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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晨,天还没亮,【艾塔尼亚】的城门口,大量马车集结成车队等在这里,所有的人都已经一天一夜没有睡上一个好觉了,气氛十分得压抑,理所当然的,因为昨日派往郊区防御工事的先头部队,至今音讯全无。

事实上,整个城市都已经被孤立,就连一个人影都没有在官道上出现。集中在城门口佣兵只有两百余人,除此之外的,都是一些商旅的打扮。这些人,都是一直以来盘踞在【艾塔尼亚】经商的商会人员。

“分,分会长!请再考虑一下!现在不能就这么抛下城里的百姓不顾啊!”

车队领头的位置,身材略显臃肿的贵族——【艾塔尼亚】的领主,正向一个年近半百的男人苦声哀求道。

“领主大人,在下也很理解您的心情。如今,放眼整个帝国西部,都可能已经被那些不知名可怕的怪物席卷,根本就找不到安身之所。为今之计,只有向着东部进发,向驻扎在帝都的‘传说之刃’寻求保护。”

“但,但是就算如此,您也不能将市场上所有的货品席卷一空啊!甚至还雇佣走了全部的佣兵,冒险家们全部都已经前往城郊防御,您这再一走,岂不是将城里的百姓都逼往死路!?”

“呵呵……这个嘛,只有请您谅解,毕竟,在下从骨子里就只是一名商人罢了。诚然,近些日子托贵千金爱茜娅小姐的福,得到了许多品质上乘的货色,让萧条的市场重现生机,但是没有什么比起身家性命更加重要的。当然,在下也并非不念旧情的人,领主大人的家眷财产,我也可以帮忙一同迁走,只要您有这个意向的话,我们商队可以等您些许时间——”

原来,聚集在城门口的旅团并非是为了守城而组建的最终防线,而是为了打算趁着天还没亮全体迁离这里,目的地当然是朝着东方,帝都的方向。简而言之,他们决定要抛下自己苦苦经营了多年的商场,保命优先,并同时卷走城里所有的现存物资,带走守备力量,陷家乡【艾塔尼亚】于绝境。

“不!本爵不能放弃自己的领地!”

“请清醒一下吧,领主大人,难道您还做着反叛帝国,自立为王的美梦?恕在下直言,凭【艾塔尼亚】的力量,是不可能——”

“不,不是这样的!本爵……本爵只是单纯地想要保护自己的领地,这是身为贵族最后的矜持……!”

比起几个月前玩弄权术,腐败不堪的模样,现在的领主简直就好像换了一个人,其中经历了只有本人才能理解的大起大落,最近更是被自己年幼女儿的勤奋姿态所感动,让他彻底洗心革面,决心成为一名称职的领主。

“呵呵……那么,在下就只能祝您好运了。”

看来,商会的分会长是铁了心要抛弃【艾塔尼亚】。而就在这时,从队伍的远方传来了青年的高喊声音——

“分会长!佣兵的斥候回来了!已经看到了成群的魔兽突破防线,正向着城门方向飞快逼近!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立刻动身!快,传达全队立刻动身!走之前点亮布置在城墙西侧的篝火堆!打破装着香料诱饵的布袋!让钟楼敲响大钟!我们趁乱撤退!”

商会的分会长没有再理会身边的领主,干净利落地下达了一系列的指令。

“等等!请等一下!篝火?钟楼?诱饵?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呵呵……请不要大惊小怪。这是来自于一些佣兵……啊,应该说是‘灰兽团’的主意。他们很擅长诱导魔兽的行动呢。要知道那些怪物行动敏捷,不找些东西绊住它们的话,我们很有可能会被赶上,到时候可就不妙了。”

“但,但是这么一来,岂不是勾引魔兽大举攻城!?现在城里大多数的百姓,都还沉眠在睡梦中!根本逃都来不及——”

“反正逃不掉了,干脆为还活着的同胞作出些贡献嘛,岂不是一举两得?”

“你这家伙……!究竟是什么时候做了这些准备!?”

“呵呵,还是那句话,请谅解,在下是一名商人,所以只会用商人的办法来解决问题。既不会向神灵祈祷,也不会等待‘盟主’的营救,到头来能相信的就只有自己罢了。虽然和这里的百姓们无冤无仇,不过同时也没有受到他们多少恩惠,只能希望他们死时没有太多的恐惧与痛苦了。”

分会长轻笑了一声,用道貌岸然的口吻说出了极为下流的话语来。领主被气得满脸涨红,却无奈对他无能为力。现在,他能够指挥的领地私兵就只有一百人不到,根本就阻止不了佣兵们的所作所为,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商旅团队,背着城西熊熊燃烧的篝火,在咚咚敲响的钟声掩护下,潜藏进道路的阴影之中渐行渐远。

领主只能仓皇地命令余下的人手,集合到城门的西边,同时抽调少数人员,进城组织钟声的敲响。事到如今,疏散百姓已经毫无意义,城外只会比城内更加危险,他能做的就只有拼死防守城西的防线。

