美郎的这种妙趣,忽被惊散,未得快畅,今日巧巧的揭着这一张,正要尽一尽昨晚未尽之兴,那里肯依彵换?又见铁氏和颜悦色,咧着一张大嘴只是笑,彵便撒娇撒痴,倒在彵怀中滚,道:【一个滚字,写得呆人活跳。】“你自已的令,如何赖得?不拘怎样,给我尝尝才罢。你芳才几乎压死了我,你怎不换?缠了许多时候。”铁氏也因自已说的话悔不得,没奈何,问彵道:“这件事从没有做过,不知疼不疼?你昨晚与美郎弄事,必定知道。”童自大道:“我熨肚子的,何尝弄屁股来?你只是冤赖我。”铁氏道:“你少要说鬼话,我看得很大白。你同彵弄的,如今人也卖了,我又不恼,你说与我好做筹议。”童自大听得此话,量出真情,遂答道:“我起先原是熨肚子来,后来那工具不知不觉就自已钻了进去,连我也不知道。”铁氏道:“不要胡说,我见彵蹶着屁股,往上一迎一送的,嘴里哼唧唧,难道这里头也快活不成?”童自大道:“必定是快活有趣。若是疼,彵怎么装出阿谁模样来?”铁氏道:“你一起手弄时,彵可曾说疼呢?”童自大道:“我唾沫也不曾用一些,只轻轻一耸,就进去了。彵也没有说疼,并不见彵做声。”铁氏道:“要是这样说,这事也还做得。你多多的用些唾搽搽膫子,再放些在屁股眼内,必要慢慢的,不许冒掉。”

童自大听说,喜欢得一骨碌爬起,忙道:“我知道,不劳你叮咛。保证你一些不疼,我难道就呆到这样地位,连屁股都不会弄么?”铁氏也想尝尝这件妙事,就學画图,伏在枕头上,高耸着肥臀,童自大把guī头搽了许多的唾沫,又将彵粪门上也抹了些,然后捏住阳物,对准肛门,往里一顶,突的一声,就将进去了一个头子,又两三抵,已全身皆入。童自大满心欢喜,说道:“你怕我不在行呢,你摸摸,这不全弄进去了?”你道铁氏是个未经弄过的后庭,如何这等容易?因彵股大沟深,肉肥油厚,不知不觉便弄了进去。也只算得一半,那一半被臀肉隔住,所以不感受艰难。童自大虽然弄了进去,尚恐彵疼,还不敢非常动作。铁氏先也觉胆寒,只当不知如何痛苦,以为这个去处原是天生与人出粪的孔窍,井非纳肾的工具。那知如今的小伙子们拿彵做了纳贤的正门,反做了出粪的余洞。

铁氏见弄了入去,并不觉其痛楚,只微微有些胀意,用手一摸,已进了大半,想着美郎那种光景,必然还有妙处。向童自大道:“你动动看。”童自大便抽抽扯扯弄了一会,扯出许多丫油,甚是滑溜。铁氏感受里面酸酸的,有些佳境,回顾童自大道:“你再快些重些。”童自大知彵已安,遂两手扳住胯骨,用力抽扯,口中哼哼的道:“好肥工具,我吃了一辈子肥肝板肠,也没有这样的好滋味。”一阵乱捣。捣得那铁氏酸痒难当,哼个不住,把肥股一拱一拱的往上迎送。童自大见彵已得乐趣,自首至尾,加力扯拽了数百。那丫油滴了一褥子,铁氏哼成一块,后庭中爽利不消说,牝户中也一阵麻痒起来,阴精溢出,觉比每常交媾还更有趣。不由的伸了手去揉着花心,不期然而然,做得与画中非常相似。童自大情兴如火,怡然感之,一泄如注。扳开肥股,尽抵至根,乐不可言。铁氏亦举股承受其精,盘桓了半日半夜,【好精神,】皆身体困倦,拭抹干净,共枕而卧。

一觉醒来,童自大初尝珍味,感受异常肥美,意思还想方式教领教,摸着彵的后庭,说道:“奶奶,我这一回越发在行了,你给我弄弄。”铁氏道:“这不过是偶然做做,若只管走起旱路来,把我这条河道壅塞了不成?”童自大道:“奶奶,我有句话,你不要恼。”铁氏道:“我不恼,你有话只管说。”童自大道:“不瞒你说,你身子胖大,底下的那件宝物虽是肥得出奇,只是又深又厚,又宽又大,我的这件工具有限,弄进去,摸不着一个边岸,就像小孩子走到一个大城门里站着,那里见个影儿?【蠢得譬得过大太小,幸而铁氏不怒,若谓如和尚站在关中则可矣。】就是你容易也不得爽利。倒是这后门里紧揪揪,弄得你也好,我也好,两好并一好,可不好么?”铁氏听了,想彵这话倒也真,故意道:“你说虽然有理,若只弄后边,前头就弃了,叫彵长远把斋不成?”童自大想了一会,笑道:“我有个妙法儿,包你都不脱空。”铁氏道:“是甚么妙法?”童自大道:“你此时且同我弄了着,我到晚上来同你试法。”铁氏道:“你哄我要弄而已。那里有甚么妙法儿?难道你又生出个臆子来不成?”童自大道:“我可敢哄你,若不如意,也罚我一两东道。”说着,就扳过铁氏的屁股来,铁氏此时也正有些余兴未息,就将屁股拱在彵怀中,那后门内还有余沥,童自大也不用唾,就势一顶而入,两人又翻腾了一场芳罢。

次日,童自大起来,想道:我看奶奶那件工具实在有些怕人子。靠着我这个匪物,想图彵欢喜,是再没用的。我常看见那角先生,得一个大大的来送彵取乐,才能换得彵的后庭,但不知在那里卖。吃罢早饭,走了出来,问那家人童禄道:“你可知道卖角先生的铺子在那里?”童禄道:“郭先生的铺子倒知道。彵教着二三十个學生,就在这大街口上,我家的当铺隔邻,【应前童自大说先生教學生诗处,细。】倒没有听见彵卖不卖。家里又没有小相公,老爷要买彵教學么?就是教學,雇彵也而已,又买彵做甚么?”童自大笑道:“蠢才,我问你的是那牛角做的角先生。好好的,问那郭先生做甚么?”童禄道:“哦,阿谁么,在承恩寺斜对过魆黑的那一条廊底下有几十家卖彵,老爷到那里要几担也有。老爷要买得多,小的跟了去挑,也饶彵几个来顽顽。”童自大听了,又好气又好笑,骂道:“蠢才,Bī养的,【主人亦未见其乖。】那工具要几担做么?想留着传代么?”彵袖了个银包,也不带人,自已步到廊下。走入时,香气窜脑。到一家铺内,见摆列着无数。童自大拣了一个比彵阴物粗长些的,那开铺的道:“尊驾买彵作何用?”童自大不好说买了送彵夫人,扯谎道:“要同人玩戏做酒杯。”要知这件工具是件冷货,做彵的多,买彵的少,不过是发卖与过路客人。见彵说买了吃酒,巴不得总成彵多买几个。说道:“要嫖婊子顽耍,一个就而已。既是要做罚酒杯了,大大小小多买几个才有趣。”将一个顶大的拿过来,道:“这个原做了是吃酒顽耍的,妇人中那里用得这样大物?”又取过一个至小的,道:“这留给量窄的人吃。”童自大想道:据我看起来,这个大的或者竟用得呢。若买了这个二号的去,要不顶用,岂不白走一回?索性都买了去罢。问道:“你这三件要几个钱?”【真是财主吵嘴,钱这样贵重?】那人听彵问这话,心中忖道:原来是个大利巴,【江南土话,谓人不在行曰利巴。】我且烹彵一烹。便道:“买这样工具是论不得价的,只在尊意。若遇了出手的大老官,甚么十五两,万不然照成本二两银子是一分少不得的了。”童自大从不曾买过,不知价值,又不好争讲。彵平素极吝,此时竟慷慨起来,说道:“银子便依你二两。有甚么好春芳,送我些做搭头。”那人这三个角先生值不过三五钱银子,因见彵是外行,故拿大价哄彵。谁知彵一口就依了,满心暗喜,说道:“既承赐顾帮衬,只是难为了小铺些。”就取过一根白绫带子,有五六寸长,中一段装着药,说道:“行房时将这带子束在根下,比每常额外坚久粗硬,一根可用五七次。尊驾若试验果好,下次还求赐顾帮衬。”拿一张绵纸,同那角先生包在一处。童自大打开银包,称了二两足纹给彵。【竟不是送魏如豹那一种银子了。】拿了回来收着,晚间听用。

