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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束了一整天忙碌的工作,谢小夏最后一个离开柜台,在行长赞许的目光中下班。银行门口恰好有一队大陆旅行团,男女老少都戴着红色的帽子,喧闹着跟在导游的身后。一句接一句的“让一让”,将正在向行长鞠躬表达多谢关照的谢小夏,撞得晕头转向,身不由己地跟着他们走了很远的路。
既来之则安之。谢小夏来香港工作没多久,很多景点都没来得及参观,便津津有味地听着导游小姐的讲解——直到她的手机叮叮铛铛地想起来。
手机铃声是S.H.E.的《花都开好了》,很老的歌。前段时间看到网上新闻说这个女子天团终于复合,谢小夏便怀念起中学时代与好友一起在元旦联欢晚会上合唱这首歌的情景。
好友。
真的是好友吗?
谢小夏握着手机,微微陷入了迷茫,不由得顿住了脚步。身后的游客撞在她的身上,抱怨着离去。导游的声音和人群的哄闹渐行渐远,匆忙的白领在十字路口穿梭奔流,头发染成干枯黄色的少女背着书包路过谢小夏的身旁,摘下耳机嘟囔道:“老土。”不太利索的普通话。
谢小夏无暇对路人的评价进行回击,她瞪着大大的眼睛,对这个车水马龙的世界感到惶恐不安。
孤岛。
世界这么大,没有属于自己的一席之地。求学五年的澳洲,吝啬每一张绿卡,一毕业就将谢小夏踢回祖国。被黑中介坑得彻底,五年辛苦换来的毕业证根本得不到教育部的认证,故乡的流言蜚语就像恶魔的黑手,几乎将她活活掐死。无奈之下,她被父亲安排在香港。
独自生活,是她早就习惯了的。在澳洲的五年都是这样度过,没什么新鲜。各色男女走马灯一样在身边轮换,全都打着朋友的名号,也没什么稀罕。唯独酒醉,胸臆难纾,翻遍手机通讯录都找不到一个可以说说心里话的老友。就像听到S.H.E.复合的消息时她想要和当年一起登台演唱的人分享,却茫然地发现,通讯录里早已没有她们的联系方式。
世界这么大,他人仿佛是地球形成之初便熊抱在一起的整块大陆,只有谢小夏,是一座与大陆隔海遥望的孤岛,寸草不生,鸟不拉屎。
谢小夏早就意识到这一点,所以当耳边响起饥饿引起的间歇性耳鸣时,她为自己能从寂寞感的侵袭中逃脱感到庆幸。肚子也趁火打劫,咕噜咕噜地表达不满,仿佛行政院门口声嘶力竭的抗议者,声音大得引人侧目,谢小夏却觉得,叫的好。
甩甩头,将鬼魅一样冰凉的孤寂抛诸脑后。谢小夏和自己商量着:“今天可以吃一小碗粥吧?昨天、前天、大前天、大大前天,都没有吃晚饭呢。每周一次晚饭的份额,就分配给今天吧!”
这个自我商讨的结果令谢小夏非常满意——减肥一定要适可而止,否则会死——这是谢小夏的人生原则之一。她一边大步流星地穿过人流朝家走去,一边拨通刚才发愣时错过的未接来电。号码陌生,但仍需谨慎对待。万一是某个重要客户,或者顶头上司的私人秘书呢?
“他还不懂,还是不懂,离开是想要被挽留……”
对方居然用这首老歌做彩铃。谢小夏的心微微提了起来。一张笑脸的模样在回忆的湖底慢慢浮起。中学时代,她曾经为这张笑脸的主人唱过这首《他还是不懂》,情窦初开时的紧张,不论何时回忆起都会脸红心跳。
“是谢小夏吗?”对方的声音……与那张笑脸所匹配的声音基本吻合。