随着天空渐渐变亮,可以看到如候鸟一般的兽群,排列着整齐的队形,从云层下方掠过,朝着【艾塔尼亚】的城墙逼近。所有的兵员都手持兵刃,一语不发地严阵以待,但是他们没有想到的是——空中的魔兽根本就没有理会城墙的守卫,也没有被篝火吸引注意,而是直接朝着撤离的商队方向追去。

只是短短几十秒的工夫,它们便追到了商队的上方,开始向着官道倾泻灼热的白光。这些魔兽的攻击非比寻常,具备着非凡的纪律性,它们的攻击几乎是同时同刻,宛如从天降下的光雨一般,扫荡着商队的车辆。

商会的分会长,犯下了一个致命的错误。那便是——他将袭来的魔兽,当成了通常意义上的普通魔兽。

可事实上却并非如此。这些怪物不会遵循着常规的本能行动,光芒、声音、气味,都不足以吸引它们的目标。因为‘方舟’里的‘侵略者’们为这些尖兵设置了从军事角度最有效率的行动方案。

——活用魔兽们那比拟高性能传感器械的感官器官,对周边区域所有的能量信号进行分析扫描,针对‘最有威胁’的目标,发起最为优先的侵袭。而现在,‘最有威胁’的目标,便是集结了大量资深佣兵的商队。

“怎么,怎么回事……为什么会……”

被远处的光景所震撼到,领主被惊呆了,一时之间忘记了言语。

“领主大人,怎么办?”

直到身边的卫兵队长出声,才终于扯回了他的意识。

“去救援他们!将商队引向边门!让幸存者重新回到城里避难!”

“领主大人,您是认真的!?那些满身铜臭的商人和佣兵,可是把【艾塔尼亚】当做诱饵,自个儿逃之夭夭的混账!简直就是活该,为什么还要——!”

“我理解你的意思,那些背信弃义的家伙当然死有余辜,但是冷静想想……!现在是趁机夺回物资的好机会!而且,那些佣兵残存下来,也是重编为可靠的战力!这一刻,不是在乎是非恩怨的时候……!我们人类必须竭尽全力和怪物抗争,为了生存下来,明白吗?就好像他们利用我们当诱饵一样,现在我们也必须利用他们!”

被领主的叫喊惊醒的卫兵们,迅速地展开了行动,利用城墙上搭建的箭台,对高空的魔兽施加反击,同时接应从遭到袭击的官道上零零星星回撤的商队,动员逃散的佣兵们边退边战,保护车队的物资重新回到城里。

但即便如此,双方战力的差距依然还是太过悬殊了。实际上,先手释放的光雨,已经给佣兵们的主力造成了毁灭性的打击,剩余的人员就算重新拧成一股,也不足以对抗由至少五十头B+级飞行魔兽的连携攻击。第二轮的光雨将城墙上方的对空箭塔全部一扫而空,那些异形的黑影开始拍打双翅,越过城墙降低高度。

假如从一开始就协作防守,那么或许还能抵挡一阵,可现在后悔已经为时已晚。

实质上,如果这是人类之间的战争,那么,城防已经被攻破了。对方将会第一时间逼往指挥中枢捕获领主。在现实的战斗当中,很少会有破城后进行烧杀抢掠的事发生。理由很简单——并非是出于道德基准,只不过‘军队’必须保有严格的军纪,才能保障其稳定的战斗力。不然和土匪就没什么区别,就算要对城镇进行大规模的清扫镇压,甚至就算是屠杀,也是要在命令之下,有秩序地进行。

可是魔兽显然没有这样的智能,或许对它们而言占领人类的城市毫无意义,所以,它们四散开来,开始用狰狞的利爪和牙齿,撕碎一切进入视野的活物。这也正是它们的统治者给予的命令——停止一切高智能碳基生物的生命活动。

“难道……难道我的【艾塔尼亚】就要在今天……付之一炬了吗!?可恶!鲁特加伯爵到底在干什么!?他不是说自己的未婚妻能够净化魔力,平息魔兽的暴动吗!?可现在不是比之前还要严重了吗??”

在城门口,目睹自己的领地在烈火中燃烧,聆听着城民们临死的悲鸣,领主歇斯底里地大喊大叫了起来。

“有谁……谁都好!妖怪,魔龙也行!请,请来救救我的城镇吧——!!”

领主不甘心,好不容易才找回了身为贵族的荣耀和目标,好不容易才重新获得了女儿崇敬的目光,他的人生才刚刚重新起步,充满希望的未来,为什么会毫无缘由地被一些怪物所毁灭殆尽。

而在这时,就仿佛算好时机一般,也可能是神灵‘再一次’听到了这个可怜男人的呐喊,一道朱红色的闪光从朝阳的方向射来,划破云层从天际扫过,将数十头魔兽的身体刺穿。

似曾相识的光景,领主前不久才刚刚遭遇到过,他甚至不得不相信自己与这种非常识的‘救世主’有某种渊源,记得那时候是天使一般的少女从天而降。而眼前,却好像是一条火龙从太阳之中飞跃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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