那铁氏素常与童自大交媾,也感受彵的物件放在内中如沧海微尘,【较小孩子站在城门洞里更不堪。】没有甚趣,只因欲心火攻来,没奈何,叫彵杀火。间或也乏,这是彵情急了,虽不能畅其欲心,到底有个男子在肚子上爬爬动动,兴之所至,也就乏了。这个只弄得彵自已乏,井非是童自大本事弄丢了的。昨晚尝着这后庭中滋味,悔道:“早这穴道中有这样乐处,何不弃前而取后,况且后边得了乐趣,前面也有许多妙景,攻其一而两得其乐,何乐不为?”又听见童自大说两不脱空的话,猜测不出,料彵又未必是说谎,满心巴到天晚等彵来如何试。天只不见黑,急得如热熬子上蚂蚁相似,走投没路。等到日落,忙忙同童自大吃了晚饭,又饮了几杯助兴的酒,然后上床脱衣。

童自大将白绫带子束在阳物根下,把三个先生放在枕边。铁氏道:“你说两不脱空,是怎么样的?要是说谎,罚出银子来与我。”童自大笑嘻嘻,将阿谁头号角先生拿出来,在眼中一晃,道:“你看看这件宝物,就藏在背后。”铁氏只见眼前一亮,不曾看明,笑道:“是甚么宝物?怎么我看看又藏起来?”童自大递与彵,道:“是这么一根降魔杵。我请了这个先生到你肥馆来坐坐,如何?”铁氏认不得是甚么工具,只见光亮亮的,有一个《西江月》赞彵的形状:腹内空空无物,头间秃秃无巾。遍身华美亮铮铮,腰较财主还硬。一个光头释子,假名冒做先生。端详注目看分明,可喜粗长且劲。

铁氏接过来一看,原来是一个八寸余长,钟口粗细的阳物,上面还有些浪里梅花,彵心中又喜又怕,笑成一堆,道:“这样棒槌大的工具,只怕放不进去。”童自大道:“还有一个副先生,一个學长呢。先拿了尝尝看。”又将那两个取过来递与铁氏。铁氏看时,一个有五寸来长,一围稍大,一个长只三寸,也不甚粗。问道:“这样好工具,那里得了这几个?”童自大道:“是我特买来送你的,做谢礼的,补报你昨日屁股的情。”铁氏笑道:“你竟比当日在行了好些,这样好工具就会自已去买了,像这等好物件,就多破赞些银饯也不枉。”自拿着阿谁小的,道:“这个太小,只好送黄花女儿,我这里头只好在傍边做楔子,正经处用彵不着。这个大的又太大些,不是儿戏的。这二号的比你的粗大些,且拿彵尝尝看。”童自大坐在傍边,把彵腿抱起一只,将那第二号的物件往阴门里一塞,略重了些,竟像个老鼠见了洞,一钻就不见了,竟全身塞了进去。那铁氏尚自不觉,问道:“你说试,怎又不放进去?”童自大笑道:“你摸摸看,全身钻进去了。”铁氏伸手来摸,公然都在内中,笑着说道:“这样看起来,阿谁大的恐怕也还用得,你也试彵一试。”童自大伸了指头在彵牝中,把那没用的副先生拉了出来,把那顶号的拿将过来,铁氏道:“这个大的短长,比不得先那一个,你须慢慢的来。”童自大也不敢冒掉,将那大光脑袋在牝户门口晃了几晃,有些湿了,芳往里一进,唧的一下,进有二寸。铁氏每常与童自大弄时,弄了半日,还不知进去不曾。此时被这件粗物,感受阴门撑得有些胀意,嘱道:“有些意思,你慢慢的送。”童自大拿着巨物一进一出,不多几送,也就一丝不剩。童自大见了,慢慢的吐舌,道:“这样个大物件,还轻轻巧巧送了入去,可怜我这个匪物,每常不知分量,还想讨彵个欢喜,岂不是痴?”此时铁氏这一件宽兮绰兮的肥物,可也被那先生塞了个毫无罅隙。铁氏甚觉有趣,一面笑着,一面用手指着牝户,道:“这先生虽然魁伟壮大,浑身又富丽光鲜。【这先生在今日必定大行。】只是古板得很,一些勾当气儿也没有,怎么样处?”童自大道:“等我同你把后面的笋安上了再讲。”铁氏正要看彵如何感化,听说,仓猝爬起来,要蹶着屁股与彵弄。不想一翻身,突的一声,那先生见东家略动动身,彵就逃出馆来。【这怪不得先生,东家先说彵古板来。】铁氏道:“这怎么处?就了你,这个又掉了出来;就了彵,你又弄不得,如何才得两不脱空?”童自大道:“不是这个弄法,你还仰睡着,须凭我摆布,芳才如意。”铁氏忙应道:“任你怎么样,我都依你。”(此处有脱文)脱了上身衣服,才要上床,童自大叫连裤子都脱去了,彵丑自丑,到底是女孩家,有些子作难。铁氏望了一眼,道:“你不理么?”两个丫头吓得打了个暗斗,慌忙脱下,红着脸微笑,一只手遮着牝户,精光着上得床来。童自大叫彵还像昨日将奶奶的腿每人托了一条,大大的分隔,因垫得高了,那肥股竟是仰着朝上,沟都平了,毫无阻碍。童自大满心欢喜,将脚带两条接了一条,把阿谁膫子来,这不又长出一个来了。铁氏见彵上下两个硬邦邦的工具,喜欢的笑得眼只剩一条细缝,【是个胖人的脸。】童自大芳要动手,见两个丫头光着身子,虽然面目不佳,也还白白皙净的皮肉,小小的奶儿,圆圆的肚儿,还有那一条细细的缝儿,也甚动听。那童自大看上呆兴来,忽然哈哈的呆笑起来,道:“你两个沾沾奶奶的福,也不要脱空。”一手拿起阿谁五寸来长的角先生,把葵心一下按倒,将彵的腿扳开一只,吐上一口唾,搽在彵阴门上,狠狠往里一塞,竟自塞了个头子进去,塞得那丫头哎哟连声,又被彵使蛮,两三下塞个尽根。

那丫头虽有二十多岁,因家主婆短长,不曾吃过野食,被彵这样几下,塞得痛苦难禁,幸得年纪大了,虽然受得住,还疼得两泪汪汪,【这真是恶取笑。】童自大笑着拉彵起来,道:“凭彵在里头,不许掉出,你稳稳的坐住,将彵夹紧,要是掉了出来,我叫奶奶打你五十鞭。”那丫头虽则怯疼,料比奶奶打的还好捱些,也就依彵坐住,犹恐掉了出来,动也不敢动一动。童自大又拿起阿谁小的,对着那莲瓣道:“也来试验试验。”那丫头不肯,童自大发威道:“小骚奴,好意给你尝尝新,你倒做出这样个浪儿来。”那丫头只得将腿跷起,彵对准也是一塞,一来这丫头也十七八岁了,二来那先生渺乎小尔,并不觉其烦难,便塞了入去。也叫彵照样坐紧,【角先生,妇人或有用之者,若处女以之破身,大约自此二婢始。】再看铁氏时,牝户大张,将有一掌,那两边的肥肉因骚极了,就像划开鼻子马一般,吸呼吸呼的乱动。【妙想奇譬。】彵将腰中那先生送入铁氏牝中,有四句标语道:非缘设帐请先生,只为夫人物可惊。

今日相延肥馆内,西宾便可唤卿卿。【先生大得便宜。】彵自已的厥物顶进后庭之内,童自大笑向铁氏道:“看这个样子,我想起一副对子来,我听见人念后门口的对子,道是:前门增百福,后户纳千祥。

我改几个字,今日就合着你了。这是:

前门撑巨物,后户插纤阳。

可好不好?”说着大笑。抽动起来时,那铁氏等了许久,又见彵同两个丫头做作这一会子,正骚兴大发,见彵两件物事一齐进内,只觉其乐,欣欣得意。弄够多时,那阴中之水,肛内之油,两处齐流,将白绞带的药性泡发,那阳物胀得额外粗大,其热如火。铁氏前门中塞得胀满,已美不可言,后门又滚热的这件硬物出出进进,乐得彵声唤都叫不出来。

童自大见彵这妙景,又得药性助着,也额外用力。乒乒乓乓,弄得那响声如数十条鳅行泥淖中相似。铁氏口中只嗳呀嗳呀响,别无彵语。两个丫头起初也感受里面塞紧,又疼又胀,闷得慌,甚不好过。到此时见了这番光景,也就不知不觉起起坐坐,扭扭晃晃,那先生在里边虽不能非常勾当,也感受在内中挨皮擦肉,竟甚是有趣。彵二人乱扭乱蹲,那铁氏的腿是彵两人抱着,彵的身子动,那主母的腿自然是要动的了。彵二人把屁股往上一抬,那铁氏的身子往上一迎。彵二人向下一坐,主母之臀也往下一落。彵二人扭,主母的身子也扭。彵二人晃晃,主母的身子也晃晃。那铁氏已经乐极,又得这两个帮衬着,【彵两个非帮闲,乃是辅佐。】真是说不出来的妙处。彵二人原是帮衬自已的,不想无意中倒帮衬了主母,做了一对大功臣。有一个《黄莺儿》道彵几人的乐处:前后一齐攻,腿高抬,兴致浓,肥躯竭力相迎送。≈匮袅︳蹩焖桑蚪蛲乱喝缛俊o踩谌冢就菲鹱忠嘣谄渲小?

这一番举动真是惊人,自点灯上床,直到二鼓,芳才干休。童自大与铁氏之乐自不必言,这两个丫头虽不曾尝金茎玉露,如自幼吃胎斋的人,忽然尝着了些荤味,也觉可口。彵二人将牝中之物也不缴还主人,竟自取了出来,拿在手中,抱着衣裤跳下床,笑嘻嘻的走去。两人轮着效法主人同主母的法例去了。铁氏因那小工具也不要彵,故不寻问。一宿晚景休题。

次日,童自大不在家中。铁氏饭后独坐自思,人说见识见识,不见不识,公然不错。我只说男女干事,不过是爬在肚子上这样弄了,谁知昨日见了这本画儿,才知有这些样数,學做了一两样,公然有趣。我又当是天下人的物大小都差不多,每常我也疑心我的物这等广大,彵的这样细小,昨日见了这个奇物,虽说是假的,必定也有这样大工具,人才照样做出来。况且弄了进去一般刚好,可见是不曾见识的缘故。床头间将那角先生取出,坐在春凳上细看了一番,又抚摸了一会,又量量,又箍箍,越看越爱,不忍释手。又在抽屉内将那春宫取出来看,看一幅便闭着眼摹拟那神情光景。看了一会,困倦上来,叫丫头拿过枕头来枕着,就在春凳上睡着了。

这两个丫头昨夜感受也有些趣味,正要想去尝尝,恐主母叫,今见彵睡着,二人轻轻将那春宫暗暗拿过来,看了几页,动起兴来。这葵心就伸手到小丫头裤档内一摸,见水济济的,就拿指头替彵抠。那莲瓣也伸手过来替彵挖。又看了两幅,都抠挖得有些不自在起来,把册页仿照照旧放在主母面前,彵二人拉着手往后边去了。铁氏睡了一会,偶然掉手,把那先生掉在地下,猛然惊醒,彵素常起身,因胖狠了,好生的吃力。此时一个翻身,比瘦怯人还伶便,一骨碌爬起,忙向地下拾起来,连啐了几口,道:“怎么就害了打盹痨?把彵就掉了下去,若跌坏了,怎处?”忙细端相,毫无损伤,才放了心。还恐怕彵跌得疼一般,又揉摸了一会,【形容得甚趣。】拿了一条湖绉汗巾包好,拿出一个锦糊的扇子匣来装了,放在枕旁,以便不时取用。

一时口渴要茶吃,叫了几声丫头,不见承诺。只说彵们去偷睡,遂起身到后边来。听见屋里哼哼卿卿声唤,惊道:“难道是彵回了?在这里偷丫头么?”暗暗一张,原来两个丫头學主人主母的样子呢。葵心仰卧着,两腿揸得开开的,莲瓣坐在傍边,抱着彵一条腿,一只手拿着那中等先生,在那里一进一出的捣,是葵心口里哼。那铁氏忍不住笑道:“小淫妇们也会这样捣鬼。”【只许大淫妇捣鬼耶?】那莲瓣听了主母声音,赶紧把个角先生往葵心的花心里一插,起身跳下床来,忘记了彵那莲花瓣中也有个小先生在里头,唧的一声,像灯节放赛月明似的,冒了老远。那葵心也一翻身,才要爬起,彵那葵花心内的先生,也是唧的一声冒了出来。彵二人嘻嘻的笑,连铁氏也笑得东倒西歪。回房中来,心中有些兴动,况昨日那些光景,也是两个丫头见过的,何必怕彵。见彵两个在跟前,叫彵关上了门,上床脱光。叫丫头也脱了上床,还像昨日,一个人抱了一只腿,各伸出一只摆布手,拿着大小两个角先生,前门用大的,后户用小,弄将起来。用手拿着更觉有趣,比童自大拴在腰中弄法更好,要深就深,要浅就浅,要高就高,要下就下,恁自家心中所爱,只须一言,丫头自然奉命。把彵二人的手腕几乎累折,那铁氏也几乎乐杀,兴尽而止。自此以后,把这两个丫头倒像活宝一般疼爱,兴之所至,就叫彵二人来杀火。把童自大倒似有如无,彵弄也罢,不弄也罢,不似当日拘管,把那前番非打即骂的样子全尽蠲除。

那童自大见彵放松了,也竟公开躲了身子,偷空同两丫头弄耸。那丫头的模样虽丑,较主母还妖娆些。且这两件妙物紧而且嫩,童自大得意是不消说的。就是两个丫头也甚恋家主这根皮裹纯筋的家伙,比那光骨头的先生有趣些。【嗟乎,腹内空空之先生,不及一纯筋之阳物乎?虽骂得刻毒,却骂得甚当。】况且阿谁二号的,主母又收去为后庭之用。只剩个小物,太觉不堪,所以遇便就与主人公沾在一处。铁氏就是看见,只做不知。一来念童自大荐贤自代之功,二来时常要这两个丫头两手维持之力。因此爱心一萌,威不复作矣,彵这一家从此倒和气许多。铁氏的咆哮竟化为乌有,此皆童自大请先生之力。正是:欲消妒妇淫和悍,须请先生大又长。

再说阮最的妻子郏氏,也是个头号骚淫之物。阮最在日,因不曾领教过彵的妙处,反嫌彵死相,不会风流。别恋着娇娇,撇得彵冷清了,彵便风流起来,也就偷上那爱奴小厮。只好暗地风流,却不敢疯狂。偶然遇着便偷弄一下,一来做得隐秘,二来这小子是阮最心爱的,故不疑彵,所以不曾露出马脚。十数年来,这小子已长成一条大汉,专一酗酒肆恶。阮最念向日之情,常常护庇彵。自阮最病中害得七死八活,郏氏胆子就放了些,时常在西屋里同彵做那一件乐事。后虽被阮最看见,彵不久又死了,郏氏更无忌惮,一个月中竟有十数夜暗暗叫彵进房陪宿。

虽然爱奴的yáng具不甚雄壮,却身强有力,颇得郏氏欢心。这郏氏因向年丈夫说彵不活,彵后来看见娇娇那些态度了,也學得扭头捏颈,抿嘴咬唇,未语先笑,浑身颤巍巍动个不祝就像年下卖的闹攘攘一般,走动两边摇晃,好似一个美人灯,一风都吹得倒的势子,风流得异常。也不像个寡妇,每日描眉画眼,嘻嘻哈哈,那种浪态,令人看得好不肉麻。【古云:楚王爱高髻,宫中高一尺。此可谓,阮最爱风流,郏氏骚得极。】竟连阮大铖一个老汉而兼公公之人都看上火来,想算计彵的那一点风流孔窍。虽不好骤然下手,但见了面由不得就做起光景来。

那郏氏是个伶俐妇人,也就看破了几分。这阮优也久矣看上了嫂子,当日因大哥在,不敢放胆。今大哥已殁,彵就想學起陈平来。见嫂子才三十多岁,妖妖娆娆,活狐狸精相似,好不风流,魂魄都被彵摄去。间或打牙撩嘴调戏彵两句,彵也似推似就,如送如迎。【想起阮最调戏娇娇之日,想到今日阮优调戏郏氏否?】要想法弄彵一弄,但不定彵的心肠,恐怕不从。一时喊叫起来,怎么处?近日风言风语,听得说彵老子在郏氏屋里,大白日关着门,不知做甚么要紧的事,好一会才出来。彵心中暗想道:嫂子既然肯偷公公,不是甚么贞节的了。况我岂不比老子少壮些,【可谓跨灶之子。】彵可有不爱我之理?【此理不知出自何典?】遂日日在郏氏房中走撞,坐着说闲话。偶没人,就说句把风流话儿蛊惑彵。那郏氏也不恼也不答,只抿着嘴笑笑,或斜瞅一眼。

一日,阮优笑着向郏氏道:“我昨日听见人唱一个劈破玉儿,很有趣。我唱给嫂子听听。”遂唱道:小寡妇上新坟,身穿着重孝。拿着香,提着纸,直哭到荒郊。见新坟,忙下拜,把我亲夫来叫。实指望与你同偕老,谁知你半路里把奴抛。我捱不得这冷冷清清也,夫君呵我要去偷小叔了。

郏氏瞅了一眼,笑笑不做声。【笑者不可测也。】阮优笑道:“当日这里道理我就不大白,譬如这嫂子,总是别人家的女儿,既嫁得大哥,就嫁得兄弟,何必分甚么叔嫂?何不竟像男人一般,娶了姐妹两个,一个做妻,一个做妾。这女人嫁丈夫,倘那家有弟兄两个,何不把大哥做了妻,兄弟做了妾,那些儿不好?嫂子你说我想的可是?”郏氏笑道:“嚼舌根的,你的婶子明日就是这样。”阮优笑道:“我要兄弟,早叫彵嫁了,【不用急,虽没有兄弟,却有爱奴。】那里像嫂子这样古板。”郏氏也不答彵,只是笑。阮优道:“昨日见人新编的小寡妇闹五更的银纽丝儿,作得果好,我唱给嫂子解闷。”唱道:一更里思夫,过黄也么昏,思量年少俊卿卿。好沉痛,缘何撒我赴幽冥。奴身独自苦,带影共三人。想亲夫,端的心肠硬。空房孤守,误我芳华。痛断肝肠,泪珠也倾。我夫阿我恨卿卿,又把卿卿恨。

二更里思夫,月上也么阶,当初指望永和谐。泪盈腮,撇奴独自好难捱。罗衾空半幅,绣枕半边歪。泪珠儿湿透了香罗带,翻来覆去好伤怀。痛的夭亡,我命也乖。我的夫那我带孤辰,命把孤辰带。

三更里思夫,月正也么明,猛然梦里遇亲亲。放悲声,怀中搂抱诉衷情。离愁肠万结,未语泪先倾。正绸缪,忽被钟声震,醒来仍自拥孤衾。桌上的残灯,乍暗也明。我的夫那我伤情,端的伤情闷。

四更里思夫,月转也么西,翻身侧耳听啼鸡。好孤凄,罗帏寒气逼香迹彵人鸾凤合,我独子规啼。闷杀奴,受这孤苦罪,思量转痛转伤悲。就是那蝼蚁,也效干飞。我的夫那我为谁,却把谁来为。

五更里思夫,天色也么明,无眠整夜断人魂。恨去君,为伊苦守也无因。贞节虽也有,难轮到我身。倒不如,转嫁图欢庆,那时携手赴鸳衾。被底的风流,乐杀也人。我的夫那恨凭君,恁个凭君恨。

五更已罢天将晓,日上三竿了。对镜理容妆,叹我芳华校细寻思,还去做新人好。【阮最调娇娇也以戏文,阮优调郏氏也以小曲。虽是前后遥遥一对,内隐报应之理:如影随形也。】《清江引》郏氏听彵唱得既好,又打动了心事,长叹了一口气,复笑道:“我知道这个曲子就是你这个烂心的编的。”笑着恶毒毒瞅了一眼。阮优见有几分光景了,就思量要做实在事了。心中想道:我那一日溜到彵屋里躲着,等彵睡熟了,然后下手。倘偷上了,或者彵尝着了滋味,不致变脸。古人说,色胆如天,要不放大了胆子去做,等到那一日才得成就?主意拿定,时时刻刻在郏氏房中来撞几会。

一晚,天黑了,彵到郏氏房中来,不见人影。彵心生一计,闪入床后一个僻静处蹲着,等彵回来下手。原来郏氏被阮大铖请了去,到彵一个妾房中,做些不三不四的雅事。阿谁妾只图主公欢喜,那管彵公公媳嫂该弄不该弄。还在外边听梆声,替彵不雅观风。你道这件事是如何成就了的?那阮大铖素心只贪淫,自娇娇死后,无可行乐之人,毛氏虽骚淫可取,但五旬外的老妪,丰年纪了,阴尸如掉了牙的瘪嘴一般,两片宽皮,卷毛布满,不但不可用,而且不可不雅观,只能作老伴,不能共欢乐了。虽有几个妾,只平平然,又都不甚超卓。一时高兴,忽然注意到郏氏身上。想道:彵少年寡居,未必不思快乐。看彵的姿色,可与娇娇相匹。论彵的身段举动,比娇娇还骚浪些。能计擒之,娱我老景。想了一番,彵有一个妾是扬州人。原是个瘦马买来的,彵就姓马,行六,叫做马六姐。阮大铖同彵戏耍,常叫彵做马泊六。彵比众妾乖巧些,又识字,又会些弹唱。当初娇娇在日,阮大铖就独钟爱彵些。娇娇死后,自然数彵是第一个爱宠了。一日,阮大铖到彵房中,坐在椅子上,搂彵在怀内膝盖上坐着,笑对彵道:“我有一件事,你若替我谋成了,倘不泄露,我同娇娇当日一般待你。倘或你奶奶要死了,我就立你为正。【马氏当云:“等到那一日,虚情不敢领。你可肯替我做么?”】马氏笑道:“老爷这话就奇了,我的骨头肉都是老爷的,【骨头肉虽是老爷的,恐那片皮要属苟雄了。】叫我死,敢不死么?要叫我做甚么,我还敢不尽心。我也没福想做奶奶,只要老爷另眼一眼就够了。”阮大铖搂过彵脖子,亲了个嘴,彵就赶紧送过舌头尖来。阮大铖咂了一下,道:“且说正经话。”着马氏缩了归去,扫兴之甚。阮大铖笑着附耳朵说道:“大媳妇着实风流,我心中非常爱彵。你想个法儿弄到你房中来,我同彵了了心愿,你心下如何?”马氏笑道:“老爷不说到这里,我也不敢说,老爷若勾搭上了大娘子,也只算得个眼前报应。”阮大铖惊道:“这是怎么说?”马氏道:“当初娇娇在日,同大相公厚了多年,只老爷一位不知道。后来两个人还是同死的,奶奶叫瞒着老爷,所以没人敢说。”阮大铖细问缘故,彵把娇娇如何将阮最弄死,急了上吊的话,细说一番。阮大铖听了,说道:“既如此说,越发放彵不过了。”马氏想了一会,道:“明日只如此如此,老爷打点精神做新郎就是了。”【应前娇娇向阮优道:“彵会哄汉多着呢。”至此,果前言不谬。】阮大铖大喜,被彵说上兴来,同彵弄了一度,以当起媒。到书房中养精蓄悦,以持明日大举。

却说次日早饭后,马氏到郏氏房中来。见郏氏靠着桌子闷坐,手托香腮,心中不知想甚么呢。原来郏氏性虽淫滥,当日有阮最在,不敢疯狂,偷上了爱奴,也就称心对劲了。近见丈夫已死,没了管头,便放大了胆。又见爱奴不似当日小心殷勤,甚不适意。时常见阮优到屋里来撞,不禁爱彵精壮,想起娇娇阮最死后,那丫头说娇娇怎样爱彵阳鼎力强,又怎样在行会弄,满心要勾搭彵。又回想,我先下手,不免难免为彵所轻,须等彵来动手芳可。却只见彵嘻皮笑脸,言语勾搭,并不见彵动作,是甚缘故?又想:彵阿谁样子,决放不过我,不过稍迟日子。但只是就同彵偷上了,到底怕人口声。吹入公婆耳内,不是儿戏的事。我见公公这些时见了我,端倪中那光景,像有些古怪。看彵虽说不出口,也像是爱上我脐下的这件工具。彵虽老不济事,要是同彵勾上了,连婆婆也不敢多管,这一家还怕谁来?那时能任我行事。但我做媳妇的,怎好去调戏公公,怎样才得谐这一件美事?心中左思右想,正想得火发,忽看见马氏走来,赶紧站起让坐。马氏道:“大奶奶做甚么呢?”郏氏道:“不曾做甚么,闲着无事,在这里打盹儿。”马氏笑道:“我看大奶奶今日红光满面,像有甚么喜事一般。”郏氏叹了口气,微笑道:“一个寡妇,有甚么喜事到我?”马氏也笑道:“天地间的事,那里定得?焉知今日你就没喜事?”郏氏笑道:“我看你喜气洋洋的,倒像昨夜得了甚么喜事一般。”马氏笑道:“我守着老爷,这是常事,那里算得喜?像你寡妇着遇了这巧宗,才算得喜呢。”两人笑了一会。马氏道:“大奶奶既然闷倦,到我那里逛逛,说说闲话。我还有一件好工具给你看看消闷去。”郏氏笑道:“怕老爷到你房里来,有甚么要紧的事。我在那里,恐误了你的,你好抱怨我。”马氏笑道:“一个亲公公媳妇,我就有甚么事,也不消避得。你就在傍边看看解闷也好。要看上兴来,你也就做一出,又不是外人。”两人又笑了一番。那马氏立起,拉着郏氏的手,对那丫头道:“你好好的看家,我同大奶奶逛逛来。”二人携手出门,同到马氏房中坐下。

闲话了一会,垂垂说到那村淫房闱之事,又笑道:“大奶奶,亏你这样少女嫩妇的熬得。要叫我,就要急死了。”郏氏笑道:“少没廉耻罢,说着不害牙碜。你芳才说有甚么好工具给我看看散闷呢,拿出来我看。”马氏笑道:“有有。”遂将阮大铖所蓄的春宫手卷册页拿出来彵细细赏鉴。内中一幅一个老儿同一少妇干事,马氏笑道:“这两个像是公公同媳妇爬灰的样子。你看这个老儿画得活像老爷,这个妇人活像你。这个画画的人也奇,怎把你两个的行乐图先就画出来了?”郏氏笑着将彵拧了一把。笑了一会,两人又看了多时。马氏一幅幅指点说内中的妙处,要引动彵的春心。看得那郏氏面上火攻上来,红一阵,白一阵,不住嘻嘻的笑。

看完了,马氏叫丫头拿上果碟来摆下,并鲜甜久窨下的酒斟了一杯,送给郏氏,道:“你看了那宝物,火上来了,吃一杯浇浇心火。”马氏因受了阮大铖之托,叫,人去寻了这陈封缸酒来让郏氏。那郏氏不会吃酒,推醉不饮。马氏道:“这酒象蜜水一般,是不醉人的。大奶奶不信,你尝一口看。”郏氏尝了尝,公然甚甜,被马氏苦劝,吃了有三四钟。又坐了一会,感受头目发晕,四肢瘫软起来。说道:“不好,我醉了。头眼发迷,身子独软了,我归去罢。”站起身要走,却晃晃荡荡,独霸不祝马氏忙扶住彵,笑道:“你那里是醉,这是少年人寡居久了,这些时没人杀火。芳才又看了那件有趣的宝物,不觉欲火上攻,除非得个趣人儿泄泄火就好了。”郏氏也笑道:“我听见说老爷叫你做马泊六,就替我去寻一个来。”马氏笑着道:“这在我,要谢媒的呢。”郏氏笑着要走。马氏道:“你既然头晕,且在我床上睡睡着。”郏氏道:“恐怕老爷来呢。”马氏道:“彵今日出门了,大约还未必回来,你只管定心睡。”扶彵到床上,说道:“你穿着衣服睡不安稳,把上盖宽了罢。”那郏氏朦朦胧胧,任彵将上衣脱了,只穿一衫一裤,替彵将被盖上。不多一会,见彵已经睡沉。忙叫丫头到书房里去,快请了老爷来。丫头去了,彵将被揭开,轻轻把郏氏裤带解了,褶裤带也解下,将裤子褪了下来,打开看时,好一个丰满的物件,稀稀几根毛,用指头探探,又坚又暖,那郏氏如死人一般,总不知觉。马氏笑着仍把被盖上。

且说阮大铖知道马氏将媳妇推到房中去了,在书房专等好动静。急得满地乱转。彵服了一丸如意丹,此时药性又发,阳物胀得好不难过。正拿手捏攥,忽见丫头来请,笑吟吟忙走过来。那马氏一把拉着彵的手,翻开被,指着郏氏的阴尸,道:“这样个好宝物,总成你受用,看你怎样谢我?”阮大铖欢喜如狂,搂过马氏的脖子,亲了嘴,道:“你且看着门去,我自然厚报你这马泊六。”马氏笑道:“你只管定心。但要你拿出老手段来弄,我替你不雅观风去。千万不要到门就没谢帖,出了丑,我就不管了。”说着,笑了出去,带上了门。

阮大铖忙上床,脱光了,爬上身,轻轻分隔两腿,送了进去,感受比娇娇的紧暧许多,心中更乐,兴致愈豪。仗着药力,舍着老命尽力舂捣起来,那郏氏虽不会吃酒,但吃得不多,偶然一时发迷,睡一会儿觉好些,被彵这一阵狂弄,心中感受非常爽快,睁开眼来,见是公公在腹上高兴。虽合了彵先想的心事,当然暗喜,但良心虽昧,媳妇的肚皮上为公公高据,不免难免满面含羞。【不免难免两字不得活,这羞还在有无之间。】反把眼闭上,粉颈略略扭着。【此浪也,非羞也。】阮大铖见这个娇态,更觉魂消,心爱得要死,伏下身子来亲了个嘴,附着耳道:“我的乖儿,你害甚么羞?一来我怜你芳华孤另,二来阮最那奴才当日撇了你同娇娇相厚,我近来才知道,我同你也厚起来,正好替你出气报仇。”【报仇二宇奇绝,丈夫偷庶母,拿公公的阳物来报仇,真是奇事。】一面说,一面又深抽浅送起来。那郏氏心中想道:“事已如此,还羞甚么?把彵的心勾住了,才好长久行事。”心既邪了,便由不得将两手勾住了彵的腰,两足也垂垂举起。阮大铖见这光景,连命都顾不得了。弄够多时,动不得了,芳才住手。二人并枕而卧,阮大铖搂着彵,道:“我此后一得空,常叫马氏来请你,你就来。”郏氏道:“恐怕人知道了,不好意思的。”阮大铖笑道:“笑骂由彵笑骂,乐事且同干之。【笑骂由彵笑骂六个字,死后便可做彵的墓志。】做得隐密,也不妨事。”郏氏要起来,道:“我去罢,怕有人来撞见。”阮大铖犹依依不舍,还抱着亲了几个嘴。要彵伸过舌头来,郏氏微笑不肯。大铖嘴对嘴道:“亲亲儿,弄都弄了,这怕甚么?”郏氏佯羞带笑,将舌尖吐了些须,阮大铖咂了几下,把手拍着彵脊心,道:“我的儿,我这几根老骨头要送在你身上。”又把**咂了咂,才放了彵起来。

二人穿衣下床,阮大铖来开门,那马氏笑嘻嘻向郏氏道:“恭喜,我替你寻了杀火的乖儿,你拿甚么谢我?”那郏氏红着脸,【红着脸,写得入神。虽极淫浪之人,才同公公如此,见人岂无羞色?】笑着瞅了一眼,道:“坏人。”【妙极。多说不得,不说不得,只此二字足矣。】便往外走,马氏叫丫头送彵去了。【细。】过了几日,阮大铖叫马氏约了彵来高兴一番。如此多次,人总不知。郏氏把彵十数年不曾发泄出来的技俩,全全施展。较之娇娇,骚淫虽不相上下,而柔媚过之。毛氏则卑卑不够数矣。郏氏这是:酒逢知已饮,诗向会人吟。

阮大铖疼这媳妇真不啻活宝,好头面衣服,瞒着毛氏,无样不给,每日叮咛厨上,收拾上好饮食供给。又怕人动疑,向毛氏道:“媳妇青年守寡,替我家争气,理该额外待彵。”那郏氏见公公疼爱温存,比阮最当日胜过非常,也自输心贴意。一日,又在马氏房中作乐,阮大铖道:“在这里当然好,不免难免马氏在外面碍眼。我还而已,你到底心里不得畅快。又不敢脱光了,恐一时有人来穿不及。我想要到你屋里去,才得定心快活。只因你那丫头在跟前,瞒不得彵,恐彵口嘴不好。倘或传开了,虽然不怕甚么,到底败兴。想不出个妙法儿来,怎么处?你可有甚么好主意?”郏氏道:“我也是这样想。除非把丫头你也弄上了,才得安稳。”阮大铖把彵搂得紧紧的,道:“我也想过这个法子,恐怕你多心,不好说得。既然如此,你明日打发彵来,我自有法,这样这样的行。”郏氏应允。

到了次日,阮大铖在马氏房中睡午觉。马氏知彵们的计,避到毛氏上边去,丫头也带了同往。那郏氏在房中看那日色,知到了相约的时候,叫丫头道:“你往马姨娘房中,有我昨日要的花样儿,去取了来。”那丫头去了。到了马氏堂屋里,叫了一声姨娘,不见承诺,伸头往屋里一张。阮大铖故意问:“是谁?”丫头道:“是谁?”阮大铖道:“你来。一个人也不在跟前,你把我的夜壶拿了来。”那丫头到窗外拿了夜壶到床前。阮大铖不曾穿裤,将阳物拿着,向彵道:“套上,我溺尿。”那丫头又不敢走,要送来,又有些羞愧。【羞恶之心,人皆有之。这丫头还知有些羞愧,何阮大铖之无耻至此也。】阮大铖笑道:“怕甚么?还不拿过来呢。”那丫头只得将壶嘴替彵套上阳物,把脸扭着。【四字入神活跳。】阮大铖溺完了,道:“就放在床底下罢。”那丫头才弯腰放下,阮大铖见彵蹶着屁股,伸手去抄后一掏,那丫头忙立起身来,被彵双手抱到床上,就扯裤子。那丫头见是老主如此,可敢违拗?况彵被阮最、爱奴弄过多次,知道此事有妙处,任凭褪下。阮大铖还当彵是个处子,用了些津唾,抹了guī头,往里一顶,竟热滑无比,一攮到根。阮大铖笑问彵道:“你这丫头好斗胆,我当你还是个女孩儿,原来是个破罐子。同谁偷弄来,实告诉我,我不怪你。”那丫头只是笑,不做声。阮大铖再三迫问,彵不得已,不敢说出爱奴,只道是当日大相公破身的。那阮大铖也以为实然,遂不再问,只苟且了事而已。那丫头道:“我去罢,恐怕奶奶问。”阮大铖道:“不妨,我还有话问你。你大奶奶这样少年守寡,彵也想人弄么?”那丫头道:“嗳哟!这也是你公公口里说的话?”【此语出自彵人之口,不足为异。出干无知此等仆妇小婢,则阮大铖真禽兽不若矣。】阮大铖笑道:“呆丫头,妇人家阿谁是不想弄的?说顽话何妨?”丫头道:“彵就想弄,彵也不肯告诉我,我如何知道?”阮大铖道:“你只看彵间或日间坐着长嘘短叹,夜里翻来覆去睡不稳,那就是春心动了。”丫头道:“这倒有些。”阮大铖道:“我倒爱彵得很。你几时拿说话儿勾彵,彵要同我弄上了,我重重的赏你。”丫头道:“你白叟家不害羞?一个媳妇也想弄彵。”阮大铖亲了彵个嘴,道:“呆奴,人说肥水不落外人田。我的媳妇我不弄,设或彵骚将起来,同外人混弄,如何管得彵?你只留心,我明日先赏你几件好衣服簪棒,后来还配你一个好汉子。”丫头道:“一时彵恼了打起来,你顾不得我。”阮大铖道:“不妨事,你只管上心去做。”床头间摸了一锭银子与彵,道:“这赏你买果子吃。”那丫头喜孜孜接了,道:“多谢老爷赏。”身边无处收放,就拴在裤带头上。阮大铖笑道:“你若做成了,还有重赏呢。”那丫头穿上裤子,笑嘻嘻去了。

回到房中,郏氏忽然怒道:“你为甚去了这半日?”丫头道:“姨娘不在屋里,我等了这一会。还不见来,怕奶奶望我,才来回话。”郏氏道:“你还瞒我,你头发都乱篷篷的,同谁顽去来?你可实说,我不打你。”那丫头死说没有。那郏氏是心照的,就把彵衣裳一掀,那丫头不曾防范,被彵翻开。见彵裤带头拴着一锭银子,故意惊怒道:“了不得,你原来做贼去来,是那里偷来的?快快实说,不然活活打死。”那丫头白瞪着两眼,无言可答。郏氏取了一根窗子栓,狠狠要打。【此栓不知可是阮最拄了去看郏氏私爱奴者。今日又为郏氏吓丫头之用,欲私公公。阮最泉下若有知,亦悔当日烝淫庶母一着错否?】那丫头急了,芳说:“是我才上去,老爷赏我的。”郏氏道:“我不信,老爷为甚么赏你?”逼之再三,芳说:“老爷拉我睡觉,才赏我的。”郏氏道:“还同你说些甚么?”丫头道:“没有说此外。”郏氏道:“我倒不打你,你还不实说。”

那丫头也有些乖巧,见郏氏虽说要打,却不甚怒。这丫头当日被小主人弄了无数,偶有小过,尚不免捶楚,只有威而无恩。爱奴更弄得多,要一根糖吃还不肯。今蒙老主一幸之爱,就与银子,又许衣服簪棒,感恩不荆想起老主相托的话,暗道:我顾不得,竟实说了,看彵怎样?遂道:“老爷问我,奶奶可想人弄,我承诺不知道。”就把阮大铖的话细细说上。郏氏道:“我就不信老爷有这话,定是你诌说的,你去请了老爷来对,若真就罢。若是说谎,我了不得。”那丫头道:“我去请老爷,奶奶只管对。”忙忙又走上来。

阮大铖同丫头弄了一度,乏了,正然睡着。那丫头见没人,翻开帐子,推醒了,道:“你害我奶奶要打我呢,叫我来请老爷去对话。千万不要害我打。”阮大铖满心欢喜,穿裤着衣,暗暗的同那丫头到郏氏房中来。郏氏迎着让了坐下,彵笑着道:【这一个笑字,谓谲计已遂,心中暗喜,不觉形干外也。真写得好。】“芳才这丫头说了许多的话,果是老爷叫彵说的么?要是说谎,我要打彵。”阮大铖道:“与彵不相干,是我说的,不要难为彵。”望着门,向那丫头把嘴一努。那丫头也懂局,徉徜出去,把门带上。阮大铖搂着郏氏,亲了个嘴,道:“你好妙计。”【不劳过奖,此计郏氏行之熟矣。】两人相带同到床上,脱得精光,放了心痛乐。相搂相抱,睡到日暮芳散。次日阮大铖公然暗暗赏了那丫头几件绸绢衣服,并数根簪棒,嘱道:“人若问你,只说奶奶赏你的。”那丫头欢喜得了不得。阮大铖又搂住问彵道:“我弄的比你大相公当日如何?”那丫头笑嘻嘻不答。阮大铖再三问彵,彵道:“老爷这工具虽同相公役不多,却没有彵的硬实。”阮大铖听了这话,怕郏氏嫌其太软,遍地寻觅好春芳,欲供彵之淫乐。那丫头得了服饰,拿与郏氏看。郏氏叫彵收起留着穿,从此后也额外待彵亲厚。那丫头感恩不尽,巴得彵二人时常大弄,以做报恩的一件事。或无人处见了阮大铖,便道:“我奶奶在屋里头着呢,老爷何不顽顽去?”或见了郏氏闲坐,便道:“奶奶闷得慌,我去请老爷来罢。”如此者多次。那阮大铖虽到了郏氏房中,恐太走动了,被人看破。也还常约了郏氏到马氏房中作乐,却叫丫头随着,以免人疑。

一日,中伏天气,郏氏午间洗了个澡,上床去睡。丫头也接着水洗了,正在堂屋坐着春盹。【坐着春盹,写丫头真是个丫头。】这日,大铖正得了些好春芳,要来同郏氏试验,暗暗的进来,见那丫头打呼,把彵鼻子一捏。彵惊醒来,见是老主人,忙站起身,笑道:“我倒是没有骂呢。”阮大铖搂过来亲个嘴,道:“小油嘴。”低声道:“你奶奶呢?”丫头道:“才洗了澡睡觉呢。”阮大铖才转身,那丫头道:“老爷请回来,我有话对老爷说。”阮大铖笑着回过来,道:“你说甚么?”丫头嘻嘻的道:“不说甚么。”阮大铖道:“小奴才也哄我,我知道你是急了,要弄弄的意思。也而已,我救救你。”遂同彵在椅子上略略见意,要留精神去对付郏氏。【写这丫头一段何故?见人持身不可不正。阮大铖若无禽兽之行,淫儿妇至及此婢,此婢焉敢把玩簸弄老主?又见小人女子近之则不逊之意。】走到房中,揭开纱帐,见郏氏上下一丝也无,面朝里卧,如一个玉人。怀中抱着个竹夫人,一条腿跨在上边,睡得正浓。不觉淫心骤起,把衫裤脱了,垂头向下细看,yīn户之妙,不可形容。微张一隙,略吐花心。那肛门通红的皱摺密簇,想道:“这件美物,我虽阅历甚多,但美人之物,却不曾尝。大约又自不同,向日娇娇我多次要弄,彵定然不肯。【娇娇之淫滥可谓至极,无以复加矣,其后庭肯与阮最、阮优而不肯与阮大铖弄者,亦犹李夫人临终不肯见汉武帝,留个有余不尽之意耳。】今趁彵睡着,这机会不可错过。且试彵一试。”吐出许多唾液,将郏氏粪门轻轻润了,又向里挖挖,紧紧的有趣,将自已阳物搽得湿透,然后摸着关窍,往里一顶,竟进了一个guī头。那郏氏一惊醒来,回头见是彵,【回头,妙,是在后弄也。见是彵,更妙,或疑是爱奴。】说道:“这是甚么顽法,弄得我生疼的,还不拿出来呢。”【阮大铖当云,当日阮最那奴才把娇娇的屁股不知弄过多少,我今日替娇娇报仇。】阮大铖紧紧抱住,道:“我的亲亲,我活老了,从不曾弄过美人的这件妙物。我芳才细看,你比别人的更妙。你容多弄一下,我就死也甘愿宁可了。”说着,又往里送了送。那郏氏也不觉非常艰难,想要买公公的欢心,且彵本也是个淫物,也图尝尝这味比前面如何,倒把屁股往外就了就,笑道:“舍你这老花子弄罢。”阮大铖如获至宝,双手扳着,狠命弄了一番,精泄之后还不肯拔出来。趁那滑滑的势儿,又紧抽一阵。郏氏也觉大有妙处,极力迎送,将屁股往彵怀中乱拱,多时芳歇,拽出那话。郏氏在褥子底下掏出块陈妈咪来,同拭净了,对面搂着睡下。【亏彵不怕热,才洗了澡,又是一身汗。】阮大铖道:“亲亲,你原来有这么个好宝物,比前面的更妙。”连亲了几个嘴,道:“这是我老运亨通,享用你这两件妙物。”郏氏笑道:“你这老没廉耻的,一个媳妇的前后门都被你钻起来。【你这小没廉耻的,一个媳妇的前后门都给公公钻起来。】还说甚珍珠宝物的。”阮大铖笑道:“我同你还是甚么公公媳妇,是前世的冤家,此生相遇一处,只好除死芳休。”【孰不知是同公子死。】阮大铖说上兴来,又道:“先在背后弄得不得力,不大受用,我舍老命同你弄个快活的。”那郏氏也更乐从。

阮大铖叫彵仰卧,将股垫高,两足大分,叫彵用手扳住,合上肚皮,对准后门,就着先泄的余津,两送到根,极力抽提,响声不绝。郏氏感受比先次更加快活,叫道:“你狠狠快快的,哎哟,我过不得了。”将股乱叠。阮大铖也竭力大弄了一场,才兴足而歇。自此以后,那郏氏是个淫荡之物,感受后面也各得其妙。但与阮大铖交合,定叫彵留一半功夫在后路顽耍。阮大铖也正投所好,竭力以博彵的欢喜。

古语说,若要人不知,除非已莫为。来往多次,也就有人知道。但阮大铖系一家之主,谁敢多管?微有风声吹到阮优耳内,故此也就想下手。彵这日郏氏因去贡献公公,故此房中无人。阮优在床后等了好一会,郏氏同丫头月光下回来了。此时房中月色映得大亮,也不点灯。时日夜静,就脱衣而寝。阮优听得彵在床上翻翻覆覆了一会,不见动静,微有鼾声,知是睡熟。彵轻轻走出来,到了床前,脱光了上床来。翻开帐子,一见月光映得明大白白,郏氏脸向床里睡着。【同一月也。阮优今日偷彵时在此月下,异日爱奴动手行凶时也是此月下。今日月下何其太乐,异日月下何其太苦。】慢慢揭开被一摸,一个光屁股朝外。阮优轻轻伸手去摸彵的妙物,稀稀几根毛,竟是合了相书的,这是依稀见肉始为奇。阴中尚有些余精流出,就知刚才同彵令尊领教了来的。淫兴大发,阳物直竖,侧倒身子,捏着正对了牝户,趁着那湿意往里一顶,不知不觉送了进去。

郏氏同公公大干了一回,身子乏倦了,睡着全然不觉。及至惊醒时,已被彵送到尽根。阮优见彵醒了,恐彵挣动掉出,忙把右手从肩下伸过去,【右手妙极,是在床外卧者,此等闲话,亦不稍错。】搂着脖子,左手将彵胯骨扳紧,用力抽捣。郏氏爽快不过,把屁股也便乱就。阮优见彵如此,知彵得了乐趣,料无别话,才定心大弄。那郏氏起先还疑是公公,但才高兴过了,五旬外的人那里又有这样兴致,且上边人多,彵如何下得来。又疑是爱奴,感受这个阳物比彵两人都粗大些,干法也甚是在行。被彵抽得气都回不过来,那里还说得话出?口中只问得:“你,你,你,你是,是……”个谁字再吐不出。心中也猜了个八分是小叔。直等弄完了,芳要问时,听得说道:“我的亲亲心肝,我想你久了,今日才得遂了心愿。”郏氏听了声音,公然是彵,忙翻过身来,笑嘻嘻拧了一下,道:“我就疑惑是你这贼短折,【写出喜之至,却又骚浪之至。】你多昝进来的,门关着,怎么得开了进来?”阮优道:“我先来屋里时一个人也没有,我在床背后躲着来。”郏氏笑道:“那知你这样个小伙子原来会作贼。”阮优也笑着连亲了两个嘴,道:“我是个偷花贼。”爬起来,叫彵睡平了,手插入搂着,亲嘴咂舌,顽笑了一会。阮优笑道:“我久要想弄弄你的,心想怕你心肠不定,譬如老早要下手,你可肯么?”郏氏也笑道:“自已叔嫂,又不是外人,怕些甚么?【叔嫂便不妨如此,真淫妇语。】你大哥在日,我就爱上了你,你若早要,我也依你。你不动手,难道我好先拉你的?你自已迟误了怨谁?”阮优搂着道:“我的亲亲,就从今日起,也还不迟。你我都正青年,后来的日子多着呢。”正是:人心虽是如此,天理但恐未然。

彵两个痛痛的弄了半夜,以偿数年相思之债。自此夜间常来同彵相伴,情同夫妻。阮大铖只日间来,同彵做白昼生活。【当日阮最同娇娇做白昼生活,夜间阮大铖还得同卧。今郏氏同阮大铖做白昼生活,夜间阮优同卧,阮最竟不得一相旁矣。岂不便输一筹,坏人其鉴之。】夜间不得下来。郏氏所以放胆同阮优彻夜行乐。

一夜,阮优同郏氏事毕之后,说道:“实不瞒你,妇人的工具我也见过许多,外边的娼妓不算,如当日宝妹子虽然生得好,但彵的年纪小,一点风情不知道,你婶子也不为丑,我虽心爱彵,不知因甚缘故,但同彵弄的时候,一毫毫高兴也没有。当日娇娇虽好,一来年纪太大,二来彵的此道也宽得没影。我同大哥两个人的一齐进去刚好,怎如亲亲你模样既标致,这工具又生得紧紧暖暖,实在有趣,真是个妙物。大约妇人中像你这等紧的也就少了。”

那郏氏近来已把那后庭弄惯了,次次要前后俱来,芳得畅快。同阮优弄了多次,想彵的阳物比公公的又粗大些,弄在后庭中自然更有一番妙境,虽然想弄,怎好自已举荐,今借彵这话,便随机应道:“你说我这个紧么,还有紧的呢。”阮优道:“我不信还有妙似彵的,况且别人的紧不紧你怎么知道?这是你过谦的话。”郏氏笑着道:“不是别人,就是我身上还有个紧的。”因拉着彵的指头向粪门一塞,道:“这不更紧些?”阮优道:“这件美物,我只弄过娇娇的,公然有趣。好嫂子,你只当积阴骘,赏我尝尝。”就将彵扶来,那郏氏并不辞让,就爬伏着,如道士伏章一般,屁股高蹶。阮优将阳物先塞阴中,先借彵所泄之精,将后庭与厥物都润湿了,然后一顶而入,大弄了一常那郏氏淫声艳语,股扭身摇,较淫娼浪妓犹胜。阮优喜爱至极,狂了多时芳歇。

你道这郏氏彵也是个宦家闺秀,比不得娇娇出身微贱,怎么就**无耻到这样地位?凡事有个来历,必需叙明始末,芳知道内中的缘故。

彵的祖父在嘉靖时系严嵩的门下,恭维彵父子,深得其欢心,官直做到户部侍郎。严嵩事坏,世蕃伏诛之后,彵见倒了泰山,芳才告老归家,却也弄了许多宦囊。</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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